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难思复》 第1章 报道与初见 傅雪行带着通知书和身份证,来到一中的公告栏前找自己的名字时,突然被撞了一下。 他回过身,看到一个近到差点要贴到自己身上的男生,对他露出内疚的神情。 “不好意思啊,刚刚后面的人推了我一下,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没事。”事出意外,且对方也已经道歉了,傅雪行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侧头看到贺新岁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同时也欣赏到脑壳在贺新岁下巴颏上留下的杰作。 还好早早了出门能站在最前面,要是在后面不得给我挤碎了。 傅雪行又确认了一遍学号与所在班级无误后,走出群人,而身后的贺新岁并没有上前占据空位,反而先他一步离开,任由后面的人抢夺他俩空下的免推名额。 二人一前一后,向高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不用看一下分到哪个班吗?” “!?” 这人怎么一字不差的把我的话说了。 傅雪行悄悄屏息了一秒,快速调整好心率与情绪,然后摆出一副“你是在和我说话吗?”的神情看向他。 而一直没有得到反馈的贺新岁,故意放慢脚步,在二人并肩对视的一瞬间,傅雪行脸上的疑惑,把贺新岁本来很准的第六感剁成了臊子。 而他则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继续说道:“也就是我长得高,不站在前排也能看到公告。” 但这话不但没有缓和尴尬,反而将傅雪行的微表情逐渐抹去,露出本就暗沉的面色。 这人话好多啊…… 贺新岁见状,以为是刚刚说的那句话重创到了他的身高,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啊,我只是在口嗨没有其他意思。” “没事。”傅雪行嘴上的云淡风轻,敌不过本身阴沉的气质,让人听不出话里的含义,哪怕是真的不打算与一个路人计较。 “话说你在几楼啊,三楼?还是四楼?总感觉你从刚才就一直在思考,就像把大脑放在异次元里偷偷背着我们学习一样。” 贺新岁还在尝试用话术打破尴尬,但这反而更让傅雪行不知道该说什么,本以为用沉默能终结对话,没成想贺新岁还可以自顾自的讲起单口相声。 他们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最后一同迈入“高一(30)”班的大门。 而傅雪行见状,心里默念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好倒霉啊…… “贺新岁!” 还没等贺新岁为刚刚的对话做个结尾,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没想到你也来一中了。”贺新岁闻声,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坐在最后排的老球友何宵月走去。 “害,之前打球的时候你也没问啊。” 二人坐在一起寒暄的期间,何宵月扫了一眼钟表的小动作被贺新岁尽收眼底,于是他提前摆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就在何宵月看向贺新岁,二人眼神交错的一瞬间,所有的话语都化成脸上默契的笑容,随后抄起篮球双双冲出教室,去提前享受未来要陪伴他们三年的篮球场。 随着时间的推进,空座位逐渐减少,在台下学生们没有一丝对新学校、新学期的期待中,班主任老王踩着上课铃声与烦闷的气氛走上讲台,扫视着下面被早起折磨得精神萎靡,但能在未来化成卡里的每张红票票们,慷慨激昂的开始开班会。 “报告!” 班会即将结束,贺新岁和何宵月抱着篮球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教室门口,给里面死气沉沉的氛围带进了一丝生气,同时也给老王脸上留下生气的通红。 “怎么还没正式上课就迟到啊,这么有活力,就一会儿领书消耗一下。” 他俩的迟到宛如一个下马威,逼得老王威严骤减,但他又不想在第一次见面就生出矛盾,只好别扭的吃下哑巴亏,给他们递了个台阶。 二人见机迅速溜进教室,与此同时,老王宣布要按成绩排名决定班长和课代表。 “那就班长何宵月,副班长贺新岁,这两个孩子名字好听学习成绩还这么好,快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但并没有人站起,同学开始自发的扫描附近的可疑人员。 他们逐一排查眼里带着迷茫的人,就好像“迷茫”可以被当做铁证,可以被赦免一般。 直到最后所有人被都排查嫌疑,侦探们齐刷刷的回过头,锁定了这两个还没回到座位上的当事人。 “老师,是我们……”见已经被猜到,何宵月只好放弃挣扎。 完了,白夸一顿不说,要是让他俩当班长,这班成绩本来就倒数就,这下不得直接变体育特长班啊。 老王见状后脸色变得铁青,抄起成绩单开始比对单科成绩。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俩还真全能啊,坐吧坐吧,那选班长的事先放放,先选课代表吧。” 这俩活宝根据中考各自满分的科目成为相应的课代表后,傅雪行以为靠自己全校倒数的成绩能躲过一劫时,墨菲定律开始悄悄作祟了。 “英语课代表——傅雪行。” “我?”虽说他的英语单科考得很好,但放全校根本不够看的,没想到在这居然排第一。 “是想换成其他课代表,还是不打算当。”老王听到傅雪行发出的动静,专门停下询问他的意见。 “你来决定就好。” 傅雪行觉得有点奇怪,毕竟宣布完有反应的不止自己一个,但能让老王停下多说一嘴的,他还是头一个。 “没有意见的话,那就先这么定了。”老王边说,边用一副恨不得把傅雪行纹进眼睛里的样子盯着,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随着选课代表,安排座位,领书发书,打扫卫生等流程结束,老王又说了几句明天军训别迟到之类的话,就让他们放学了。 傅雪行站起身正忙着收拾书包,贺新岁和何宵月正抱着篮球从他的身旁跑过,二人荡起的微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引的他用目光去追随他们的背影。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的看着二人的背影,在心里喃喃道,“好有活力啊。” 而贺新岁就像听到傅雪行的心声一般突然停下脚步,原路返回。 傅雪行见他冲自己跑来,连忙低下头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收拾起书包。 而另一边,跑着跑着突然只剩下他自己的何宵月,在找人无果后,见贺新岁瞒着自己偷偷溜回了班就气不打一处来。 “贺新岁!!!再晚篮筐就没有了!!!” “这就来!” 在回复完何宵月,贺新岁站在傅雪行的桌前,笑着继续说道: “那明天见,傅雪行。” “嗯。” 傅雪行独自走出校门,在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后,消息瞬间炸开。 妈妈:恭喜我的宝贝即将要开启高中的学习生活啦! 爸爸:听说一中管的很严,不过爸爸已经和你的班主任打好招呼了,他平时会多照顾你一点。 哥哥:(转账5万元)这钱你收下买文具充饭卡啊。 姥姥:今晚来姥姥家吃饭好不好呀,姥姥要做一大桌你爱吃的来庆祝小雨宝贝入学。 …… 他们的消息不但没有让傅雪行感动,他反而还因要挨个回复消息感到麻烦。 光是礼貌性的寒暄几句就要花费半个小时。 他们有心或无心的问候,却需要自己认真回复,并安抚好每个人的情绪,他们的理所应当对他而言过于窒息。 应付完所有人,只剩他哥傅延印还差两句没寒暄完的时候,傅雪行就已经累得瘫软在了沙发上,不想再多打出一个字,不禁感慨道: 还好给他把房子买了在学校对面,不然这波精神攻击才刚使出两招,自己就被点中了累穴,瘫倒在马路上,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 “你一个人住可以吗?要不让姥姥过来陪你。” “不用,我现在只想吃饭。” 随着肚子发出的声音愈加频繁,就像大战时刀剑发出的碰撞声一样,提醒傅雪行要及时结束本次武林比拼,避免伤亡惨重。 “去吧,记得把钱领了。” 随后他匆匆结束聊天,向学校食堂进发。 傅雪行快步来到食堂,然后按照门口处的引示牌在手机上绑定并充饭卡,但总是在充值后弹出404错误,他硬拖着早已空空如也的胃在原地重试了多次。 “没想到小雨也来吃食堂,好巧。”一旁吃饭的余鹄白注意到傅雪行在引示牌前停留时间都够他充三张饭卡了,于是主动上前去打招呼。 傅雪行原本不准备搭理这个有可能来向他推销保险的人,但转念一想,他居然喊的是小雨! 知道自己小名的人太少了,此人一定不简单。 “是遇到问题了吗?” 