《夏日岛屿》 第1章 微微 昨夜一场雨下完,整个A市气温不降反升。 蝉鸣聒噪,学校黑色的铁栅栏上蔷薇花开的正好。 “铃……铃……铃”教室墙上的铃声响了又响。 考试结束,同学们顿时松了口气,有的在激烈讨论考场上的题,有的默默的收拾自己的文具。 “喂,时同学,刚刚英语考试的完型倒数第二个选什么啊,我好纠结。”女生双手抱着文具,面中带着淡淡的羞涩。 “选B,radiant灿烂的。”一阵温柔的男声,带着空气里渐渐苏醒的夏日尘埃,一同融入她的耳膜。 夏日灿烂的阳光斜射进教学楼的走廊上,阳光下,少年的皮肤显得尤为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润。 他的头发乌黑浓密,随风轻轻摇曳。他的鼻梁高挺,给整张脸增添了几分立体感。 他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运动外套,显得既精神又活力四溢,少年那深邃的眼眸如同湖水一般清澈,他的睫毛长而浓密,为他的眼睛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时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准备离开“没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 等女生回过神时,时屿已经离开了,她便追了上去,脸颊因为奔跑泛起红晕,与走廊外的蔷薇相映成趣。 “时同学,你想选文科还是理科?我想和你一起。”她脸上羞红未褪,蓦然红了耳根。 “理科。”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一层无形的隔膜,“不要因为他人,改变自己的意愿。” 女生唇瓣微启,还欲说些什么。 可时屿已经捕捉到了那话语背后汹涌的情感,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感觉从胃部悄然升起,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几乎是仓皇地侧过身,留下一句模糊的“抱歉,有人等我”,便匆匆融入了散去的人流。 那种感觉又来了,像潮湿的藤蔓缠绕心脏,收紧,再收紧。 他没法直面任何过分直白的情感。 每一次期待的注视,每一句潜藏爱慕的话语,于他而言都不是温暖的馈赠,而是沉重的、需要艰难呼吸的负担。 他清楚地知道,这源于什么——那些深植于童年,在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与摔打中生根发芽的恐惧;那个被父亲醉醺醺的暴力与母亲隐忍的啜泣填满的、看不到出口的黑夜。 爱,总是与痛苦、控制和令人窒息的绝望捆绑在一起。 他渴望温暖,可当温暖真正靠近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逃。 跑到教学楼外,夏日的阳光刺眼,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 时屿靠着冰冷的铁栅栏滑坐下来,蔷薇花的刺不经意间扎进掌心,细小的痛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些。 他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眼底翻涌着无人知晓的挣扎——他其实很羡慕那些能坦然接受爱意的人,可童年的阴影如影随形,让他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时屿回到宿舍,手刚搭上冰凉的金属门把,大门就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 迎面而来的是吴宥一个结结实实的、充满热意的拥抱。 少年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声音闷在时屿的肩窝里,带着夸张的哭腔:“时屿!我不要和你分开啊!你是我的依靠,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啊!除了你没人愿意给我抄作业了!” 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在被抱紧的瞬间,时屿的呼吸几不可察地窒了一下。 他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绷紧,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细微的颤抖从指尖蔓延至小臂。 ——太近了 体温、气息、毫无保留的肢体接触……所有这一切都像汹涌的潮水,冲垮了他赖以维系安全的距离感。 一种混杂着恐慌与不适的麻痒感沿着脊椎爬升,几乎要激起战栗。 但他最终还是强迫自己抬起手臂,动作有些僵硬地、一下下地拍打着吴宥的后背。他的声音刻意放得轻缓,试图掩盖刚才的失态:“没事……你可以,给我发微信。” 似乎吴宥就在等着这句话,立马松开他,脸上哪还有半点悲伤,全是狡黠的笑意:“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一天给你发八百条微信,你可不准嫌我烦!” 时屿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身体的僵硬感在距离拉远后缓缓消退。 他点了点头,侧身走进宿舍,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嗯,不嫌你烦。” 吴宥跟在他身后,像只精力过剩的大型犬,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规划起没有时屿监督后,自己要如何“独立自强”,比如每天准时打游戏,作业嘛……就找隔壁班的某某某想想办法。 时屿默默地整理着书桌,将一本本习题册归类放好。吴宥的声音成了背景音,他的思绪却有些飘远。 他握了握拳,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拥抱时,吴宥身上传来的、过于蓬勃的热量。 那种被需要、被紧紧依附的感觉,像一张无形的网,即使已经松开,残留的束缚感依旧清晰。 “喂,时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吴宥不满地凑过来,脸突然放大在时屿眼前。 时屿条件反射般地往后倾了倾身体,拉开了几厘米的空隙。 这个细微的动作很快,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在听。”时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你说要找隔壁班抄作业。” “嘿嘿,还是你了解我。”吴宥挠了挠头,并没在意刚才那瞬间的疏离,又兴高采烈地说起别的,“对了,晚上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冰店吧?