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后跟大佬随军了[六零]》 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逃婚 秋高气爽,北雁南飞,宜纳采,忌出行。 今天是合金厂副厂长的儿子过来下聘订婚的日子,黎月坐在床边,眉头深锁。 “月月,你听话,别甩脸子。你的出身这么差,张阿姨好不容易说拢这门亲事,你要是又搅黄了,谁还敢要你?” “人家还不是看在你有个好模样的份上,不计较你的出身,况且副厂长家的家境多好,别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嫁过去,顺便把你的工作也解决了,你别耍性子。” 黎月站起身,挤出微笑,推着表婶往外走:“知道了婶婶,你先出去嘛,我收拾一下。” 表婶点了点头:“这才像话,他们就快过来了,你拾掇拾掇也是应该的,别像上次见面那样故意整得跟个邋遢鬼似的。” 黎月送表婶离开,眼睛顺势扫了一下衣柜,那里放着一个腰布包,里面装着二十来斤粮票,几十块钱,这是黎月在两分钟前,趁着表婶出门的空当,从她放粮票和钱的地方翻出来的。 并不算多,但这些东西,说白了也是黎月自己的。从小到大亲戚给她的压岁钱,她攒下来的钱,都让表婶收了起来,问表婶要的时候,表婶就说用完了。还有粮票,也是从黎月口中节省下来的。她长身体的时候,都不敢多吃一个馒头。 一句话,这本就是她的东西,她都要逃婚了,拿走自己的所有物怎么了? 可是第一次做“贼”,她吓得背后虚汗直冒,才塞进腰布包里,就听见表婶回来的脚步声,她只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表婶总算走了,黎月轻轻吁了一口气。等下她会直接坐火车去南方投靠大姨,大姨是个老师,也许能帮忙让她去做个代课老师或者找找别的工作,总之她先独立生活下去要紧。 现在是1968年,即将迎来大规模的下乡运动,她如果不嫁人,大概率是会被安排下乡的。像她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会是重点改造的对象。 黎家祖上是做生意的,发展最鼎盛时,有两间工厂,三间金店,若干别的店铺……40年代末,黎家爷爷带着二叔先去了美国,50年代初,在公私合营前,黎父带着黎母及哥哥姐姐经港转道去了美国。 只留下当时还不满半岁的小月儿,托付给了表婶一家。黎家父母给了表叔表婶足够她生活到成年的钱财物资,只是这些年日子太苦,钱没有全用在她身上,也花得差不多了。 她的学习成绩很好,本想考个大学,结果高中没读完,时运政策之下,大家都没大学可上。 半年前,原身大病了一场,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黎月正好穿进来。 这半年来,黎月出落得越发漂亮,跟变了个人似的。又因为成分不好,找不到工作,表婶见她已经满了十八岁,便四处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只盼着早点儿把这个烫手山芋嫁出去。 但黎月才不是原来那个好拿捏,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表弟表妹的姑娘,她可不想这么早嫁人,为此跟表婶吵个没完。 上次被人介绍合金厂副厂长的儿子,还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相的亲,黎月觉得这次再不逃走,自己就完了。 接下来不是被迫嫁人,就是下乡做知青,要么去开垦北大荒,要么去西南种橡胶,还有小命回城吗? 总而言之,她得给自己谋条出路。 把表婶推出去后,黎月将腰布包里的东西打点好,再绑在腰上。 随后出门,跟表婶说:“我去一下厕所,马上回来。” 表婶正往果盘里放炒花生,用来招待下聘的人,随口应了一声。 黎月一出门,穿过机床厂家属院,直接去了院外不远的公交站。 发小古燕梅早早拿着行李包在这里等她了,黎月接过行李包,清甜一笑。 古燕梅担忧地问:“黎月,你昨天让我保管行李,今天在这里等你,你究竟要去干什么?” 黎月笑眯眯:“反正都要走了,不怕告诉你,我要去南方找我大姨。” “去南方?”古燕梅目瞪口呆。 “那当然,我票都买好了。” “那你婶婶知道吗?” “不知道,我是逃走的,我才不会嫁给不喜欢的男人。 古燕梅一听,立即道:“那不行那不行,他们知道了不得急死。” “我留信了。”