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竹马怎么可能不是我老婆》 第1章 little boy A大校园。 “煦屿,今晚有party,有好多漂亮小姐姐,要不要一起来玩啊?” 刚下课,宁煦屿收拾好平板正打算离开教室,身边的男生就凑了过来。 宁煦屿正要回复,手机屏幕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A渊哥:我在学校西门等你。】 “去不了嘞,我哥来接我了,你们玩得开心。” 男生心下了然,识趣地不再劝说。 和男生告别后,宁煦屿就扫了个共享单车火急火燎地往学校西门赶去。 西门前的马路旁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suv,一个男人随意地倚在车边,剪裁精良的Burberry黑衬衫与Zegna西裤勾勒出修长身影。袖口挽起,露出腕表,更显落拓不羁。 宁煦屿小跑着过去。 两人一上车,宁煦屿便冲着男人埋怨道:“渊哥,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吗?我本来还打算跟同学们出去玩的。” 简敛渊出声提醒:“安全带。” “知道了,知道了。” 看到宁煦屿系好安全带,简敛渊才启动引擎。 “你肠胃本来就脆弱,一吃外面的东西就闹肚子,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 宁煦屿理不直气也壮。 “那咋了,我就想出去玩,这有错么?” 简敛渊冷哼一声。 “是没错,可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带着你去泡吧、搞通宵party,你觉得这对么?” 宁煦屿的火气蹭地一声冒出来。 “简敛渊,说谁是狐朋狗友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封建思想,老顽固,上大学了还要搞什么门禁,差点以为我还在上高中。” “不行就是不行。” 简敛渊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坦然,颇有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自得。 宁煦屿气不打一处来,翻起了旧账。 “不说这个,就说你为什么死活不同意我住在学校?你知道我期待了多久的集体生活吗?” 简敛渊冷淡开口。 “根据xx睡眠研究报告的数据,大学生入睡时间在23:30以后的占比接近80%,而入睡时间在凌晨1:30以后的大学生占17%。” “你只要熬夜就会冒痘,睡眠又浅。” “如果你觉得满脸痘痘也没关系的话,那请便。” 宁煦屿一脸忿忿。 “大家都是成年人,凭什么你就可以管我,搞得我好像不能自理一样。” 简敛渊悠悠开口。 “就凭我年长你5岁,你应当喊我一句哥哥。就凭你的亲生母亲,夏女士,亲口嘱咐我,要我好好管着你,避免你误入歧途,小屁孩。” “哼,不管。” 宁煦屿双手抱胸,小声嘟囔。 “都怪你,现在都有人说我是兄管严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了简敛渊,说话夹枪带棒的简敛渊轻笑一声。 “别闹了,快到家了。” 车辆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 停稳熄火后,简敛渊冲宁煦屿扬了扬下巴。 “帮我从储物箱里拿下文件。” “一天天的,就知道使唤我,我才不给你拿呢。” 宁煦屿口嫌体正直,磨蹭着打开储物箱。 里面哪有文件的影子,只有一个精美的礼盒。 宁煦屿一脸惊喜。 “我去,这不是我之前一直想买的手办吗,渊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 简敛渊轻描淡写,深藏功与名。 “看你购物车放了很久。” 宁煦屿一个眼刀飞过去。 “简敛渊,你又偷看我手机。” 简敛渊泰然自若,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算了,看在你给我买手办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宁煦屿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爱不释手地把玩新鲜出炉的手办。 还跟小时候一样,一拿到新玩具就两眼放光。 简敛渊轻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在宁煦屿头上狠狠rua了一把。 “走了,回家玩,little boy。” 宁煦屿大声抗议。 “简敛渊,都说了男人的头是摸不得的。我没你高,就是因为小时候总是被你摸头。” 简敛渊大手一挥下了车,朝电梯门走去。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小矮子了。” 回到家,简敛渊拢了拢衣袖,熟练地打开冰箱,转身前往厨房备菜。 宁煦屿两脚一撒,背包往沙发上一放,就盘腿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的手办疯狂拍照,在各大群聊里炫耀。 【阳光岛:刚到手的限量版手办,如何?[酷]】 【锦鲤:太有实力了,少爷,请受小的一拜。】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看你这个藏品有点瑕疵,我精通鉴赏,不如寄给我鉴定一下。】 