就当是……为我即将到来的‘独立生活’践行!” 时屿看着吴宥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那笑容像窗外炙热的阳光,有些烫人。 他本能地想拒绝,想回到一个人安静的角落。但“拒绝”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知道,吴宥是真心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他也贪恋这份喧嚣带来的、虚假的正常感。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很快消散在午后闷热的空气里。 他答应了这场告别,如同一次次练习着,如何在不灼伤自己的前提下,去靠近一份温暖。而内心深处那个因童年阴影而蜷缩起来的孩子,依旧在无声地颤抖,预支着即将到来的、与人亲密相处时必然会产生的窒息与疲惫。 …… 新店开业,人流比预想的还要多,喧嚣的人声与冷气的嗡鸣交织在一起。 时屿与吴宥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张刚收拾出来的小桌,像是挤出了一方暂时的孤岛。 吴宥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只扫了一眼,便兴致勃勃地拍板:“时哥,这家店的招牌是芒果冰沙诶!看着就爽,来两杯!” “好的,两杯芒果冰沙。”服务员记下,转身欲走。 “请等一下。”一旁的时屿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我芒果过敏,我那杯换成蓝莓的,谢谢。” 这话音落下,吴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而换上一种极其夸张的、遭受了巨大打击的表情。 “我靠!时哥!”他几乎是高声呼喊起来,引得邻桌的客人都侧目看来,“我们还是不是天下第一好的朋友了?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你对芒果过敏!我的心……碎了,真的要哭了!” 面对吴宥戏剧性的控诉,时屿的反应平淡得多。 他甚至重新解锁了手机屏幕,目光落在没有任何新消息的界面上,指尖随意地滑动着,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漫不经心:“小事而已,没什么必要特意说。”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窗外的天气。 然而,在那微微低垂的眼睫之下,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情绪。 ——不是没必要,是不习惯。 将关于自己的任何信息,哪怕是过敏这种关乎身体健康的事情,主动告知他人,对他而言,都像是一种需要莫大勇气的冒险。 暴露自己,意味着建立联系,而紧密的联系,往往伴随着被审视、被期待,甚至是被伤害的可能。 他的世界壁垒森严,习惯性地将一切私人信息都归于“无需告知”的范畴。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自我保护,并非针对吴宥,而是面向所有人的、一视同仁的疏离。 吴宥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夸张的哀嚎渐渐平息,他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你这人真是……算了算了,蓝莓就蓝莓吧,下次我可记住了啊!” 时屿终于从手机上抬起眼,看向对面气鼓鼓却又无可奈何的吴宥,唇边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嗯。”他应了一声。 这或许,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接近于“感谢你的关心”的回应了。 他知道吴宥是好意,但那道将他与外界隔开的墙,太高,也太厚了。 他也想像吴宥一样无忧,可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奢求着…… “我的老天爷!这里这么火爆啊,周砚,我们还进去吗?”向朝阳把手搭在旁边稍高一些的男生肩上,咋舌望着眼前人头攒动的店铺。 被他攀着的少年身材修长,肩宽腰窄,简单的白色T恤衬得人格外清爽。 他走起路来姿态很好,犹如一棵挺拔的松树,是那种在人群中会很显眼的存在。 他的脸庞线条流畅,嘴角天然上扬,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给人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觉。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目光扫过时,仿佛能温和地洞察周遭的一切。 “来都来了,不尝尝真的可惜了,走!”周砚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径直拨开人群走进店里。 一位服务员面带歉意地迎上来:“你好,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请问你们是堂食还是带走?” “堂食,谢谢。”周砚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更具亲和力的微笑。 他长得可太有优势了,这种表情在他脸上显得格外真诚。 服务员对上他的笑容,脸颊微红,语气不自觉地磕巴起来:“那……那你们介意拼桌吗?刚刚也有两位穿着校服的同学,就在那边角落。”她说着,手往店铺靠窗的角落指了指。 周砚顺着她指的方向抬眼望去。 角落的那张桌子,坐着两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 一个正情绪激动地比划着说什么,表情丰富,是吴宥。 而背对着他们坐着的那个,身形清瘦,背影挺直,却莫名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正是时屿。 周砚的目光在时屿的背影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额前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眼皮上,头顶甚至还有几根不听话地翘着。 从侧后方看去,他人很高,脸部线条瘦削,是利落的单眼皮。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初春未化的雪,带着干净又清冽的寒意。 周砚收回目光,对服务员温和一笑,那笑容像午后的阳光一样明朗:“当然不介意,拼桌就好。” 