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属于我们的余生还很漫长》 第1章 遇见是件很偶然的事 顾思南说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平淡无奇却又命中注定。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从南川飞往北城的FM3750次航班即将开始登机……” 南川机场内，穿着一身全黑商务西装的男人在凌晨五点的候机大厅显得格外突兀，额头的刘海碎发遮住了他眉眼间的疲态。 顾思南退出文档界面——那是一份项目计划书，也是他此行来南川的唯一目的。昨天匆忙从北城飞到南川，为了见投资人他彻夜未眠。 他仰头揉了两下发酸的脖颈，远处天空浮现的橙黄映在玻璃墙上，五月，南方的夏天已经开始了。 登机后，他便靠在座椅后背合上了双眼。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刻，他倏忽感觉机舱内的光线弱了许多，像是有一道人影覆在他的脸上。 “小姐，您好，我来帮您放吧，您先坐好。” 在一堆嘈乱声中，有一道声音像缓慢流动的泉水淌进了顾思南的耳朵里，温柔又清亮。他紧蹙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可他实在太困，终究是没有舍得睁开眼。 直到飞机落地，顾思南也算是在飞机上勉强休息了两个小时，他没有急着起身，宽大的手掌覆盖住额头，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手上的青筋因揉转着太阳穴而隐隐凸起。 乘客已经陆陆续续下了飞机，空乘在做最后的航后清仓。 “先生，您好，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一道纤细的身影停在他的斜前方。 “不用，谢谢”，顾思南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一只红色皮质腕表以及细长白皙的手指让他眼神停滞了片刻。 而后他抬头，俩人正好目光交汇，有那么几秒，顾思南就这样毫无预料的就跌进了携着星子的眼眸中。 那是他们机缘巧合下的第一次相遇，二十七岁的顾思南和二十五岁的林沐夏，萍水相逢而后镌心铭骨。 顾思南拿起外套起身，客舱瞬时变得狭窄逼仄，就算是有一米七二的林沐夏，站在他身后还是矮了有差不多半个头。 “好的，祝您旅途愉快”。林沐夏礼貌地待他先走。 来南城本就临时决定，左手提着的电脑包以及握在手心的手机就是顾思南此行的全部行李。他下飞机后直奔地下停车场。 也不知道司机是不是早上还没睡醒，明明他定位的是B区上车点，在拐弯处司机硬是毫不犹豫向A区拐去。好在司机态度还是很好，操着一口标准的北城口音，电话里紧忙道歉，让顾思南等一会，自己马上就赶过来。 十五分钟后他终于是看到闪烁着灯光的白车停在他前面。 打开车门上车时，他余光好像瞥见了后车一抹高挑的身影，坐上车后忍不住回头往后探去，却只见司机下车往后备箱走。 林沐夏的行李箱不重，司机绕到车后的时，她已经把行李抬到后备箱内。 两辆车前后驶出停车场，一南一北。 * 林沐夏刚回到出租屋，就收到凡凡的夺命连环call：“夏夏，江湖救急”。 “又要我去当礼仪小姐？”林沐夏已经习以为常。 “嗯，我又被人放鸽子了。”许凡是林沐夏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俩人又一起合租，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温润无声，也算是性格互补。“那女生半小时前才和我说男朋友住院了，她得赶过去。去他大爷的，以后有对象的人我一律不招了。夏夏，快来救小的一命吧。” “凡凡啊，你知道我今天是飞的早班吗？”林沐夏疲惫又无奈。 “我知道，哎呀，夏夏是全世界最好的天使！专门来拯救我这等凡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地址发你手机上了，12点前到哈！mua～”许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你是全世界最可恶的恶魔！林沐夏心里抱怨道，但还是乖乖的换了身简单的薄卫衣打车去了会议中心。 一个小时的车程让林沐夏可以小憩一会儿，她歪靠在后座椅处，车窗挡住了她大半张脸，窗外的和光交替落在她线条流畅的侧脸上。她只是简单化了个底妆，眼角的痣和脸上的雀斑近距离还是能看见。 车行驶至五滨大道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从高架桥上下来，一同湮没在这风光旖旎的北城之中。 下了车后林沐夏直接被许凡拉去了换衣间。 “啊！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一样的体重为什么你的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许凡看了眼换好工作服的林沐夏发出了悲催的惨叫，“我以后结婚绝不请你当伴娘！” 就是很普通常见的旗袍，但正好掐出了林沐夏的腰身，侧边开叉到大腿，踩上高跟鞋后，一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若隐若现，但偏偏是这种半遮半显才最勾人心魄。 林沐夏瞪了眼许凡，“你敢哦！走啦，等会会场马上要进人了”。 到了会场，许凡简单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便去了后台调试设备。林沐夏抬腕看表，12:40。会议正式开始时间是14：00，按往常的经验，最早一点一刻嘉宾和观众才会陆续进场，她觉得时间还早，索性先去了趟洗手间，毕竟等会一站就得是两个小时。 她站在镜子前，摘下手表，反复冲洗自己的手。 许凡吐槽了她很多次，说是每次看她洗完手，感觉下一秒就要进手术台。 林沐夏抽了两张手纸擦拭干净，然后摘下耳麦对讲机，对着镜子重新挽好头发，额头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标准的鹅蛋脸。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洗手间门口，顾思南便从过道的另一方向进来。 下飞机后，他直接回公寓冲了个澡，换上一身休闲西装，下身深蓝色西裤，干净笔直。会议中心和公寓正好是北城的对角，所以他收拾完后也是马不停蹄的驱车赶来。 他关上水龙头，扭头拿擦手纸时看见洗手台旁的手表，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看见这款女士手表了，细长的皮质表带，仔细看的话扣眼那已经折的有点起皮。 