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暗恋呢?》
第1章 录音
微风轻拂,浮云淡薄。
迟延靠在三中教师办公楼的走廊栏杆上,低头戳手机。
他母亲叶鱼芝正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内办转学手续。
主任是个身形肥实的中年男子,起身容易磕磕碰碰,撞得椅子划拉出凄厉的“嘶啦”声。
迟延抬头瞥了一眼,看见他凑在叶鱼芝边上说话,声音特意压低没让迟延听见。主任个子不高,和穿了高跟鞋的叶鱼芝几乎差不多,这样探头凑着的模样有些滑稽。
叶鱼芝表情很明显冷了下来,不惯着对方,声音清晰传出。
“诶主任,话得说清楚,警方说的是情节轻微不予处理,这就说明,你们那个叫越晖的数学老师确实有不当行为,不处理不是因为没发生,而是情节轻微。”
“迟延妈妈,迟延妈妈。”主任压着手安抚,臃肿的手指在空中不断舞着。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一个男学生一个男老师,平时讲题靠近一些有点接触本来就不算事儿,可能是迟延同学比较敏感才出了这样的误会,我们学校老师呢都是高等学府毕业进来的……”
迟延直起身,走到门口抬脚踢了下门,木板撞到墙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男生个子高挑,大夏天也不知怎么想的,穿件黑色长袖,头顶压着鸭舌帽,背光站着的时候瞧着气势很足。
“老师,我问下,高校招生是看高考成绩还是看人品道德?”
主任被噎了一下。
“老师,你说给人讲题,手会讲到衣服里去吗?”
没想到迟延说话会这么直接,主任憨实的面孔皱了起来,办公室内没开空调,他脸上热得出了汗,像抹了层脂膏般油腻腻的。
他状似语重心长道:“你们这个年纪也要知道没有证据的话,说出口就是造谣,这个年纪就这样,将来——”
迟延嗤笑一下:“谁说我没证据。
主任像被震住。
“等着吧。”迟延轻飘飘道。
他其实是个长相偏乖的男生,有一双饱满圆润的杏眼,面容轮廓也是柔和流畅的类型,但压着眼睛不笑的时候,又有一股扑面而去的嚣张气质。
这学生平时作风很懒散,也很佛,主任显然没料到在这种事上他会这么斤斤计较,毕竟他一个男生完全没受到实质伤害。
高跟鞋“笃笃”响起,叶鱼芝绷着脸,拉着迟延的胳膊离开。
“别呈口舌之快,反正你过明天就去镇阳读书了,这种事情就翻篇,懂了吗?”
迟延被拉着下楼直到坐上车都没开口应话。
叶鱼芝打着方向盘:“我马上就要走,工作耽搁不了,我把你送地铁口,你自己回外婆家可以吗?明天报道我已经和镇阳陈主任打过招呼了,她会带你。”
迟延趴在窗口上一直盯着外面。
叶鱼芝看他没反应又叫了他一句。
迟延突然道:“刚刚越晖走……”
叶鱼芝“啧”了一声:“你把这事忘了行吗?说出来又不好听,值得你张口闭口放在嘴上的嘛?我刚问你……”
“别送我去地铁了。”迟延靠回座椅上,凝着后视镜下摇摇欲坠的福娃挂件,只觉心口空落落得有些虚无,“等会儿那个路口放我下吧,我去个小吃街。”
“要干嘛?”
组受害者同盟,再……问人拿证据!
***
正值两点,又是盛夏。三不沾的时间段小吃街几乎没什么生意,流动摊位也不多。
有家冰饮餐车占了个好地方,没有遮阳棚,但两张桌椅都摆进了一旁深处的死胡同里。两侧房檐攀着香樟树盖,彼此交触,遮挡出了一块林荫地,长长的插座通上电风扇,风“嘟嘟”地吹,静谧阴凉,是块宝地。
迟延径直走进小巷,一屁股坐在塑料椅上——那木桌上坐了三个人。
他把叶鱼芝给的材料放在桌角,左边的胖哥和右边穿着篮球服的平头都看了他一眼。
平头目光不善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嘿,这魏哥和明哥的位置!有人了,起开!”
迟延对面坐着的人抬头,又低下去,轻声说:“我叫他来的……吃啥,我请你。”
后面那句话是对迟延说的,他要了份西瓜冰沙,没理左右两边的人,因为根本不认识,看气质不大像学生,但也没准。他开门见山道:“何薏,你约我来,不会只想请我吃东西吧?”
何薏摇摇头,半天后才抬起来,露出了脸。
平心而论,面前的人长相很好看,在男生中甚至算得上柔美,眼睛水灵灵的忧郁而澄澈,楚楚动人。
就是个子有些矮小,像个营养不良没发育好的小鸡仔,除此以外几乎算是毫无瑕疵。
这样姣好的少年,选课分班前却归在越晖班里。
何薏像是喉咙里卡了根刺似的,瞥了眼迟延的转学材料,突然觉得看迟延很隔应:“但也没打算把越晖骚扰我的录音给警察。”
这下平头和胖哥知道来人是干嘛的了。
“原来就你啊,揪着阿薏逼他去检举。”
平头摔下勺子,奶白色的椰汁流在木桌上,“你是义务警察,还是正义判官?人自己不愿意,你还要干预别人生活,往人痛处上戳。”
胖哥说话就比平头和气一点,讲理一点,但阴阳怪气的,拖着调子:“二次伤害啊,告诉警察然后呢,上学校来查,又都是流言蜚语了,不骂在你身上你当然不会疼。”
他又看了看迟延那份材料,认定了人是来挑衅的,他越说越火:“操,你特么还转学了,连听都听不到,啥事都是阿薏自己担,这种对你毫无风险的好事你当然乐意做,不是人人家里都有后路的,你凭什么理直气壮问人拿东西。”
迟延还没说什么呢,已经被连翻喷了,他本来就气不顺,更不爽了,语气有些冲:“……关你俩啥事,他都没开过口,夏天了,你们火气这么大吗?”
