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白月光怎能早死》 第1章 逃离 暴雨灌倒世界,低矮的平屋在风雨大作中仿佛不堪一击。 夏季雷阵雨多发,潮湿闷热,又晦涩难言。不少人在这场来势汹汹的暴雨期中生了病,卧在床上动弹不得。 当然,这不包括王悦宜。 她倒下,纯粹就是从高考结束到现在领完了录取通知书,便一直在干活,喂鸡,做手工,做饭,下地上山,从没停歇。 或许她劳累过度,要死了,和那累死的牛马一样。 王悦宜躺在狭窄的床上,自己的额头烫得能煎鸡蛋,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纷乱压抑的梦中。 “不要爱上他,王悦宜,你不要再爱上他了……” …… 爱上谁? 身处梦魇的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忽然,一阵前所未有、不容反抗的特别强烈的压迫感无情又坚固将她狠狠压倒,无形的束缚显得可怕无比。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结局,他的结局被你们给控制!我不服——” 他,是谁? “轰隆”一声,巨大的雷声响起。 屋外头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床上的人猛地睁眼,她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坐起来,刘海凌乱地翘起,露出来秀致的眉眼,那双浅湾似的水眸此刻显出一丝茫然。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有一个深爱的人。 但她明明连男的都很少接触,尤其是这三年高中生活,睁眼就学,闭眼就睡,见到会呼吸的生物都烦得很,更别论谈情说爱了。 而且,梦中那种动也动不了的感觉,就像是丧失了对自己的控制权,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令她睡一觉起来,心情反倒变得更糟糕了。 “啪——” “小混蛋!你是不是要偷偷买票跑去江合!你这白眼狼,没良心的,家里还那么多活等着你干,要不是隔壁老张瞧见你去网吧,还真是不知道你心眼那么多呢!” 来人气势汹汹地推开了没有锁头的门,叉着腰,泼辣尖锐且中气十足的语调,一点也不像个半只脚要入土的老妇。 她似乎也没想过要让王悦宜有说话的时候,健步如飞地闯进来,一只布满褶皱粗糙老斑的手就欲拧上坐在床头的少女的耳朵! 王悦宜下意识地抓起身上的被子往她脸上一砸,自己则灵活地往旁边一滚,从小床的另一边滑溜下去。 再看那老妇迎头被一兜,力道还不小,像是直接被扇了一巴掌,她怒不可遏,匆匆扯下被子,结果定睛一看,人已经跑到了门口,像窜天猴似的咻地一下就跑出去。 老妇只得气愤地追出去,伸手愤愤地指着跑到堂内的混蛋。 “你……你!” “我什么我,老太婆,距离江大开学只剩半个月了,我就是去网吧搜机票的事又怎么了,再不买,我到时候还能按时报到吗?”王悦宜扬着下巴,试图讲道理,但内心却像是积攒着足足两辈子的火气,让她说出口的话反倒显得一阵阴阳怪气。 “你净想着报到报到报到,家里那么多事,把你养那么大,连分担都不会,反正这件事,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妈给你钱的,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把活干完,一天到晚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还把身体搞坏了,你才干几天活就嚷着累倒,像话吗!” 明明心里早有预感,一直将她视作拖油瓶的老太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当年她差点连初中都读不完,也是她搞的鬼,可是现在听她这番话,王悦宜除了愤怒,还有不甘。 瞪着通红的眼,忽而伸手一指躺在旁边摇椅上抽烟的继父,质问道:“那他凭什么不用干活!” 事不关己看闹剧的继父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闻言,翻了个白眼。 