顾思南没走出几步，就撞见穿着工作服的女生踩着双高跟鞋着急忙慌地往反方向小跑过去。对方带动的微风轻轻佛过他的手臂，俩人擦身而过。 林沐夏仔细找了刚去的卫生间，上下检查了遍洗手台，“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刚明明摘下来就放这了，等下……”，她终于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跑了出去。 “先生，请等一下”，林沐夏喊住了他。 顾思南站住回头望着她走近。那是顾思南第一次好好地、认真地看林沐夏——简单素雅的白色旗袍，橙色珠子纽扣点缀，显得她身姿修长，白皙的脸盘因刚刚的跑动带着红晕。最抓人的是那双如小鹿般的眼睛，温柔而明亮。 他感觉被卷入了一场旋涡，难以出逃。 “不好意思，请问您刚刚有没有在洗手池旁看见一只红色的手表，小长方形，金色框的？”林沐夏带着些许喘，尽可能简短的描述出手表特征。 顾思南一怔，掏了掏右边口袋，缓慢的张开手掌，“这个吗？”，红色的手表躺在他的掌心。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嗯嗯，是，我刚洗手摘下忘记拿了，谢谢。” “没事，我本来是准备给工作人员”，顾思南把手表递给她。 “真的很谢谢您”，林沐夏接过手表，几乎是90度鞠躬致谢。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林沐夏已经消失在长廊转角处。 后来许凡借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这句总结道， ‘正是这偶然的一瞥，成为林沐夏此生中惊天动地的爱情的源头’。 已完结 每日一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遇见是件很偶然的事 第2章 12下心跳的距离 来电铃声把顾思南拉回神，手机屏幕显示‘段桉’。 说来也巧，段祟桓和顾裴之都在同个研究所上班，两家从小就住一个大院里。 段桉和顾思南又只相差四个月，所以段桉的母亲宋淇和顾思南的母亲沈安的关系比亲姐妹都好，可性格大相径庭。 段桉是四月份出生，那天正好是谷雨，本应该是“雨生百谷”，想着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孩，但没想到是“雨生恶童”，天崩地雷，天天上房揭瓦。 顾思南是八月份，正好是盛夏，许是天气太热，大家不愿出门，又或是顾家夫妇太想要个女儿，所以顾思南出生时一点都不像其他婴儿黝黑，反倒是皮肤白皙，甚至医生一开始看这模样都以为是个女孩，但没想到下面是个带把儿的。 顾思南接起电话，连‘喂’都省略了，简单明了问：“到哪了？” “快了，大概十分钟就到，路上有点堵”。 “嗯，我在大厅等你”，说完顾思南便掐断了电话。他始终认为事情当面沟通才是最高效的，等会能见面谈的就没必要在电话里多费口舌。 十分钟后段桉果然准时出现在大厅，他把参会证递给顾思南：“那投资人见的怎么样？” “别提，头疼，还没你靠谱”，顾思南一提到昨天的事情脸立马垮下来，那人也就是家里有钱，专业的一概不知，说‘草包’都算是抬举他了。 “现在知道小爷我的好了吧？”段桉嘚瑟，可没走两步又瞬间换脸：“顾思南，你什么意思，瞧不起谁呢”。 顾思南嘴角牵起玩味地笑意。 “等会送我回家啊，我车送去保养了”。 顾思南还未回话，倏忽慢下脚步不经意间绕到段桉的右侧。段桉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你听见没啊？” 顾思南目不斜视，淡淡地“嗯”了一句，算是知晓。 临近会场门口，顾思南刻意放慢步子，把参会证递给林沐夏，从他的视线上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林沐夏自然弯翘的睫毛被头顶的光线投下的阴影。 “先生您好，您的座位在靠左手边的B区”，林沐夏把参会证归还，然后侧身，伸出右手引向B区座位处。 顾思南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听见她轻声地说了句：“刚刚，谢谢。” 他颔首，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顾-思-南’，林沐夏心里默念他的名字。 段桉一把扯过他，“干嘛呢，今天磨磨唧唧的，不太正常。” 顾思南抽回神识，瞥了眼他，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正常过？” “靠”，段桉往上翻了好几个白眼。 短暂的玩笑过后，俩人并肩朝座位走去，嘴边却一直谈论着项目的事情。 顾思南在毕业后如家里人愿考进了市里，好不容易熬了三年，正是要升的节骨眼，又决定辞职去创业。当时顾裴之朝他发了好一顿火，得亏沈安从中斡旋，劝住了他爸，“你忘了大三结束的两个月南南在家那没魂样了？你逼他有什么用。那心结他自己不解开，怎么放下？孩子大了，你就任由他去吧，我们管不了太多”。就这样父子俩才勉强达成一致。 顾思南研究的3D打印技术，美国的3D Systems、Stratasys以及德国的EOM公司早已是世界领先的3D打印机供应商，并且长期处于垄断地位。对于制造业大国来说，日后发展又绝对绕不开3D技术。但探索一个未知的领域谈何容易，前期简直就是在烧钱，这也是顾思南头疼的点。 随着会场里面主持人声音响起，“尊敬的各位嘉宾，下午好！欢迎各位莅临此次的云舟论坛……”穿着高跟鞋站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林沐夏终于可以去换衣间休息会。 可她刚到换衣间的门口，还来不及进去，就听见对讲机里传来了许凡的呼唤，“夏夏，来下会场后台，帮忙递个话筒”。 尽管很累，但林沐夏绝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好，马上过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精神点。 后台在会场相邻的房间，中间是双开门作为连接，一块标志性的红幕布遮挡。还记得是到高中的时候，林沐夏才第一次看见有舞台的汇报厅，也是一块这样子的红幕布作为背景，汇报途中，偶尔有人掀开幕帘她才知道，原来后面别有洞天。 她一直好奇红幕布后是什么样的场景，可一直因为‘闲杂人等勿进’的原因从未有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林沐夏尽量让自己的高跟鞋不发出声音，她扫视了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蜷着腿坐在地上抱着电脑的许凡。