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吸引》 第1章 第 1 章 程意做了个很长的梦，然后……被吓醒了。 梦是关于她和许薇的。 许薇是她高一的同桌，初入高中，两人同桌又兴趣相投，很快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对方会说些暧昧的话，做些过界的事，还会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说：“程意，你要是个男生就好了，我肯定嫁给你。” 在这种时不时的撩拨下，程意发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似乎有些“变质”。 她本来想把这份感情死死按在心里，却总觉得，许薇多少也是有点喜欢她的。 可当程意终于鼓起勇气表白时，得到的却是许薇惊讶的回应：“小意，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啊。你......你怎么会这么想？这太奇怪了！” 梦从这里开始。 从高二升高三的这个暑假，一直到她大学即将毕业。 画面如同按下了快进键，却又无比清晰地掠过了这期间的时光。 被拒绝后，程意试图远离，退回普通朋友的安全线内。 可当她开始疏远，许薇又像没事人一样凑上来。用那种带着些许讨好和委屈的语气和她说话，抱怨着“怎么突然不理我了”、“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这样的推拉戏码，在后来的时间里上演了无数次。每当程意觉得累想放弃时，许薇就会重新给她一些希望。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她简直像脑子被驴踢了的大冤种。 进一步被拒绝，退一步又被哄回来。 花钱花时间也就算了，高考后，她居然会为了对方几句话，把高考志愿填低了一个档次。 梦里最后的一段画面，是她在ktv门口的。 她因为许薇一个电话放下手里的事情，大晚上赶过去接对方，却在门口听到了“真心话”。 隔着门缝，许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醉意： “程意？她是对我挺好的，而且很好哄。” “比那些男的大方多了，还随叫随到，这不，我说我醉了，一个电话就立刻过来接我了……” 门里还有其他人的哄笑声传来： “这么好，你就一点不心动？” “你俩真没谈恋爱？” “话说你这样吊着人家，不太好吧？” 许薇的声音带上些许不满： “说什么呢！” “你们难道不觉得……女生喜欢女生，有点恶心吗？” “再说了，什么叫吊啊？我又没逼着她一定要对我好……人家自愿的，你管这么多干嘛？” 画面的最后，是她踉跄着后退，往外跑去，却没想到一辆车迎面撞来…… “砰——” 剧烈的撞击感让程意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明明是闷热的夏天，额头上却沁出冷汗。 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卧室。 窗外，天刚蒙蒙亮，光线透过百叶窗透进房间，还能听到鸟儿清脆又恼人的叽叽喳喳声。 程意大口呼吸了几下，随后摸出放在床边充电的手机。 20XX年7月2日，06:01。 一切正常。 程意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她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也不对啊。 她和许薇表白是快两个月前的事了，那天是她生日，却遭了个晴天霹雳。 在表白被拒绝后，她识趣地疏远了对方，不再打扰。 高二的期末联考刚刚结束，学校放了两天假，他们会在7月3号重新返校，拿成绩单、讲卷子、根据排名重新分班…… 而根据梦里的内容，许薇会在返校讲卷子这天重新找到她，抱着她说“舍不得失去她这个最好的朋友”。 说自己当时只是太惊讶了，没想清楚。 并且，她对之前说的那个男生也没多喜欢，如果程意不喜欢，她就不和对方说话了。 而程意则会心一软，和对方重新当回朋友。 然后呢？ 然后就是重归于好的“补偿”。 许薇家里有个弟弟，是住宿生，经常和程意抱怨食堂太难吃。 于是，高三一年，程意就变着法子请她吃饭，周末大包小包地带零食来学校“投喂”她，美其名曰“改善伙食”。 回想梦里最后听到的那些话，程意只感觉有些反胃。 虽然潜意识里不想相信，但这个梦太真了。真实到可怕，每一处细节都像是亲身经历。 而最让她无法辩驳的是，梦里的许薇的性格，和她认识的许薇确实是一模一样。 一样“聪明”，懂得如何用言语和行动为自己换取最大好处。 性格都是环境造就的，懂得争取并不是坏事。 在程意眼里，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没什么对错之分。所以，程意原本并不在乎这些，反而很欣赏这份鲜活的目的性。 但一切欣赏和付出的前提，是对方值得，是真心能够换来真心。 