“你火气看着也不小。”
迟延一愣,一道浅淡的声音在迟延身后响起,因为声音过于凉薄听着还有些讽刺的意思。
迟延闻声回头,瞳仁一颤。来的是两个人,但迟延一眼就肯定说话的是高一些穿着校服的那位。
阳光从枝桠间筛入,男生白色夏季校服被阴影盖得灰蒙蒙的,但脸上光斑稀落。
等他走进了可以看清五官非常深邃,眉色、唇色都很浓,鼻梁微翘,黑纤的眼睫长而密,眨眼时微微颤动,只是瞳色比常人浅一些,又因为没什么表情,整个人显得很淡薄。
这是典型的校园一棵草的长相,迟延却越看越不对劲。实在是……有些眼熟,迟延往男生校服上挂着的明牌确认了一下——魏司途无疑。
这不他三年前还能勾肩搭背的发小嘛,三年不见,就用这种眼神看他?!
魏司途的眼神像能“嗞雪”似的冷的要死,简直像是专门来给迟延降温的,尤其是迟延抬起下巴后,对方甚至蹙着眉头眯起了眼,似是不耐,又有嫌恶。
迟延嗤笑,心里拔凉拔凉的,但火没降下去,反而烧起来了:“看你大爷啊!”
话落,迟延当即感到耳旁风声阵阵。
“特么人齐了,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这么欠抽的嘴!”
身体意识快过大脑,他敏锐地低头一躲,刚转回头就又一个拳头冲他门面而来。
这下躲闪不及,迟延当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长大以后,除了越晖这种畜牲老师,何时和人动过手脚,压根都快忘了打架的起势了。但他起码是个血气方刚的男生,肢体轻易就做出了反应,他瞬间起身,力道大的掀倒了塑料凳,胳膊肘直往平头鼻子上撞。
两道鼻血“唰”地喷了出来,淅淅沥沥的。
见了血,迟延又有些懵,他真没打架经验,只是按照常识胳膊肘是人最坚硬的地方,杀伤力最强,可能没轻没重了。
但这样的“战局”,容不得他呆住,身后不知道谁忽然踹了他腰窝一脚。他因为冲力摔上桌,这一刻拉得极长,他甚至思考出了很多事儿。
比如刚刚那句“人齐了”,大概率说明何薏约他来这儿就想借着人多势众,让他知难而退。
他还听到有人惊呼,有人在喊“别动手”,但肯定不是刚被他打出血的平头,也不是跃跃欲试的胖哥。
他还知道自己后面就站着俩人,一个“魏哥”一个“明哥”,从刚刚那种眼神判断,这一脚极有可能是魏司途蹬的。
虽说和魏司途是三年没怎么联系过了,但好歹他们家两位妈妈有闺蜜情,好歹他俩曾经的情谊不是弄虚作假的。
好歹自己在性骚扰事件上是个受害者,却没人支持他、帮他,何薏也是个受害者,他想自力更生组个“受害者联盟”,正正当当地劝人加入,却被骂了,现在还被打了,迟延太阳穴突突直跳,蹦得像脑子要裂了似的。
有些声音又在他脑海里重现——
“这事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啊。”
“你就是太敏感,有什么大不了的。”
“别闹了行吗?丢不丢人啊。”
“算了吧,又没实质伤害,心态放好算啥事。”
……好歹身后站的是魏司途,好歹……有什么鬼的好歹呢。
魏司途现在压根和他不是一伙儿的!
迟延觉得自己胸口有股透彻心扉的寒,冻得他心里那阵空荡荡的虚无又冒了出来,比先前在车上厚重得多,水波浪似的在他身体里涌来涌去,横冲直闯,轰隆隆地试图从他眼睛里找一个发泄口流出来。
他盯着桌面上一处污渍,盯得眼睛发酸了,才“砰——”一声砸上桌子,碗勺噼里啪啦掀翻落地。
何薏可能在扶他,也可能想按住他。迟延眨了下眼,甩开身上的胳膊,猛然直起身操着桌上一碗冰饮就近往……胖哥脸上盖。
他像个火药桶似的,炸得把桌子踢翻了,身后贴来一个人抱住他,捆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后拽,还在他耳边嗡嗡嗡说什么。
迟延根本听不进去,一胳膊肘往后直捣小腹。
对方大概吃痛骤然松手,迟延挣开人,又不知道吃了谁一拳,他不管疼,回头兜着人肩膀,膝盖往上一顶。
“嗷”一声,明哥白着脸捂住裆部,直不起腰了。
这一下迟延打的又有些懵,这一秒间隙被人眼疾手快的人抓住了,下一瞬他就被翻了个面,抵到石墙上,手被压在后背。
魏司途没用太多劲,因为迟延忽然不挣扎了,他垂目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忽然愣住。
男生额发略长,垂头的时候几乎有些戳眼睛了,眼睑上的卧蚕因为压着眼睛的缘故很明显的露了出来,眼眶微红,一错不错地瞪着墙壁上长出的青苔。
魏司途刚要开口,忽然听到外面一道女声高喊:“三中政教处主任来巡逻了!快跑!”