绕到身后，林沐夏轻轻捏了下她的肩膀。 尽管是这样还是吓得许凡抖了一激灵，她转过头看到是林沐夏后又呼出一口气。 俩人交换下眼神，林沐夏指了指了连接会场的双开门，许凡眨了眨眼睛点点头，并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感谢模样。 棕色木门被悄悄打开一道缝，幕布和门之间留有半米的间隙，足以站住一个成年人。她轻轻关上门，然后蹲下身子掀开红幕布的一角，缓慢挪到会场舞台旁的角落里，这个地方没有光线，观众一般很难注意到她。 台上的嘉宾也不知是业内哪个大佬，看样子应该也是年过半百，正慷慨激昂的说着对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行业趋势。可她实在是听不懂这些前沿科技，眼皮子都快打架了，但出于职业素养，还是面带微笑的守在舞台一侧。 “非常感谢马老师的分享。我们都知道马老师的时间是很珍贵的，那我就不在这里占用大家的时间了，有想要和马老师探讨的可以举手示意了”。主持人话毕，台下观众‘咻’地举起手。 看来台上这位嘉宾确实是业内泰斗，林沐夏心里嘀咕道。 “好，左手边第三排穿白色西装的男士”。主持人扫视一圈最终选定幸运儿。 林沐夏看下观众席，嘴角突然抽搐了下，她显少有这种表情管理失控的时候，因为这位幸运儿实在是太炸眼了！ 放眼望去，参加这次论坛的大多都是穿着深色系的西装外套，女士最多也是素色长裙，而这样的亮白色西装——近乎于新郎服的西装外套在一群乌泱泱的观众中的确‘鹤立鸡群’，主持人选中他也不为奇怪了。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顾思南身后处，只有他目不转睛地看向朝他走来的林沐夏。 从舞台到观众席有多远呢——12步，顾思南看着林沐夏从舞台旁走到第一排观众处，他的心跳跟随着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跳了12下。 在上阶梯时林沐夏停顿了半秒，两人眼神交汇。但她很快恢复神情，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短暂的眼神变化只有顾思南捕捉到了，电光火石之间像是独属于他们俩的密语。 准确地说，顾思南是坐在靠近过道这边，幸运观众坐在段桉后方。许是因为太激动，林沐夏刚走到顾思南旁边，这位幸运观众便急不可耐的越过旁边的观众席接过了话筒。 “兄弟，你不会是被投资人给气傻了吧？听马老师的演讲都能笑出来！”段桉凑近他耳边说道。 顾思南难得心情好，配合他道：“你没事老这么关心我干嘛？你不会真……咦”。话毕还露出一副我不爱男色的神情。 段桉冷笑一声，朝后头观众望去。 关于后面的提问，顾思南已经听不进去了，林沐夏就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早晨的那道身影好像又覆在他身上。 段桉调侃他笑什么，他笑了吗？他自己都没发觉。 第3章 添加好友 林沐夏终于熬到了论坛结束，观众都陆续退场，人群乌泱泱的往会场门口涌动。 她回到换衣间，看到椅子便软瘫坐下，换下那双磨人的高跟鞋。她觉得高跟鞋简直是女人的刑具，明明最先是为男性服务的，为什么最后却成为了女人的利器？她微踮起脚尖，弯腰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换回了自己的帆布鞋。 她本想去找许凡一同回家的，但看许凡忙着和工作人员对接收拾会场，就给许凡发了个消息，自己先回了。 会场门前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林沐夏出了会场往外走了两三百米，才停下来站在路边打车，就算是这样，依旧显示还需要7分钟司机才能过来。 她看了眼是辆黑色的SUV，车牌后三位是397便关了手机，低着头站在路边等车过来。 大家几乎都是同一时间散场，从停车场出来后半分钟都不见得能挪动一米，好不容易长长的队伍有点开始动的迹象，没开出多远，顾思南倏忽对段桉说：“你打车回去，我有点事儿”。 段桉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兄弟，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再说能有什么着急的事能比小爷我重要？” 顾思南没看他，用手比了个“请”的手势。段桉面上恼火，但还是乖乖下了车，“真有你的啊，顾思南”，说完重重的摔上车门。 他向右打方向盘，硬生生的加塞到外车道，不管后面的车主如何叫嚣谩骂。 顾思南只能顺着车流缓慢往前开，他还在想要怎么开口，就看见林沐夏站在路边招手，像是在拦他的车，而后便看见她朝这边走过来。 上车后，林沐夏熟练地念了手机尾号就闭眼仰靠在后座上，如果这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半分钟内她估计就能睡着。 顾思南静静地看着后视镜没说话，手搭在方向盘上，他反应过来她是上错车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终于驶出了拥挤路段，林沐夏明显感觉到车速快了起来。这时，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您好，哪位？”她拉着疲惫的声音接通电话。 “喂，您在哪呀？我看您都不在定位的地方了！”司机说道。 林沐夏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在车上啊！她上错车了？这车还一直在开！ “喂，听的见吗？您在哪呢？”手机里一直传来司机师傅急迫的声音，还有不耐烦的鸣笛声。 顾思南开着双闪，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回头看向她，笃定地说道：“是我”。 她抬头，愣住，反应了一秒，而后才长舒一口气。差一点点，她连跳车的想法都有了。 司机师傅逐渐不耐烦，扯着声音喊：“能听得见吗？” 林沐夏回过神来：“啊，能，不好意思，我定位错了，我取消用车，不好意思”。 司机师傅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他妈的可真成”，便挂了电话。 比起司机师傅的态度，她更头疼的是目前这个乌龙状况。 “不好意思，我——我没看清楚车就坐上来了，真不好意思，我下车”。说完她就去开车门，可后座的锁压根就没打开。 顾思南开的是奔驰GLC 300L款，林沐夏打的滴滴是大众探歌车系。林沐夏是完全不懂车的，看着都是黑色，又是差不多的车型，车牌号还都是397，稀里糊涂就上了车。 “没事，顺路，去哪？这边不能长时间停车。”顾思南没给林沐夏多余的借口。 