宝宝们,谢谢大家的支持,我第一次写,希望大家喜欢,我会好高努力哒![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微微 第2章 不知所措 周砚的话音刚落,向朝阳已经眼疾手快地朝着角落的桌子走去,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人未至声先到:“同学,打扰一下!店里没位置了,方便拼个桌吗?” 正对着他们方向的吴宥闻声抬头。 看到是两个同样穿着校服、气质出众的男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立刻切换成社交模式,热情地摆手:“方便方便!快坐快坐,这鬼天气热死人了,站着等多受罪啊!” 他的大嗓门和自来熟,瞬间打破了角落原本相对封闭的气氛。 与吴宥的热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背对着他们的时屿。 在听到身后传来陌生声音,尤其是那句“拼个桌”时,时屿原本随意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他并没有立刻回头,反而像是被惊扰的动物,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呈现出一种微妙的防御姿态。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眼前的蓝莓冰沙上,仿佛那杯逐渐融化的冰沙是此刻全世界最值得关注的东西。 又来了……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息。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打破安全距离的侵入。 胃部那熟悉的紧缩感再次隐隐浮现。 周砚跟在向朝阳身后,步履从容地走到桌边。他的目光掠过热情洋溢的吴宥,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个始终背对着他们、此刻显得格外安静的身影上。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那一瞬间的身体僵硬。 “谢谢。”周砚的声音温和有礼,他选择在时屿侧对面的位置坐下,这个角度既不会完全正面对上带来压迫感,又能让他看清这个沉默男生的侧脸——线条干净,鼻梁挺直,睫毛很长,但唇线紧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 向朝阳则一屁股坐在吴宥旁边,笑嘻嘻地开始翻菜单:“哥们儿,哪个好吃?推荐一下?” 吴宥立刻来了精神,如数家珍:“必须是招牌芒果冰沙!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压低了一点声音,用自以为隐秘、实则周围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补充道,“我哥们儿芒果过敏,吃的蓝莓的,这个也不错。” 这句补充,让一直沉默的时屿握着勺子的指尖微微用力。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哪怕是过敏这种小事)被这样随意地告知陌生人,即使吴宥并无恶意。 周砚的视线在时屿那杯几乎没怎么动的蓝莓冰沙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对服务员说:“一杯招牌芒果冰沙,”他顿了顿,看向时屿面前的杯子,补充道,“……和一杯蓝莓冰沙。” 点完单,周砚并没有试图立刻去搭话,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姿态放松,目光偶尔掠过窗外,或是扫过店内喧闹的人群,显得耐心而从容。 反而是向朝阳和吴宥,两个同样外向的人仿佛一见如故,已经就“学校老师哪个最变态”的话题热烈地讨论了起来,笑声不断。 这小小的方桌周围,仿佛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气场。一边是热火朝天的夏日联谊,另一边,是时屿独自固守的、安静而冰冷的孤岛。 而周砚,恰好坐在了这两个气场的交界线上。他既没有强行闯入那片孤岛,也没有完全融入旁边的热闹,只是像一个耐心的观察者,或者说,一个等待合适时机的……破冰者。 冰店里的冷气呼呼地吹着,夹杂着旁边那桌的谈笑风生,以及一种无声的、微妙涌动的气氛。 时屿始终没有抬头,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平静而温和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这感觉,并不像之前那个女生的注视那样让他想要立刻逃离,却依然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涟漪正无声地扩散开来。 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割裂。 吴宥和向朝阳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从吐槽老师一路聊到最新款的游戏,两人一拍即合,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而桌子的另一边,却是近乎凝滞的安静。 时屿小口地吃着蓝莓冰沙,冰凉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内心的紧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那道目光,并不具有攻击性,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却像聚光灯一样让他无所遁形。 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耳边是吴宥他们嘈杂的谈笑,鼻尖萦绕着芒果的甜香和对面那人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了阳光的味道。 他讨厌这种被放在陌生视线下审视的感觉。 周砚点的冰沙很快送了上来。他没有急着吃,而是将其中那杯蓝莓冰沙轻轻推向桌子中央,正好位于他和时屿之间。然后,他才拿起自己那杯芒果冰沙,舀了一勺,动作不紧不慢。 他的视线再次落回时屿身上,这次,他开口了,声音不高,恰好能穿过吴宥他们的谈笑,清晰地传入时屿耳中,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礼貌与好奇: “看来我们口味挺像。”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时屿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了,他终于无法再维持完全的漠视,抬起了眼。 