老妇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不满他又在抽烟,然后再看向一脸倔犟的继孙女,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爸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现在只是不做事,但等以后懂事了,挣大钱,就能改善我们一家子的生活。” “他不是我爸!”王悦宜像是应激般,厉声驳斥。她的亲爸,才不会这么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继父忽地将烟头狠狠地砸过来,眼神狠厉,“拖油瓶,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你还敢躲!” 老妇脸色一变,她知道是提到了那人又让儿子心里不高兴了,她话一转,朝躲开烟头身体却发颤的王悦宜说道: “行了,今天你大姐和姐夫要送东西来家里,赶紧去门口瞧瞧人到了没!” 王悦宜握紧拳头,转身就跑。 结果迎面差点撞上端着菜进来的女人,围着布满油渍的陈旧围裙,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一怔,“悦悦,你……外面雨还下着,带把伞给你姐。” 女人平淡的吩咐,像是最后一把小锤子砸在了王悦宜的心头,柔软渴望亲人垂怜的心脏彻底宣告破碎。 她冷冷一笑,不理睬,直接一头扎进雨里。 迈开步子奋力往前跑,一脚一脚踩进泥泞的地里,明明生了两天的病,此刻身体的痛苦竟全然消失了,当她冲出了王家,暖洋洋的阳光忽然洒在她的身上。 暴雨乍歇,转而天空一片向晴。 心脏碎片一片一片重组,形成最坚硬的铠甲。 她决定了,要与王家村的一切,彻底断绝联系。 要做林间最自由的鹰鸟,展翅飞翔,飞得越远越好。 她要以最快速度,离开这里——去江合。 - 独自一人从偏僻山区里离开,不是易事,尤其是越偏远落后的地方,当地人就越是团结,这头刚发生事情,消息早就像插了翅膀般传遍了全县。 更别说,她在整个洪江县还是个名人。 估计她这边刚走到村口等车点,老太婆她们就能立刻收到消息,说她们家的县高考状元要出门。 而没有家里大人同意,热心村民会阻止她,根本坐不上那往城里开的大巴。 但是,她也有援手。 “悦悦,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人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她轻声地问坐在床头的少女。 “大姐。”王悦宜立刻站了起来,她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女人抿唇微笑,比了个OK,“放心,你姐夫将老爸拉去厨房里喝酒了。” “嗯嗯!”闻言,她跟着笑了起来,乖巧地连点头。 看着脸蛋还显得稚嫩的妹妹,女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心中怜惜,她们都是命运难以受自己控制的人,如今妹妹想通要离开这个糟糕的家,她这个做长姐的,自然要支持,哪怕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抓紧时间。”收回复杂思绪,女人一边帮人把书包带扣到肩上,一边交代事情,“下午5点往城里的大巴是最后一趟,也是最少人的,你把帽子带上,戴个口罩,遮一下不一定有人能认出你。还有,悦悦,这些钱你拿好……” “姐,这钱我不要!”王悦宜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沓纸钞,甚至几乎都是红色的,她一惊,显然大姐是把这么多年攒下的积蓄全给她了,她强硬地将钱塞回对方手里,“姐,你和姐夫还过不过日子了,你们还要时不时往家里贴钱,而且你不是还想要个小孩吗,那以后处处都要用钱,我不需要!” “悦悦听话,你自己一个人去江合,大城市里物价贵,读大学也要生活费,你姐夫那里还有点,我们的事不急着用钱。”原本想要将钱反塞回去,却发现妹妹的手劲一如既往地大,女人心里不禁嘀咕,妹啊,明明同吃同睡几年,怎么长大了身体素质还不一样。 硬塞塞不回,女人便摆出长姐的架子,皱眉道:“听话,小妹,不全拿也行,但至少拿……” 王悦宜当即抽出了五张,“那就拿这么多,谢谢大姐!机票也是你帮我买的,好了,姐,我该出发了。” 她态度坚定,显然不会更改了。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就这样。” 