他都不知道她要去哪就说了顺路，俩人僵持了一会，林沐夏看着主路上的车逐渐多了起来，她只好报了小区名，“那麻烦你了，谢谢”。 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为了避免尴尬，林沐夏侧头靠在车窗，一路望着窗外的车流。虽然感觉对方不是坏人，但也只是一面之缘，一路上林沐夏心里都有点怵怵的。 顾思南的眼神时不时瞥向后视镜里的林沐夏，他本想开口打破这种沉默的局面，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突然有些想念段桉那小子了，破解现在这种状况是他的拿手好戏。 一路上，车都开着很温和，车停稳在小区门口时，林沐夏还有点发愣。 顾思南看向后视镜里的人，终于是说出了第一句话：“到了”。 “今天麻烦了，真的谢谢”。可她试了两次，车门都没有打开，她只能尴尬的看向前排的顾思南。 他解开安全带，滑动了两下手机，转向身后递给她： “我叫顾思南”。那是一种确信的眼神，她不会拒绝。 林沐夏迟疑一秒，接过对方的手机，发送了好友请求。 顾思南看着微信提示的好友申请，左手搭在控制板，食指指腹微微蜷曲了一下——随着沉闷‘哒’的一声，打开了后座的门锁。 林沐夏下车前又道了句谢，转身后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同意’。后来她回想，那天的举动太超乎她常理，一点也不像她，可她又庆幸那次的‘不理智’。 五分钟后，她从小区门口走了出来，她抬头看了眼挂在小区大门上的四个字——‘锦府半岛’，又重新打了辆车。 虽因手表的事情心存感激，可在车上时，她还是留了一丝警惕。其实她住的小区也不远，离“锦府半岛”也就再有个十分钟的车程。 回到家后，林沐夏累的直接洗漱完倒头就睡，甚至都不知道昨天许凡是什么时间回的家。 *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十点。她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一条是许凡的——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才能撤。还发了个大哭的表情。 紧接着是500元的转账。 第一次去帮忙的时候，林沐夏坚持不收，但许凡和她说，“你傻啊，这又不是我出钱，主办方结的兼职费”。因为林沐夏长的好看，做事又认真，之后每次有这种赚外快的机会，只要是在北城，许凡都会找她。 还有一条是顾思南的——你叫？ 仿佛透过屏幕她能想象出来对方问这句话的神情，端正又带着半分懒散的模样。林沐夏不由自主地咬着下唇，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发了过去。 放下手机后，她才发觉心跳快了几分。 手机很快响起了消息提示音，如她期待的那样，是顾思南。 “醒了？” “嗯嗯，刚醒。昨天多谢你捡到了我的手表，还麻烦你送我回来”。 “要不等会请我吃个中饭？不然你对我只会道谢了”。 从入大学第一天，她除了学业就是兼职，出了学校后，更是一门心思的只想着上班挣钱，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 她的手指停在半空中，还未想好要如何回复，对方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等会12点我来小区门口接你”。 林沐夏犹豫了下，回复了个‘好’过去。 第4章 我长的很像坏人？ 和大多数毕业生一样，顾思南也有自己的创业梦，在大学他就已经拿着他的作品参加国家级的创业比赛，当时已经有很多行业大佬向他抛出橄榄枝，但顾思南都一一拒绝了。 当大家都认为他毕业后会直接拿着他的项目自立门户时，顾思南却在大三结束后选择入伍当兵，就连段桉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十一点，顾思南火急火燎地拉开办公室门，凑巧段桉正要来找他。顾思南瞧见了他手里捏着的蓝色文件夹，开口道：“我出去趟，这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段桉不自觉地错开半个身位，等他愣过神来问：“哪儿去啊”，人都只剩半个身影了。 “我靠，工作狂魔今天升仙了？”段桉和同事调侃。上一秒大家还满脸错愕，下一秒便纷纷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难得一次有正点吃饭的机会。 中午的时间路上有点堵，但好在顾思南出门比较早，11点40的时候就到了“锦府半岛”小区门口。 顾思南在车里等了会，就算见投资人也没见他如此紧张过，现在反倒有点心跳加速，他笑着自嘲摇了摇头。 50的时候顾思南给林沐夏发了消息，说是在小区门口等她，这回可别再上错车了。 这话说的和玩笑似的，却又暗着几分暧昧。林沐夏红着脸，窘然回了句：“好，我马上下来”。 她也没化妆，只是抹了防晒，简单的白色T恤配牛仔裤，披了件浅绿色的薄开衫，随意挽个低丸子头，踩着双帆布鞋就出门了。 出门前林沐夏给凡凡留了张便笺——电饭煲里有白粥，我有事出去趟。尽管许凡看见这张便笺可能是下午的事情。 到楼下，林沐夏倏地停住，她皱着眉头，手掌连敲了好几下额头，此小区非彼小区啊。那一分钟内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蹩脚的理由，但最后她只能硬着头皮发了个定位过去。 顾思南疑惑，简短地发去了个问号。 林沐夏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直接回复了个“嗯”。 顾思南看着手机的这两条消息突然低地笑起来，合着是防他呢。 车子启动，又汇入了主干道。 他远远就看见林沐夏，就同昨晚一样，低着头站在路边，踩着路堤，神情专注地一上一下。顾思南靠边停车，恰好划到林沐夏脚边停住。 林沐夏被阴影挡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顾思南半侧着给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嘴角带着浅浅地弧度：“上车吧”。 车上谁也没提谎报地址这一茬，顾思南不提，林沐夏更不会主动去提，只是心虚着，像是一只随时惊慌的兔子。 “附近有家私房菜还不错”，顾思南看着她心情莫名愉悦，语调也是轻快了许多。 “嗯，好啊”，她应和着。在吃这一方面，她不挑也不懂，对方已有主意最好不过，不然倒是难为她了。 餐厅离林沐夏小区不远，在一条小巷子里，比较隐蔽，平常她和许凡都没太注意到，她有点好奇顾思南是怎么知道的，他也住在附近？ 等停好车熄火后，顾思南熟稔地按开安全带，倾身朝副驾驶的座位上压过去，眼神里满是促狭：“我长得很像坏人？” 