刹那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周砚的眼睛果然如描述般深邃明亮,带着浅浅的笑意,像盛着阳光的湖面。 而时屿的眼睛,则像掩映在晨雾后的寂静山林,清澈,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 这是周砚第一次完整地看清时屿的正脸。比他想象中更……精致,也更冷淡。 皮肤很白,鼻梁很高,嘴唇薄薄的,抿成一条直线。那是一种带有脆弱感的英俊,像橱窗里易碎的珍贵瓷器。 时屿只是看了他一眼,很短促的一眼,几乎立刻就要垂下视线。 周砚却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冷淡,依旧维持着那温和的笑容,语气自然地进行着下一句:“成绩快出来了,你们选的什么科?” 这个问题很普通,很社交,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时屿努力维持的保护罩。 ——他是在跟我说话? ——不对,“你们”……应该不是只给我一个人说的吧? 他下意识地希望这个问题是抛给两个人的,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沉默。然而,周砚的目光分明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那种被单独针对的感觉让他胃部微微发紧,握着勺子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音节。 “这么快成绩就出来了啊,我还没玩够呢!”旁边的吴宥耳尖地听到了,立刻转过头来,热情地接过话头,完美地解救了僵住的时屿,“时哥选的理科,我理科差的不行选的文。他叫时屿,时间的时,岛屿的屿。我叫吴宥!无忧无虑的那个宥!你们呢?” “我们都选理。不想背那傻.逼书。”向朝阳立马插过来,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突然“卧槽”一声,猛的站起来,“遭了,遭了!跟我们约球那帮孙子要等急了!我们先走了,要来不及了!” 说完,向朝阳立马拽起还没吃完冰沙的周砚,风风火火地就往店外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桌上的气氛瞬间一空。 周砚被拽得一个趔趄,他似乎想说什么,回头匆匆看了桌边一眼。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低着头、仿佛与世隔绝的时屿,嘴角那抹惯有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些许,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别的什么意味。 但他没机会开口,就被向朝阳连拉带扯地拖出了店门,消失在午后炽热的阳光里。 聒噪的源头之一离开了,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一般。 吴宥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咂咂嘴:“一个学校的啊,还挺有意思的两个人。那个叫周砚的,长得是真不错,是吧时哥?” 时屿没有回答。 周砚,砚台沉静,专注,与他这个人一点都不像…… 他缓缓地、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仿佛一场无声的风暴终于过去,虽然他全程几乎未曾参与,却感觉比做了一套物理竞赛题还要疲惫。 他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杯已经融化了不少的蓝莓冰沙,蓝色的果酱晕染在乳白色的冰沙液里,像一幅被弄脏了的水彩画。 周砚。 他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还有他最后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这个人……和他的朋友不一样。他的温和不像伪装,但他的洞察力却锐利得让人不安。 他像是一个熟练的猎人,并不急于进攻,只是耐心地在周围徘徊,无声地瓦解着猎物的防备。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危险。 “我们也走吧。”时屿站起身,声音有些低哑。他不想再待在这里,这里的空气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场短暂交锋的痕迹。 “啊?哦,好。”吴宥三两口吃完自己剩下的冰沙,赶紧跟上。 走出冷气充足的冰店,热浪扑面而来。时屿眯起眼,看着远处因为高温而微微扭曲的空气。 那座名为“周砚”的岛屿,似乎正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度,缓缓向他这片冰封的领域漂来。 而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攻是个暖宝宝[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不知所措 第3章 无言 盛夏,难得多云,丛丛云层将烈日团团围起,敛了半数暑气。微风拂过教学楼下的香樟树,带来一丝难得的凉爽。 “成绩出来了!时哥。”吴宥举着手机,风风火火地从教室后门冲进来,脸上是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神情,“快登系统看看!” 教室里顿时一阵骚动,同学们纷纷拿出手机,或窃窃私语,或高声议论,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漾开层层涟漪。 时屿正靠窗坐着,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竞赛题集,闻声指尖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窗外的云层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切地拿出手机,只是合上书,淡淡地“嗯”了一声。 吴宥已经挤到他旁边的空位上,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你看!年级大榜!你又是第一!甩开第二名十几分!太变态了吧!”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时屿”的名字,高悬在榜首,总分一骑绝尘。 