二人不再磨蹭,轻手轻脚地从门口里出去,厨房有个敞开的窗户正对着院子,女人朝王悦宜递了个眼色,便走到窗户面前,用身体遮挡,故意与屋内两个正喝酒的男人交谈,“诶,爸,这酒好喝吧!老公,再给爸把酒满上,妈和奶奶好不容易一起出门了,没人管着爸,今天就让爸喝个尽兴!” 女人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摆动的动作,王悦宜便背着书包,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冲出了院子,刚跑了两步,忽然转身,院子内的大姐满眼柔和与鼓励,目送她。 她攥紧书包带,蓦地,弯眸灿烂一笑,抬起右手高高举起,使劲地挥了挥,便不再迟疑,再次转身跑离这个院子。 现在距离5点还有半小时,她跑到村口绰绰有余。 可是她没想到会在半路遇上邻居老张和他孙子,张老汉,一嘴碎得令人特讨厌的男的,还是老太婆交情甚笃的好兄弟好发小。 上次她去网吧搜去江合的机票,也是被这人撞见告密,因为自家宝贝孙子考试失利只考了个二本,就特别讨厌她这个县高考状元。 俗话说,最熟悉你的,往往是讨厌你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眼睛精得很。 看这方向,两人好像也要进城,那这样一上大巴,车内人本就少,她再怎么遮掩,也不能当场换脸,指定露馅! 怎么办? 只要坐大巴一定会被认出来,然后对方一定会告诉老太婆,或者直接找司机闹说她自己从家里贪玩跑出来大人根本没同意,那她的计划就失败了。 可是逃离的机会就在眼前,就差进城那么一步,她绝不能轻易说放弃。 要不……她用两条腿跑过去,两个小时,大约一百多公里,嗯……不成功便成仁? 王悦宜蹲在林丛里,思考怎么办。 忽然,一道黑影遮住了她。 好哩又开文啦![加油][加油]悦宜女鹅大概就是有运动天赋的成长型girl,而封昀虽说是女鹅白月光,但那是上辈子的事哈哈哈,这辈子两人会有不一样的有趣发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逃离 第2章 乘风 她警惕回头,就看到一张五彩斑斓黑色的魔鬼脸庞。 脸色一僵,心脏陡然跳快了几分,迟疑片刻,犹豫地不敢确认,“二姐?” “嗯哼,这次不用我逼你讲礼貌了?”画着烟熏妆、穿着露出肚脐小蛮腰的吊带的少女吐了个泡泡糖,吊儿郎当地瞅着王悦宜,打量片刻,忽而像气笑了,“打扮成这样,你这是实名逃跑呢。” 这是……有办法?! 王悦宜迅速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姿态放低,还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亲爱的姐姐有何高见?” “简单。” 十分钟后。 两个小太妹你看我,我瞅你。 王悦宜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过短的上衣,又摸摸扎成甜酷辫的头发,表情还有点呆萌。 另一人瞧见她那可爱无害的大眼,摸了摸下巴,突然眼一亮,打了个响指,迅速从包包里掏出一副墨镜,往对方巴掌大的脸上一戴,遮住了那无害甜美的眉眼,瞬间气质就变得混混本混了。 “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滚吧,这手机你拿着,我用过,嫌弃就自个扔掉,里边下了地图软件,不懂路要么问警察要么导航,别和陌生人讲话。” 看着一脸别扭但是话里满满都是对她的关心的二姐。 王悦宜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傲娇的某人:“二姐!我会努力赚钱,带你和大姐过上好日子!” “啧放手放手,肉麻死了。”被抱住的少女一脸不高兴,但是当对方松了手且转身真准备离开,她又蓦地喊了一声,“王悦宜。” 语气很轻,冷着脸,像是警告,也像是叮嘱,“到了那边,旧的手机号就别要了,把这里的烂事都留在这,你自己一个人痛快地活着。” 深山泥泞,道路难走,与其留在这里被太多人牵绊住,直至生根发烂,不如就此舍弃一切,替出走失败的她们好好看一看那网络描绘的广阔灿烂的世界。 - 王悦宜没想到今天的大巴车提前了几分钟开走。 看着车轮碾过,在泥地上留下的轮印痕迹,她拍了下脑袋,没给多少时间犹豫,一边摘下墨镜,一边迈开步子,就沿着山路迅速奔跑起来。 