林沐夏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围，顾思南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困住她，逼迫她只能迎上他的目光。 “没——”，林沐夏有那么几秒好像忘记了呼吸，僵着身子不敢动：“没有”。 “只是，我也不认识你”，她唔声道。 顾思南不动声色地看着林沐夏脸上逐渐泛红，嘴边悄然挂上了一抹笑。撑着车门的手掌缓慢往下滑，林沐夏的空间愈发狭小，“吧嗒”一声，他提起车门内扣手：“到了，下车吧”。 她用力按了两次才解开安全带。 林沐夏后来说这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慌乱”。不打招呼，横刀闯入，然后，兵荒马乱。 * 她抬头看了看这家店，门面很小，木质的门，白色的墙体，除了挂着“六月”的门牌，再无任何修饰。 服务员认出了是顾思南，便直接引着他们去了餐厅比较靠里的桌位。 看的出来老板是花了心思去装修设计的，虽然整体风格比较简约，但每一处的装饰又是恰到好处。里面用屏风隔开出了安静的位置，从外面压根看不到屏风后的“风景”，颇有‘闹中取静’的意味。 顾思南替林沐夏拉开椅子后才走到对面位置坐下：“有什么忌口吗？” “没”，林沐夏轻轻摇头。 “那和之前一样吧”，顾思南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好的，顾先生”。 看得出来顾思南是这家店的常客了。 “我叫顾思南，思念的思，南方的南”，不知道是不是他特意加强了语气，后半句听起来别有深意：“一顾三回头的顾”。 “嗯，参会证上看到了”，林沐夏双手紧握着杯子，右手手指指腹不停地抠动杯口。 “那现在我们算认识了？”顾思南靠着椅子，没由来地笑起来，那眼神像是看待捕的猎物，等着她往里跳。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顾思南不依不饶。 “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她小声嘟囔着。 “嗯，我并没有阻止你了解我更多”。 林沐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脸烧红了一片，她想反驳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应对。万幸，服务员正好过来上菜，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默默地把自己的碗筷往里挪了挪，算是遮掩过去。 “动筷吃饭吧，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点了我平常爱吃的，要吃不习惯直接和我说”。 最近因为融资问题，这顿午饭算是顾思南近一个月吃的最准时的一顿。他半口半口往嘴里送，林沐夏头一次觉得男生吃饭的样子原来也能这么好看，慢条斯理，宛若翩翩君子。那时，林沐夏心想，但看着他吃饭的样子也是极好的。 一顿饭下来，林沐夏也不敢吃的太随性，只是偶尔夹眼前的一道菜。 顾思南看出了林沐夏的拘束，重新拿了双筷子，时不时往林沐夏碗里布菜，恰好是骨碟里空了时，下一道菜便覆了上来。 几个来回后，林沐夏也是禁不住，“没事，我自己来吧”。 “你是众程的员工？”，众程是昨天论坛的主办方。顾思南知道她不是，但就想知道林沐夏是否还记得他们在飞机上见过。 “不是，昨天只是去帮朋友忙，我在北城航空”。 看来她是没有印象了。 “嗯嗯，北城航空对于颜值这块要求很高啊”。他漫不经心的说出这句，反倒显得不是故意吹捧，而是在阐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林沐夏长的不算明艳，但也算是粉妆玉琢，就算是平日里也听过很多次夸赞了，可面对顾思南，好像之前的经验都已失效。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讪讪一笑，又低下头去。 结束的时候，林沐夏特意走在前面，想着去结账，却被前台服务员告知已经结过了。 林沐夏茫然道：“不是说好我请你吃饭吗？” “哪有第一次吃饭就让女生结账的。”顾思南这话说的比任何时候都漂亮：“下次，下次你请”。 下次真是一个很好的词，没有具体的时间，但还有期待，像是看了小说章节的结尾处写着的未完待续。林沐夏望着他，羞赧地点头道：“好吧”。 顾思南抢先一步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林沐夏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打在她的身上，有几秒顾思南是愣住的。 但顾思南不知道，洒在林沐夏身上的阳光也在照耀着他。 车子开动的时候，顾思南故意问道，“送你回幸福里小区？” 林沐夏鼓气的看着顾思南，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看着心里乐开了花。 到小区门口，林沐夏道了声谢，“那个——我先回去了，谢谢今天的饭，很好吃。再见。” 顾思南没出声，只是勾了勾嘴角，看她走远，直到林沐夏的身影消失在小区的转角，他才驱车赶回了公司。 “林沐夏，本以为我们只是擦肩而过，可我偏要我们来日方。” 第5章 你是我挥之不去的梦 回到家时，桌上的便笺被人挪动了位置，林沐夏往厨房看了眼，电饭煲还亮着保温灯。她想许凡应是醒了，便也不用刻意压低动作。 许凡听见门口的动静，带着满嘴的泡沫从洗手间探出头来，大舌头地问：“夏夏，我们等会吃啥？我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厨房里有白粥”。林沐夏换完鞋就走进了厨房。 许凡漱了口，嘴角还有刷牙留下来的泡沫，大嚎道：“夏夏，我刚结束完一个项目，你就这么忍心只给我喝白粥吗？” 林沐夏看了看冰箱里还有上次剩的牛肉，提议道：“那我再弄个黑椒牛肉意面？” “夏夏万岁，爱心发射”，许凡欢呼。 “厨房小白”对于许凡来说都算是夸奖了，她简直是“厨房杀手”。小时候在家，都是她爸爸包揽厨房，大学暑假在家无聊，某天兴致勃勃想要大展身手，差点把小命给搭进去。自此，她知道，她与厨房注定无缘。 不到半小时，林沐夏已经端出了一份香喷喷的意面。虽然比不上餐厅里的专业厨师，但家常做法她还是游刃有余。 “怎么就一碗？你不吃啊”，许凡凑近闻了闻眼前的意面，还是忍不住赞叹道：“好香啊”。 “我吃过了”，林沐夏没敢直视许凡，语气弱了半截。 “就早上的白粥啊？”刚到嘴边的意面许凡瞬间觉得不香了，人家喝白粥给自己弄意面，就算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下嘴的，“我去拿个碗，扒拉一半给你，你再吃点”。 