黎月看着古燕梅,“我到了后也会给你写信的。” “可是,”古燕梅有些急,“你不能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我有我大姨工作的学校地址和家庭住址,下了火车,我直接去找她。” 古燕梅有种说不上的焦急,一把扯住了她胳膊,不让她走。 “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了,”黎月挣脱开,“我这是为了寻找生路。” “唯一的朋友……”古燕梅愣了一下,“蓉蓉和东平不算吗?” 黎月冷哼:“他们不算,我祝他们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 “黎月!”古燕梅郁闷地加重了语气,“不要这样嘛,你以前都很温和的,还祝他们幸福。” 那是原身温和,不是她温和。 他们几个人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李东平从小就喜欢黎月,黎月也喜欢他,结果因为黎月的家庭出身,他们家里不同意,伍蓉蓉趁机撬了墙角。 黎月穿进来时,他俩正好订亲,原身受了情伤,才难过得高烧不退。 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停下,黎月朝古燕梅挥手:“梅子再见,我会给你写信的。” 看着黎月的身影,古燕梅无奈地叹气。 车子一走,从旁边大树边钻出一个人影,朝古燕梅喂了一声:“她要去哪儿?” 古燕梅看着蓉蓉:“去南方她大姨家。” “走了正好,要不然东平老惦记着她,一下跟我说一个月不见,黎月又变漂亮了,一下又说两个月不见,她性格也变开朗了。东平就是放不下她,她要是不走,早晚是个祸害。” 古燕梅心中不安地道:“你别说了。” 蓉蓉笑着搂过她的肩膀:“好好好,不说这个,陪我去趟百货商场,新郎新娘的胸花我不满意,想再换换。” 古燕梅思来想去,最后说道:“我不去了,我得去跟黎月的婶婶说一声,要不然真的要出事。” 蓉蓉一把扯过她胳膊:“你现在去做什么,也得等火车发了再说吧。” “火车要是发了,就来不及了。你真的舍得黎月一个人去南方吗?她比我们都要小,你不怕她出事?”古燕梅老实巴交惯了,突然硬气起来,让伍蓉蓉愣了一下。 下一秒,蓉蓉挺直了腰杆说:“你朝我嚷什么,决定逃婚去南方的又不是我,是她自己想去的。副厂长的儿子都想娶她,她在挑什么?” “你要是现在去告状,把黎月逮回来了,她不会怪罪你吗?你别忘了,是你帮她藏行李的,还有,我跟东平在一起,也有你一分功劳。” 古燕梅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跑向了家属院:“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离开京城,去几千里外的地方。” 刚跑进家属院门口,黎月的表婶就急匆匆迎面而来:“燕梅,看到月月了吗?” 古燕梅抹了一把眼泪:“她去火车站了。” 表婶气急败坏道:“这个死丫头!把我收着的粮票和钱全卷走了,她跑去火车站是要逃到哪里?” 古燕梅呆愣住:“她拿了你的粮票和钱?” “全拿走了,还骗我说去上厕所……” …… 公交车很快抵达火车站,黎月拿着一个行李包,腰间揣着钱与粮,心里一点儿也不慌。 相反,她的心情非常雀跃。 大姨这几年都有联系,前不久在信里还让她有时间去南方玩。只是因为表叔表婶不放心,一直没让她去。 虽然说前路漫漫,未必就很好,但至少,不用见到那个色眯眯的副厂长儿子。 对方长得真的猥琐,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 她十**岁,活力满满,正是喜欢帅哥的年纪,即使不幸穿了进来,也不会改变审美。 距离发车时间还早,黎月随着乘客走下公交车。 只要穿过马路,前方就是火车站。 可就在穿过人行道时,身后有个人骑着自行车,也不下车推着走,偏偏要骑着走。 虽然他骑在边上,但黎月也在边上,为了不碰到自行车,她往里挤了挤,被一个烦躁的大妈粗臂一甩,直接打在黎月的脖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打到了要害部位,瞬间的疼痛,让她几乎失去意识。身子往斑马线旁边停着的一辆吉普车上撞,嘭的一声,撞在车头,随后晕了过去。 那是一辆军用吉普车,开车的男人面色冷峻地看着行人经过,亲眼看见这一幕的发生,他不得不赶紧下车。 被击中的部位他很清楚,叫颈动脉窦,情况轻的晕厥几秒就能醒,严重的可能直接危害性命。 