大巴车的下一个停车点在三公里外,会停靠几分钟,加上雨后的山路难走,大巴开的速度一定不会很快,只要她在这一小段时间内跑过去,那就还能赶上车。 山间的风迅速流动穿梭于山路林间,像灵巧轻盈的山野精灵,已近黄昏日暮,暖黄的余辉像舞动的音符跳跃在少女粉黛的脸颊上,乌润的眸子此刻明亮透彻,灼灼盯住前方。 当看到一辆大巴车停在不远处的时候,王悦宜终于放慢速度,重新将墨镜戴上,单肩背包,大摇大摆地走到前门,经过车身时,看到张老汉就坐在窗边。 原本她准备在那对母女身后排队等候上车,一抬眸,隔着墨镜,对上那老头看过来的目光。她心念一动,突然强势地抢先一步跳上车,拿着纸币猛地拍在那收钱箱子上,发出重重地一声响。 引得大巴车司机不满地看过来,但注意到她身上的小太妹似的着装打扮,还是将话憋了回去。 大巴车内除了张老汉祖孙俩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他们的斜后边还坐着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正小心翼翼地偷瞄过来,又害怕避瘟似的赶忙垂下眼。 小太妹拖着步子往车后边走,在经过祖孙俩时,居高临下地朝他们吹了一个讥诮似的口哨,显然,对于她这种人,往常粗话频出的老头此时却因为怕小混混盯上自家的宝贝孙子,屁话都不敢放一个。 王悦宜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车内所有的乘客都坐得离她远远的。 车子发动,中途又在镇上停了一会儿,开到县城,祖孙俩都下了车,紧接着,大巴车这次终于往更大的“城”驶去。 洪江县的人往往不会把自家县城当做一座城市看待,毕竟经济落后,这里的人大多还是以种植和零售业为主,自认为是“乡下人”,唯有去康省的大城市比如有机场的百花市,才能被尊称为“进城里”。 这一路上静悄悄的,到了下车点,已经是晚上七点。 两个穿校服的女生没等车子停稳,便手拉手迅速下了车,母女俩也紧随其后,像是有鬼在背后追。 王悦宜低头背好书包,一抬眼,发现大巴车内无人了。 “?” 她第一天当小太妹,没想到还挺成功…… 经过驾驶位时,王悦宜朝司机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师傅。” 然后就轻快地一蹦两步,下了车,背影透着乖巧又愉悦的气息。 明明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打扮,但小姑娘规规整整地背着双肩包,刚才道谢的声音甜糯,看过来时眼睛大大一闪一闪的,分明就是个懂事的闺女啊! 司机大叔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陷入了怀疑。 王悦宜并不知道自己给司机师傅带入了认知混乱的困惑之中,她下车后,又马不停蹄地拦了辆摩的前往机场。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江合航空航班JH8886,由百花前往 江合。我们全体机组成员很高兴为您服务。请您尽快入座,并将行李妥善放置在座位上方的行李架或您前排座椅下方。” 空乘帮忙将她的书包放到行李架上,王悦宜坐下后,手指摆弄了下座椅的安全带,发现不知道怎么弄,便转头,低声询问隔壁乘客,而对方显然有些意外她连这个都不会,但很乐意回答她这个小问题。 “谢谢。”王悦宜将插锁往凹槽里一插,便扣上了。 “不客气。”乘客先回了她的答谢,后又道,“小姑娘真性情哟,很多时候,就算乘客不会系安全带,也不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更多是选择默默地观察他人的做法。” 王悦宜点头,侧颊露出梨涡,“我本来是会这么做的。”因为自卑,选择观察,不敢暴露自己的无知。 “那为什么突然……嗯变了?”乘客好奇地问。 她沉吟片刻,“或许是,经历得多了,觉得这种小事没什么好纠结的,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 “你这小姑娘说话真有意思,看你才十多岁的小孩吧,能经历多少。”乘客失笑,显然没相信。 王悦宜礼貌地微笑。 虽然的确因为家庭复杂,比一般家庭美满的同龄人多经历了一些事,但这并不会给处于十八岁的自己进行养分的滋养与支撑,反倒会滋生更多自卑细菌,在她敏感倔强的心脏里泛滥。 但偏偏,她感觉到自己变了。 