余鹄白语气平淡,脸颊平缓柔和,整个人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尖锐与圆钝,个性与风格平衡得很好,不会让人觉得平庸无聊。 这么一位气质宛如在温水中放了一块冰的特别之人,哪怕多年没见,也能让他在记忆碎片找到与之匹配的这抹白色。 自从他们小学毕业一起去过迪士尼后,双方家长都因工作没时间重聚,而他俩此前本就不熟,少了长辈间的这层关系,他们也就失去了联系。 虽然彼此不是很熟,但与此前没见过的同学们相比,还是要好上不少。 “嗯,试了几次一直充不上……” 余鹄白接过傅雪行的手机,在看到“充值失败”提示框下面的“转入50000”后,就懂了问题所在。 “可能是一次性不能充这么多,要不你先把二维码拍一下回去再充吧,今天就先刷我的卡。”余鹄白说着,拿起一个新餐盘递给了他。 “真是麻烦你了。”傅雪行接过,跟在他的身后,来到打饭窗口。 “也就是个十元自助快餐,客气什么,家父家母受你家那么多帮衬,我刷个饭卡也是应该的。” 这捧哏式的接话方式让傅雪行感觉很不舒服,不想再聊他们父母有关的话题,就随便找了个话题。 “怎么想起吃食堂了。” “你家不是准备在海南开度假村嘛,我父母也去筹备分公司的事,家里现在就只剩我一个,所以在哪吃、吃什么都无所谓了,不如来尝尝食堂。” “那你呢,怎么不去姥姥家吃。” “姥姥在郊区,而我住学校对面的那个小区,来回一趟光开车就要3个小时,没必要因为吃顿饭专门跑一趟。” “真巧,我也住那个小区,只不过离家不远,佣人每天都会过来送饭,欢迎你常来啊。” “好。” 他们的对话就像一颗乒乓球,持续在两个实力相当的运动员的手中一来一回进行着持久赛,还不妨碍吃饭。 随着食物见底,食堂也迎来用餐高峰期,原本空荡的房间突然被嘈杂声填满,桌位也从任人挑选摇身一变成了“抢手货”。 何宵月端着餐盘,飞速锁定了余鹄白旁边空着的那个座位,然后连忙上前询问: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没有,你坐吧。” 余鹄白应声,把放在椅子上的书包背在了身上,而对面的傅雪行正直勾勾盯着何宵月,甚至连筷子都放下了。 “咳咳,吃饱了吗?” 在余鹄白的提醒下,傅雪行突然回过神来,同时这个端正、且五官均衡到没有一丝特别之处的面孔在他记忆中扑棱了一下,就被打断沉溺到更深的地方。 “走吧。” 二人把餐盘放回到回收处,一起走出食堂。 穿着各色便装的新生在校园里不论做什么,都是在肆无忌惮的散发着鲜活与朝气,哪怕烈日给整个学校加上了金色的滤镜,也抵不过青春透出的光芒,让人感到刺眼。 在金色的校园生活即将开始时,他们的故事,与他们的故事却悄然开始了…… 第2章 早餐与凉面 “父亲,你记得有位姓余的合作商吗?就是当年一起去游乐园的那位。” “记得,那位余老板从酒店刚起步就在负责设计与装修,咱们家能有今天现在得有余老板一半的功劳。” 父亲的语气轻快,而且称赞不断,让傅雪行对余家的重要性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看来不管是看在父母还是公司的面子上,自己都得和他搞好关系。 第二天,傅雪行依旧是能为了不用排队起了个大早,率先来到了食堂窗口前。 盖子食物上保温布一掀开,摆放整齐、样式齐全的面点,开始的肆意绽放热气与香味吸引学生。 如此场景下,傅雪行也忍不住见饭生情,只不过生的是昨天蹭晚饭的人情,再加上昨晚父亲的那番话,于是他拨打了余鹄白的电话。 “是我,傅雪行。” “啥事啊这么早……”余鹄白的语气格外慵懒沙哑,一听就知道还在梦里。 “我到食堂了,用给你带份早饭吗?” “嗯……”他拖着长音,比起回答更像是在开嗓。 “那你一会儿来我们班拿吧。” 他懒得去管余鹄白到底想说的是什么,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己也会把他的那份买了。 在他要买的时候,傅雪行的情绪突然开始震荡,并且深呼吸几次也难以平息。 见周围已经有学生排队了,他也不好再耽搁,只好遵循内心波动的峰值,提着装了三个肉夹馍的塑料袋,走出食堂后,对着它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买了,那就也请贺新岁吃顿早饭吧,毕竟是自己把他下巴颏给撞红了,也给他还个人情吧。 好,一会儿就拿这句话当借口吧。 他这么想着,同时情绪的异常也随之平息。 “小雨小雨。” 就在傅雪行手里的肉夹馍即将被消灭干净时,余鹄白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班门口。 “去去去,学校里别叫我小名。” 