身材高大的男人蹲在女孩跟前,扶着她胳膊,摇了摇,再唤了几声:“小同志。” 女孩都没反应。 围观的人则说:“看,她嘴唇都发白了。” 男人再试探了一下,察觉她的呼吸与脉搏随之越发微弱,他顾不上许多,直接抱起人往副驾驶座位走。 把人放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再匆匆开往就近的军医院。 …… 真抱歉,小姑姑那本有点难写,只好放在下一本写。 这本手感正热,先写。[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抱他 凌见微休假回京探亲,顺便相亲。 今天就要去见相亲的对象,两边父母认识,双方知根知底,甚至他以前就见过对方,可惜着实没什么想法。 心烦意乱开车兜风,捡到了一个倒霉姑娘。 在军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说没什么大问题,醒过来就好。 那倒霉姑娘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凌见微静静地瞧着她,不得不说,这姑娘睡着时的模样是真好看。 皮肤跟白瓷一样细腻,五官如画,和睡美人一样。 瞧着她的唇色从苍白转嫣红,想必离苏醒不远了。 凌见微抬腕看了眼手表,十一点,早就过了见面的时间,按理他应该尽早离开,但他没走。 黎月睡得昏昏沉沉。 她本是美术学院学设计的大一新生,在参观完一个瓷器展后,心中暗暗赞叹古代瓷器的精美绝伦,尤其是“天青色等烟雨”的汝瓷,她最是喜欢。 釉中平白长出一片玉质的青色天空,烧制时自然生出的岁月裂纹,让它成为瓷器美学巅峰。 太美了,太伟大了! 只是可惜它的辉煌期极为短暂,如同昙花一现,而今留存于世的汝窑瓷器少之又少。 正是因为对汝瓷念念不忘,一时走神,她被一辆失控的车撞飞。 睁开双眼,视线内有些模糊,面前坐着一个男人,轮廓竟和一起去看展的学长极像,也穿着件白衬衫。 她这是,穿回去了? 黎月心中一阵激动。 不管是学长,还是学姐,此刻都是她的亲人,别说学长本来就长得挺帅,哪怕他不帅,也不耽误她劫后余生,见到亲人就想抱。 黎月坐起身,眼睛一阖,眼泪便冲刷出来:“学长,呜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 病房内其他人全都看过来。 凌见微被这姑娘死死箍住脖子,女孩身上特有的馨香钻入鼻腔,男人忍了忍,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你认错人了,注意一下影响。” 黎月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病房内的装修很有年代风格,墙壁上刷着绿油漆。 呃,白高兴了一场,她压根儿没穿回去。 正在此时,主任医生巡房进来,门口站着若干医护人员,齐刷刷看着这对拥抱的年轻人。 黎月迅速松开怀抱,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这才看清了自己抱着的男人。 有一说一,对方长得很帅,硬朗帅。他的脸部轮廓线条分明,五官组合出色,看过来时,眼睛微凝,带了几分深邃。 黎月微微发窘,抹着眼泪尴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主任医生带着人走到床边,看了眼病历上的记录,亲切问道:“醒了?” 黎月点着脑袋:“嗯。” 凌见微站起身,朝对方礼貌点点头。 李主任却没再问黎月,而是打量着凌见微,疑惑问道:“你是,凌首长的儿子?” 凌见微略惊讶:“是的,主任,您怎么称呼。” “哎哟,估计你对我没什么印象了。” 十年前,凌父动手术,李主任当时还不是主任,跟着老师治疗过凌父,因此见过凌见微两次。 凌见微赶紧道:“那我该叫您一声李叔叔。” 李主任笑吟吟:“见外见外。” 说罢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姑娘:“这是你对象?” 凌见微:“并不是,她被人无意中击中了颈动脉窦,晕了过去,我把她送到的医院。” 李主任吩咐人量了一下她的血压、脉搏等,说道:“问题不大,可以出院了。” …… 黎月下了床,看了看四周,问道:“我的行李包呢?” “在我车里。” “哦。”黎月又摸了一下腰间,还好,布包还在,她拍着心脏松了口气。 抬起眸,才发现这个男人个子很高,白衬衫扎进军绿色裤子中,勾勒出窄瘦的腰,正目光凌厉地盯着自己。 