从生这一场突如其来奇怪的病开始,她身体的体质天生比很多人强,之前她有过连续一个月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剩余时间要么学习要么跑步的战绩,只为了将一模成绩掉下去的排名重新升回来。 可是连轴转做一周的家务活就倒下了,的确不太正常,尤其是生病闭眼的时候老是陷入一些怪梦当中。 具体变在哪里?她却又说不上来,硬要说的话,就是……更勇了。 敢舍弃掉一些人,一些事,敢做一些出格的举动。 王悦宜看着窗外的机翼,耳边是飞机广播,“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再次确认安全带已经系好……” 只要是好的变化,她欣然接受。 飞机划过天际,机翼上的航灯一闪一闪的,与夜空中的星辰月光交辉相映。 像许愿的流星,承载着背包客对旅途的期待,归家者对家人的思念,远行者得到的祝福。 王悦宜:姐姐们,等我把你们接去江合。 趁着奶奶她们对爸爸的追问埋怨看不住人,王艾柔跑到院子里,遥望天空,仿佛看到那飞机远去,神情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喜悦。 而与此同时,镇上的一家网吧门口便是烧烤摊,围坐着一群穿着奇异的男男女女,吆喝声拼酒声不断地响起,其中一位扎着几撮三股辫的少女眼神混不吝,但她却蓦地抬眼看向高空。 “大姐大,看啥呢,飞机?你想坐,等小爷挣钱了请你啊!”一个染着火龙果发色的少年循着她的目光往上看,大大咧咧地讲。 “去你的,姐有钱姐自己坐,还用你请!”王秋一扯了扯唇,“赶紧吃,吃完回厂里干活。” “哟呵,看个飞机,一姐倒把自己看高兴了……” “扯犊子,谁说我是因为这事高兴的?” 她心中一片难言的痛快,当年她未做成的事,如今终于有人代她去实现了,想必家里那几个已经一团糟了吧。 太他爹的爽了! 悦悦/王悦宜,愿你乘东风,愿你扶摇直上,升入高空,永不坠落,不被拖累,不必歉疚,往后只为自己而活,大胆地活,痛快地活。 第3章 初遇 江合国际机场,江合市,晚上00:30,温度26℃,晴。 王悦宜排着队下飞机,在机口又碰上空乘对每一位乘客说“感谢登机,再见!”服务态度极好。 虽然前边的乘客很少有回复的,但等到了王悦宜,她还是依照登机时打招呼晚上好的做法,回应了空乘:“再见。” 下了飞机,就跟随着人流,前往机场出口。 她只有一个书包,没有托运行李,按照指示牌,往负下两层的网约车上车点走去。 江合不愧是首都城市,深夜了,乘客仍是络绎不绝,连叫网约车都要一段时间。 但幸好王悦宜比较幸运,有司机接单了,抵达还要十五分钟。 她通过问保安,走到了上车点黄二区326,那个地方没多少人站着,就一个长得很高的男生抱臂倚在旁边的黄色柱子上,戴着墨镜,穿着一身黑,旁边的行李箱也是黑色的,上面贴着一串英文字母,还挺潮。 王悦宜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吊带,正中央也印着一串英文字母,还挺巧……她默默地把自己穿的薄款衬衫外套给系上了扣子。 可惜撞衫的行李箱是某大牌子,价值不菲,而她身上这件衣服,大概是二姐从地摊里淘回来的五十元两件。 等待的过程总是有些无聊,王悦宜抬手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墨镜,余光能看到男生似乎头朝她这边偏了偏,然后停留了一会儿才复位。 她知道自己和旁边那男的相似度有些高,但她这墨镜还真摘不下来,王秋一用的什么劣质化妆品,下午给她画的烟熏妆,如今直接喜提四个黑眼圈,左眼上下,右眼上下,还成双成对呢……哦不还遗忘了两个,她学了三年习自带的黑眼圈。 这能见人?估计一出现机场安保就会把她当恐怖分子按倒在地。 “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手里的手机乍然欢快又嘈杂地响起,王悦宜心里狂叫,王!秋!一! 同时手忙脚乱地静音,但显然已经迟了。 这铃声一出,肉眼可见负二层的人纷纷惊诧地看了过来,除了一些听不懂中文的外国友人。 就连她身边的那个男生都瞧过来,隔着两副墨镜,王悦宜都能感受到对方打量猴子似的戏谑目光。 她掩面想逃,看清楚来电之后接通,结果电话里头传出来网约车司机清晰的脏话,“我到了,人呢?” 并没有看到疑似车辆,王悦宜便这么回答,还重复了一遍这里的上车点编号,附近可辨识的标志物。 谁成想,网约车司机态度更加掩不住暴躁了,“握草他%¥##的,你连定位都定不准吗,老子现在还得绕过去,烦死了。” 