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来的世界》
第1章 故事的开始
在流云宗这一亩三分地上,屠夫林重算得上是霍大年唯一的朋友,俩人住隔壁,门对门。那会儿,霍大年还没撞上薛若霜那档子事儿,他还在灵枢峰下属的墨韵阁里当差,干的尽是些洒扫搬运、整理书卷的杂活,混个温饱。
得先从小林屠夫这儿说起。
薛若霜是战武一脉的女弟子,家就安在虎坊桥左近。她每日的功课,是先去仙灵坊市转悠一圈,然后才到战武一脉点卯,赚取那点微薄的师门贡献。灵肉铺子她不常去,那年头,灵肉这东西还得抠着贡献值兑换,虽说比早年光景宽松了些,但也绝非能随意享用。
有那么一天,她挎着的竹篮里,凭空多出了半拉灵猪心。一回头,屠夫林重杵在跟前,一张脸涨得通红,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和纠缠不清的胡子,也掩不住他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窘迫。几只嗅着血腥气尾随而来的血蝇绕着他打转,薛若霜顺手替他挥赶了两下,问:“小林,你这是做什么?”
小林屠夫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扭捏地嘿嘿两声,转身就跑,那背影仓促得差点绊到自己的脚。旁边有看热闹的搭腔,说,林屠夫这怕是瞧上薛姑娘你了,瞧这礼物,沙湖灵猪心,虽说只得半个。
没成想,第二天,小林屠夫又塞过来半个灵猪心,恰好跟头天的拼成一整个。薛若霜这人,脑筋有时候是直的,她心里琢磨,一份礼掰成两回送,算个什么章程?难道还指望这屠夫能零碎拼出一整头沙湖灵猪来不成?
这回小林屠夫总算憋出了句话:“我……我想认识一下薛若尘仙子。”
薛若尘,是薛若霜的妹子,同样在战武一脉修行。
薛若霜生了一双丹凤眼,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水波似的温柔。薛若尘却不同,模样像是从仙界画卷里走下来的,一对杏眼,清凌凌的,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娇憨。可偏偏眉毛生得英气,像两把小匕首直插鬓角,瞧着就能镇住些牛鬼蛇神。
按那时候修行界的风气,薛若尘这款更招人待见,够威风,能唬住不少刚入门的小修士。屠夫林重就偏好这口,他觉得带劲。
薛若霜一听不是找自己,心里没来由地一松,随口道:“若尘下山游历去了,归期未定。”语气里,隐约还夹着一丝为妹妹的骄傲。
小林屠夫“哦”了一声,失落得像是被抽了脊梁骨,心里懊恼,那两爿猪心送得实在冒失,送多了,其实半拉就够表明心意了。
现在回头想想,那真是个火烫又带着点疯劲的年头。修行界几位大佬振臂一呼,在最燥热的季节,于焚香谷搞起了南瞻部洲宗门弟子大会,活脱脱一个修行者的狂欢节。
这股热浪从焚香谷为中心,轰然炸开,席卷整个南瞻部洲,然后又像回流的血液,涌向那颗狂热的心脏。
薛若尘就跟着这滚滚的人潮四处颠簸。她年方二八,正是闯荡的好岁数,北上冰原,南下蛇沼,东边去五岭山踩过点,西边也在无定河边晃荡过。借着这股东风,蹭着不要灵石的传送阵,倒是把南瞻部洲的大好山河看了个七七八八。
这般巾帼气概,哪里是一个守着灵肉摊子的底层修士能比的。小林屠夫在她面前,自卑像是刻在了骨子里。虽说最近接了他老爹的班,全权掌管了这间灵肉铺子,算是添了几分底气,但骨子里那点东西,像一道无形的坎,横在那里,怎么也迈不过去。