他把剩下的肉夹馍一口塞进嘴里,去扔塑料袋的同时,顺便抄起余鹄白的那份早饭,塞到了他的怀里。 “谢谢哥!” 傅雪行也转身进班时,突然看到贺新岁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座位上。 完了,他都已经到班里了,这还怎么送啊,早知道刚进班的时候就该给他塞桌洞里的。 话说……见面的第二天就送早饭会不会有点奇怪啊…… 傅雪行越想,思绪就越打结,根本无法给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早啊,话说你早饭买了不吃吗?” 同桌郭景明拉开椅子,给正盯着肉夹馍陷入头脑风暴的傅雪行打了个招呼。 傅雪行灵机一动,突然想到这个烫手山芋最好的丢法。 “嗯,是送你的。”他郑重的捧起肉夹馍和豆浆,摆到了郭景明的桌子上。 “那谢了。” 这人买早点就为了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和吃的搞通灵呢。 郭景明打开塑料袋,若无其事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不就是送个早点,我到底在纠结什么啊,他在也好不在也罢,直接丢桌子上不就完事了吗? 话说突然给一个女孩送东西是不是更奇怪了,更何况是原本是买给别人的…… 想到这里,傅雪行突然看向郭景明。 “怎么,你后悔了?”郭景明感觉到他的视线,瞥了回去。 “没,我就想问问明天用给你带早点吗?” 他强压着心里的慌乱,用他本就是这么想的的气势,气定神闲的回答道。 “这多不好意思,但你都这样说了,那就麻烦了。” 郭景明说着,并咬下了一大块肉夹馍。虽然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但在傅雪眼里,那一口还将他的局促感一并咬下,嚼了个稀碎。 傅雪行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窗外。 我要是能有她一半的松弛感该有多好…… 集合时间一到,高一全年级列队来到操场开动员大会。 随着领导讲话,教官演练,一系列流程结束,还没等腿站麻,各班就被带到原定位置上,把刚刚没受够的罚站之苦,伴随着教官的训话声,一并补了上来。 “我是负责带你们军训的张教官,在这强调一下,有问题打报告,随便说话乱动的,全班一起罚站,都听到了没!” 教官神情威严,抱起胳膊,在队伍的前排走了个来回后,一嗓子下去连带附近的几个班一并驱散了睡意与懒散,立刻站成了标准军姿。 “手指并拢,脚尖分开,脚跟并拢……” 教官的话语随着气温的升高而渐渐减少,在阳光开始刺眼的时候,他们班的军姿已经能勉强看的过去时,教官就奖励他们在其他班的注视中,去到附近的树荫下休息。 贺新岁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想到站这么一会儿骨头都要散架了。” “有吗?我觉得得站了得有一上午了。” “怎么可能,现在还不到十点,刚刚也就站了20多分钟。” “还有六天半该怎么熬过去啊……” 贺新岁一说话,附近总会有学生都围上去,他们说说笑笑的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夏日的热浪与他们的嘈杂声相得益彰,但是这么有活力的场面出现在了军训的场地上,只会让其他人觉得更加燥热。 傅雪行拿起水瓶连喝了好几口,然后拎起衣领抖了抖,只可惜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没把体感温度降下来,就又得去大太阳底下集合站军姿。 其他班开始休息,余鹄白借上厕所为由头,带着一盒牛奶,划过大半个草坪,走向30班。 少年的到来宛如是一片可以挡住烈日的云朵,在他人的注视下,一步步也走进了他们的脑海,然后在他们干涸的心中落下一滴泉水。 他把牛奶放到30班的放包处,然后拍了张照片发给傅雪行后,就回到了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与被使了“葵花点穴手”定在原地的30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随后他们班的同学们紧盯着那盒牛奶,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可以获此殊荣。 休息时间一到,他们的视线又都集中在了去牛奶附近拿东西的“可疑人员”上。 