以下省略一万字他的口吐芬芳,电话没挂断,持续了也不过是三分钟的时间,但他也骂足了这三分钟。 在这个过程中,身材纤瘦的女生耳边抵着粗制滥造的杂牌手机,微垂着头,好像被电话里头那男的骂惨了,却不敢还口,也不敢挂断。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乌黑发丝和手机遮掩下露出的一小点莹润白皙的耳尖。 胆挺小。 少年稍稍直起身,墨镜下的黑眸微微眯起,注视着渐行渐近的车辆。 一辆白色小型车停在女生面前,车窗摇下,里头驾驶位的男人嚼着口香糖,脸色极其不耐烦,“上车!” 王悦宜刚才没看清车牌,在司机的催促下,并没有急着上车,而是绕到后面,将车牌号和手机上的信息核对了一下,确认无误。 当她正准备上车时,司机却怒气冲冲地,“磨蹭什么乡巴佬,刚才就因为你多浪费了好几分钟的时间,知不知道我车是油车,油费很贵的!这钱你必须补给老子!” 网约车在辽仙镇属于奢侈品,附近村子的人宁愿步行几公里,也很少会选择打车往返小镇。 县城反倒是有网约车的,她高中三年在县里的洪江八中念书,但那是所几乎全封闭的私立寄宿类学校,她也从不和同学出去玩,没机会坐网约车。 现在看着司机狰狞的嘴脸,王悦宜庆幸地想,幸亏当初没这个体验,不然她在洪江县遇上无良司机的概率比在江合大多了,那时的她肯定和司机干起架来,喜提违纪被处分,耽误她考江大。 不像现在,她稳重了。 更喜欢以理服人。 “师傅,你是说,你要补偿?”王悦宜的声音轻柔,像一缕无害的风。 她撸起衬衫袖子,露出来手臂上的大片纹身,青黑色的虎头威风凛凛地张着血盆大口,细看却发现这只老虎由密密麻麻的蝙蝠拼组形成的,蝙蝠红眼造就那张透着血腥味的虎口,实在是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墨镜下挪,露出的一双眼又大又黑,在停车场白炽灯下似乎有些发渗。 某个正准备走近的少年一顿。 司机猛地吓了一跳。 以为是个孤身刚来江合的小姑娘,他好占便宜,没想到还是个学坏的小混混。 这种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兜里没几个钱。 “行了,我懒得追究,赶紧上车。”司机低声骂骂咧咧地坐回车里,不再继续刚才的“索要补偿”。 王悦宜却犹豫,司机虽然不再坑她钱,但就看司机这么暴躁情绪不稳定的模样,指不定有路怒症呢,她真的要坐这趟车?她可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但取消的话……司机愤怒,矛盾升级会不会更加不妙…… 停车场的保安注意到这边的车辆迟迟不动,已经过来催促了,这惹得司机师傅情绪更加糟糕,“上车啊,草%¥@#……” 王悦宜立即下定决心,在手机上操作取消订单,“师傅,我不坐了……” “你踏马说什么!” 司机猛地甩开车门,绕过车,像是索命般冲过来,脸上横肉颤抖,明显的怒意暴涨。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脸上带着警惕,甚至欲摆出随时逃跑的姿势。 结果就这么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王悦宜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对上了一双冷冽睥睨但又好似在放电的眼睛,还有一张帅脸,如绝世之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高峰层峦流畅嶙峋,惊为天人。 无疑,摘掉墨镜之后,刚才随意快速一瞥没留意的真容,如今十全十地展现在她的眼前,的确让她大受震撼。 女生忽地一弹射起步,灵活窜出两个男人之间。 躲得远远的,不仅离司机离得远远的,也离他远远的。 “?” 封昀微怔,躲司机他理解,为什么躲他这个大帅哥? 他分明有在她眼里看到那明显的惊艳失神,对他的容貌。 王悦宜心想,这男生好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一张陌生的脸,她先是心脏跳快了几拍,但很快的,全身细胞都在疯狂叫嚣,似乎非常排斥这个人,甚至还有点荒谬的似曾相识感。 但是她活了十八年,离开洪江县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小时候爸爸带她去百花市的游乐场玩。