她一直以为，许薇真的只是胆子小，害怕别人的目光，不敢走这条路。 或者说，就算许薇对她没有爱情的喜欢，至少也是拿她当真朋友的。 但，朋友会说这种话吗？ 现在想想，人家只是舍不得被捧着的感觉，舍不得一个无条件对自己好的冤大头罢了。 不过，在事情没有发生前，程意选择对这个梦保留着一丝质疑。 再等等。 按照梦里的发展，她这次期末考试算超常发挥，居然够到了进强化班的资格。 而许薇重新找她，看到她能进强化班后，则会怂恿她主动放弃资格。 什么“不去强化班我们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个班”、“宁**头不做凤尾”、“强化班氛围太压抑，不适合你性子”之类的话。 从各个角度分析了一通，而她最后也同意了。 程意的成绩不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过得还算轻松。 虽然以程意自己看，她确实做得出因为觉得强化班氛围压抑主动放弃的事，但…… 程意抿了抿嘴。 她脾气好，不代表没有原则和底线。 等到明天，一切自然见分晓。 如果事情确实如梦中那样发展，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条截然不同的路，彻底把梦里的剧本撕个粉碎。 去他爹的大冤种，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去。 或许是老天奶都看不惯她最近的样子，这才给她托了个梦，摇着她的肩膀说快醒醒！！ 醒了之后，程意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洗漱了一下，然后下楼买早饭去了。 程意住的小区叫翰林雅苑，就在临海一中的北门对面，与烟火鼎盛的学校后街仅一墙之隔。 很多家长都会在这小区租套房子，方便家里小孩上下学。 程意家没租，是直接买的。 说起来，背后还有段“血泪史”。 三年前，临海一中高中部从原来的老校区搬到了南边新校区。 她高一的时候因为家远，半宿了半年，也就是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和午休。 程意有点挑嘴，半年下来，直接被学校那食堂“锤炼”得瘦了十多斤。 程意初中带点婴儿肥，瘦了还挺开心，甚至琢磨着再吃半年学校的“高效减肥餐”。 可惜，她爸程建军大手一挥，直接全款拿下了学校对面这套两室一厅。 程总理由充分，美其名曰：“她闺女都瘦成豆芽菜了，再瘦下去大风天都不能出门了，赶紧回来好好补补。” “租？租房子那是给别人养房子，不划算，还是买下来稳当。” 买的房子面积不大，两室一厅，平时也就她和她妈陈云芳住在这里，她爸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北城区那套房子里。 离店近，方便打理生意。 是的，程意家是自己做生意的，普通人白手起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没缺了她的吃穿用度。 她爸经常不着家，回来就是把小孩当玩具使劲折腾，导致程意小时候一度非常讨厌她爸。 不过，至少在物质方面，她爸对她这个女儿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能力范围内全部满足。 她妈虽然管她多一点，但也属于是“散养派”，主要管她吃穿住行，其他方面相当宽松。 压岁钱自己支配，课外书随便看，手机电脑随便用，一概顺其自然。 当然，宽松的前提是程意没长歪。 记忆里，她小时候可没少因为撒谎、没规矩这类原则性毛病挨揍。 程意思绪发散，很快走到了一中的后街。 学生们都放假了，整条节冷冷清清，显得六点多出来吃早饭的程意像是有什么大病。 平时经常吃的面馆没开门，那一串煎饼灌饼摊主理人也没出摊。 程意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循着味道发现了一家正常营业了包子铺。 打包了几个包子，又买了两杯豆浆。程意提着包子和豆浆，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到单元楼楼下时，程意不由脚步一顿。 不远处停着一辆四个九牌照的黑色轿车。 是她爸的车……她爸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程意心里嘀咕着，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推开门，就见程建军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她妈也起来了，正穿着睡衣在沙发上玩手机。 “哟，大小姐起这么早啊？”陈女士听见开门声，抬头打趣，“刚刚喊你起床没人应，可把你爸吓一跳。” 说着，陈女士看了眼程意手里的早饭：“放假早起，还知道买早饭回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程意把包子和豆浆放在桌上：“这话说得，我上进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陈女士放下手机，走过来拆了杯豆浆。 “满满回来了，这么久不见爸爸，都不喊爸爸的。”程建军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沾着一手水就要给程意来个深情拥抱。 满满是程意小名。 “老程同志，请你先洗手。”程意一脸嫌弃地推开对方，又往厨房探了两眼，“程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莅临寒舍？还亲自下厨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陈女士没好气瞪了程意一眼，“你爸特意起大早去市场买的鲜虾，说要给你包馄饨。” 程建军挤眉弄眼：“昨天跟短视频学的，待会等爹给你露一手。" “那行吧。”程意弯起眼睛，“您好好包，千万别灵机一动，我等着品尝程大厨的手艺。” 真不怪程意多叮嘱一句。 她爸还挺喜欢下厨，并自诩厨师界遗失的宝藏。 可惜，就是做饭时喜欢搞点创新，弄出些让人眼前一黑的搭配。 ——比如那道让程意至今记忆犹新的巧克力炖排骨。 那味道，简直是对味蕾的终极考验，导致程意留下心理阴影，一直对巧克力这种东西敬而远之。 客厅内，阳光已经完全铺洒开来，预示着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程意先拿包子垫了垫，梦带来的心悸，终于是被家里这熟悉的烟火气驱散殆尽。 看着她爸在厨房忙活剥虾，她妈顺手收拾起客厅，程意不由眼睛一酸。 梦里，因为没确定关系，她可从来没有和父母提过自己的感情问题。 如果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她出事…… 程意揉了揉鼻子，把酸意压下去。 她首先是她自己，梦里一切绝不会成真。 至于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就永远留在梦里吧。 第2章 第 2 章 程老板花一上午，包了一抽屉的馄饨，吃完午饭都又匆匆走了。 难得休息，忙着去打牌。 陈女士叮嘱了程意两句，也去一中后街找人打麻将去了。 程意补了个午觉，又把自己卧室收拾了一下，将一个小铁盒拿出来放到了醒目位置。 铁盒里都是各种小纸条，记录着她和许薇的点点滴滴。 明天发生什么，将会决定这个铁盒的归宿。 就在程意想着接下来干点什么时，她手机响了一声。 【六水】：好想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程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字： ——别死。 【六水】：…… 【六水】：不想返校，好想杀人。 程意打开橙色软件，给对方转发了一条链接。 ——链接：[锂电电锯家用小型充电式手持式电锯大功率锯柴伐木锯] ——想杀哪个，我v你五十块。 【六水】：谢谢你，天打雷劈的好心人。 ——不客气。 ——出来？ 想了想，程意又补充了一句。 ——请你喝奶茶。 对方原本显示正在输入，在程意最后一句发出去后，火速回复。 【六水】：门口集合！ 程意笑了笑，起身换了件衣服。 被她备注“六水”的这人，名叫温淼淼，是她的幼儿园兼小学同学，初中和高中虽然不同班，但也一直同校。 双方父母都认识，小时候暑假经常被一起送去各种兴趣班。 温淼淼家在她上高中后，也在翰林雅苑这边租了一套房子，和程意家隔两栋，很近。 同时，温淼淼也是唯一知道程意和许薇之间微妙关系的朋友。 在小区门口和温淼淼集合后，两人直奔奶茶店。 “淼淼，许薇你怎么看？” 温淼淼正咬着吸管努力吸珍珠，闻言差点呛到。 她瞪大眼睛看向程意，眼神里满是“你没事吧”的无语。 “怎么看？我拿眼睛看！” “不是……姐，你怎么又提她了？你俩不是已经掰了吗？还想着怎么和好呢？” 温淼淼很无语，程意从小这么独立这么有主见一人，怎么就突然成了恋爱脑呢！ “和好？”程意撑着下巴，“我看起来很像是吃回头草的人吗？” 温淼淼认真打量了她两眼，肯定点头：“像！” 她这发小在感情方面一直没开窍，一上来就是许薇这种“高段位”的绿茶，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程意被一噎，咳了两声：“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别拿以前当现在。” 温淼淼叼着吸管愣了两秒，随即眼睛唰地亮了：“满姐，你终于清醒了？！” 她激动地一拍桌子：“之前看你那样，我憋了一肚子话都没敢说太重！”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程意扬了扬眉，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就说！”反正店里也没人，温淼淼开始激情输出。 “那许薇就是看你人傻钱多……啊，不是，我是说看你人好又大方，吊着你给她当长期饭票和情绪垃圾桶呢！” “你送她那么多东西，她回赠过你什么？