甭扯太远,简单说吧,小林屠夫就是想跟薛若尘处朋友,结成道侣。可他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他不是什么世家子弟,没根没脚,也不是啥传说里的特殊体质,说白了,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底层修行者。虽说有间祖传的灵肉铺子算是个产业,可薛若尘、薛若霜姐妹俩,谁也没真把他瞧进眼里。
三个月后,薛若霜和远游归来的妹妹,站在了灵肉铺前,谈论着如今修行界的大好形势。倒不是故意杵在小林屠夫眼前显摆,实在是方圆几里地,只此一家卖灵肉的铺面。薛若尘归来,总得有点酒肉接风不是。
谁谁谁跟万剑宗大师兄距离近得只有百步,过后连衣服都舍不得洗。谁谁谁见了一位金丹期的高人,激动得当场背过气去。
薛若尘一边拿眼梢瞟着姐姐,一边从荷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卷画轴。那是在焚香谷前,她好不容易央求慈航静斋的嫡传弟子给画的实景。
画上,她和几个年轻修士姿态各异站在广场,身后云雾缭绕处,隐约矗立着一尊巨炉,仿佛倚天而立。日头明晃晃地照下来,石炉投下的阴影,几乎盖住了几人的眉眼。可即便这样,也没能折损薛若尘那双杏眼半分光彩,反倒衬得她愈发英气逼人。
小林屠夫看得心头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手起刀落,“嘭”的一声巨响,硬生生将一整个沙湖灵猪头劈成了两半,砧板都跟着跳了三跳。
薛若霜哪顾得上理会屠夫那点心思,对着妹妹的画轴,眼里满是羡慕:“真好看,赶明儿我也得找人画一张,得穿烟霞装的那种。”
小林屠夫趁机凑过脑袋,瓮声瓮气地说:“我介绍你们去墨韵阁吧,我有个邻居在那儿打杂。”
薛若尘这才算正眼瞧了屠夫林重一眼。其实以前来买灵肉时,她也是正眼看的,都是这一片的修士,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认识谁啊。
可那会儿,她还没走出过流云宗的山门,没见过外面那么大的世面,没接触过各门各派那么多青年才俊。她那对杏眼,那时瞧着也没现在这般凛冽,如今倒像是故意瞪圆了,显出几分不容置喙的气势。
“他叫霍大年,长得……挺特别的,一眼就能认出来。”小林屠夫腆着脸继续推销他的邻居。
霍大年,这名字乍一听有点随意,像爹妈没怎么上心。其实不然,也是有讲究的。他出生那天,正赶上道祖踏破虚空、成圣证道的纪念日。为了沾点这日子的仙气儿和彩头,他爹才给起了这么个听着挺接地气,实则寄托了念想的名字。
霍大年是仙灵市场沿线,所有街铺里公认的头号俊后生。据说他家祖上,掺了一星半点东胜神州的血脉,所以生得鼻梁格外挺直,下巴线条利落,看人时眼神总有点迷迷蒙蒙的,捉摸不定。后来大伙儿见识广了,才有人咂摸出味儿来,说他那长相,隐约有点像九重天上那位清冷孤高的东华帝君,这才算找了个差不多的比喻。
毕竟都是修行的人,哪怕只是底层挣扎的低阶修士,也不好把心思摆得太明,太过直白。更多的是偷偷放在心里惦着。倒是有不少女修由此觉得,带点东胜神州的血脉,果然是不一样。这,就是后话了。
第2章 宗门内的纷争
十月秋天的阳光,像是给已去夏天洗了个凉水澡,彻底褪去了那一层的浮躁。
墨韵阁的前面,是流云宗外门属地中最热闹的一个街口,平日里修士往来经过,川流不息。
然而此刻到处都是一股焦煳味,情况非常糟糕。有一伙修士正在路边,堆起沿街店铺的各色牌匾,运用控火之术燃烧着。毕竟是修行中人用来做牌匾的木料,木质紧实耐烧,烟火倒不是很大。
霍大年站在店铺门口看着火焰对面的修士,他们在热气的蒸腾下显得歪歪曲曲的,但是依然乐此不疲。