她敢肯定,这么一个水灵灵满身贵气的潮男大帅哥,只能由寸土寸金的江合市的水土细致滋养出来的。 她一定没见过他,那这莫名巧妙的排斥,恨不得离对方八百米远的感觉又从何而来? 这就是所谓的……眼缘(负向版)? “你俩认识?”司机感觉自己似乎误入了什么特殊的磁场,左瞧瞧,右瞧瞧,憋着火气问衣着不凡的少年。 “嗯。”封昀收回目光,他朝司机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语态懒散,言简意赅,“诶,知道这什么吗?” “手机?” “错,你刚才试图敲诈的证据。” 显然,他这话一出,对面的男人更是面如土色。 封昀刚看了一出反差好戏,心情算好,便多说了两句,“你好歹是个江合本地人,这么坑一个外地来的小姑娘,害不害臊?找事呢纯给江合人抹黑啊,赶紧走。” 白色车辆终于驶离。 打发人走后,封昀微微偏头,纤长的手指灵活把玩着墨镜,浅淡的眸光落在离他远远的身影上,“诶,人走了,还站那么远。” 那身影没动,甚至还看了他一眼。 封昀皱眉,舌尖顶腮,险些气笑了,还真是在防他呢? “我刚刚,可是帮了你。”他一字一句地强调。 就算是陌生人,真要警惕到这份上?再说他长这样,手里的墨镜就五位数,要说谁更像别有所图,你这个花臂少女更有问题吧。 封昀在心里想。 而他说出的话,被对方直接当成了空气。 行,他疯了才在这里上赶着。 一而再再而三得到冷待,矜贵的封大少爷即使因为刚才女孩的形象反差产生的微末兴趣,也被消磨掉了。 他不再吭声,手机解锁,微信联系某个不知去向的哥们。 王悦宜垂眸看了眼打车页面,又有新的师傅接单了,而且这个师傅似乎就在机场附近,她只需要等待几分钟。 看来她的运气都在打车被秒接上。 折腾来折腾去,又进入了等待的阶段。这个上车点还是她和他……只是位置方向和距离发生了变化。 她不经意地看向那个人,他的确很高,但又不至于高得吓人,目测大概有一米八五?简直是一个行走的衣架子,身着的衣服明明看起来简单却很有型,面料光泽透着一股金钱在燃烧的气息。 很贵,从头到脚都贵。 王悦宜看不懂什么奢侈品牌,之所以认识行李箱牌子还是因为之前同宿舍有个家里挺有钱的女生在用这个牌子,那也是她唯一认识的大品牌。 但即使分辨不出来,直观看过去,他是在停车场里人来人往中,独一无二气质最突出最吸睛的存在。 从她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他的侧脸,鼻梁侧颌皆很优越,就是神情不笑的时候就很冷。 她的双手又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刚才他帮忙,朝她搭话,她是想走近道谢的。 但一对上他的视线,两条腿就像石化了,被钉子钉死在原地,扯不动迈不开,心脏也在有些害怕地跳动,就好像她接近他,会发生什么特别不好的事。 她只能打消了一切念头。 这次的网约车是灰色的,恰好停在了少年所站的位置前,紧跟着,王悦宜的手机便重新响了起来。 司机师傅打来的,也在车内看到了她接听的动作,当即摇下车窗,热情爽朗地笑着招呼:“闺女,车在这,上车!” 王悦宜抿着唇,上前,与站在那玩手机的少年擦肩而过,在那一瞬间,一道低软的声音响起,“谢谢了。” 封昀目光蓦地凝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的指尖滞在半空。 灰色车辆在他面前逐渐驶离。 错身时随着少女的行走,那长条的黑色书包带跟着旋转,轻轻地又快速地在他的小臂刮打了一下,不疼,反倒有点暖和痒意,这让他觉得听到的那句软声道谢不是错觉。 他看着微信页面,忽然,直接往车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结果没走两步就被陈亨一把拉住,“大哥,你去哪?我打的车在后边停着,走吧……你看什么呢?” 灰色车已经排队左转弯进入了车道,汇入车流中再也难寻。 封昀停下,神情有点怔忪,又有点微妙的落空感,片刻,回答:“没什么。” 算了,不过初见,乍一看明明就是胆小文静的形象,说话腔调自带软音却纹着满手花臂的一个独特的女孩子而已。 他将手里的行李箱推到一旁的人怀里,并朝后边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背影潇洒挺阔。 被丢下的陈亨慌忙接住某少爷的行李箱,怎么有种打算放弃释怀了什么的错觉……他挠头不解地跟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