手心里的手腕一转,魏司途下意识放开人,转眼之间除了暂时没法跑步的“明哥”,放眼望去只剩战局残骸,空无一人了。
冰饮店老板拍着手走来:“嚯,这主任名头还挺好用的,喊一声马上不打了,幸好没跑完。还有一份西瓜沙冰没付钱啊!”
“你俩谁……就你吧,穿校服的看着乖一点,结个账。这碗勺都是塑料摔了就摔了,但这桌子椅子,给我扶起来,坏了得赔钱!都是高中生了吧,也算小大人了,还打架,怎么回事啊!”
***
迟延蹲在门墩前喘气,刚刚他们四人两两一组一左一右跑了,何薏瞧着是个削瘦的弱鸡,但没想到跑挺快,跟着他七拐八扭跑了至少五分钟。
何薏扶墙站他边上,喘息着断断续续问:“你……身上痛不痛……要不要去……医院。”
迟延懒得理他,看到何薏脚边掉着个银色的小方块,伸手去捡发现是个小U盘。
何薏脸色一变伸手去抢,迟延顺势把手被到身后,看他反应大概猜到了。
“这里面是录音?”
对方也不答话,往他后背摸,迟延被按到痛处“嘶”了一声,把人爪子掀开:“能不能算我医疗费,上来一拳,你们故意的?”
“你把别人打得也不轻,还当正当防卫呢?都是斗殴,谁别说谁?我唯一一个没动手的。”
迟延:“……”
这是何薏从开始到现在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就是语气很弱,像他的性格一样,遇事喜欢逃避,先躲人身后,但现在却只剩他一个。
“没要拿走,你要不同意我肯定还你,但你听我说个话先。”
何薏挤到他边上,像是预防他拔腿就跑。
他说话依旧很细,像漏气的皮球,被拍了也弹不起来:“迟延,我们不一样,我家只有个奶奶,年纪大了很多事都不懂,也帮不上忙。而且三中是美术资源很好的学校,我是特长生转校到别的地方太吃亏……”
“其实……我家也算是只有一个外婆。”迟延薅着路边地杂草,声音也放得低,“转学是我妈来办的,但她除了比我外婆会和外人打交道,好像也没别的,回来没半小时已经又走了。”
“我自己没想过转学的事儿,是我妈怕我又和越晖起冲突……我看到他汗毛都要竖起来,你居然能忍这么久。”
迟延蹲得脚麻,干脆坐地上了:“你约我来,又带着录音,真没想过把它给我吗?”
何薏也跟着坐下,他安静了一会儿才说:“我之前咨询过懂法的人,这点录音最多是行拘,不管怎么算最长不超过20天……他又出来了,而且学校很包庇他。”
“我记得……”迟延拔光一片野草,紧拧着眉头,迟疑道,“美术生是不是过几天要去外省集训了。”
何薏听懂他的言下之意,踌躇道:“但我之后还得回来,跑得了一时而已,学校不一定开除他,他要是报复怎么办。这录音我存着是打算毕业再拿出来。”
“我今天出学校的时候看见越晖了,他在和一个高一男生讲话。”
迟延刨出一块带泥的石头,笼在手心,又猛地扔出去,石块在地上翻腾了好几下。
他看向何薏: “你可以等毕业,反正他教不着你了,我可以转学,反正再也看不见他了,可越晖还会教很多别的学生……”
何薏又沉默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没有安全感,所以面对选择,总会给每个选项预设太多,导致焦虑、犹豫。
他其实羡慕迟延的孤勇和肆意。
“你怕流言蜚语诛心,他难道不怕吗?”
迟延突然笑了笑,张扬得无所畏惧;“如果全校人都知道这事,他还能呆在学校?如果是我让人知道,他报复对象就不是你了。”
***
迟延捏着U盘和何薏一道往外走,他舔了舔破了的口腔内壁,满嘴腥气。
何薏三番五次看他脏污的衣服,难为情道:“要不让我看看你伤哪吧,医院该去还得去……”
他的声音在迟延注视下越来越弱。
“我觉得,你那几个朋友更需要去医院。下次你们别这么暴力,打架不靠谱,你看我们坐下来聊聊,多愉快,多高效。”
何薏汗颜,给迟延路边买了瓶水。
迟延突然道:“我感觉你也不像能想出这种损招的人。”
“魏司途提的,就后面把你,呃……墙上那个,他说把人叫出来解决起来快……”
何薏声音又歇下去。
他看到迟延表情精彩纷呈,最后变成一片空白,像是死机了。然后突然往身上口袋摸索,像是能薅出什么东西似的。
“卧槽,我转学材料呢?”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主角和作者都认为打架很不好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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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录音
第2章 转学
日头挺大,少年白净的皮肤照出一层清透的光圈。迟延热得不行,终于掀掉帽子,把袖子撸到胳膊肘上,露出了右手小臂上的白色纱布——这是前几天和越晖动手划拉出来的,因为刚才的打斗纱布上洇出淡淡血迹。
何薏还有画稿没画,先回家了。迟延自己转回冰饮餐车,估摸他转学材料就是落那。
餐车里打着空调,此时还是没什么生意,老板坐在冰柜前,手机摆在支架上刷短视频,声音开得极大,也不知道什么那么好笑,“咯咯咯”直乐乎。
迟延放下袖子挡住伤口,才问:“老板,我的西瓜冰沙还能要吗?”