时屿的目光在自己的名字和分数上停留片刻,平静无波,仿佛这只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在那辉煌的成绩上多停留一秒,便自然地向下扫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吴宥还在旁边大呼小叫,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让我看看我在哪里……啊啊啊!擦边过!老天保佑!我妈这回总没话说了吧!” 时屿没有理会他的欢呼,他的目光在榜单中下游某个位置定格了一下——吴宥的名字果然险险挂在文科班的录取线上。 他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随即,像是某种惯性,他的视线继续向下,掠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最终在理科班榜单靠前的位置停下。 那里,有一个名字,带着某种奇异的熟悉感,撞入了他的眼帘。 周砚。 名字后面跟着的分数,很高,紧随在他之后,位列理科榜第三。 原来他成绩也这么好。 这个念头像一颗细微的石子,投入时屿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他想起冰店里那个笑容温和、眼神却极具穿透力的少年,想起他最后被拉走时回头投来的那个目光。 “哇!时哥你看!那个周砚,理科第三诶!没想到他不光长得人模狗样,脑子也挺好使嘛!”吴宥也注意到了那个名字,咋咋呼呼地评论道,语气里带着点棋逢对手的惊叹,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旁观。 时屿沉默着,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云层缓缓移动,一缕阳光挣脱束缚,恰好落在他的睫毛上,跳跃出细碎的金芒。 成绩出来了。 新的分班,新的开始。 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可为什么,当看到那个名字同样出现在这片象征着秩序和未来的榜单上时,他心底会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仿佛某种看不见的线,已经悄然将两个原本平行的世界,轻轻牵动了一下。 他握紧了手中的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粗糙的边缘。 山雨欲来的闷热似乎消散了些,但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来自内心深处的“暑气”,却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全年级的同学都在搬动着自己的课本,像一群忙碌的工蚁,穿梭在走廊与楼梯间,奔赴各自的新班级。 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的气息、淡淡的汗味,以及一种对新环境的兴奋与不安。 时屿抱着收拾好的书箱,脚步平稳地走向走廊尽头的教室。 他的东西不多,整理得井井有条,脸上依旧是那副疏离的平静,与周围或兴奋、或抱怨的氛围格格不入。 崭新的班牌挂在门框上方。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嘈杂的声浪扑面而来。 当时屿抱着书箱出现在门口时,原本喧闹的教室像是被按下了短暂的静音键,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紧接着,是更加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高一、八班】 “我靠!我竟然进了高一八班。” “我艹,年级第一的学霸诶,我们竟然同班。” “重生之学霸竟是我同桌,这辈子有望了……” 这些议论像细密的针,无声地刺向时屿。 他讨厌这种被围观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动物园里新来的珍稀动物。 他微微蹙眉,垂下眼睫,避开那些探究的视线,只想尽快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教室,寻找空位。大多数座位旁边都已经坐了人,或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靠窗那一组,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空位上。 那个位置旁边已经坐了一个人,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额前碎发垂下,遮住了部分眉眼。 是周砚。 时屿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胃部那熟悉的紧缩感再次隐隐浮现。怎么会是他? 也是,他是年级第三……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周砚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的时屿。 四目相对。 周砚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他。 他嘴角习惯性地扬起那抹温和的弧度,眼神明亮,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时屿抱着的书箱和自己旁边的空位之间轻轻扫了一下,像是在发出一个无声的、善意的邀请。 整个教室的嘈杂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 时屿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十字路口。 一边是想要逃离这种被注视和被安排的窒息感,另一边,是那个唯一空着的、却紧挨着周砚的座位。 吴宥不在这个班。这一次,没有人能替他挡在前面,替他做出社交回答。 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最终,他还是迈开了脚步,在无数或明或暗的注视下,朝着那个靠窗的位置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沉重。他能感觉到周砚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走到座位旁,没有看周砚,只是沉默地将书箱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然后,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动作有些僵硬,身体刻意地偏向窗户那边,试图在有限的范围内,拉出最大的安全距离。 