有人操控术法,搬运来一些破旧的术法典籍,这应该是从流云宗外院学府里搞来的。看热闹的修士们自然很开心,双指并拢,默念咒语,瞬间就把这些典籍点着了。神奇的是,这些书籍竟然在火焰里,呜哩呜啦的自行咏诵起来。
霍大年有一种他独有的忧郁的眼神,这和他深灰色的瞳孔有关,在烟尘的下风处,他的眼角沾着一丝泪光。那时他以为墨韵阁也会保不住,被人一把火烧个精光,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如此。
修士们络绎不绝地跑进来找人绘制画轴,希望保存自己此刻英武的形象。这种**被充分激发时才会有的表演欲,急需得到充分的展示和纪念,生意好得让人害怕。
那段时间,因为焚香谷修真界弟子大会的召开,让各门派看到了竞争和差距。流云宗高层痛定思痛后,决定顺应修行界的潮流,打破过去的一些条条框框,让下属的五个脉系按能力决出高低,不再搞平摊主义。说白了,就是可以凭本事抢资源招弟子了。这就使得原本只是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五大脉系,将竞争直接摆到了台面上来。
说起来,这倒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修炼之路,有顺大道而行事者,有逆天运而行事者,究其本质,都是在诸天万劫之下苦苦挣扎,寻求一线生机,以求能够超脱一方天地之束缚,得到解脱修得道果。
所以,能得大道垂青者,自身资质、个人气运等自然是重要的条件,但是最终比拼的却是修炼资源的多寡。
流云宗高层这样煞费苦心的目的,就是要让下面的脉系都能动起来,展开竞争,最终使自家门派强大起来。
实际上,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在地域庞大的南瞻部洲,流云宗是个偏于一隅的地方门派,向来是没有什么雄心大志的。但是如今的修真界明显是风云涌动,依照以往那样四平八稳,循序渐进的方式培养弟子,肯定是不行了,那就资源倾斜,以养蛊的办法,多面撒网重点栽培吧。
自此以后,这片街口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不同脉系的修士,在这里鼓吹自家稀奇古怪的修炼方式,底层的修士则像一锅逐渐烧开的水,或主动或被动地融入其中。
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流云宗外院掌院,因为办事不利,被打成了残废,平时不太见得到的一些高级修士,也有人被拉到了街上。
霍大年的师父,炼气期八层的丹青师罗坤也被抓走了。霍大年感到很迷惘,那时他还不能独自绘制画卷,每天的工作就是站在柜台前面接单子,或者给已经制作一半画卷上的仙子嘴唇,涂上一抹鲜红。
薛若霜和薛若尘也来到了街口,穿着平日不穿的崭新衣服。薛若霜的腰际扎了一根低阶法器黑蟒索,那是薛若尘借给她的,成色很旧。
霍大年远远瞥了一眼,觉得新衣服配这么一根皮索当腰带有点不搭调。他要是知道这根黑蟒索曾经揍过外院掌院,掌院的老婆,以及几个教习,他要是知道上面的暗斑其实是上述人等的血迹,大概就不会那么矫情了。
阳光和火光勾勒出霍大年的英俊,虽然年轻但颇显内涵的眉头微微皱着。薛家姐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但并未将他和屠夫林重口中,那个长的很有特点的霍大年联系起来,她们只觉得这个人怪怪的,情绪里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厌倦。其实霍大年只是对那根黑蟒索的搭配方式有点意见。
薛若尘进了墨韵阁,抬头问:“霍大年在哪儿?”