林沐夏连连摆手：“你吃吧，我——我在外面吃过了”。 “什么！”许凡生气之余把推出去的意面又拉回，“你背着我出去吃独食了！没爱了，没爱了”。 林沐夏算是怕了她这幅嘴脸了，扶额道：“不是，和别人”。 林沐夏平时除了和许凡出去外，基本上很少有其他社交，今天却和别人出去吃饭，不对劲，肯定不对劲，这可比她出去吃独食有意思多了。 “和谁啊？” 许凡两眼放光。 “昨天在会场认识的人”，林沐夏抽了张纸巾擦手。 “昨天刚认识，你今天就和他出去吃饭了？”许凡再次震惊。 这确实很不林沐夏，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能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许凡，当然今天突如其来的‘慌乱’她并没有提及。 许凡听完，嘴里的意面还没吞下，欣慰感叹：“我家的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林沐夏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起身把纸团扔进垃圾桶，“等会记得洗碗”，转身就进了房间。 许凡哪还顾得上洗碗，快速扒拉完剩下的意面后，便溜进林沐夏的房间。 “帅不帅？” “还行吧。” “干什么的？”许凡一屁股坐上床边。 林沐夏摇头：“不知道。” “多大了？” 林沐夏想着应该比她大吧？ 许凡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嘿！这！魂就被勾走了？” 被戳破的林沐夏耳尖泛红，推着许凡往外走。 “诶诶诶，还没问完呢”。 林沐夏挡在房门口：“等会去超市买菜，晚上吃火锅，再说话，火锅泡汤，你就喝白粥吧”。 许凡咽了咽口水，比个OK的手势，微笑着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林沐夏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阳光发愣。是啊，明明昨天才刚认识，怎么……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思南的脸，当时好像就差半寸的距离，近在咫尺。 五月末的北城偶尔还能吹来一阵凉风，钻进窗户吹醒怀揣少女心事的林沐夏。她敲了敲自己脑袋，然后捂脸无力的趴在书桌上。 * 顾思南回到公司，段桉屁颠屁颠上前，“坦白吧，南南。” 南南是顾思南的小名，一开始他爸妈是想要个女儿的，取名为顾思澜，但没想到生的是个男孩，便把澜改为了南。正好沈安是南方人，寓意为频频思念南方。 沈安从小唤他“南南”，虽然顾思南很不喜欢，但等他有反抗的意识时，已经来不及了。大院里每个人见到顾思南都是，“瞧南南这孩子，长大后肯定招女孩子喜欢”。 顾思南听到段桉这样喊他，已经准备开始暴打，“你丫找抽呢！” 段桉才不怕现在的顾思南，有秘密的人这种时候都是‘纸老虎’——虚的很！ “从昨天开始你就不对劲，把小爷我一个人扔下车，这心里的伤还没愈合呢”，段桉捂着胸口，“今天又单独出去吃饭，老实交代，你昨天干嘛去了！今天又和谁出去吃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顾思南叹气拍了拍段桉，“包公大爷，心脏在左边。” 虽然段桉比顾思南大四个月，但顾思南从未叫过一句段桉“哥”。有次两家在一起聚餐时，大人逗小孩，问以后想做什么，顾思南指着段桉脱口而出，“他以后想当法官，天天断案”。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包公大爷”的外号就这样在大院里流传开了。 “投资人资料准备好了没?”顾思南严肃道。 段桉暗笑，勾着话：“你见过”。 顾思南微蹙眉头疑惑地接过资料，他眸子向纸上扫过——照片上的人瞬间又把时间拉回到六年前的夏天。 当时张君磊只是一家科技公司的经理，已经有想法出来单干，但缺志同道合的人才。恰好当时任职投资公司的朋友向他推荐了顾思南。虽说顾思南当时的项目称不上特别成熟，但对于一个大三的学生来说已是足够耀眼。张君磊“三顾茅庐”都没有说动他，也只好作罢。要是当时顾思南答应了张君磊，或许后续顾思南也不会休学去参军吧。谁知道呢，命运总是爱这么捉弄人。 “你说你当时拒绝他拒绝的这么干脆，没想过也有落在他手上这天吧”，段桉鲜少在顾思南这占到过便宜，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肯定是要揶揄一番。 六年前是张君磊盛情邀请顾思南，没想到六年后的今天，他们俩会以这样的身份见面。 顾思南手指敲了敲桌面，“约的什么时间？” “明天上午他到北城参加会议，他助理说只匀出半小时的时间，12点在高毅大厦旁的‘云海’餐厅”，段桉还想接着倒苦水：“我跟你说他助理真是油盐不进，我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 顾思南头也没抬已经下逐客令：“嗯，知道了，出去吧”。 “好一个称职的资本家，无情的很”。段桉直起身。 “出门把门带上”。 “好嘞，这位爷”，说完扭头就走了。 晚上7点多的时候，顾思南和林沐夏同时收到微信转账退还通知。林沐夏正好和许凡买完菜回来准备今天的火锅。 她本想发句‘下次我请你吃饭’之类的话，但斟酌半天，还是按下删除键，放下手机去厨房忙活了。 另一头的顾思南看到昵称栏不断在“对方正在输入”和‘林沐夏’之间切换，可聊天框迟迟未见有新消息过来。 他忍不住编辑条消息发了过去：“你今天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 明明在餐厅门口说“下次”的是他顾思南！ 等了好几分钟，林沐夏也没回复，他便只好作罢，又转身投入工作。 八点，顾思南走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同事们早已下班，段桉肯定是又去哪个酒吧快活了。公司除了资金问题，其他的事情都按部就班的进行中，但资金不到位，设备不落地，就算他们的程序写的再完美也无处实施，索性这段时间他就让大家早早下班，都耗在这也没意义。 顾思南在工作第一年就搬出了大院，出来自己租房子。虽然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但也没有娇生惯养的毛病，可和别人合租确实不是顾思南能忍受的事情。他便自己找了个公寓，一室一厅，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家里，但好歹算是“五脏俱全”。