他本就是个乖觉模样的人,这样放低声音说话,挺招人疼惜的。
老板眉头和眼睛长得都有些挑,面相瞧着凶,迟延本来有些怵,但一听她说话就发现其实人挺和气,情绪也很稳定。
对方闻声,把粘在手机上的视线分过去,很快认出人,说话里也没有责备和埋怨的意思,关心道:“刚打那么凶,有没有事啊?你冰沙被别人拿走了呀,就是最后把你摁墙上那个。”
“……啊?”迟延对着她,即便被人揭了半小时前的黑历史,他那些不爽和不舒坦却凭空消失了,反倒有点鼻头酸酸,他嘟哝道,“凭啥还拿我吃的。”
“就凭你没付钱跑了呀,要不是还留了俩人替我收拾残局,我这就要无妄之灾同学。”
老板觑了他一眼站起身,拉开面前的冰箱用铁勺掏冰块:“委屈啥,他付钱了就当作他买走了呗,我再给你做一份就好了,又不是只此一份。”
“带走吃的吧,给你装杯里?”
迟延低低应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因为陌生人的三言两语感觉心口酸胀酸胀的,忍不住为自个先前搅和的行为道歉。
其实他回来本身就有帮人把桌椅扶起来,该赔就赔的想法,但没想到用不着他了。
老板问道:“你回来就为了那一份冰沙嘛?还是落东西了,刚有一份什么转学的东西掉这,你的不?”
“对,是我的,里面有我照片,您打开看看就能证明了。”
“哦……不过不用了。”
老板揿下按钮,机器“沙沙”运作,高速旋转着把冰块磨碎,迟延等她继续说。
“也是被付钱的那同学拿走了,他说认识你,到时候给你。”
迟延懵了:“不是,您都看到他打我了,怎么让他把我东西拿走。”
老板往杯里捞小芋圆,纳闷道:“他也说了好几声别打呀,我看着更像劝架哩。”
迟延不大相信:……啊……?
老板补充道:“而且他人还很有礼貌,跟我道歉,除了性格有点冷,哦……用你们的话说可能是酷,其他地方一看就是好学生,我就让他带走了。”
***
余市公路不知怎么建的,不管是坐公交还是坐出租车,总是起起伏伏的,迟延时常怀疑司机在开飞车。
又是一阵轻微的失重感,迟延被冰饮的吸管戳了一下舌尖。
迟延:……
他抱着手机坐在公交车后排窗边,表情有些凝重,吸管都被咬变形了。
手机页面上是个绿色软件聊天框,白花花一片,半条消息记录都没,备注也很简单,就是人家的大名——魏司途。
迟延手机都盯下去10%的电了,也没能摁出半个拼音。
这就有点怂了,但迟延认为自己很理直气壮。
他对老板的话持保留意见。
而且哪怕魏司途是劝架的,也和动手的人是一伙儿,主意是他出的,那冻人的声音和不耐烦的眼神,迟延此生难忘。
何况,如果是有误会,魏司途捡了自己的东西就是一个极好的张口话题,两人又有联系方式,但凡他俩间还有一丁点儿友谊,魏司途都应该抱歉地给他发来关心的信息……
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
聊天框却空!无!一!物!
这种情况下,就有点像掰手腕较着劲了,主动发消息是落入下风的前兆,迟延可能让自己陷入劣势吗?
绝不可能。
这种又怂又理直气壮的心态一直持续到迟延回家,被他外婆汪惜秋一嗓子喊没了。
“你妈没一起回来,又走了?”
矮墙院落里,汪惜秋坐在树荫石桌边听一曲戏。
她望了望门口没见着第二个人,悻悻收回探出的头。
“你是不是要住校去了?”汪惜秋关掉了磁带,周边骤然静下来,只有时不时几声蛙叫。
“镇阳比三中远,你回家没以前方便,得住校吧……”
“昂。我妈让我明天和学校老师打申请。”
“正好。”汪惜秋摆摆手,嫌弃极了,“我们俩老头随便烧烧就好,每次要给你烧饭都麻烦,早就该住学校去了。”
迟延:“……”
老太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她嘴上语气凶悍,但整张脸都垮了下去,嘴角拉到了下巴。
晚风吹拂在迟延身上,衣服轻飘飘鼓动,轻盈得要腾空似的,所幸被迟延的肉身拖住了。
汪惜秋凶巴巴说完,又忍不住操心:“明天报道……你东西啊,书啊,特别是乱七八糟的材料,别少了,漏了,没人给你送啊,晚上回去早点收拾起来,检查检查。”
迟延笑容凝在脸上。
简直精准戳中痛点!
材料再不拿回来到晚上就不方便了!
有时候得认怂,少年人间的心高气傲不足挂齿。他跑回房间,再次摸出了手机。
草……
迟延又把手机扔回兜里,抹不下自尊心。
其实懒得解释也行啊,能不能给曾经的好友一个台阶呢,不是和老板说的会还我吗?
他往电脑桌走去,决定要先干个正事。
但就这么段路的功夫,他眼一闭腿一伸,和灵魂唱个反调,把消息丢过去了。
咕噜噜:你在哪,我来找你拿转学材料,我明天就要用!
迟延窝在电脑桌前,复制出了U盘内的文件,耳机里边传出的赤|裸而露|骨的性指示。
因为要剪辑处理,把何薏声音消掉,又因为是边看教程边学着剪,导致弄的很慢,这几分钟的音频听了上百遍,弄得他晚饭都吃不下去,太反胃。
等他把处理过的音频发送给何薏时已经快晚八点了,而某个聊天框……仍旧一动不动!
迟延忍不住问何薏:你晚上和魏司途有联系吗?