柜台上的几个负责接待的伙计,以为是画师罗坤牵连到了徒弟,招来了仇家,便随口应付:“霍大年出去啦。”说完就溜之大吉。
茫然中的姐俩也只能坐下等待,毕竟前面还有修士也在排队。
过了一会儿,霍大年回到了墨韵阁,进去描了一会儿绛唇,他现在的能力也只能干这个。又走了出来,走路的样子很文静,嘴角牵着很少一点点笑容。姐妹俩坐在那儿仰头看着他,心里都开始犯嘀咕,不过这时已轮到她们绘制画像了。
霍大年继续站在门口,外院的修士又来了。
流云宗外院是这次门派改革的重灾区,流云宗上下把这些年宗门得不到发展的怨气,首先撒到了负责招收弟子的外院头上,都认为招来弟子的资质不行,再怎么折腾也是白搭。
这次牵来的是一位花白头发的年老教习,他对着烧成焦炭的功法典籍大哭了起来。
看热闹的修士太多了,霍大年想回去,忽然脚面上被人狠狠地踩了一下,一条人影嗖地从墨韵阁窜了出去。这是薛若霜,她已经绘制好了画卷,此时看见了如此场面,不免热血沸腾冲了上去。
霍大年痛得叫了一声,薛若霜在扑向火热浪潮的瞬间还来得及回头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并无多少真正的怒意,至多是一种被打扰后的些许不悦,以及一种沉浸在自身正义感中的、居高临下的凌厉。
可就是这一眼犹如绘制丹青必须的定格之术,把霍大年凛了一下,觉得自己已被摄入了某一张画卷中,而制成的卷轴却不知何时才能归还给他。
街口的喧嚣依旧,焦糊味混合着一种名为“变革”的狂热气息,在深秋清冷的空气里,顽固的那种蔓延开来。
第3章 美人惹的祸
按照流云宗简史记载,那一次的门派纷争首先是由外院弟子发动的。
这些人比内门真传弟子更为赤诚狂热,修炼水平虽普遍很低,打起同门来却足够狠。后来甚至引来了很多其他门派的效仿,说是能够快速提高门派的危机感和整体凝聚力。
门派简史写到这里,必然提到这是掌门大缸真人英明睿智的开创之举,却哪里能够写得尽,这次风波后面的心酸血泪。
霍大年看到很多人抽出腰里的各色索带,一夜之间,这种几个灵石一条,又便宜又能随手挥舞,看起来很威风的低阶法器,成了人手一条的大陆货。瞬间那位外院老教习的花白头发已成了暗红色,他伏倒在地,告饶声淹没在一片吵闹声中。
薛若尘追出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薛若霜,人群涌向旁边的石阶,试图站在高处看清漩涡中心的情景。情急之中,她扶了一把,找到一块青石站了上去,性格豪爽的她,随手拄着前面一个修士的脖领。
霍大年柔弱的脊梁被后面的人顶住,想退也来不及了,只能成为薛若尘的人形拐棍,这是他俩接触的开始。
那天傍晚,霍大年步行去柳树巷中的师傅罗坤家里。柳树巷就在山河湾附近,霍大年居住在山河湾,听名字很气派,却是底层修行者聚居的一个破烂不堪的巷道。
住的近些好,霍大年炼气期四层的修为,御风能力太过有限,走远处费劲。
前几天一群外院的修士,在罗坤的家里抄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成果,那是数量上千卷的画轴,有山水,亭阁,人物,自然也有很多仙子的肖像。
这本来不是事,罗坤本就是外来的散修出身,以丹青悟道,这是他的修行方式,外人也说不得什么。可要命的是其中有几张,描绘的是流云宗高层修士侍妾的香艳美色。
这几张是那些侍妾来作画时,罗坤自己私自临摹臆想之作,珍藏在贴身的百宝囊里,偶尔夜深人静时拿出来看看,过个小瘾,结果不慎被发现,成了他最大的罪证。
这些女子肖像,经过罗坤的如椽妙笔绘制,那可以说是画的纤丝毕露,栩栩如生。直看得外院的青年弟子们血脉贲张不已。
第一批抄完之后,罗坤家里已经全完了,灵石,法器,符篆,什么都没了,破财消灾以为能躲过此劫。不料第二批第三批的袭击接踵而来,各个上门的年轻修士都要他把私藏画作交出来,并且指名点姓的要香艳的。罗师傅哪有那么多存货?现在被人扒光了,仅穿一条短裤绑在宅院里,并告知:不交出存画,你就别想穿上衣服。
“我已经完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罗坤坐在自家的青石地面上,手抖得就像筛糠一样。霍大年一边叹气一边痛心地责备:“家里放点值钱东西也就算了,别家也有灵石和法器,吃饱了撑的非得藏那种东西干嘛,既危险又不值钱,你到底怎么想的?”