沈安说过他好几次让搬回家里，顾思南执意坚持自己的想法，这点和顾裴之倒不谋而合——“男孩子老住家里永远长不大”。 上帝有时候也是公平的，顾思南的父母恩爱和睦，他的外形条件也不错，又有头脑，可厨艺这扇窗户是给关上了，钉的死死的这种。和许凡算是不相上下吧。 他驱车回到家里，看着冰箱里的矿泉水和上次从家里带回的三鲜饺子叹了口气，这位爷嘴巴是出了名的挑，速冻食品一律不碰，外卖吃了又说闹肚子，他宁愿啃个三明治也不愿碰油腻腻的不知名档口的外卖。 没办法，他还是从冷冻柜里取出保鲜盒，起锅烧水，煮几个沈安包的三鲜饺子将就过去。 另一边，俩人的火锅一直吃到9点，许凡瘫靠在沙发上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舒服啊舒服，火锅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存在！” 林沐夏伸出手，摸了摸许凡的肚子，一脸无辜的表情说道：“我是不是快当干妈了？” 许凡听了，立马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朝林沐夏敲打过去。 林沐夏用手挡住她了的袭击，低着头在那咯吱咯吱笑。许是吃的太撑，没抵抗多久林沐夏就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错了，不行了，要岔气了”。 许凡“哼”的一声，收起靠枕，“饶你一条小命”。 “谢许大人不杀之恩”。林沐夏谄媚的凑到许凡面前逗她。 见许凡被哄好，林沐夏起身把没吃完的菜都拢拢放一起。 许凡虽是家里从小宠大的“小公主”，但做事绝不拖拉，也不犯懒。合租的第一天许凡就说，以后做饭归夏夏，洗碗什么的都归她。只是在最开始的一个月，买碗有些过于“频繁”，但好在日后许凡也是说道做到。 林沐夏把剩余的菜放进冰箱，收拾好后就被许凡赶出了厨房。她拿起晾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显示两条消息提示。上面这条是组长楠姐发的排班表，下面这条是顾思南发来的，她还是先点开了靠下的聊天框。 “不好意思，刚在吃饭，才看见”。 “后天？”林沐夏斟酌了会，编辑好后按下发送。 顾思南很快回复——“好啊”，又紧接着发来一条：“明天你有安排？”发出去后又觉得这么问有些突兀，那时候的聊天软件还没有‘撤回’这项功能，他想着怎么把话找补回来，但林沐夏已经回复他了。 “不是，明天一早要飞临川，得后天下午航班飞回北城”。 “好，那后天晚上见”，顾思南回复完后收回视线，心里熨帖许多。 因为明天是早上8点15的航班，乘务员又得提前一个半小时到达准备室，林沐夏算好时间设置了5点的闹钟，收拾好东西洗漱完就早早歇息了。 可有的人却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顾思南一闭上眼睛，林沐夏的身影就浮现在眼前，怎么都挥散不掉。凌晨四点，这是顾思南第三次打开手机看时间。也是不知道抽什么风，等他反应过来，车已经是开去“幸福里”小区的路上了。 他都快是27岁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和刚进入大学的毛头小子一般沉不住气。顾思南左手靠着车窗，右手把着方向盘，嗤笑自己。 这夜，街道两旁的国槐静悄悄地冒出花苞，顾思南知道一种叫“心动”的东西在疯长，一旦触动，神往不已。?? 第6章 心里的石头落地 天边已露出熹微的光亮，五月的风也已经褪去了凛冽，带来了夏日的温柔，顾思南把车停在小区门口靠后的位置，如果不细看压根发现不了车里还坐着人。 顾思南也不知道林沐夏是几点的航班，只是凭借着想见她的冲动，就来了这。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两个小时，可能她已经走了呢？ “I can feel the weight” “I don’t need to rehearse it this time” ……空灵的旋律伴随着安静温柔的男声从手机中流淌出来。 5点，林沐夏从铃声中醒来。这首歌是她在大二兼职下班回学校的路上偶然发现的。那是一家卖老式唱片的小店，店门口贴着这首歌的海报——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中间躺着一位穿着白色卫衣和深蓝色牛仔裤的少年，双手肆意伸展。每次林沐夏路过这家店的时候都会稍稍驻足，如同那一瞬间她也能抛下所有，肆意的躺在那片海洋之中。 这时候的早晨还是有些许微风，远方罗纱般的玫瑰色在蔓延。 马路上的车辆也逐渐多了起来，车子总是一辆接着一辆飞驰而过。林沐夏从小区门口出来的时候，顾思南一眼便看到了，他的眼神好像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那道窄窄的侧边大门。 那一刻，他心里所有的躁动都被抚平，像是万物的一切都找到了源头。 按理他应会把车直接停在小区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林沐夏一出现的时候他便会走上前，拉过行李箱，爽朗地说：“早啊，上车，我送你”。 而现在的他只是站在天空还未亮起的这方看着林沐夏上了出租车后座，而他跟在车后。 他也没有跟的太近，两辆车始终隔了些距离，可就是这样，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好像始终能看清林沐夏坐在后座望着窗外的样子。 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机场入口，顾思南才开车离开。 他做事向来坦荡，任凭心意，可是对林沐夏，他犹豫迟疑了。 顾思南又独自从机场折返回来，他这算什么呢？从他家到林沐夏小区，又驱车到机场，一个早晨他几乎绕了大半个北城，就是为了单方面的见一面？他自嘲一声，勾了勾嘴角。 到家已快八点半了。他扫了一眼衣柜里颜色从深到浅整齐挂着的衣服，挑了一件黑色衬衫和一套纯手工定制的灰黑色的西装。这是一个来自意大利的老牌子——Cesare Attolini，低调又富有韵味，把舒适、休闲、自在，完美的融合在每一套西装中。对于这些，顾思南向来有自己独特的品位。而后，他选了一条和西装颜色一样的领带，正好和黑色衬衫交错，配上硬朗的轮廓，成熟稳健又气质卓然。 这天，段桉也早早来了公司，难得见他穿着正式一回，一席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和刻有瑰丽花纹的纽扣，一派北城公子哥打扮。 俩人正好在停车场碰到，一起进电梯的时候更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其他楼层的女生早就听说21楼有家公司的老板很帅气，但一直没有机会看到。