傅雪行拿出手机,看到了余鹄白之前发的消息: “帮忙解决一下牛奶,放你书包旁边的那个。” 走这么远过来就为了让我处理垃圾啊,这个家伙真是…… 然后傅雪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拿起牛奶,赌气似的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他是来给你送牛奶的吗?”感觉到周围人有点不对劲的郭景明连忙走上前。 “嗯。” 他简短的回答,反而让围坐在附近吃瓜的人为之兴奋。 虽说傅雪行身形纤细,还没到一米七,有点长发丝没有盖住眼睛,所以更能感觉到他的眼睛是个深邃的黑洞,好像总是在吞噬着眼前的一切,与其他有点硬朗的四官一并点缀在象牙白的皮肤上,精致的像一个忧伤阴郁风格的小手办, 如果他和温润的余鹄白站在一起,二人一黑一白,就像一个完整的八卦图,彼此反差又互补,反而更好磕了。 “他们看你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误会了你们。” 郭景明站在他的旁边,假装找东西,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 傅雪行细细品一下她的话,琢磨出了里面的深意。 随后的几分钟里,谣言越传越奇怪,听不下去的何宵月也过来提醒他。 “同学,我听见人在议论你和外班的那个人。” 一盒牛奶就把他推到了话题中心的傅雪行,真是哭笑不得。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 在他明确指出是被误解后,何宵月主动找到教官解释原由,提出需要一点时间处理班级内部的风波,并得到了许可。 于是他带着傅雪行和几个男生离开了操场,来到超市提了两箱半的矿泉水。 “阿姨多少钱。”贺新岁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傅雪行见势把手挡在了镜头前,并把饭卡递给了阿姨。 “我来。” 他们提着矿泉水回到班级所在地,并发到了每位同学的手里。 然后何宵月带傅雪行来到队伍最前面,大声说道: “傅雪行同学请咱们全班喝水,大家别辜负了他的一份心意,也要像他对咱们这个集体一样,相互爱护,相互维护。” 陌生的同学,无聊的军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在他们眼里都能成为乐子。 而误会在刚开始酝酿的时候,何宵就立马冲上去把火心踩灭,没有造成除了饭卡以外的其他伤害,也没有留下任何话柄。 “谢谢你。” “没事,我应该谢谢你的水,这事别往心里去啊。” 何宵月说完,拍了拍傅雪行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然后去给教官递给了一瓶,并示意军训可以继续了。 放学后,气不打一处来傅雪行来到校门口,在看到正优雅的和同学们挥手说再见的余鹄白后,感到愤愤不平,对着他的肩膀就使出了一记友尽拳。 “干嘛啊,请你喝牛奶还不乐意了啊。” 余鹄白搓了搓有些泛疼的肩膀,对他突如其来的出拳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还好意思说……” 二人边往小区的方向走,边给余鹄白讲述刚刚的经过。 “我的天,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可是不妨碍现实变成了这样。” “好了好了,这事怪我,那来我家吃凉面吧,就当是给你赔不是了。” 在他们路过在非机动车停车场时,遇到了准备骑自行车离开的何宵月。 傅雪行连忙拉着余鹄白上前,“还好刚才有你帮忙,真的很感谢你。”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全。”余鹄白见机也立马垂下头来。 何宵月则微笑着安慰他们,“没事,这事都过去了,况且他们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今天这么热,午休时间也短,不如就来我家吃饭吧,睡醒一起去学校军训吧。” 余鹄白主动提出补偿,何宵月几经推辞,但余鹄白就是不肯退步。 “那好吧。”何宵月重新锁好电动车,给爸妈报备了一下,就跟着他们来到了余鹄白家。 缓缓打开门后,里面纱制的窗帘透出的暖光撒在了浅色的家具上,一旁的餐厅也同样没有其他多余的颜色与装饰,温暖而又简洁。 只有摆在餐桌上各式各样的菜码,用不同的亮色在争抢关注。 三人坐下,各自拿起碗,从漂浮着冰块的面盆里捞起面条,淋上浇头,再拌上一些配菜和炝韭菜后,开始大口朵颐。 “你家阿姨凉面做的真好。” “那是,喜欢的话明天也来吃啊。” “行,那麻烦你们了。” 余鹄白和傅雪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然后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宵月。 “那你呢,明天要来吗?” “这……”何宵月抱着碗看向傅雪行,只可惜他正埋头吃面,没有注意到对他发出的求助信号。 “不用了,我回家吃。” 吃完饭后,傅雪行正准备回家午休,但感觉留何宵月一人睡在刚认识没半小时的人家里可能会不自在,于是主动留下了。 在向傅雪行确认可以和他睡客卧的双人床后,余鹄白把何宵月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你就睡这张单人床吧,一会儿到点了喊你起床。” “好。” 何宵月进入卧室,里面简洁的风格用客厅延申到这里,但与之不同的是,书桌附近摆满了全套已经翻过的课本以及习题册,稿纸和笔随处乱扔着,杂乱的样子同这个房子格格不入。 从家门,再到卧室门,淡然洒脱的门被一道道打开,最后留在地上的杂乱“证据”都在指向余鹄白远没有外表那样的洒脱。 这人真是不简单啊…… 第3章 牛奶与四楼 贺新岁买了两盒同款牛奶,喝过后觉得它味道平平无奇,就是将常见的牛奶混在一起,然后把特点和风味全稀释成一盒什么都不占的“完美”牛奶。 但一想到傅雪行当时喝得那么快,那一定是自己的品牛奶能力不足,喝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贺新岁把另一盒牛奶放进冰箱,就如同《初恋这件小事》中小水不许别人碰那杯可乐一般,把对牛奶感到好奇的爸妈赶走。 一到下午,贺新岁来到班里,把冰了一中午的牛奶放进傅雪行的桌洞里,只可惜这位当事人快到集合时间了还没来,他也只能先离开教室。 希望傅雪行喝完后能缓和与他之间的隔阂。 贺新岁边想,边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操场,但没成想“凉面三人组”正向从校门的方向一步步走来,先前的幻想也被一步步踩碎。 他们怎么一起来上学了?既然傅雪行直接来操场,那岂不是喝不到我专门冰过的牛奶了嘛!? 不行,这事一定还会有转机! 想到这里,贺新岁连忙回班去拿牛奶。 “乱跑什么,过来集合!” 教官看出了他的意图,用威严的眼神抑制住了他妄想造次的想法,贺新岁只好深感遗憾的回到队伍里,战术性的抛弃了他的“队友”。 放学后,比起去再管牛奶的事,贺新岁更想带着私心去喊何宵月去打球。 “你们下午一起来学校的啊。” “嗯,中午放学的时候被他们拦下了,然后就一起吃了凉面。” 回去?回哪里?为什么要拦何宵月?他们吃的凉面好吃不? 从何宵月的回答中随便拿出来几个字都能让贺新岁摸不着头脑,使他一时不知到该先从哪问。 于是手里的篮球卷着他的思绪,一起飘到了界外。 “今天就打到这吧。”何宵月看出他有心事,于是主动喊停,把球捡了回来。 随后二人坐在台阶上,何宵月就把今天中午的来龙去脉直接讲给了他。 没等贺新岁开口,他就主动进行解释,再加上余鹄白带来的小风波也被完美解决。何宵月超强的执行力和情商,让贺新岁意识到自己还有许多不足。 他由衷的感慨道:“能和你分到一个班真好啊,感觉以后不管我离了多大的谱,都能有你的谱给托着。” 贺新岁这话别扭的和吃了毒蘑菇一样,但何宵月也能迅速找到他话里的重点。 于是何宵月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当你是在夸我靠谱喽。” “喂,谁夸你了,脸怎么这么大啊。”他的话宛如一记勾拳,直直打在了贺新岁的脸上,给他打破防了,于是连忙反驳。 “不承认夸我,那靠谱呢?” “你这家伙!” 词穷的贺新岁想要扑上去捂嘴,却被何宵月识破并提前躲过,然后抱起篮球往校门的方向逃去。 “别跑!”贺新岁连忙起身去追他。 夕阳西下,他们身影被拉长,在操场上肆意嬉笑挥洒汗水…… 第二天,傅雪行依旧买了三份早点回班,数量同昨日不变,但犹豫却少了几分。 没过一会儿,郭景明和余鹄白相继进坐到他的旁边,一同吃起了早餐。 “你今天怎么来我们班里吃早点啊。” “我回趟班得上四楼,吃完再下来去操场军训,怎么也比你们在一楼的多走了一百来步,光是想想就为我的腿打抱不平。” 四楼…… 郭景明的耳朵在捕捉到这两个字后,大脑迅速关闭了所有与外界取得联系的通道,只留下内心深处的羡慕与不甘膨胀至全身,险些从她微微颤抖的指尖炸开。 