罗坤兀自辩解:“这是命,那就是我的道,我拜的祖师吴道子,就是以画人物得道,飞升九天之上的。”
霍大年不屑的撇撇嘴:“祖师也画不穿亵衣的女子?”一边说,一边从随身荷包里拿出馒头烧鸡给罗坤师傅吃。霍大年还没有自己的随身储物法器,说是修行中人,其实和一个普通世俗中人委实相差无几。
罗师傅边吃边抖。霍大年心中叹息,就凭这样也完了,以后还怎么执笔作画。
罗坤师傅曾经也风光过,修为虽然不值得一提,却是流云宗丹青界的名流,毕竟修习这门术法的修士太少,万中无一。身为一介散修,也没什么资源助力,硬凭着个人喜好修炼到了炼气期八层境界,各中的甘苦一想可知。
霍大年是赤贫出身,父母早亡。因为打出生就在流云宗这块地界上,多少有点灵根,却摊上了这么一位师父。他本人身上的忧郁气质,除了娘胎里自带以外,就数罗师傅给他发扬光大了。那不但是他修行上的师父,还是精神上的领路人。
罗坤师傅曾经对霍大年说过:“外面世界的其他门派,和流云宗这里大不一样。修士们御剑而行,门规严格,那才是名门大宗的做派。”
又眼放神采地小声说:“外面世界的女修仙子们,那才能够叫做流光溢彩,婀娜多姿。哪像咱们流云宗的女修,不仅一个个长的五大三粗,毫无美感可言,言语间更是粗鄙不堪。”霍大年现在对这句话将信将疑,如果诚如老师所言,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绘制门中这些粗鄙女子的香艳画作。
毫无疑问的是,罗坤说的这些话在这片地界上,属于惊世骇俗之言,要是传出去,那就不是挨打这么简单了,可以立即执行流云宗门规将他就地伏诛,而不必再揍他了。
罗坤说完这些,听到外面一阵啰唣的声音传来,不由手脚抽搐了一下,叹道:“又来了。”
那正是一群修士以及薛若尘,后面跟着薛若霜。霍大年站起来想溜,被一伙人堵在屋子里,他实在是太过帅气
醒目了,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溜走而不被发现。
霍大年还算有点小聪明,形势所迫之下立马出声道:“我是灵枢峰的弟子!”
进来的修士抠着下巴,狐疑的问道:“你是来要私藏画作的吧?”
霍大年心想,这些人真是要命,精力无限,怎么什么时候都能遇到。
当时他不知道这里面的深层原因,流云宗的修士依附于各个脉系修炼,相互之间的交流并不多。罗坤固然把画作都交给了外院弟子,但信息差导致其他脉系的弟子还在往他家里跑。
传说他家里的香艳之作不止这么多,打一顿,他就交一张,这还了得?那年头搞一张这样的画作比搞灵石法器还难,更何况,外门弟子拿到那批画作之后,其他作品都在,那几张香艳之作却独独消失不见,不知道被谁顺走了,这岂不是更惹起无数人的念想。
霍大年被连推带搡赶到了院子里。罗坤师傅大哭:“我没有藏私了!你们上次不是已经来过了吗?”有个修士头目说:“听说你给外院弟子了不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罗师傅还没接话,皮索已经兜头劈脸地砸了下来。
第4章 初初见你
霍大年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有修士揪着他问:“你是他什么人?”
霍大年没敢说自己是罗坤的徒弟,只说:“我是墨韵丹青阁的学徒。”
“叫你小子给我编…”霍大年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有修士马上按住了他,抬手就要打。
“住手!我认识他,他是墨韵阁打杂的。”
是薛若霜救了他。薛若霜作为流云宗战武一脉的弟子,穿着代表本脉的服饰,腰间扎着最近人手一条的黑蟒索,在这群普通修士里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薛若尘适时地添了一句:“赶紧滚蛋,不许再来。”霍大年捂着左脸蹲地上,心中记挂着师傅罗坤,并不滚,暗地里想:“师傅毕竟见多识广,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我们门派女修的言语确是有些不堪。”
见他如此不识抬举,一个修士瞬间抽出了腰间的黑蟒索,薛若尘忙踹了霍大年一脚,大骂道:“快滚!”