【听风:又是你哥哥买的?】 宁煦屿得意洋洋地发了个[包的]表情包,回复听风。 【听风:我也想要限量手办,跪求天赐好哥哥。】 下面是一水的“我也想要限量手办,跪求天赐好哥哥”,队列整齐堪比军训。 【阳光岛:想得倒挺美,我的。[傲娇][傲娇]】 众人皆爆出各类表情包,对宁煦屿进行狂轰乱炸,以此表达群众的愤怒。 宁煦屿乐不可支,没再回复。 群友们立马聊起了下一个话题,宁煦屿觉得无趣,便放下手机,将目光重新转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庄严肃穆的黑衬衫与充满烟火气的厨房格格不入,男人却毫不在意,动作利索地处理着食材。 简敛渊身高腿长,宽肩窄腰,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饱满,健壮有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即使从小一起长大,且同为男性,宁煦屿也不得不承认,简敛渊的身材真的很顶。 下意识地打开摄像头,宁煦屿调整好焦距和滤镜,一个名为“天天”的相簿里又多了张简敛渊的照片。 这个相簿里充斥着宁煦屿的随手拍,本意是记录生活的同时,偷拍简敛渊的丑照,以此要写简敛渊放他出去玩。 结果简敛渊就像是镜头的宠儿,角度再怎么刁钻,脸也完全不会崩。 相簿之前还加了密码,没想到简敛渊试了几次就猜出了密码。 宁煦屿对此瞠目结舌,质疑他是不是用什么高科技的技术手段,黑进了他的电子设备。 对此,简敛渊只是淡淡地扫了宁煦屿一眼,语气波澜不惊。 “你见过有人用大炮去轰一只蚊子的吗?” 气得宁煦屿上蹿下跳。 还没等宁煦屿继续他的艺术创作,简敛渊就端着菜转身走向餐厅,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眼简敛渊的镜头。 “别拍了,洗手吃饭。” 饭菜的香味钻进鼻腔,宁煦屿难得没再顶撞简敛渊,快速地在水龙头下沥了一遍。 “洗手液。” 还不等宁煦屿拿起筷子,简敛渊再次冷声开口。 “好好好,我去,我去。” 宁煦屿乖乖地用了洗手液,而后大方地展示在简敛渊的鼻前,以便让简敛渊闻到洗手液的香气。 你要问宁煦屿为何如此听话? 无他,不用洗手液,简敛渊是真不让他吃饭啊。 晚餐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却都是宁煦屿爱吃的。 简敛渊厨艺极佳,轻易就能拿捏住宁煦屿挑剔的胃。 之前那点因为被管束而产生的不快,在美食面前早已烟消云散。 宁煦屿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只储食的小仓鼠。 简敛渊吃得慢条斯理,眼神却大多落在对面的人身上,看到他嘴角沾了颗饭粒,便自然地伸手过去替他捻掉。 “多大了,吃饭还像小孩子。” 语气是惯常的淡然,动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亲昵。 宁煦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谁让你做的菜好吃嘛。还有,不要动手动脚的,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那咋了。” 简敛渊故意模仿着车上宁煦屿的语气,显得更加气人。 “更何况,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碰过?” 宁煦屿无法反驳。 简家和宁家就在对门,简母和宁母是中学闺蜜,情同姐妹。 宁煦屿刚出生的时候,简母就牵着简敛渊看向婴儿床里白白嫩嫩的宁煦屿,笑着说:“小渊,这是你的弟弟,宁煦屿,可爱吧。以后,你可要好好保护他。” 简敛渊那时候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却对此深信不疑,并将之奉为圭臬。 洗奶瓶、喂食、洗澡,年幼的简敛渊做起来毫不含糊,比宁父宁母还尽心尽力。 晚餐后,宁煦屿摸着吃撑的肚子,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刷手机。 简敛渊收拾完厨房,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自然地坐在他身边。 “吃点水果,助消化。” 宁煦屿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只是张开了嘴。 简敛渊一边处理着办公软件上的工作信息,一边用叉子叉起一块蜜瓜,精准地投喂到他嘴里。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过两天我要出差。” 简敛渊突然开口。 宁煦屿眼睛一亮,几乎是瞬间坐直了身体,但又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明显,连忙收敛了神色,故作镇定地问:“哦?去多久?” “三天。” 简敛渊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我不在的时候,记得按时回家。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别乱点外卖,你肠胃受不住。” 宁煦屿撇了撇嘴,声音闷闷的。 “知道了,我都多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简敛渊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语气平淡无波。 “希望如此。” 简敛渊出差后的第一天,宁煦屿尚且能按部就班。 他乖乖吃了冰箱里的饺子,甚至主动给简敛渊发了张空碗的照片,并配文。 【看,好好吃饭了!】 手机很快弹出一条消息。 【A渊哥:嗯,good boy。】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宁煦屿没好气地戳了戳简敛渊的头像,心中暗自腹诽。 还good boy,真把他当狗训呢?! 这话他自然是不敢当面跟简敛渊讲的。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动漫社的微信群就炸开了锅。 【社长尚轩:@全体成员,东门‘辣尚瘾’,六点半,不见不散~】 下面立刻跟了一串“收到”和流口水的表情包。 宁煦屿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那家川菜馆他垂涎已久,但每次都被简敛渊以“太辣伤胃”为由无情驳回。 此刻,诱惑近在眼前,自由的甜头刚刚尝到,他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做出了决定。 “辣尚瘾”果然名不虚传。 红油滚沸,椒香四溢,刺激着每一个味蕾。 宁煦屿起初还小心翼翼,挑着不那么辣的菜吃,但在周围热火朝天的气氛和冰镇啤酒的助攻下,渐渐放开了手脚。 辣得舌尖发麻,额头冒汗,再灌一口冰啤,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是平日里被精心养护的肠胃从未体验过的快感。 几杯酒下肚,血液似乎都热了起来,头脑也有些轻飘飘的。 酒足饭饱后,社长尚轩振臂一呼:“转战KTV!” 在一片附和声中,宁煦屿晕乎乎地跟着站了起来,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KTV包间里,光线迷离,音乐震耳。 宁煦屿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感受着酒精带来的微醺和脱离掌控的自由。 周围是同学们的嬉笑打闹,骰子撞击声,跑调的歌声,一切都在鼓噪着他的神经。 他笑着,闹着,暂时将远在异地的简敛渊抛在了脑后。 直到一声熟悉的微信电话铃声,在KTV里突兀响起。 第2章 不听话 是简敛渊的视频通话请求。 宁煦屿一个激灵,仿佛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冰水,醉意瞬间醒了大半。 心脏猛地收紧,慌乱涌上心头。 宁煦屿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对周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显现出简敛渊的脸。 他似乎是在酒店房间,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背景整洁,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 “在哪儿?” 简敛渊开口,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平稳,却带着惯有的不容置喙。 “在……在社团活动室呢。” 宁煦屿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将镜头小心地对准最看不出环境的角落。 “大家……在讨论下周百团大战的策划案,有点吵……” 宁煦屿感觉自己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 “活动室?” 简敛渊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目光却仿佛能穿透屏幕,落在宁煦屿因酒精和紧张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 “宁宁,背景音有点特别啊。” 宁煦屿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啊……有、有人在用多媒体放歌,可能……可能音响效果比较好……” 宁煦屿语无伦次,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抠弄着拇指的侧边,这是他从小撒谎时就改不掉的小动作。 简敛渊似笑非笑。 “是么,宁宁?” “肯定是啊,渊哥。” 宁煦屿不由自主抬头挺胸,声音也拔高不少,仿佛这样就能更有底气。 “渊哥,你好烦,总是问这问那的,是不是不相信我?你上班不累么?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视频那头沉默了几秒,简敛渊对宁煦屿的倒打一耙毫无反应。 这几秒,对宁煦屿而言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并没有到来。 简敛渊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背景音乐淹没,然后淡淡道:“那你先忙,早点回家。” 