一点小纸条就把你哄得找不着北。” “当然啊，我没有说用物质衡量感情的意思。” 温淼淼放下奶茶，表情认真了些：“不提这个，就说感情，许薇或许对你有点好感，但她肯定会先考虑她自己，你俩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姐，满姐，你可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等上大学了肯定能遇到更好的！” 程意安静听完对方的激情开麦，平静搅了搅奶茶吸管：“你说得对。” 程意的话倒是让温淼淼一愣，准备好的后续说辞都卡住了：“啊……啊？你来真的？真听进去了？” “当然。”程意冲温淼淼笑了笑，“咱们水姐从小学就开始早恋，经验丰富，说的道理，必须听进去。” “喂！程意！”温淼淼瞬间炸毛，作势要去掐她，“我那是探索！探索懂不懂！” “再说了，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像你，不鸣则已，一鸣就鸣了个大的！” “是是是，探索探索。”程意笑着躲开，“所以我决定，再请我们情感大师吃个冰淇淋。” “算你识相。”温淼淼满意地收回手，随后拉着程意就往外走去。 “走走走，咱们去商区，临海新开了一家网红冰淇淋，姐请你，庆祝你终于回头是岸！” 温淼淼拉着程意，嘴就没停过。 “说真的，你愿意听我的我可太高兴了。” “不过，千万别搞背刺我的事儿啊，转头就和好什么的，那我可真要下单你今天发的那个链接了……” 程意笑着应是。 看吧，真正的朋友，会为你的每一次清醒和进步而欢呼。 许薇明天真的会反复劝她放弃强化班吗？程意不确定，心里却有了预感。 两人走出奶茶店时，隔壁书店正好有个女生抱着几本书，推门走出。 程意下意识看过去，却在看清对方长相时愣了一下。 不认识。 但真的好看。 是那种让人想立刻掏出手机拍照识图一下，看看内娱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冷感美人的好看。 见程意发愣，温淼淼也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高挑白净，扎着高马尾，穿着简单白衬衫的女生抱着书上了一辆路边的车。 “喂，回神了。”温淼淼用胳膊戳了戳程意，一脸坏笑，“我说你怎么突然转性了呢，有新对象了？” “瞎说啥呢，我都不认识人家。”程意把温淼淼拍开，无语道，“在你眼里我就这种人？见一个爱一个？” 虽然……她确实挺喜欢的。 不是情情爱爱那种喜欢，就是单纯对于对方那张脸的欣赏。 “那倒不是，我一直以为你对爱情没兴趣，未来要出家。” 温淼淼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能理解，你从小就看脸，幼儿园还把一个长得丑但想和你做朋友的小男生给说哭了。” 程意：“……什么叫因为长得丑把他说哭了？那是那男生扯人家女生辫子，我路见不平好不好！” 两人打了辆车，后排，温淼淼凑过来，继续道：“不过说真的，刚才那个女生，我有点印象。” 程意心头莫名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认识？” “不算认识。”温淼淼道，“咱们年级的学霸，每次考试好像就没掉下过第一，叫……宋元！对，就是宋元！唐宋元明清那个宋元。” “我也是听我前桌的男生提过，听说性格特别高冷，是他们只敢远观不敢搭话的类型。” 宋元。 程意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刚刚看到的女生。 清冷，干净，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偏偏又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温淼淼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生出不好预感：“我去，程意，你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准备用新欢放下旧爱？” “欣赏美的事物不是人之常情吗？”程意一脸黑线，“我看你才是恋爱脑，不仅恋爱脑还渣！” “只要对象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是吧？” 温淼淼嘿嘿一笑：“我也改了好不好，高三，我要封心锁爱好好学习！” 她之前确实换对象换得勤，直到前不久被年级主任给抓住了，还喊了家长，这才收敛不少。 程意化身张飞：“连你都封心锁爱了，那我也一样。” “再说了。”她话锋一转，冲温淼淼眨眨眼，“别人再好看能有我们水姐好看？” “滚！少来这套！”温淼淼笑骂着去掐程意胳膊，“明捧暗贬是吧？我告诉你，我是铁直，你夸我也没用！” 程意没把这段偶遇太放在心上。 对她来说，这就是假期里一个赏心悦目的小插曲而已。 …… 第二天返校不用上早自习。 程意踩着七点半的点进来时，教室里一片愁云惨淡。 各科课代表在发卷子和答题纸，底下学生们互相讨论，唉声叹气。 “我数学最后一道填空居然蒙对了！” “这次英语阅读也太难了吧......” “完了完了完了！我妈要杀了我！” 程意走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一张数学卷子就落在了她桌上。 她瞥了一眼分数，132，还真和梦里对上了。 “程意程意！”同桌转过头，哭丧着脸，“你数学多少？我这次彻底完蛋了，最后两道大题都没写完……” 程意还没来得及回答，班主任老张就背着手踱进了教室。 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某些同学！那个分数，我都不想说！”老张把手里的卷子拍在讲台上。 “高三了各位。”老张环视教室，“还当自己是高一新生呢？基础分都拿不全！前几道送分题还在错！” 底下的学生一个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充当鹌鹑。 老张抖了抖卷子：“数学卷子拿出来！让我看看哪些人送分题还在错，通通给我把公式抄二十遍！” “别以为马上要分班，我就管不到你们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就在讲卷子中度过。 不管哪个老师，进来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他们不得不继续装鹌鹑。 语文老师是个老头，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那句课外古诗词，‘羁鸟恋旧林’的‘羁’字，居然有人写成了公鸡的‘鸡’！怎么，是想让陶渊明鸡鸟混养吗？” 底下的学生们假装严肃，肩膀一抖一抖不敢笑出声。 “笑！还笑！”语文老师一拍卷子，“李明明，说得就是你，给我站起来！” 语文老师前脚刚走，英语老师就踩着高跟鞋进来了。 打扮时尚的英语老师把卷子放在讲台上：“说了多少遍，不要逐词翻译，要理解！理解！” 她拿起一份卷子，笑眯眯道：“这里尤其表扬一下王浩同学，最后两篇阅读完美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也是一种天赋。” 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生物…… 等到生物老师阴着脸出现在门口时，全班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我都不想说什么了。”教生物的小老头把保温杯重重放在讲台上，“一道原题，讲了三遍！还错！” “你们是金鱼吗？只有七秒记忆？啊？” 第3章 第 3 章 从上午讲到下午，等各科老师轮流来过一遍后，老张重新出现。 这次，他手里拿了一张新纸：“各位排名和分班结果都出来了。” “按照学校规定，高三将再次重新分班，还是三个理科重点班和两个文科重点班。” “每个班级五十人，理科年级前一百五十名进入强化班。我们班这次......” 老张说着顿了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咱们班这次还不错，居然有两位同学在前一百五十名，恭喜李静和程意两位同学。” 随后，他随手把那张纸递给第一排的同学：“帮老师贴后面去，大家待会下课了自己看。” 见教室有些躁动，老张敲了敲桌子，接着道：“具体的分班结果在楼下告示栏那边，大家放学了可以去看，电子版我晚点也会同步发到班级群里。” “暑假从明天开始，放到7月31号，大家8月1日返校，直接去新班级报道……” “啊——？” 听到暑假居然连一个月都没有，底下响起一片哀嚎声。 “啊什么啊？”老张拧起眉，“高三了还想着放假！等考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老张没多说，安排完各科课代表去办公室拿暑假要做的卷子后，就先离开了。 班主任一走，班里的学生们顿时涌到了刚刚张贴排名的地方。 “程意！厉害啊！”现在的同桌朝程意比了个大拇指，“恭喜你！” “运气好，多蒙对了点。”程意笑笑，也跟着去后面看了一眼排名。 数学132，语文128，英语130，理综211，班级排名第二，年级第一百四十八。 临海一中是临海市重点高中之一，算上考进来和花钱进来的，一个年级有三十多个班。 程意平时在二百多名到三百名左右晃，这次运气好碰到了几道原题，算超常发挥了，排名居然一下子窜了这么多。 每门分数都没什么突出的，但胜在均衡，总分刚好够到强化班的门槛。 “满……程意！”温淼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朝程意招手。 知道程意不喜欢别人在人多的时候喊她小名，温淼淼愣是拐了个弯。 “走啊！去看分班！” 程意走过去，有些无奈：“待会在群里看不就行了？非得下去挤。” 话是这么说，但程意还是跟着温淼淼朝楼下走去。 “哎呀，懂不懂什么叫仪式感！”温淼淼在前面走着，“说不定咱俩在一块呢？” “和我一块进重点班？”程意笑道，在温淼淼不可置信看过来时摊了摊手，“运气好，年级第148。” …… 教学楼下，分班告示栏前早已挤得水泄不通。 