黎月怔了怔,随后道:“谢谢你啊同志” 凌见微回过神:“不客气。” “现在几点钟了?” “十一点半。” 黎月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车要开了。” 说罢直接朝门口冲去。 在长长的走廊跑了一段路,黎月知道自己跑再快也是徒劳,只好停下脚步,回过头,见对方迈着长腿信步走过来。 黎月皱了皱眉:“同志,你能不能送我去火车站?” “几点的火车。”他问。 “十一点零五十五分。” 男人轻轻发笑,神色淡定:“来不及了,改签吧。” “那也要去火车站。”黎月道。 即使没有今天直达南方的,改到半途换乘也行。总之,她一定要离开京。 黎月办好出院手续,走到医院外。 正值十月中旬,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但秋风很凉,他只穿着件衬衫,黎月不禁问:“你不冷吗?” 凌见微道:“外套在车里。” 当时觉得心中烦乱,便将外套和帽子都脱了下来,急着送她去医院,没来得及穿。 站在车门边,才将军装外套穿上。 黎月坐在副驾驶座,往车外看了一眼,有一说一,这人身材外貌没得说。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车内有些安静。 凌见微问:“你叫什么?” “黎月。黎明的月亮。” “家住哪儿?” “红星第一机床厂家属院。” “坐火车去哪儿?” “南方广市。” “去做什么?” “探亲。” “一个人?” “嗯。” 回答完毕,黎月嘀咕:“盘问得好清楚。” 他扯起唇角:“我辛苦救你一场,还不能问问了?” “没有不能问,那你叫什么?”黎月问。 “凌见微,凌晨的凌,见微知著的见微。” 黎月:“哇,好棒的名字!” 她想问更多细节,但他是军人同志,可能不方便透露…… 只好口头道谢:“今天谢谢你哦,凌同志。本来应该去你单位送锦旗,但是我要走了。” 他看了她一眼:“说得好像你不会再回来。” 黎月点着下巴,有些得意地说:“短时间内可能不回来了。” 她现在又恢复了出逃的状态,对未来充满激动与向往。 凌见微皱了皱眉:“要探这么久的亲?” 黎月没多言,只是嗯了一声。 一下车,黎月从后座拎出行李,以为他会直接开车走,不想他也下了车。黎月觉得奇怪:“你也要买票吗?” 他语气平淡:“帮人帮到底。” 这人还怪好的。 黎月没多想,拎着行李往广场上的售票大厅走。 往前行进十来米,抬眼一看,站在售票大厅外的人,不正是她表婶么? 黎月吓得立即转身,被身旁的男人一把抓住胳膊:“你往哪儿走?” 这种时候,黎月跟他说不明白,把行李包往他手里一塞:“我我我,我车里还有东西。” 凌见微扬了扬眉:“我下车时看过,并没有落东西。” 与此同时,表婶也看到了她,大喊着“月月”,随后跑了过来。 完了。 黎月躲在凌见微身后,露出半张脸,见表婶的五官表情都扭曲了。 “你个死丫头,你还要跑是不是?你要跑去哪儿?” “你还偷拿我的钱,还有家里的粮票,你胆子大得很啊,我已经报了案,你就准备领死吧。” 表婶要过来掐她,黎月借着凌见微的身体做挡箭牌。 无奈之下,凌见微冷声道:“有话慢慢说。” 与此同时,有两位民警同志也走了过来,打量着黎月:“你就是黎月?” 见事情败露,黎月也不躲藏了,点头:“是的。” “报案人说你偷了她的钱和粮票,然后闹失踪。” 黎月:“不是偷,这些本来就是我的,我在她那里存了钱,况且我只是拿了去南方探亲,又不是做坏事。” 表婶抢过话:“你真的是去探亲?别花言巧语说得这么好听,你是走得轻巧,留下我们收拾烂摊子。” 黎月:“可我本来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站在一旁的男人听着争吵的话语,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侧头看向黎月,轻笑:“你这是,要逃婚?” 正吵得不可开交,忽然被他的声音打断,两边吵的人都不说话了。 凌见微:“还挺有胆色。” 黎月郁闷道:“我是反抗压迫,反抗包办婚姻。” 他点头:“也是,现在讲究恋爱自由。” 两位民警同志察觉凌见微气度不凡,又身着军装,便问:“这位同志,你是?” 凌见微道:“她晕倒了,我送她去了趟医院。” 民警也听明白了事情经过,说道:“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家庭内部矛盾,适合内部解决,不过你们得去趟派出所,签个字结案。” 凌见微抬腕看了眼时间,对黎月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黎月点点头:“好,今天谢谢你救我。” 