简敛渊的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 “知、知道了,渊哥。” 宁煦屿如蒙大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切断了视频。 通话结束的瞬间,宁煦屿像被抽空了力气般瘫软在沙发里,重重地喘着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煦屿哥,这么紧张啊,是不是女朋友在查岗啊?” 一个学弟凑了过来,冲着宁煦屿挤眉斗眼,笑容暧昧。 还不等宁煦屿反应,作为知情人的尚轩便接了话,笑着打趣被一个电话吓得魂不舍守的宁煦屿。 “害,他可没女朋友,是他哥哥在查岗,担心乖乖仔学坏。就连今天的聚餐,那也是因为他哥哥出差了,天高皇帝远管不到,我们的宁少爷才能偷偷溜出来。” 众人的哄笑让宁煦屿自觉丢了面子,他猛地灌了一口酒,死鸭子嘴硬。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怕他,那是给他面子。不管他了,来,继续玩,今晚可得尽兴。” 酒店房间里,简敛渊看着暗下去的屏幕,眸色深沉如夜。 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是宁煦屿强作镇定却难掩慌乱的眼神。 听筒里隐约传来的,并非活动室学生们的讨论声,而是带着混响的歌唱尾音,以及骰盅摇晃的脆响。 虽不清晰,但实在突兀。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宁煦屿拙劣的谎言。 点开一个暗色的隐藏软件,屏幕赫然出现一个红色的小点,小红点的定位不在学校,而在京阳一家有名的KTV。 上完厕所的江矜林从洗漱间走出来:“敛渊,今晚辛苦了,要不……” 在触及简敛渊周身尚未收敛的冷冽气场时,江矜林的话戛然而止。 江矜林挑了挑眉,倚在门框上,了然一笑。 “啧啧啧,这脸色……怎么,小朋友又在外面撒欢了?” 他见过宁煦屿,在简敛渊的手机相册里。 模样水灵像是株垂露的玫瑰,眼神清澈明亮,纤尘不染,丝毫没有经过社会的荼毒,就像象牙塔里的小王子,被保护得很好。 也不怪简敛渊看得紧。 简敛渊转过身,没有回答,径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利落穿上,同时抓起了桌上的车钥匙。 “欸?你这是……”江矜林有些愕然。 “我回趟家。”简敛渊脚步不停,声音不容置疑,“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还有些收尾工作,就麻烦你处理一下,有事直接打我电话。” 江矜林看着他紧绷的下颌,无奈地耸耸肩,让开道路。 “行吧,路上小心,小朋友年纪还小,下手可别没轻没重,对他温柔点。” 简敛渊没有回头,只是大步流星地走入电梯,按下了下行键。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神色如常,只是眼底波涛汹涌。 KTV包间里,随着“查岗危机”的解除,气氛非但没有冷却,反而在一种诡异的兴奋中达到了新的**。 酒精和侥幸心理双重作用下,宁煦屿比之前更加放得开。 他甚至抢过麦克风,秀了一首燃爆全场的摇滚,与平日卫衣牛仔裤的乖巧模样大相径庭,引来一片叫好声。 就在这时,经管学院的沈蔓妍端着一杯果汁,笑盈盈地坐到了他身边的空位。 她今天穿了一条香槟色的吊带裙,衬得肌肤胜雪,在迷离流转的灯光下,眉眼愈发精致动人。 “煦屿。” 沈蔓妍将另一个麦克风递到宁煦屿面前,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甜软。 “下一首是《XXX》,我一直觉得这首歌超难唱,但感觉你的音色应该很适合,能陪我试试吗?” 《XXX》是一首风靡全网的甜蜜小情歌,沈蔓妍邀请宁煦屿合唱的心思昭然若揭。 “喔——!!!!” “合唱!合唱!合唱!” 包间里瞬间沸腾,口哨声、起哄声、拍桌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暧昧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游走。 宁煦屿酒意正酣,在沈蔓妍隐含期待的目光下,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血液里的酒精仿佛在燃烧,烧掉了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 几乎没怎么犹豫,宁煦屿晕乎乎地接过了麦克风,咧开一个有些肆意张扬的笑容:“当然可以啊!” 沈蔓妍脸上掠过一丝羞涩的喜意,音乐前奏适时响起。 她开口,声音婉转,唱到动情处,目光似水,盈盈地望向宁煦屿。 宁煦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站姿,准备接上自己的部分。 包间里的起哄声更大了,暧昧的空气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就在他嘴唇微张,第一个音节即将吐出的刹那—— 包间厚重的隔音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音乐还在流淌,但所有的喧闹、起哄、歌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整个包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骇然地转头,望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逆着走廊里相对明亮的光线,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山岳般伫立在门口。 