这时屠夫林重进来了,小林屠夫看见薛若尘就笑,眉眼挤到了一处问:“你们去墨韵阁了吗?”话音未落,脸上挨了一下,和霍大年一起滚了出去。
薛若尘望着霍大年心中叹息,这小子长得倒不错,可惜是个憨货。等到看霍大年驱使神行符,驮着小林屠夫离开,她又暗骂一声:“憨货还挺有钱的,几步路居然舍得用神行符。”
当然,她口里的憨货是指霍大年,小林屠夫在她眼中是无视的。
过了几天,薛若霜去墨韵阁拿画轴。罗坤已经在自己家里上吊死了。
那天正是霍大年站在柜台里帮忙,她接过制好的画轴,和霍大年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霍大年本来紧绷着的脸,也笑了笑。这时,墨韵阁里另外一位张画师从外面快步进来高声道:“罗坤上吊自杀了。”
众人闻言皆愣住,修行一道本就是逆天行事,最讲究的就是固守道心。被仇家打杀而亡,因练功走火入魔身消道殒的修士比比皆是,可没人听说过那个修士会自杀,那也太不讲究了,是世俗凡人干的事。
张画师继续道:“这老淫棍罗坤败坏我流云宗的风气,实在是死有余辜!”旁边几个修士并不知道罗坤是谁,听说败坏宗门风气,随口附和却是该死之人。霍大年心想,老张欠着罗坤师傅三百块灵石还没还呢。
张画师看到霍大年,朝他走过去,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霍大年,罗坤是你的师父,他玷污我流云宗的门风,你身为他的徒弟,怎么想的。”
霍大年抬头看了看张画师,又看了看门外,竟然说不出话来,一时间脸憋的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兀显出来。片刻后,颓然垂下头低声道:“罗坤大淫贼,罗坤死有余辜。”说话间,觉得嗓子里有痰,掩着嘴巴咳嗽了一声,一串眼泪却从眼角边呛了出来,心中默念道:“师傅,上吊多难受啊,震断心脉会容易很多…”
薛若尘一直记得自己小时候,仙灵坊市灵肉铺的中午,林老屠夫躺在竹榻上睡觉,发出巨大的鼾声,林小屠夫光膀子坐小凳上给父亲扇扇子,赶血蝇的样子。有时他也睡着了,老屠夫就伸出脚,用两根脚趾在他肥嘟嘟的身上拧一下,这场面委实太过可笑。
她亲眼看着屠夫林重从一身小肥膘长大成现在的样子,白皮变黑毛,家猪变野猪。可这头黑猪灵魂的深处,仍然是个蜷缩在砧板下面的小学徒。
那晚上小林屠夫在自家灵肉铺里吃饱了,却发现没地方睡觉。山河湾现在是双峰会的地盘,他回不去家了。林屠夫家世代隶属于流云宗灵兽一脉,因为经营着附近独一家的灵肉铺,所以人人都认得他,如果落在双峰会手里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里说一下流云宗当时的形势。因为掌门最近大开大阖激进的门派管理方式,流云宗现在分裂成为了双峰会和两脉联盟两方阵营。双峰会是以修习阵法,炼制法器的灵枢峰,培育并驱使僵尸的养尸峰,联合组建的一方。
而两脉联盟则是以参悟战法,追求杀伐之力的战武一脉,以及饲养战宠,坐骑的灵兽一脉结盟而成的另一方阵营。
至于负责灵植培育,炼丹疗伤的青木峰则是由宗主直接指挥,处于中立立场。
双方各持自己一方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既然掌门大缸真人说什么现在鼓励竞争,那么就放任下面的弟子混战去吧。修行中人,归根到底以实力为尊,比到最后,就是比谁的拳头大,说不服你就打服你,这个道理大家是认可的,倒也公平的很。
薛若尘背着法器摩罗弓,往流云宗外院方向行去,小林屠夫就一直跟在她后面。薛若尘说她要执行特殊任务,不许跟着,小林屠夫可怜巴巴地说:“大家都是两脉联盟里的修士,能不能顺道给我找个睡觉的地方”。
屠夫林重觉得很疲倦,五天没沐浴了,在灵肉铺睡了几天后,身上的气味已经不太像个活人,倒和养尸峰的尸傀有的一拼。
薛若尘嫌弃地说:“你去睡桥墩下面吧。”小林屠夫委屈地说他已经睡了几晚上了,夜里一群幽鼠爬到了身上,差点没把他活啃了。
薛若尘一听拉弓要射他,因为屠夫小林现在已经不是盟友了,更像是个浑身散发幽鼠和死尸气味的肥胖僵尸。
他俩从仙灵坊市一直御风而行到外院附近,这里戒备森严,一轮血红色的圆月赫然挂在众修士的头顶,这轮血月与夜空中的弯月同时出现,显得极为妖艳而诡异。
小林屠夫问:“咦?外院怎么变成这样了,现在这是什么地方?”薛若尘斥骂他:“怎么这么多废话,连个防御法阵都不认识?”