他笑笑:“要是还有什么麻烦事,去总后大院找我,我近期都会在京。”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我长得有这么老?” 虽然不情愿,但黎月跟表婶,以及过来会合的表叔一起,把票退了后,去了一趟派出所。 原本票是退不了的,民警同志在一旁说了一下情,才退掉。 在派出所里,民警同志教育道:“拒绝结婚是你的自由,不过一声不吭拿了钱就跑的行为不可取。” 黎月吃了瘪,乖乖认错。 表婶也允诺不逼她结婚,三人才离开派出所。 家属院外,古燕梅在门口一看到他们,就远远地就跑过来。 古燕梅道:“太好了黎月,你没事就好。” 黎月无奈地看她,一切尽在眼神中。古燕梅道歉:“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能看着你一个人跑去南方,太危险了。” 黎月:“有什么危险啊。” 表婶催道:“行了行了,赶紧回家,都下午了,午饭还没吃。” 家属院里一向没有秘密可言,爱看戏的邻居全都在问询搭话。 “回来啦?” “月月,你可得懂事啊。” “凤霞,别骂孩子啊。” “……” 表婶谭凤霞脸色难看地应付,黎月一语不发地前行,跟着表叔表婶回到了家里。 表妹16岁,现在也没上学,在家里煮了稀饭,见三人回来,把早上剩下的馒头上锅蒸软。 黎月已经做好了回家继续被骂的心理准备,但是表婶像是已经懒得再骂,只说:“把东西给我。” 黎月将腰包取下,把钱和粮票还给表婶,里面还剩下一点儿东西,有小时候戴过的一对银镯子,还有这几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十几元钱。 这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表婶收起来后,又问向亲生女儿:“青青,张阿姨有没有留话?” 表妹杜青兰道:“她让你回来后去找她。” 张阿姨就是做媒的那个邻居,黎月听罢,抬起头:“就跟张阿姨说我不同意。” 表婶深吸口气,发话:“你跟我一起去说。” …… 三个人饥肠辘辘,将就着吃了点儿东西。 饭后来到张阿姨家,表婶这才借着张阿姨的势,将黎月好一顿数落。 说自己如何发现粮票不见了,急匆匆去找她,说黎月的表叔班也没上了一起去报案,一起去火车站……又说黎月如何让她失望难过,拉拉杂杂说了好久。 张阿姨陪着感叹:“副厂长他们家条件是真的好,当然要求高也是正常的,要不然咱们院里那么多适龄的姑娘我随便都能说成这桩好事,多少人想嫁过去啊。可他就相中了你,月月,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多听话懂事,怎么大了反而有脾气了,让你婶婶这么操心。” 表婶道:“现在好了,成了全院最大的笑柄,让我的脸都没地方搁。” 黎月打定主意不反驳不开口,任她们把她当地主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 睡觉的时候,黎月跟表妹一张床,表妹问:“姐,你真的不想嫁人?” “我才18岁,这么着急嫁人做什么。” “可是,你不嫁人,又找不到工作,那咱们家得一直养着你。” 表妹是个性子很直的人,黎月道:“我爸妈留给你爸妈的钱,足够养我很多年了,还不是你们家把钱都花掉了。” 表妹没了声音,随后又道:“那你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再过不久,就开始知青下乡了,黎月叹了口气,既然没走成,那只能下乡。 北大荒冬天那么冷,西南又是热带雨林,有蛇虫鼠蚁出没,再不然就是天山戈壁……她是哪也不想去。 实在不行,她会选择北大荒。 至少,离京近一些,坐车不用熬那么久。 说来说去,都怪人行道上那个大妈,跟练家子似的,力道那么重。 折腾一天,黎月也很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日子和从前没什么区别,黎月无所事事。表叔、表婶、表哥都要工作,表弟上学,黎月便跟表妹在家里缠毛线,用来织毛衣。 古燕梅也过来了,三人一起聊了会儿天。 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古燕梅问她:“这周日是蓉蓉的婚宴,你要去喝喜酒吗?她和东平都邀请了你。” 黎月道:“我不知道,再说吧。” 大概是下午四点多,学生放学的时间,忽然有人在门口喊:“月月姐。” 