周砚看着他这一系列带着明显防备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手机,仿佛旁边只是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然而,只有时屿自己知道,他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 新班级,新环境,以及……这个意料之外、让他倍感压力的新同桌。 这个夏天,似乎注定不会平静了。 第4章 糖 时屿将书本从书箱里一本本拿出,在桌面上摆放整齐。他的动作刻意放慢,仿佛这样就能延缓与身边这个人产生交集的时刻。 指尖划过书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能清晰地闻到身旁那人身上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的青草气息,与他记忆中冰店里的味道重合。这气息无孔不入,扰得他心烦意乱。 周砚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收起手机,也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几本书,姿态放松而自然。 他没有刻意转头看向时屿,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书本上,却用恰好两人能听清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又见面了,时屿。” 他的声音不高,温和地融在周遭的嘈杂里,却像一块投入时屿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时屿摆放书本的动作瞬间僵住。他没想到周砚会如此直接地、指名道姓地和他打招呼。 他感到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口中念出,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让他耳根微微发热。 他应该回应。这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但他喉咙发紧,那句“你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更紧地抿住唇,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几乎像是错觉,希望对方能就此打住。 周砚显然捕捉到了他这微小的动作。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时屿紧绷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尖上,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反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体贴地为他解围般说道:“这位置不错,靠窗,通风。” 说完,他便转回头,拿起笔,在一本新书的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不再打扰时屿。 他这种适可而止的靠近,让时屿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无措。这个人太懂得把握分寸,他的进退得当,反而让时屿那些准备好的、用以逼退他人的冷漠,全都无处着力。 时屿垂下眼眸,也翻开了自己面前的书本,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公式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周围的同学还在兴奋地交谈,相互认识,教室里充满了新学期伊始的活力。唯有他们这一角,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安静。 不是融洽的静谧,而是一种双方心照不宣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僵持。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并排的两张书桌上,将两个身影拉长,界限分明,却又不可避免地挨得很近。 时屿知道,这个同桌,恐怕不会像以前的任何人那样,轻易地被他的冷漠驱赶。 周砚像一道温和却持久的光,正以一种他无法抗拒的方式,缓慢地、坚定地,试图照亮他紧闭的世界。 而他,还没想好是该将这束光彻底隔绝在外,还是……允许它透进一丝缝隙。 “吃糖吗?”周砚用手肘轻轻抵了抵时屿的胳膊。 动作很轻,带着点随意的熟稔,却让时屿整个手臂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瞬间绷紧。他几乎是本能地往窗边缩了缩,试图拉开那微不足道的几厘米距离。 这人真难缠。时屿想。像一块温润却甩不掉的玉,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不容拒绝地贴近他冰封的领域。 他下意识地就要开口拒绝,嘴唇刚刚微启,一颗包裹着彩色糖纸的水果糖,已经带着周砚指尖微热的温度,轻巧地落在了他面前摊开的物理书页上,发出极轻微的“嗒”的一声。 那颗糖像一颗突然闯入寂静领地的、色彩斑斓的入侵者,安静地躺在墨黑的公式与符号之间,带着一种天真又固执的意味。 拒绝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对方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这种被“安排”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但比起言语上的纠缠,这种直接的、无声的行动,反而让他松了口气——至少不需要他再组织语言去应对。 他看着那颗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周围是新同学们嗡嗡的交谈声,而他们这一角,因为这颗糖的出现,陷入了一种更奇怪的安静。 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内心博弈。 最终,时屿垂下眼帘,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快速地将那颗糖从书页上拈起,放进了自己的笔袋旁边,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谢谢。”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含在喉咙里,带着一种被迫接受后的、干巴巴的礼貌。 这是他第二次对周砚说话,第一次是冰店里生硬的“换成蓝莓”,这一次,是同样生硬的“谢谢”。 