他穿着挺括的黑色衬衫,领口微敞,臂弯里随意搭着西装外套,发丝不似平日一丝不苟,带着些许风尘仆仆的凌乱。 他面容英俊却冰冷如霜,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场,与这方充斥着酒精和靡靡之音的空间格格不入,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他的目光,如同一柄利剑,穿透迷离闪烁的灯光和呆滞的人群,没有丝毫偏差,死死地钉在了宁煦屿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宁煦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冰凉僵硬。 手中的麦克风变得滚烫而沉重,“哐当”一声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如同他心脏坠地的声音。 所有的醉意、兴奋、侥幸,在这一刻被彻底吓飞,只剩下无边的恐慌和一片空白的脑海。 简……简敛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出差吗?! 简敛渊迈开长腿,踏入了包间。 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无声,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宁煦屿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完全无视了满屋子石化般的众人,目光甚至没有在沈蔓妍身上停留半秒,径直走向宁煦屿。 简敛渊在宁煦屿面前站定,微微垂眸,看着少年惨白如纸的脸。 宁煦屿嘴唇翕动,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宁煦屿眼睁睁看着简敛渊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想象中劈头盖脸的痛骂并没有落下。 简敛渊只是握住宁煦屿的手腕,看着包厢里呆若木鸡的众人,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风度翩翩如画报中的贵公子。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宁宁的哥哥,有点晚了,来接他回家。包厢的账单我已经结清了,作为赔礼。可以吗?” 简敛渊虽笑意盈盈地提出请求,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神冰冷毫无温度。 众人噤如寒蝉,自然没有人敢说一个“不”。 “宁宁哥哥,您自便就好……” 作为组局人的尚轩挺身而出,冲简敛渊露出一个略带讨好和尴尬的笑容。 “好的,感谢理解,你们继续,我们就不打扰了,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宁煦屿像一只被扼住了后颈皮的猫,浑身僵硬,毫无反抗之力,被简敛渊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带离了这个上一秒还在醉生梦死的包厢。 离开时,简敛渊还贴心地带上了包厢门,以便里面的年轻人可以继续凌晨的狂欢。 第3章 向往自由的羔羊 回家的路上,车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简敛渊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侧脸线条绷紧,像冷硬的石膏像。 他下颌线绷得死紧,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车内罕见地没有开音乐,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模糊的风噪,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宁煦屿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胃剧烈地痉挛着,隐隐作痛。 不知是因为之前辣椒和烈酒的刺激,还是因为极度的恐惧。 偷偷摸摸地用眼神余光觑着简敛渊冷峻的侧影,宁煦屿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他知道,这次是他的错。 简敛渊最讨厌的就是欺骗,而他用最拙劣的谎言企图蒙混过关。 “渊哥。” 宁煦屿尝试着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讨好,伸手轻轻扯了扯简敛渊的衣袖。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没想骗你的。我胃好疼。” 他使出小时候百试不爽的招数,示弱,撒娇,企图唤起简敛渊的心疼。 