何薏:没有诶,怎么了?
迟延:我有东西下午被他捡走了。
何薏直接发了语音过来:“我现在帮你给他发个消息?不过白天我听他说晚上要刷镇阳中学的卷子,不一定联系得到。”
迟延:……
迟延:刷镇阳卷子干嘛?他不是读的私立!
何薏:“哦对,说起来你俩以后是校友,他也要转学。那是不是算挺有缘,提前认识了一下。”
呵,谁家朋友是这样认识的!再说了,他俩老早认识!
随即迟延头顶又冒了个问号,这私立读的好好的怎么也要转学?
但还没等迟延问,何薏就自个大嘴巴的往外说了:好像是家庭出现了变故,但具体我也不知道。
说完,也许是发现了不合适,立马又撤回了。
迟延:……
何薏带着哭唧唧的表情包道:“能当做没看到吗?一时间嘴快了。”
迟延很勉强地敲了一个“哦”。
何薏纳闷道:“不过你怎么知道他读私立?”
迟延又回他一串省略号,跑下楼去冰箱掏冰水喝。
何薏:“好吧,是我冒昧了,也没啥人不知道他,这种理科基本满分的学霸在全市都很出名,而且还是之前的中考状元。”
迟延心说屁嘞,谁关注他,不过是因为他们两家妈妈之间是好朋友。
何薏这人现实里说话有股弱柳扶风的气质,也不太开口,但在网络频道里似乎热络很多,换言之话多且很飘,容易偏离重点。
迟延给自己灌了两口冰水,重重敲着键盘:你还记得我找你说的是我东西被魏司途捡走了吗?是我的转学材料!
对面正在输入中,却什么也没发过来,迟延读懂了对方惭愧的意思。
沉默了几分钟,迟延等的都不耐烦了,人才回来:不好意思,没联系上,刚刚电话微信语言我都call了一遍,但都没接听。
迟延食指磨动着瓶盖,几乎咬牙切齿了。
为什么不主动来找他还东西!!
他哐哐哐炫完整瓶冰水,放弃了。
这一晚上他忽然理解了一句话,一次主动换来一生被动。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没事哒,老师又不会因为材料把自己赶出去,哪里是这么不近人情的地方,大不了多走一趟回三中补呗。
明日事明日管,睡觉吧少年。
翌日五点,闹钟开始叫魂,一直吵到五点半,才把迟延从床上拖出来。
镇阳夏令时的早读开始在6点35,好在政教处主任不是这个点就上班,不然迟延压根赶不及,因为地铁六点才开始运营。
政教处主任叫陈盛,人如其名是个气势十足的老师,有一双下三白的大眼睛,根本没谁敢和她对视。
陈盛翻动着迟延给的材料,证件照、户籍证明……?
她捏着迟延大清早补出来的几张纸,抬眼问道:“你的体检表、成绩单,尤其是转学证明呢?我得拿这个帮你申请学籍呀?”
迟延咽了口口水,已经打好腹稿了,正要开口,门口传来了他昨天刚认定的此生最难忘的声音。
“在这里。”
相似的回头,房间内没开冷气,只运作着一个转头电风扇,风“嘟嘟”吹拂,迎面掀起了魏司途额前的发。这次他没穿校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也没昨天冰。
可能勉强算凉白开吧,但也让迟延窸窸窣窣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陈盛:“嗳,傅医生来啦,你们俩认识?”
傅唯跟在魏司途身后,瞥见迟延“嘶”了一声: “忘了,怪我,昨天小途和我说过,让我转告给你妈妈的,但当时我手头上有个病人,忙急了事情就忘了。”
小小的办公室里,另外三道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迟延差点没忍住翻白眼,可服了,白让他转悠一晚上,怎么魏司途自己就发不了消息,还要让他妈转告。
傅唯掌心推了魏司途一把:“愣门口做什么,过去呀。”
她把魏司途的材料递给陈盛,解释道:“这俩小孩是认识,我和小延妈妈也是二十几年的朋友了,所以俩人小时候很亲,后来学校没在一块,家里也因为工作不常见面,有些年没一块了。”
……
就这会儿功夫,傅唯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她和陈盛打了个招呼离开。
办公室里就剩陈盛敲键盘的声音。
迟延瞟了魏司途一眼,他就站在离自己半米的位置,身量很高,露出的胳膊线条利落,昨天……就是这两条玩意把自己按墙上的。
他又不爽了。
陈盛录完信息忽然想起来:“嗳,迟延你前面说要申请宿舍是吧。”
迟延回神:“昂对,我家离学校很远。”
“呃……”陈盛有些尴尬道,“是这样,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应该看见了,我们学校有幢楼它还在建,那是新宿舍楼。”
她停顿了一下,续道:“至于为什么要建,就是我们学校宿舍不够了。”
迟延:……
“我们镇阳之前一直都建议学生能通校就不住校,毕竟生活条件不同,我们百年老校吧,宿舍楼都比较旧。谁知道现在太内卷啊,学生们也卷,家长又忙没时间照顾,都来住宿舍了,我们楼就不够了……”
迟延消化了一会儿,死气沉沉道:“您的意思是我明早可以迟到是吗?还是我晚上干脆别回去了?”