程意和温淼淼刚走到人群后面，旁边就传来一阵推搡。 “别挤别挤！” “别踩我鞋子啊！” “卧槽，谁特么这么没素质！” 混乱中，程意被人从旁边猛地一撞，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胳膊却在半空中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格开。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皂角香钻入鼻腔。 程意借力站稳，抬头就撞进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睛里。 ……是宋元。 程意看着昨天刚“听说”的女生，下意识愣了一下。 一中校风校纪抓得严，一年四季都是要求穿校服的。 夏天有短袖，春秋有外套，冬天还有羽绒服，裤子也有薄厚两种。 宋元穿着白色校服衬衫，身形清瘦挺拔，宽松的藏蓝色校服裤子裤脚卷起，露出一节脚踝。 土里土气的校服，居然被对方穿出一种仙气。 刚才那一下，宋元迅速抬手用手挡了程意一下，避免了更直接的接触。 “对不起！”程意立刻道歉。 “没事。” 看着面前的女生，宋元简单吐出两个字，没什么表情且非常自然地抬手拍了拍衣服，仿佛程意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细菌似的。 说完，转身就走。 对方动作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优雅，但那种嫌弃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程意在心里“啧”了一声，对于温淼淼昨天的八卦有了实感。 这不是高冷，是真拽啊，她每天都洗澡换衣服，又不是流浪汉，有必要这么嫌弃吗？！ 对方要是个男的，程意高低得骂一句死装男。 可惜，对方那张脸漂亮得不像话，完全长在程意审美点上。 她那点因为被嫌弃而产生的不爽，愣是没梦聚集起来。 不仅没聚集，目光还诚实地追着人家的背影多看了两眼。 “喂！回神了！”温淼淼拉住程意，“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花痴呢？” 温淼淼拉着程意往前挤，顺便给她分享了一点新八卦：“我今天又和前桌打听了一下宋元。” “她初中是明达的，听说也挺有名，之前有男生打球不小心把球砸她身上，她当场把那球扔场外垃圾桶了，酷得一批！” 程意听着耳边温淼淼的叽叽喳喳，目光落在告示栏上。 高三（2）班，她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分班是按姓名的首字母排的，程意接着往下看，看到了两个初中同学的名字，还有一个高一同学的名字。 直到名单来到靠后位置。 她还真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宋元。 从人群里重新挤出来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程意背后响起：“小意！” 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跑着拦在了她面前。 是许薇。 “小意……”她轻声开口，面露纠结，声音带着一点委屈，“我们能谈谈吗？” 程意拉住了准备开喷的温淼淼，朝她摇了摇头，然后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你先回去吧。” 有些事，她觉得还是明确说开比较好。 程意跟着许薇，来到了实验楼旁的小树林里。 这边没有班级，平时也没什么人，此刻很是安静。 “谈什么？”程意两手环抱，平静地看着许薇。 许薇像是受到了鼓励，往前凑了凑，语气放软：“对不起嘛小意，之前……之前是我不对。” 我就是太惊讶了，一下子没想清楚。” 她观察着程意的表情，继续道：“这两个月，我很难受……我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我们……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做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 阳光有些刺眼，许薇后面说的话，在程意耳朵里飘远。 这些话，若是放在两个月前，哪怕放在昨天那个梦之前，她都会心软。 可惜，这些话确实和梦里一模一样。 眼见程意绷着脸不说话，许薇再次上前一步，却被程意下意识避开。 程意努力让自己表情平静。 她目光直视许薇：“许薇，你看到分班结果了吧？” 许薇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程意突然岔开话题。 她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恭喜你啊小意，这次发挥真好。” “不过……”许薇语气带着担忧，看起来真的是在为程意着想，“不过强化班压力很大的，你不是最讨厌被人管着了吗，去了会不会太辛苦？” 