维持法阵的人马大多来自战武一脉,毕竟他们主修的就是攻杀之术,对于己方的盟友灵兽一脉,他们压根就看不上,就当多了些摇旗呐喊的帮手罢了。
薛若尘的爹当时是战武一脉的小头头,管一个小分队,有两个低级法器摩罗弓,还有二千多个五毒水,其中一把摩罗弓就挂在薛若尘的肩膀上,也算没白当这小头目。
第5章 争斗开始
屠夫林重听到自己竟然身处己方法阵边缘,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这是已知最精锐的部队,听说他们的五毒水在攻打落鹰岭的时候,差点把整个山头都给溶了。
薛若尘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符印放在左肩上,径自往里走。小林屠夫却被暗哨拦住了,林重说自己是灵兽一脉仙灵坊市上的,黑暗处传来一阵嘲笑。
暗哨倒是很严肃,追问道:“仙灵坊市到底死了几个咱们自己人?”
小林屠夫想了想说:“死了十几个,还有两个在养伤。”暗哨又问:“你们一共多少人?”小林屠夫回答说:“有三十多个。”
暗哨叹了口气:“你们也太自以为是了,仗不是这么打的,仙灵坊市附近是对方重兵所在之处,正面攻,我方必然伤亡惨重,如果从侧面三益轩绕过去,只要让人把后门打开,就能攻其不备,抢占高点,断敌后路。敌必惊慌,从柳树巷经山河湾向城北方向逃窜,那时,我方只需要埋伏一批修士,大量扔出五毒水,山河湾地势狭窄,必然可全歼来犯之敌……”
小林屠夫心里嘀咕,真他娘的厉害,还是宗主说的对,队伍都是真刀真枪锻炼出来的,一个暗哨都快赶上阵法仙师的水平了。要是照你这打法,我们家估计也得被溶了。
接着小林屠夫被薛若尘带到了法阵后面,血色圆月照不到的地方。很多蒲团一字排开,各种姿势躺着的修士,大概有一百多个,起初都不说话,薛若尘一出现,他们像雏鸟见到了归巢的母鸟,一起叽里呱啦起来,可见薛若尘很是有些威望的。
“你爹去虎坊桥的海宝塔啦,听说差点被修士飞剑刺中。”
“你爹这次露脸啦,估计要提头领。”
“有修士暗地里用飞剑,小心点。”
薛若尘听了即刻御风而起,就向西北方向急行而去。小林屠夫站在原地有些发懵,既没找到可以睡觉的位置,更生怕随便躺下后,会被拉去填补战斗空缺,赤手空拳再次冲向什么未知的地方。
那晚上屠夫林重快累死了,只想找张草席躺着,把浑身衣裤都扒了,好好地睡到天亮。他犹豫了一下,远处传来了零星的斗法之声,他心想去他妈的,提了提裤子追着薛若尘的背影,往海宝塔方向飞驭而去,一边追,一边替她捡着身后叮当落下的箭矢。
小林屠夫追了很久,薛若尘在飞行中突然拐了个弯,没减速,转身飞向一片空地,四周明晃晃的看得真切,一把飞剑跟着袭来,刺在她身后几米的虚空之处。小林屠夫紧随着她,差点把自己送到了鬼门关。等到薛若尘停下脚步,小林屠夫也站住了,“呸”的一声,吐出了齿缝里发苦的口水,再抬头他看见海宝塔了。
海宝塔在空地的侧面,此地也有一轮血色圆月挂在上面,它最初是照在双方阵地之间,双方都没搞清楚这轮血月是哪一方施展出来的法宝,反正有它在,四下里照得贼亮,夜里稍有动静都能看的清楚,没事就朝对面放一放攻击类法器。
到了前一晚,双峰会忽然后撤,退到黑木崖附近,两脉联盟顺势往前推进,到了海宝塔围墙下面。
白天时人们都忘记了这个照明类的法宝,到了夜里忽然亮了,现在它照着的,是两脉联盟的后勤补给线。有两个负责送补给的修士被暗藏的飞剑洞穿身体,直接殒落了。这轮好看却有害的血月此时成了个大麻烦。