陈盛被他表情萌到了,差点没憋住笑,但没想到办公室里另外戳着的那位学霸,却漏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短到几乎是极轻的气音了。
迟延猛地睨向魏司途。
薄薄的镜片后,是迟延看不懂的神色。
其实魏司途长相立体了很多,轮廓也都长开了,和印象中的很不一样,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清浅而沉静,像一汪承着月光的冷泉。
迟延要说的话忽然就忘了。
视线里,魏司途嘴唇翕张,道——
“你可以先住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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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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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转学
第3章 回家
高中的消息传得都快,迟延和魏司途这边刚被陈盛领出行政楼,消息就已经传开了,高二年纪转来了两个帅哥,七选三都选的“物化生”,直线提升了全理班级的颜值水平。其中一个听说是别的学校的年纪第一,直接进了竞赛班。
两人一路上都被人当成了猴,但迟延暂时没空注意那些好奇的目光了。
魏司途说的话威力十足,震得迟延很懵,一直到他被安排进2班,安放在讲台边的座位上时,都还雷着。
他想了想,还是不把他的话当真,埋头在课桌上划拉手机——还是自己预订一家酒店来的靠谱。
肩膀忽然被人戳了戳,迟延条件反射把手机缩进袖子。
“别紧张,没老师来,我不告状的。”戳他的男生似乎觉得迟延机敏得有些好笑,眼睛弯着,递过来一张纸,“这是你的考场号,班主任上午有事不在,他昨晚上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你。”
迟延没太听懂,但下意识伸手接了: “考场号?”
男生一脸和善:“对呀,要考试呢,还是从早考到晚,一天考六门哦。”
迟延:“啊……我……”
他差点没爆粗口,咬着舌尖才说出声“谢谢”。
他打开折着的纸条。
考场26,座位号35。
怎么这么后面?
“班长,你座位号还没写,要不要我帮你。”某个女生指了指黑板,提议道。
迟延面前的男生应了声“好”,又低头看向脸色有些白的迟延,贴心问道:“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迟延抓了抓额前的头发,肉眼可见有些生无可恋:“你们学校考试,考场是按成绩分配的吗?”
不管镇阳一个年级总共有多少人,这个数字的考场和座位号,他怎么样都属于倒数了。
他在三中起码还算是中等,到这里落差那么大的吗?
“对的呀。”
迟延悬着的心死了。
“不过吧,你这次的不是,前面考场在之前就排好了,所以这次考试你直接接着最后的考场坐。”
这人说话大喘气,差点没把迟延心梗死。
他终于活了过来,脸色没那么白了:“那26号考场往哪个方向走你知道吗?我还不认路。”
“在楼上,但几楼我忘了……”班长手指在第一排趴着睡觉的同学头上戳了戳,“杨谦谦,别睡了,快点把桌子收拾了,你等会儿带新同学一起上去呗。”
说完班长又和迟延介绍杨谦谦:“我们班上次的倒数第一。”
迟延:“……”
看的出来班长和人家关系很好了,否则这样说话很可能被打,而杨谦谦只是从手臂里抬起头,什么也没说,开始整课桌。
竞赛班和2班之间只隔着个楼梯口,迟延跟杨谦谦一道上楼,正好瞥见捏着笔袋转弯出来的魏司途。
男生实在是长的有些高了,气质又冷,和人群站一块的时候,简直鹤立鸡群。
杨谦谦前边儿一直趴着睡觉,没瞅着真人过,现在新面孔出现,就知道是另一个传言里的转校生了。
他多瞧了几眼,就见新面孔朝他走来……哦也不对,他估计也是得去最后一个考场考试,只是纯粹顺路而已。
结果人到跟前,新面孔突然张口道:“一起上去?”
杨谦谦猛然转头看向迟延,就看到对方摆着毫无意外的表情,没好气的道——
“脚不长你自己身上吗?爱走哪走哪。”
这样怼人了,新面孔竟然真走在迟延旁边儿了。
杨谦谦莫名闻到了八卦的味道,默默走快两个台阶,给俩人腾空间,耳朵仍关注身后。
“晚上跟我回家?”
迟延不耐烦道:“不去。”
“为什么。”
“……”
魏司途又问:“那你想去哪?”
“酒店吧,开个房间。”
杨谦谦:“?”
杨谦谦脑壳都快被这惊天八卦炸裂了,这种话是能在公共场合直接聊的吗?
天,这俩人是什么惊悚的关系啊?!!
“但宿舍楼没那么快能住,这段时间你不能都住在酒店。”
“但你都没问过你妈妈,这事你做的了主嘛?”
“她不会不同意的。”
杨谦谦:“……”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脑子里废料这么多,这么容易脑补的……
21号考场在五楼走廊最西端,杨谦谦都还不至于真的到最后一个考场去,他停在18号,提醒道:“最后一个人考场具体有哪些人其实大多固定,你俩进去他们都
“哦,问了也buzhi
第4章 第 4 章
床上扔着一条狐狸尾巴,当然不是简单的尾巴,肖檐序往前段扫了两眼,果断用被子盖住了这个东西。
林颂浔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个动作。
他一边擦着头发,扔过来一个丝绒盒子。
“那个东西是酒店自带的,这个才是我订做的。”
肖檐序拿起来,这个字很精美华贵,按照肖檐序对林颂浔的了解,里面大概率是珠宝、钻石一类的玩意儿。
但不知为何,在看到那条尾巴后,他有些不敢打开。
林颂浔扔掉毛巾,走近:“不打开看看吗?”
肖檐序试探道:“明天开可以吗?”
林颂浔:“不行。”
林颂浔没说什么,掀掉了床上的被子,轻轻一推,肖檐序就顺从的坐在了床上。
“打开。”
肖檐序只好打开了,那里面确实是宝石,一颗艳粉色的宝石,装点在一根纤细、平滑、冰凉的细棒上。
林颂浔把东西拿了出来,放在肖檐序眼前一滚,尽管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的身体还是小幅度地一颤。
桃红
“这是什么?”