表叔家在一楼,黎月走到门口,有个小姑娘传话:“大门口有人找你。” “谁啊?”黎月疑惑。 “一个叔叔。” 叔叔?警察叔叔吗? 走到门口才知,竟然是昨天救她的凌见微。彼时,腿长的男人靠着车门,手指夹走一根烟,吁出一团灰蓝色烟雾。 黎月不禁感到意外,走了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凌见微目光清朗,唇角带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被打残废,出不了门。” 这人还挺逗,黎月笑了笑:“那不至于。” “饿不饿?”他问。 “一般。” “去吃点儿东西?” 黎月道:“好啊,我请你吧,以示感谢。” “还挺会来事儿,先上车吧。”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黎月坐在车里,偶尔看他一眼,笑笑。 凌见微的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看前方路况,余光瞟一眼她。 为什么会过来找她,大概是疯了吧。 昨天他误了相亲,回去挨了一顿批,今天中午,做媒的长辈过来,也批评了他一顿,并约好明天再见面。 其实不用他们介绍,他也知道,对方各方面都没什么可挑,那姑娘长得清秀,知书达礼,工作单位很好,家世也相当……可听他们聊着天,男人脑海里却有一张无法消除的鲜活生动的脸庞。 她似乎是由表叔表婶做主婚姻,那她自己的父母呢? 看上去年纪不大,人倒挺有主见,宁可逃婚也不同意婚事。 逃婚去南方,真有勇气。 …… “想吃什么?”他问。 黎月道:“要不饺子吧。” 现在不早不晚的,吃碗饺子刚刚好。 他把车子停在了一个国营饭店,点了两份羊肉水饺。 黎月抢先去结账,凌见微并没有跟她争着付钱,只说:“吃了你这一顿,我下次不请回去,不被人笑话。” 黎月说道:“不用,说好了我请你的,你昨天救了我,这是我应该的。” “说说看,怎么要逃婚?”他看上去饶有兴趣。 黎月十分坦诚地说:“也没怎么,不喜欢的人,当然不能嫁啊。要是和不喜欢的人结婚,这辈子都会活得很痛苦,我不想那样活着。” 凌见微轻轻地笑:“可大多数人都不过是凑合着过。” 黎月道:“当然,说了呀,这都是个人选择。有的人出于很多原因,能和没感情的人生活一辈子,比如生存、家族、事业,但我不会因为这些低头。我又没家,也没工作事业,所以想的比较简单。” 凌见微:“你的家人呢?” 黎月抬起头,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虽然说跟这个人也就昨天才认识,但是瞧着他一身正气,还挺有情义,便道:“我爸妈在我半岁的时候就去美国了,把我留了下来,我是表叔一家带大的。” 凌见微脸容释疑:“原来是这样。” 服务员把两碗饺子端了上来,凌见微道:“先吃吧。” 黎月埋头吃饺子,这两天因为出的这档子事,表婶脸色不好,家里都是馒头稀饭之类,黎月也不挑剔,有口吃的就行。 不过,有肉当然还是肉好吃啊。 黎月搁了一点儿醋,很快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吃进了肚子里,她还把汤全喝了,顿时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脸上的血色涌现。 凌见微瞧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笑了笑,忽然问:“你多大?” “18。” 他扬了眉:“这么小。” “那你多大。” “比你大多了。” “那是多大。” 他没回,只说:“很大。” 难道,年龄也是秘密吗?黎月没再问,改口道:“吃好了,回家吧。” 两个人又坐回了车里,他没有立即起步,而是靠着座椅,看着前方,仿佛在思考什么。 黎月问:“你还不走吗?” “歇会儿,你急着回家?” 黎月摇头:“不急。” 反正回家也是面对鸡毛蒜皮那些事。 可是坐在这里,总得聊点儿什么吧,黎月长嗯了一声。 凌见微看过来。 黎月道:“所以你究竟多大?” 凌见微发笑,这次终于说:“比你大七岁。” “才二十五,也不是很大啊。”黎月道,“我还以为你三十了。” “三十……”他看过来,“我长得有这么老?” “是你自己说很大了。”黎月朝他哼声。 再仔细地观察他的脸庞,估且不论年龄,这张脸真的很帅,轮廓与五官,都像雕塑作品,收敛表情时,下颌紧绷,侧脸线条更清晰流畅。 