他们所处的第一中学虽说每层各八个班,四平八稳的和个方形一样,但最好的授课老师同成绩最好的学生自上到下逐层分布。 而同层的学生随机分班,如果下一次期末考试与本次考试的成绩排名区间段相一致,就继续留在原班。且只有二至四层每班固定40人,而其余的人不管剩多少,一律都塞在一楼。 这原创的楼层金字塔管理法推动老师和学生内卷,使第一中学连续十年拿下了全市第一的殊荣,从而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扩大内卷程度。 所以四楼中的每一个班,都是老师与学生用成绩当武器,打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必争之地。 余鹄白察觉到郭景明那宛如醒面团般膨胀的不甘心,于是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 “每学期都有一次调班的机会,有可能下次就是我去四楼找你们吃早点了呢。”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的话不但没有给面团排气,反而把烤箱预热了。 郭景明是拿着初中全校第一的成绩单才来到这里,没曾想之前在排名上独占鳌头的自己,到了这里竟只是学校里的差等生。 于是她在听到余鹄白的话后,暗暗下定决心,终有一天自己要考到前320名,坐在金字塔尖上,不再留下第二次被贴上“差等生”标签的机会。 “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郭景明把早饭收进包里,匆匆离开了座位。 他们见状没有做声,静静的看着她消失在班门口,只不过一人对此饶有兴趣,另一人漠不关心。 “或许在某一次的期末,她真的能得偿所愿。”余鹄白的语气平淡如常,但看向门外的眼神越加犀利。 他的一番话,再加上门外响起的背单词声,二者相结合,也让傅雪行弄了懂郭景明出去的原因。 “她会的。” 这么有上进心的人要是三年只待在一楼,那真是太可惜了。 “你学学人家,别光顾着吃早点。” “知道啦知道啦。” 傅雪行随便应付了两声,然后把手伸进了桌洞里,准备学郭景明提包跑路时,一个有点重量的方形纸盒打断了他的前摇。 嗯?是盒牛奶? 余鹄白和郭景明来得没有自己早,要是送也应该刚刚当面拿出来了,所以不可能是他们,那送牛奶的还会是谁呢? 他带着些许期待的转过身,然而贺新岁那空空如也的桌子无法用桌子腿给他蹭出: “是他没错,我都看到了!” 然而在一片寂静中,他的候选人名单中又多了几个人。 会不会是那些起哄的人故意放的? “怎么一提起学习不是装傻就转头的,到底有没有往心里去啊。”余鹄白对他的这些一系列的小动作很不满。 “好了好了,请你喝牛奶。” 傅雪行说着,把牛奶丢给了余鹄白。 既然他拿我当垃圾箱,我就反击回去。 余鹄白拿到后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收到牛奶了啊……” “又?那你可真受欢迎。” 听到那个关键字时,傅雪行突然想到了那盒余鹄白不惜走过大半个操场也要送给他的牛奶。 “啊啊啊啊,别说了,馅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余鹄白慌忙的抓起馅饼就往傅雪行的嘴里塞,想借机剥夺他把后半句话说完的权利。 傅雪行看他手上慌乱个不停,就好像打完这套军体拳能盖过质疑一样,于是在心里喃喃道:看来是被我说对了…… 六天半的军训生活转瞬即逝,同学们把网上能找到的所有求雨仪式试了一轮又一轮,却连一片云都没带来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在这大晒场里足足晒了六天半。 在完成队列练习,学唱军歌等项目的同时,也把他们这一粒粒小黄豆炼为漆黑醇厚的酱油,即将在下午被按班按箱,摆放在学校领导的面前验货。 下午的气温和阳光尽情的点燃气氛,创下了今年的最高温,给本次活动助兴,但有些小酱油却并不领情的中暑晕倒,直到因中暑倒下的量远超于前些天的总和时,汇报表演正式拉开了序幕。 32个班依次上场展示,哪怕平均一个班不到两分钟,轮到30班也得到猴年马月了,于是表演完以及待表演的班级按班级位置坐在大太阳底下,化身人形加湿器蒸发水气,为云层的形成献上了没有功劳全是苦劳的贡献。 傅雪行看到他们集合与流过6天半汗水的位置上早已被其他班级的学生占据,那里早已没了他的汗迹,就像他不曾去过一样,于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结束了啊。” “不,是要开始了。” 