“宝石很久之前就定了,但没想好是做成项链还是袖口,或者领带夹,直到我昨天听说你去了……”
肖檐序下意识想跑,但脚刚落地,就被抱住腰,推倒在床上。
他很听话地被脱掉了睡裤。
嘴唇咬着上衣的下摆,露出平坦的小腹和胸脯。
他连被绑住双手时都没有挣扎动。
他的声音在林颂浔的动作间逐渐发潮,蹬动间宝石抵在了肖檐序视野中。
林颂浔好整以暇地看着一直没有反抗的人,问:“你的衣服里被我装了追踪器,你没有想告诉我的吗?”
肖檐序摇摇头。
“你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摇头,就是不想说。”
林颂浔两指捏着宝石微微转动,浅浅抵入。
“审讯工作碰上不配合的人,我总不能就直接算了。”
宝石镶嵌在他身前,和桃色的皮肤相得映彰,因为沾了水渍而在灯光下发出更加夺目的光泽。
“那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就叫我。”
林颂浔起身,望着侧躺在床上微微蜷缩身体的人,林颂浔摸了把狐狸尾巴,往外拽了拽了,问:“有七个档位。”
肖檐序咬着衣摆摇摇头,但生理性的眼泪染上了扑簌着的眼睫。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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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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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祝西栾仍旧顺利地把头从领口处钻出,他裸露着上半身,短袖挂在两只手碗上。
梁声昀垂眼看着他,而后,握住他手碗的手掌慢慢扯着短袖绕了两圈,那截布料收缩成手铐的大小,锢住他的双手,而另一头缠在梁声昀的手心。
祝西栾对此似乎并无意见,缩了一下手臂又坦然接受,任凭束缚。
“你喜欢这种?”
不会有回答,他又在动,身体往下挪,碾过梁声昀的小月复和……
梁声昀皱了皱眉,闲着的手搭到祝西栾腰间,不让人再乱动。
他的掌心温度很高,毫无阻隔地触碰,让祝西栾敏感地抖了抖。
相接触的所有地方都烧着了,但梁声昀的大脑却更清醒。
如果祝西栾此刻有意识,只会看到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目光冷静,却又黑沉沉地深不见底。
祝西栾嫌不够,手没发动,身体却没接收到其他的安扌无。
他嘟囔了句什么,像念某种咒语似的。
表情很可爱,露出了小时候会有的瘪嘴蹙眉的样子,仿佛受了梁声昀莫大的欺负,用这副无辜相跟梁声昀讨厌他说法。
说起来,祝西栾确实挺无辜。
是他先越界的。
梁声昀单手扯下沙发上的薄毯。
到底天气已经凉了下来,温度正式入秋了,这么一会儿祝西栾的皮肤就有点冰了。
他单手把毯子披到祝西栾身上,祝西栾还是不太满意,倏地倾身。
薄毯盖住了两个人,也遮挡住了客厅打在身体上的光线。
幽暗出,跨骨撞到一起,拱起的热度正大光明地蹭上梁声昀的。
石更起来的事物格外具有存在感,梁声昀几乎能想象它的形状轮|廓。
上面也不闲着,祝西栾的鼻息喷洒在梁声昀颈侧,他伸出舌头,舌忝咬上去。
“......”
口干了,气息也灶了。
梁声昀望着头顶晃眼的吊灯,手慢慢抚摸上他的后背,陡然受这样的刺激,他立竿见影地支了起来。
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间本就拥挤,现下挨挤在一块,连喘气带动的轻微动作,都像是耐人寻味的磨挲。
可手掌下感受到了祝西栾后背的疤痕,梁声昀骤然回神,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祝西栾的呼吸扑向他的脸侧,嗅了嗅,而后柔软舌头舔了舔他的耳垂,像一颗晃荡的水珠滴入,顺着梁声昀敏感的耳道神经流动,淌进他心口,又化作一团火,往下烧得愈来愈烈。
梁声昀偏开头,用强大的意志力抬手盖住祝西栾的脸,他像只发情的小兽,毫无意识,所有动作皆受生理本能驱使,遭到阻拦,他皱起眉头,扭了扭身体,一口咬在梁声昀的掌根。
被绑住的手开始挣扎,不耐地想舒缓自己的**,梁声昀紧紧攥住了。
“别动了。”他声音哑了,抱住祝西栾撑起身,慢慢站起来,祝西栾双腿动了动环住他的腰。
全自动亲昵挂件模式。
一个像在抱小孩的姿势,但怀里的人不安分,探头去寻找梁声昀的嘴唇。
他想接吻。
梁声昀只能一手托着他,另一只手卡住他后脖颈,把他送进客卧内。
第二天醒来时,祝西栾穿着短袖和牛仔裤。窗外雨声“哗啦啦”的雨声,他迷迷糊糊在枕头上埋了一会儿,不想起来。
这张床特别舒服,窗帘拉着没有透入一点光线,整个房间内弥漫着舒心的、淡淡的木制甜香。
躺了大概二十来分钟,他才察觉不对。
他现在住的小宾馆,哪来这么好的待遇。
祝西栾猛然睁开眼,摸索着打开灯,果然,不是宾馆。
他下床拉开门,看到熟悉的客厅,才松了口气。
原来昨天没回去,是睡在梁声昀这儿了。
厨房里冒着“滋滋”的黄油奶香,祝西栾愣生生地走过去,在门口叫梁声昀。
“我昨天是在沙发上睡着了吗?你把我挪进房间的?”