周砚看着他这一系列带着明显防备却又最终接受的动作,嘴角弯了弯。 他没有追问“你喜欢什么口味”,也没有说“不客气”,只是仿佛完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情,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书本上,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打扰从未发生。 时屿盯着笔袋旁那颗糖,没有动它。 它就像周砚这个人一样,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在他的领地里占据了一个小小的位置。 虽然微小,却无法忽视。 他最终还是没能把这块糖彻底推开。 老师的脚步伴随着上课的铃声响起,踏进教室门就听见一阵哀嚎。 “不要啊……怎么会是老刘啊” “我们死翘翘了……(已死勿扰)” “救命,我的快乐高中生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 教室里瞬间被一种悲壮的氛围笼罩。 周砚看着周围一片“如丧考妣”的同学,微微挑了下眉,他身体不着痕迹地向时屿那边倾斜了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纯粹的疑惑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咋都要死不活的样子?” 那股熟悉的、带着清冽气息的温热再次靠近。 时屿的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一些。他注意到了这个灼热的目光,也听到了近在耳畔的询问。 他本能地不想回应,想用沉默筑起高墙。但对方的问题很普通,普通到如果完全不理会,反而显得自己怪异和失礼。 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依旧固定在讲台上那位表情严肃、正在整理教案的老师身上,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清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不知道。” 他先给出了一个下意识的否定,隔绝了过度交流的可能。 但停顿了半秒后,或许是觉得这样确实太过生硬,又或许是那颗糖让他产生了一丝极微小的妥协,他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听到的传闻,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听说很严格。”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友好回应。他给出了信息,同时也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条清晰的界限——我知道的也不多,并且不想继续讨论。 周砚得到了回应,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嘴角上扬,笑得意味深长。 虽然简短冰冷,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在讲台上不怒自威的“老刘”和时屿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转了一圈,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觉得时屿这种“事不关己”的冷淡描述很有趣。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坐直了身体,准备认真听课。 他的姿态始终放松而自然,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流只是同桌间再正常不过的互动。 然而,对于时屿来说,这短短的两句对话,却比周围所有的哀嚎都更让他耗费心神。面对着刚刚周砚的笑。 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根似乎又有点不争气地发热,只能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老师身上。 试图忽略身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同桌,以及笔袋旁边,那颗依旧静静躺着的、色彩刺眼的糖。 这节课,注定很难专心了。 第5章 有趣 教室里熙熙攘攘,抱怨声、交谈声此起彼伏,完全没把讲台上那位面色沉郁的老师当回事。混乱像一层厚厚的油脂,浮在教室的空气里。 “安静!”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猛地炸响。 刘灡没有用教鞭,而是将手中那本厚重的教案狠狠拍在讲桌上。 “砰——!” 一声闷响,仿佛连地面都震了一震。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窃窃私语和哀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掐断了。 几个正在开小差的学生吓得浑身一抖,险些从座位上弹起来。 时屿的背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挺得笔直,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声响,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将他拖入了某种不愉快的联想。 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点,目光低垂,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剩下指尖无法抑制的微凉。 周砚脸上的轻松也收敛了些。他微微蹙眉,目光快速地从刘老师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骨节上扫过,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身旁的时屿。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那一瞬间的身体僵硬和骤然苍白的侧脸。 刘灡站在讲台后,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鹰。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每一张脸。