贺新岁来到傅雪行的身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想要从景别里弄懂他话里的含义,但一群陌生人根本无法提供任何线索。 傅雪行听到他的回答后,含笑反问道: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吗?” 他带着些得意的回过头,对上傅雪行的视线,“你不是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至少我知道你现在是在和我说话。” “那还不如知道明天上课的事。” 又在说莫名其妙的话了,这人真是…… 傅雪行移开目光,懒得理他,而坐在周边的人却敏锐的捕捉到了“明天上课”这几个关键字,迅速围坐过来。 “明天就要上课了……” “军训还没结束就别提上课的事了好不好。” “那一会儿开黑走。”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延续着他话题,而傅雪行见机往远挪了挪,但没长眼睛的后背却不小心撞到了隔壁班的张峋。 “不好意思啊。”傅雪行连忙转过身向他道歉,但见到对方坐得端正,双眼紧闭,并没有搭理他。 傅雪行感觉有点不对劲,上前凑近看到张峋的面色泛红并伴有薄汗,于是试探性地碰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想到张峋却突然倒了过去。 这是中暑了! 傅雪行连忙喊了附近几个人,一起把张峋抬到树荫下,同时也招呼人去喊校医和教官。 这一系列动作也被贺新岁尽收眼底,他连忙去给何宵月说明完情况就去喊校医。 等傅雪行把那边都处理好,准备起身时,巨大的晕眩感给他的动作按下暂停键,使他半天都直不起腰。 “喂!你还好吗!” 附近的人见状连忙扶住了他,与此同时傅雪行的嘴边也递来了一个软塑料制的东西。 “喝。” 郭景明打开藿香正气水正往张峋那赶路,却没想到傅雪行突然倒在了离自己更近的位置进行截胡,于是就先塞给了他。 “可是他……”傅雪行接过后,并没有往嘴里送,反而打算先给张峋喝,只可惜脚步过于沉重始终没迈出来。 “你先喝,我这儿还有。” 她看出傅雪行想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就又掏出一管,塞到了张峋的嘴里。 在确认两个病号喝完藿香正气水,郭景明见这里人手管够,于是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学习。 随着中暑的人越来越多,校医顾不过来,校医室更是无法接纳那么多需要救济的病人,众人对本次汇报表演的不满化为一辆辆开进校园的急救车,“werwu……werwu……”的盖住了校领导所有的安抚话术。 校外逐渐增加的视线像连续不间断的巴掌,穿过操场,直直甩在了在场所有领导的脸上。 此后不管他们说什么,效果像拿“放学”这两个字当安全词,不能做到准确无误,且说完不能起到的和字面一样的效果,就会被一直奖励他们的本就是这样想的贪念。 随着越来越多的手机瞄准着头顶带有顶棚的校领导后,他们终于骂骂咧咧的承认不仅已经吃饱了,吃不完的还要兜着走。 于是在慌忙中叮嘱了了几句每天上课别迟到,就匆匆宣布“放学”,为自己的贪吃争取到些许体面。 “他还好吗。” 何宵月买来矿物质水,向一旁的人询问傅雪行的情况。 “已经没事了。” 傅雪行站起身,自证身体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大碍。 这时贺新岁也带着校医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然而这几个人都健康的不得了,根本看不出是谁需要救助。 “所以……是谁中暑了?” “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去看他吧。” 校医还没来得及给藿香正气液插好吸管,就看到一旁血条早已掉了大半的张峋,于是一边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一边张罗着他们把他往救护车上搬。 “你就不帮忙了,别一会儿还得来搬你。” 校医见准备上前的傅雪行连忙喊住,然后把藿香正气水往他手里一塞,替补上了傅雪行的位置后,抬人抬着张峋就开始百米冲刺。 于是他们的军训生活就在这一片慌乱中褪去了迷彩服,并为背起课本脚踏星光的学习生活披上了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