还有,他的眼睛乌黑有神,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 察觉到这点时,黎月发现他在回看自己,眼睛里带了笑。二人对视一眼,黎月迅速收起视线,脸颊开始微微发烫,不大好意思地看向车窗外。 耳边听见轻轻的一声笑,他说:“送你回家。” …… 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带个更好的去” 黎月回到家时,正是薄暮冥冥的六点钟。 家门口用木板和石棉瓦搭了一个小房子,是和隔壁邻居一起共用的厨房,做饭的时候,只容得下两个人。 黎月在厨房门口瞧了一眼,表妹在炒土豆丝,神色不满地道:“你去哪了?去了这么久。” “没去哪。” “找你的男人是谁?” 黎月道:“昨天救我的人,过来问我情况。” 表妹这才没了怨气。 晚饭时间,虽然黎月吃了一碗饺子,但还是端碗吃了些米饭和土豆丝。 吃罢饭,她收拾碗筷,在外面的水龙头下洗碗。有人过来,叫了一声:“月月。” 就着微弱的光,黎月看向对方。 来者是伍蓉蓉,19岁,撬走了原身的初恋对象李东平,将于这周日结婚。 两个人在夜色里对峙,黎月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最后还是蓉蓉开口:“黎月,做我伴娘不。” “不做。”黎月一口回绝,“不是有燕梅了吗?” “我妈说伴娘姐妹要两个。” 黎月道:“我不去,你另请高明吧。” “你俩都是我发小,我们三个一起长大的,只有找你最合适。” 黎月忍了忍心头的火气。 想想原身当时那么痛苦难过,她才咽不下这口气,要不是她穿过来,原身估计就这么死掉了。这姑娘实在太善良了,什么都忍气吞声,她总得帮忙出出气。 伍蓉蓉缓了语气:“月月,你如果不去,那就说明你还介意,也没原谅东平和我,可这件事,也不是我造成的。” “不是你造成的?还不是你管不住自己。” 伍蓉蓉叹了一口气:“可他们家不同意你们,不是我造成的,你的出身谁也改变不了。况且,我比你还要先喜欢他,我的喜欢不比你少。” 黎月跟古燕梅住同一个家属院,伍蓉蓉的家在附近胡同里,李东平家在附近另一个家属院,四人很小的时候就一起读书一起玩。伍蓉蓉确实先暗恋李东平,奈何李东平喜欢黎月。感情的事不能说谁先喜欢谁,谁就有理。 李东平家里不同意之后没多久,伍蓉蓉在安慰李东平时,两个人**地搞到一起去了,还被古燕梅看到他俩在抱着亲嘴。 迫于各方面压力,李东平决定娶她,李家也同意。 表婶听见外头的动静,走出来,叫了一声:“是蓉蓉啊,进屋坐。” 伍蓉蓉嘴甜,说道:“阿姨,我在跟月月商量做伴娘的事。” 表婶赞同:“你们一起长大,这很适合。” 黎月说:“我没同意。” 表婶忍不住帮蓉蓉说话:“你看看你这脾气,生了一场病,性情也大变样。蓉蓉你放心啊,我肯定说服她。” “我不去就是不去,说再多也没用。” 伍蓉蓉见她态度坚决,没有松口,只得说:“我先回家了,月月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没什么可考虑的。 尽管表婶也一个劲儿做思想工作,说什么:“你的出身是老天决定的,不能怪别人,总不能挡着人家的姻缘吧。况且副厂长的家境不比李东平家好?是你自己不要的。” 黎月懒得再为这个争吵,洗漱完就进了房间。 睡觉时,表妹问:“姐,你真不打算当蓉蓉伴娘?” 黎月:“换作是你,你乐意?” “我不乐意。” “你看看……” “不过我看他俩态度挺好的,一直在哄你。” “他们心里有鬼,一直叫我参加婚礼当伴娘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一定是想让大家看我笑话。” 直爽的表妹嗯了一声:“有可能。毕竟现在全家属院都在看你的笑话。” 黎月:“他们都说什么?” “还不是那些,就说你平时看起来很乖,骨子里到底是资本家小姐,眼光高,副厂长的儿子都看不上,以后更难嫁了,没准最后嫁的男人又老又穷又丑。” “他们真这么说?” “我听着就是这个意思。” 院里的人闲着没事,就爱聊这些八卦是非,黎月侧转身子,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但是表妹又道:“姐,你不会最后真的嫁一个又老又穷又丑的男人吧。” 听得黎月一阵窒息:“你能盼我点儿好吗?又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 这个表妹的性子就是特别直,人很勤快,倒没什么坏心眼。 “我不是不盼你好,主要是吧,你确实很挑,虽然长得漂亮,但就不考虑一下现实问题吗?现在你工作都找不到。”表妹说道。 “又不是我一个人找不到工作,你不也找不到工作。这三年集中毕业的学生那么多,全都在街上晃荡。”提及此,黎月问表妹,“我听他们说,可能会把这些找不到工作的毕业生安排到农村边疆去干活,要是真的,你乐意去?” 表妹:“我无所谓。” “无所谓?干农活哦,开荒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那种。” 表妹:“反正在家不也是我干活?倒是你,你能干得动农活?” 黎月声音变小:“我是干不动。可是让我嫁给不喜欢的男人,我宁可去干农活。” - 翌日。 古燕梅也无业游民一个,过来找黎月玩,闲聊一通后,说道:“黎月,你真的不当伴娘吗?” 黎月知道她是来当说客的,没好气道:“你跟蓉蓉说,我要是当了她伴娘,就大闹婚礼现场,看她还敢不敢叫我当伴娘。” 古燕梅:“这会不会太过分,你也不像会大闹婚礼现场的人。” “我都逃婚了,怎么不像?” 古燕梅一时语塞。 表妹一边织着一件毛衣,一边说:“燕梅姐,他们结婚,你感到高兴吗?” 古燕梅愣了一下:“我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你们四人关系好,任何一个人跟东平哥结婚,好像都行。” 黎月无语:“你当菜市场买菜呢?” 古燕梅这才说:“说句公道话,当然还是黎月跟东平更配。” 表妹突发奇想:“要是东平回头找你,姐,你还要他不?” “不要。”黎月十分果断地说,“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既然你都放下了,去参加婚礼有什么。” “不是参加婚礼的问题,是去当伴娘的问题。” 说来说去,她个人不喜欢蓉蓉,觉得她心眼儿多。 不知道是不是古燕梅把这件事告诉了李东平,到了星期五的上午,距离他俩的婚礼还有两天,黎月去外面闲逛,回家时,看见李东平跟伍蓉蓉一起,站在家属院门口。 他俩是专门来等黎月的。 李东平注视着黎月,发觉她好像比以前又漂亮好多,就像变了个人。伍蓉蓉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他,提醒他说话。 李东平这才开口:“月月,我俩一起来诚心地邀请你参加婚礼,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有别人难以理解的情分在。你要是不参加,我和蓉蓉都不会感到幸福的。” 一听这话术,就知是蓉蓉教他的。 黎月道:“你俩幸福不幸福,都绑在我身上了吗?要是不幸福,全赖我,这对我公平吗?” 李东平噎了一下,低声说:“月月,你真的像变了个人,我对你感到越来越陌生。” 黎月心说,我又不是原来的黎月。 蓉蓉则道:“反正那天我会等你,一直到我出门,你要是实在不来,我就只有一个伴娘,不会找别人,他们说这样不好,我也不管了。” 这话像是下最后的通牒,但黎月依然不为所动。 她真的不明白蓉蓉,为什么执意要她去当这个伴娘。 思来想去,如果她去了,就代表他们之间没问题,蓉蓉没抢她对象,别人也不会说三道四。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黎月正要回应,一辆吉普车停在旁边,按了一下喇叭。透过车窗玻璃看去,黎月认出了坐在里面的男人。 她的眼睛不由睁圆了些,凌见微又过来了? 她回看向这对男女,说道:“你们走吧,别来找我了,好好筹备你俩的婚事。” “那你来吗?”蓉蓉又问。 “到那天就知道了。” 见她态度坚定,二人不再多言,蓉蓉挽着李东平的手离开。 黎月看着他俩的背影,冷冷哼了哼。 车上的男人把副驾驶座的门打开,朝她偏头,扬起笑:“上车吗?” 黎月走过去,坐上了车。 然而心里的余怒未消,一直在哼声。 凌见微觉得好笑:“怎么,跟人吵架了?” 黎月道:“要是你和一个人互相喜欢,结果另一个发小撬走了你对象,还邀请你做伴郎,你会去?” 凌见微神色凝起,看向前方的两个身影:“那男的是你以前的对象?” 黎月停了停,发现凌见微真的是个聪明人,不过她摇头:“也不算,关系要确定的时候,他们家不同意。” 凌见微点点头:“然后发小跟他在一起,还要你做她伴娘?” “嗯。” “你们仨关系都是发小?” “是的。”黎月回答,“要是你,你会去?” 凌见微眉心蹙起,似乎在思考,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最后语气果决: “去,带个更好的去。” 黎月:“?”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