说着，她又凑近了些：“都说宁**头不做凤尾，其实在普通班当尖子生也挺好的，老师会更关注你……” “确实。”程意弯起嘴角，“重点班很辛苦，我要是主动放弃，说不定还能和老师说调去你们班。” 许薇面露惊喜，刚想说什么，就被程意打断。 “你说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程意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很清醒。 “所以，作为一个‘朋友’，在我有机会去一个更好的平台，在我自己都没说想法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劝我放弃？” “为什么是以为我好的名义，把我留在你身边，留在你认为‘适合’我的舒适区里？” 程意顿了顿，轻轻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已久的问题： “许薇，扪心自问，如果咱俩互换，我直接劝你放弃，你觉得，我真的是为你好吗？” 许薇张了张嘴，想说“当然”。 但在程意那双过于清明的眼睛的注视下，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卡壳儿几秒，随后急急忙忙开口，声音带上了点哭腔：“我……” “许薇。”程意打断对方，“在你不喜欢我，不能给我回应的情况下，明明白白拒绝，而不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这是最基本的道德。” 程意看着她：“你的‘不想失去我’，究竟是舍不得我这个人，还是舍不得我对你的好？” 程意回想梦里许薇的变化。 许薇一开始或许确实是拿她当朋友的，但后来呢？ 享受着那份超乎友谊的体贴与维护，习惯了她随叫随到的陪伴和付出，打着“最好的朋友”的旗号，将她牢牢绑在身边。 习惯成自然，温水煮青蛙。如果程意不跳出来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确实很难发现的了。 许薇张了张嘴，没想到以前一哄就好的程意今天居然这么较真。 她一开始确实是把程意当朋友的，包容又大方，谁不喜欢？ 直到她发现程意意外单纯，人缘不错但关系近的朋友不多，没什么感情经历，似乎还不太直。 于是，从小懂得如何争取更多好处的她，有意识进行了一些引导。 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和软言软语就能换来更多，何乐而不为？ 在她看来，女生之间这种打着朋友旗号的暧昧，可比应付男生安全多了。 既能享受被捧着的特权，又无需承担恋爱的风险。 “我……”许薇艰难地开口，“我在乎的当然你这个人……” “就这样吧，咱们到此为止。”程意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祝你以后找到真正喜欢的人。” 许薇怔在原地，看着程意转身离开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真切的慌张。 短短两个月不到，程意好像突然不一样了。 “等等！”许薇下意识小跑几步，抓住程意的手腕，“或许……” “不用。”程意挣开对方的手，“感情不是权衡出来的。” 这一次，程意走得干脆利落。 她沿着林荫道往前走，夏日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拂面而来。 奇怪的是，程意发现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难过，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走到教学楼底下时，温淼淼还等在那。 她仔细瞅了程意几眼，见程意看上去挺正常，这才开口：“咋样，我需要下单电锯不？” 程意比了个ok的手势：“恭喜你，省钱了。” 温淼淼放心了，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也不多问。 作为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她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程意的。 程意这人看着好脾气，其实主意老正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界限分明，连客套都懒得客套。 当事人说翻篇，那就是真翻篇了。 她之前担心程意吃回头草，是建立在程意还喜欢对方的基础上。 但程意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想开了，温淼淼一下子就不担心了。 “走！”温淼淼拉着程意往楼上走，“新生活开始了！” “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