然而,这一次,简敛渊只是冷冷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知道疼了?受着,长点教训。” 简敛渊的声音平淡,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进宁煦屿心里,将他所有求饶的话都堵了回去。 宁煦屿的手僵在半空,委屈和恐慌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眼圈迅速红了。 他最怕的就是简敛渊的这幅姿态,冷漠,不近人情,空无一物,仿佛不会再施舍给宁煦屿一丝关注和在意。 他对这样的可能感到恐惧。 他一出生,简敛渊就陪在他左右。 真要论起来,他和简敛渊相处的时间比他父母还多。 他所有的人生轨迹都与简敛渊高度交织。 他的小学和中学都跟简敛渊在同一个学校,就连高考志愿都是简敛渊精心挑选的。 他遇到任何问题,都会下意识地先向简敛渊求助,而简敛渊总会帮他完美地解决,就像一座永不坍塌的避风港。 他无法承受避风港的消失。 回到家,玄关的灯“啪”一声打开,冷白的光线照亮了彼此的脸。 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重的回响。 简敛渊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药箱,递给宁煦屿几粒白色的药片和一杯温水。 “吃下去。” 没有任何温情可言的强硬命令。 宁煦屿却没有丝毫迟疑,顺从地接过药片囫囵吞了下去。 这一举动取悦了简敛渊,原本紧绷的神色稍作缓和。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简敛渊的神情,敏锐地捕捉到细微的缓和,宁煦屿鼓起勇气嗫嚅开口。 “渊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之后会乖乖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这么晚了,你赶回来也挺累的,我也好困的,我们洗澡睡觉好不好?” 简敛渊垂眸,看着少年仰起的脸。 灯光下,宁煦屿的眼角还泛着红,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了讨好和惊惧,像只明知犯错却试图用撒娇粉饰太平的幼猫,用柔软的脸颊一下下蹭着他的手。 那温热细腻的触感,如同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倏然窜入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酸麻。 简敛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他和宁煦屿就像两株共生纠缠的藤蔓,他理所当然地掌控着宁煦屿的生活时,宁煦屿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抚平他的怒火。 初见时的宁煦屿是一个白白嫩嫩的粉团子,落在简敛渊手上没多少重量。 “渊渊,摸摸弟弟呀,他很乖的。” 宁母被简敛渊僵硬的动作逗得掩面轻笑,随后用鼓励的眼神望向简敛渊。 简敛渊轻轻地碰了碰宁煦屿的小脸蛋。 温热、柔软、娇嫩,像是一朵稍用力就会消散的云朵。 自那天起,简敛渊就坚信宁煦屿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这么多年过去,他飞蛾扑火般地浇灌着自己的时间、精力、金钱和心血,直到宁煦屿这粒幼小的种子生根、发芽、抽条,长成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 而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陪伴中,简敛渊对宁煦屿的情感早已变质,跨越了竹马兄长的警戒线,滋生出黏腻稠密见不得光的阴暗欲.望。 宁煦屿却对此无知无觉,仍旧和儿时一样冲他尽情撒娇,就像一只翻仰在地露出肚皮的猫咪幼崽。 柔弱、天真、任人宰割。 明明简敛渊可以轻而易举地左右宁煦屿的一切,可当宁煦屿那充满信任纯真无暇的双眸望向他时,衣冠楚楚的简敛渊就心甘情愿地退回安全的界限。 他是一个足够耐心且成熟的猎人,可以静静地等待宁煦屿开窍。 届时,宁煦屿也许会惊讶于他那翻江倒海的爱意。 宁煦屿也许会惊惶,也许会恐慌,但退无可退。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宁煦屿乖乖地待在他的身边。 今天他能及时赶到现场,但之后呢? 当宁煦屿这只幼鸟的羽翼日益丰满,振翅翱翔天空时,见过更多的人,去过更广阔的世界,还能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吗? 尽管宁煦屿的羽翼是他亲手精心培养的,但这种可能仍旧让他觉得恐慌。 而密不透风的保护与监管只会适得其反。 百转千回不过一瞬,简敛渊缓缓抽回了被宁煦屿蹭着的手。 “宁宁。” 简敛渊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宁煦屿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心慌。 “你总是抱怨我管着你,束缚你。是不是觉得,在我身边,很不自由,很压抑?” 