薛若霜姊妹的父亲,绰号“薛大鼻子”,他管着二千多瓶五毒水的发放,虽然修为不高,但岗位特殊,具体交锋的事情与他还是有关系的。
薛大鼻子建议把血色圆月弄灭了,可是负责这片的修士头头,想了想说,你个笨蛋,除了鼻子大其他地方都小,血色圆月是个好东西,弄灭了可惜,把它向左转,照着黑木崖方向不就得了,这会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话音刚落,一个青年修士为了邀功,纵身一跃就朝着血月飞去,还没等靠近,“呛哴”之音响起,一抹剑光闪过,青年修士惨叫一声掉了下来,身躯已经成为了两段。
剩下的人全都蹲在海宝塔下面不敢露头。唯独薛大鼻子依然站着,瞬间显得高大了很多,薛大鼻子想让头头知道,自己提得出建议,就能舍得下性命。
他一跺脚御风而起,这次暗中隐身的修士,直到他快靠近血月时才发出飞剑,薛大鼻子有所准备,一扭身堪堪避开,嘴中高喊:“没刺中!”那边又飞出一剑,薛大鼻子机灵地躲在海宝塔塔尖后面大喊:“没刺中没刺中没刺中,你他娘的再来啊。”这厮此时顽皮的倒像一个小孩。再随后,他就只能趴着了,只要他想站起来,那边就是飞剑袭来。
薛若尘赶到多宝塔的时候,薛大鼻子趴在塔顶上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他发现情况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容易,眼前只手可够的血色圆月没法随意转动,这是一件有品阶的法宝,而不是普通的法器,重量远远超过了薛大鼻子的想象,必须把它托起来转个向才行,然而他托不动,更何况他压根也站不起来,暗中操控飞剑的修士死死地盯着他的动向。
薛若尘又惊又气,大喊一声:“爹,砸了这破玩意。”
不远处的两脉联盟小头头低沉的声音传来:“血色圆月不能砸,这是上面的指令。”
原来这里的战事早就被流云宗上层注意到了,低阶修士可以伤亡,本来这就是宗门一个养盅的过程,目的就是要让弟子们切身经历真正的生死考验和战斗洗礼。但是宗门的法宝却尽量不能损坏,流云宗家当就这么多,砸烂一件就少一件。
薛大鼻子趴在塔顶上大喊:“我没事,找个人上来帮我。”
其实这句话大鼻子已经扯着嗓子喊过二十多遍了,下面的修士们却各个伸着脖子,半张着嘴巴仰头张望,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薛若尘闻言后,二话不说脚底已经生风,顺势就要御风而上,却被周边一群修士七手八脚按了下来。他们告诉薛大美女,暗中隐藏的剑客可不知道惜香怜玉,虽然她飞得够快,但在飞上塔尖前一定会身消道殒。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流云宗中好看的女修确实太少,薛若尘的美貌此时倒成了保护她的底牌。
第6章 入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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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6章 入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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