梁声昀把打好的鸡蛋液倒入锅中,抽空看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仿佛不太想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淡淡道:“你房间里就有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洗完出来吃早点。”
“……喔。”祝西栾望着他一身藏青色居家服的背影,犹豫片刻,试探道,“我昨天晚上有没有……”
他吞吞吐吐,话也不说完,梁声昀一脸奇怪地回头,“什么?”
这时候熬在电饭煲中的粥好了,响起“滴滴滴”的提示音,梁声昀往蛋液上放了两片切好的吐司,而后放下手上的铲子,挺忙碌地拔掉了电饭煲的电源。
“……”祝西栾抓了抓头发,“没事,有衣服给我穿吗?我想洗澡洗头。”
“客厅沙发上,我准备了几件你自己选,不过是我穿过的。”梁声昀握住平底锅的木柄,手腕微微用力一扬,金黄的蛋皮在空中稳稳翻了个面。
祝西栾揉揉鼻子,去打理自己,他选了套米色运动服穿。
他在身高上不比梁声昀矮多少,裤管略长,微微松垮地耷一些在鞋背上,倒也刚好,只是腰身有点大了,祝西栾不得不腰带扎得紧几寸。
但这衣服就不大合身了,梁声昀穿着衣服时看起来很瘦,但祝西栾见过他的身材,脱衣后虽说不是壮硕那一挂,但肌肉精悍紧实,份量很足,运动装又本就是宽松款式,现下穿到祝西栾身上,竟足足大了好几圈。
天,梁声昀不会有两百斤吧。
“你的衣服也太大了吧,怎么会这样。”祝西栾甩着空落落的袖子,沮丧地坐到桌前,梁声昀把蛋包三明治推到祝西栾面前,里头搁了芝士、西红柿、青菜和牛肉,份量很足,他又给祝西栾盛了碗浓稠的海鲜粥。
祝西栾吃的很慢,对三明治里的西红柿也挑剔,梁声昀看出他好像不太爱吃,问:“你想吃什么?”
他看了眼手表,道:“要是方便的话,给你做。”
祝西栾吞下嘴里的粥,大脑好像还没正式开机,慢吞吞摇头:“我早上……不太吃需要咀嚼的东西,一般是喝点流食,比如酸奶、豆浆之类的。”
“……”梁声昀听完当场反悔,武断道,“就吃这个。”
“……喔。”祝西栾其实对吃什么没有意见,哪会这么不懂事。他咬了一大口牛肉,鲜嫩的肉质在他口中像在很辛苦地嚼蜡。
梁声昀三两下把三明治吃完了,祝西栾连三分之一都没吃下去。
“我发誓——”祝西栾说着还有模有样地竖起三根手指,带着一点点笑,眼睛亮亮的,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嘴角沾着点番茄酱,梁声昀眼里看挺像卖乖撒娇的小狗。
“我绝对不是对食材和味道有意见,只是这世界上就存在着一种早上起来吃饭很困难的人群……我的胃还没开张……但我会吃完的。”
“理解。”梁声昀靠在椅背上喝水,想了想,道,“可以给你蒸个鸡蛋羹。”
“哇。”祝西栾有些惊喜和感动,吃食上很少有人对他这么上心,在谭家时得跟谭季严一桌,他要是吃成这个德行,会被骂滚蛋。而跟池昕在一起的几年,他倒是挺上心,但毕竟大学时住在学校,没有这样的便利。
不过按照他那个尿性,有条件后,应该就不会太在意了。
祝西栾拿起餐盘跟梁声昀进厨房,见他单手打了个蛋,往碗里熟练地加入酱油和一点点料酒。
“给我拿双筷子。”他吩咐人,祝西栾就给他递过去。
手机振动声连连响在厨房,催命似的,梁声昀用筷子刮了一抹猪油,空着的手拿出手机。
“你会搅拌嘛?”
祝西栾一副你太小瞧人的表情,接手了后续地工作。
梁声昀打开微信页面看消息。
席沚:【发送了一段视频。】
席沚:【66666666666666】
席沚:【圆乐病了,我昨天想看看它,就打开了你家的宠物监控,没想到老天爷的,你在客厅上演19禁!!】
席沚:【zxl也太主动了吧,客厅灯还大敞着呢,就脱衣服搞……】
席沚:【搞脐橙!】
“……”
梁声昀:【侵犯**了,你是偷窥癖?】
祝西栾嘀嘀咕咕地凑过来。
“你不会以为我是厨房杀手吧,我告诉你,我也很会做菜的,肉沫茄子啦,番茄炒蛋,我还会炖汤……”
梁声昀正快速在键盘上敲字:把视频删掉……
祝西栾对肢体接触本就不敏感,他在生理机制上似乎就跟小猫小狗一样,熟悉了就喜欢贴近,从小到大都如此,这会手腕“噼里啪啦”用筷子快速搅动着,也没注意边界感。
肩膀碰到了梁声昀后背。
“……”梁声昀飞快地退出微信,熄屏。
祝西栾手一顿:“……”
他慢慢直起身,挪远一点,指责自己太没边界感了,聊天记录都是终极秘密,他这样凑上去像偷看似的。
大清早,发那么一大篇消息,应该他女朋友。
“……”
真是罪过,罪过,祝西栾加快手速。
“你要打发鸡蛋吗?”梁声昀把碗拿了回去,加了温水而后扔进微波炉,他指了指盘子上的三明治,“要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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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