简敛渊的目光有如实质,紧紧锁住宁煦屿,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宁煦屿被他问得一懵,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宁煦屿看着简敛渊的脸,那上面没有熟悉的纵容,平淡如水,仿佛只是两人闲聊时的随意一问。 这才是最大的诡异! 他倒宁愿简敛渊教训他,责罚他,最起码这样还能证明他仍能牵动简敛渊的心绪。 宁煦屿本能地感到危险,仿佛一个问题回答不好,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有!怎么会!” 宁煦屿慌乱地摇头,声音因急切而拔高。 “渊哥,我……我就是一时糊涂,瞎说的!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我……” “是吗?” 简敛渊打断他语无伦次的辩解,唇角微微勾起。 “可你刚才在KTV,不是玩得很开心吗?没有我在,是不是觉得特别自在?” 简敛渊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仿佛只是在探讨一个普通的问题。 宁煦屿的眼神里满是迷茫,他实在搞不清楚,简敛渊现在意味不明的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从小就没有简敛渊聪明,就连“考上A大”这一堪称祖坟冒青烟的神迹,也是因为简敛渊在工作之余见缝插针地给他补习。 简敛渊没有给宁煦屿充足的缓冲时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宁煦屿的心上。 “宁煦屿,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长大了,是成年人了。” “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证明你离‘独立’还差得远。” “撒谎、贪玩、不顾身体、冲动行事。这些,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该有的样子吗?” 宁煦屿被他问得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简敛渊伸出手,指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的管束是负担,真的那么想要所谓的‘自由’。” “那就证明给我看。” 宁煦屿茫然地眨了眨眼:“证明?” “对,证明。” 简敛渊的指尖在宁煦屿下颌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证明你不需要我事事操心,证明你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证明你拥有独立生活和处理一切问题的能力。” “证明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 说到这时,简敛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连带着“成年人”这三个字的语调也变得奇怪起来。 “只要你能够向我证明这一点,那么,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你想住校,可以。你想参加聚会,随你。你想和谁交往……” 简敛渊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宁煦屿,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我都不会再过问。” “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完完全全的自由。” 话音落下的瞬间,宁煦屿彻底愣住了,心脏剧烈跳动着。 “真……真的吗?” 宁煦屿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简敛渊松开了抬着他下巴的手,站直身体,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 “但前提是,你能做到,而不是空喊口号。” 说完这话,简敛渊便转身,不再看宁煦屿,走向自己的卧室。 “不早了,洗澡睡觉吧,晚安。” 卧室门被轻轻关上,灯火通明的客厅骤然变得空荡,只有宁煦屿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如何证明自己的独立性? 这是一个哲学的问题。 宁煦屿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干脆把这个问题抛给其他人。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宁煦屿当机立断叫上三两好友围桌会谈,就这一议题开展深刻的探讨。 “新鲜,如何证明自己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一般不都是上大学就直接默认你成年了吗?” 听到问题的尚轩一脸惊讶。 宁煦屿眼神幽怨:“要真这么简单,我还要你们这些军师作甚?直接拿着身份证怼在渊哥脸上就好了。” 众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