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宝贝疙瘩,也不管你们家里有什么背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空气里,“进了八班,上了我的课,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也得给我卧着!” “我的课堂,只有两个规矩。”他竖起两根手指,眼神锐利。 “第一,我说话的时候,你闭嘴。第二,有问题,举手。听明白了没有?” 台下响起一阵参差不齐、带着战栗的回应:“……明白了。” “都没吃饭吗?!听明白了没有!”刘灡猛地提高音量。 “明白了!”这一次,回应整齐划一,带着被震慑后的顺从。 课堂秩序在高压下被瞬间建立。 刘老师不再多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遒劲的板书,开始授课。教室里只剩下粉笔敲击黑板的哒哒声,以及学生们压抑的呼吸声。 然而,在这一片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平静之下,暗流依旧在涌动。 周砚的笔在指间无声地转了一圈。 他没有再看时屿,却能感觉到身旁那人依旧没有放松的紧绷。 “喂,时同学。”周砚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抬眉看了看时屿。 时屿撇了撇旁边懒散的少年:“有事就说。” 周砚注意到时屿愿意搭理自己,猛的坐端正向时屿方向凑了凑:“你这个人就一直这么冷淡吗?好歹笑一笑噻。” 面对对方的逐渐靠近,时屿想要后退,可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 周砚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笔,指节微微发白。 “跟你很熟吗?”时屿偏过头,声音依旧清冷,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周砚捕捉到那抹转瞬即逝的绯色,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多说说就熟了嘛。你看,我们都是同桌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缝隙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光影。 时屿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映出小小阴影。 “无聊。”他低声说,却悄悄松开了紧握的笔。 周砚还想说什么,下课铃适时响起。 “麻烦让一下。”时屿声音再次响起。周砚象征性的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其实根本没什么区别。 时屿起身向周砚趴着的背影瞅了一眼,时屿没有计较这微不足道的空间。 他立刻侧身,像一尾灵活的鱼,几乎是贴着周砚的后背和桌沿挤了过去。 在与那温热脊背短暂触碰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烫了一下,动作更快了几分。 课间十分钟飞一般地过去,教室重新被喧嚣填满。 时屿踩着上课铃回到教室,发现桌子旁边那个趴着的身影已经醒了,正懒洋洋地翻着下节课的教材。 他径直走到周砚旁边,脚步却没有停顿,仿佛面对的是一堵空气墙,不准备进行任何交流的下一步动作。 “让一下,我进去。”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周砚闻言,慢悠悠地抬眼。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绵密。 他的眼眸不似平时那般明亮,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更深处却藏着一丝幽幽的、半真半假的控诉。 “我是没有名字吗?”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还是说,我的名字都不值得你叫一下的。” 时屿正准备侧身挤进去的动作瞬间僵住,他完全愣住了。 ……什么? 他怎么这么……幼稚?这种近乎撒娇的质问,完全超出了时屿对于正常社交,尤其是对周砚这种看似游刃有余的人的认知范畴。 他设想过对方可能会继续试探,或是像之前一样体贴地让开,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近乎无赖的、指向性如此明确的“发难”。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周围同学的谈笑风生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时屿看着周砚那双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眼睛,那里面似乎真的有几分被冒犯到的幽怨。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荒谬的压力,好像不满足这个幼稚的要求,自己就成了那个十恶不赦的、践踏别人心意的人。 他抿了抿唇,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恼意,妥协般地吐出了那两个字: “周砚。” 声音比刚才更生硬了些,像是在履行一个不得不完成的程序,“让一下,我进去。” 名字被叫出的瞬间,周砚眼底那点幽幽的神色瞬间冰雪消融,如同被阳光照亮的湖面。 他神情蓦地舒展,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牵起,浮起一丝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大大方方地往后挪开椅子,让出了宽敞的通道。 在时屿低头快速坐下的瞬间,周砚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和那副强装镇定实则带着点无措的侧脸,蓦然觉得——时屿这人,其实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彻头彻尾的冷淡。 他那层坚冰般的外壳之下,似乎还藏着些许被逼急了才会露出的、笨拙又可爱的东西。 像只被逗弄过头,想伸爪子挠人又不敢,最后只能凶巴巴地“喵”一声的小猫。 有趣。 周砚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敲了敲,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媚。 他发现,挖掘这座“孤岛”的秘密,其乐趣远超他的想象。 攻开始对受产生兴趣代表着攻对受的爱意正在萌发[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