段桉按下电梯‘21’的时候，明明拥挤的电梯硬是有女生能掏出手机快速按下拍照键。 平日里公司的同事都已领略到两位老板的魅力，但这种带有成熟的风格还是头一次见。不一会两位的照片已经在员工小群中流传开。 顾思南对这些已经是不在乎了，只要不太过分，他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段桉是属于典型的帅而自知偏得张扬的人，对于这种引起焦点的事情他很是享受，活脱脱的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 但今天有正事当前，段桉也顾不上享受这些炙热的目光，随着顾思南直接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他们俩都知道今天中午的半小时可能真的决定了公司的未来，容不了一点意外。 俩人一上午都在办公室做最后的演练和复盘，直到出发前，顾思南埋头收拾桌上的文件的时候说道：“我单独和张君磊谈”。 段桉愣了一会，但也明白顾思南什么意思，他知道顾思南不仅是面对张君磊，更是去直面他一直不想提及的那段黑暗。 “好，我去搞定他助理，帮你多争取些时间”，段桉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11点30分，两人准时到达“云海”餐厅包厢，虽说是包厢，但空间也不大，靠窗位置放了张长方形的黄花梨木桌，两边各放了两张中式椅子，木桌边缘和椅背都雕刻着卷草和螭龙纹图案，是典型的中式风格。 顾思南坐在靠门这边，右手把玩着白玉杯，身体靠在椅背，缄默。段桉则站在他身旁，手搭在椅背处，不停刷着手机。包厢门没关，从门外看正好门框框柱了两位，好似一幅顶好的杂志封面。 12点05分，张君磊和他的助理陈羽玥前后走进了包厢。那是顾思南第一次见到陈羽玥，标准的美人模样，蓬松柔软的长卷发看似随意披散，但每一根发丝似乎都随着她的走动而摇曳。 “张总，好久不见”，顾思南主动上前一步打招呼。 张君磊伸出手回应道：“几年不见，现在要称顾总了”。 “张总，你就别打趣我了，还是叫我思南吧”，顾思南讪讪笑道，“这位是段桉，我的合伙人”。 段桉自然接过话题，大方上前握手：“张总，久仰大名”。虽是客套话，但也要做到足够体面。 不知道是不是段桉的错觉，有那么几秒，他感受到一种‘打量’的眼神。 “不错，思南身边都是人才啊，能这么快搞定我助理的人可不多”，也不知张君磊这话是夸奖还是暗讽。 可段桉哪管他这么多，“张总说笑了，陈助理明明是善解人意的美人”。 这种场面陈羽玥早已身经百战，刚入职场时，她还会害羞的低下头，连忙谦虚摆手说道，没有没有。但现在她可以落落大方的莞尔一笑默认对方的夸奖。 之前顾思南听段桉说过一嘴张君磊助理十分难搞，但当时没注意，看来段桉是费了些功夫，不然张君磊也不会特意提这一嘴。 既然已经提及到她，陈羽玥自信从容的介绍自己，“顾总好，我是张总的助理——陈羽玥”。 出于礼貌，顾思南只是浅握对方，微笑致意：“幸会”。 段桉和顾思南对视一眼，便与陈羽玥退出了包厢。包厢外发生的便是另外的故事了。 顾思南邀请张君磊落座后，取了另一个白玉杯，倒上了上好的九曲红梅，茶汤在白玉杯的衬托下更显红艳，独特的梅花香味更和五月末的舒适相得益彰。 张君磊抵着杯口轻抿了一口茶，茶汤从舌尖沿舌两侧流到舌根，暗暗夸赞这茶确实不错。 “我本以为志辉公司推出的‘凌远’项目是你在负责，还想问问对方给你开出了什么条件让你答应。但后来打听到你完全没有参与过这个项目，入伍了？”张君磊一上来并没有客气，还是有点‘记怀’在心。 顾思南干笑一声，“是，当了两年兵”。他不想多说当时发生的事情。 “张总在‘高毅资本’发展的也很好，才几年就坐上了这个位置”，顾思南暗里回击张君磊也并没有坚持开自己的公司，如果当时真答应你，我顾思南未必比现在好。 张君磊何尝听不出这话的意思，但他也没必要和顾思南解释，话锋一转，“你们的项目书我看过了，前景确实不错，但这五百万不是你顾思南的真实想法吧”。 顾思南嘴角挂着一丝淡漠，笃定的回答，“对。” “我要求两千万”。 这句话说出口，张君磊一怔。3D打印目前国内还处于起步阶段，放眼整个全球市场，目前大型打印机也被国外3家公司垄断。十年前，Zcorp公司就推出了全世界第一台高清彩色打印的3D打印机，可国内道目前为止依旧没有拿出什么具有代表性的研究结果。 虽然目前无人点破这种窘境，可看各个有条件的高校、研究院哪个不是把3D打印技术列为重点项目。对于投资机构来说，这项技术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香饽饽，没有人愿意轻易放过。 他知道顾思南的目标远不止这五百万，光是大型打印设备采购都得花掉几百万，更何况还有后期的研究、人员，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一大笔的资金投入，五百万确实可以解现在的燃眉之急，但之后呢？对于顾思南现在而言，时间是最重要的，进度不能再耽搁了。可只是20%的股份，两千万的确很荒唐。 “顾思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两千万，33.4%的股份都不为过吧，何况现在才20%”。张君磊直接挑明，语气严肃。 顾思南面不改色，毫无畏惧地说道，“张总，项目不用我多说，这项技术是国内必须要跨过去的坎，我们不仅要追赶上别人的进度，还要超越，否则永远都要被别人压一头，但这个我相信只是时间问题。可你也清楚，抢夺先机对于VC来说有多重要。再说，投我们这些初创企业，除去项目本身，人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不是吗？” 顾思南说完，品了口白玉杯中的红茶，他很清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张王牌。 张君磊良久不言，看着顾思南，且不说3D打印技术是否可以很好的融入大型制造行业，就算是最基本的3D建模软件也能运用于各个行业之中，极大的缩短产品开发生命周期时间和减少试错成本，光是这一项，市场规模就极度乐观。但不可否认，顾思南才是这个项目中最吸引张君磊的地方，在一个项目中，好的领导者就意味着成功了一半，而他张君磊从未看错过人。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静止，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确实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在进门时，顾思南似乎就已吹响凯旋的号角。 张军磊凝神，这是一场豪赌，可赌注远不只是表面上的两千万。虽说金额超过了前期项目测评的预期，但他还是有能力和权力想办法投出这两千万的，只是房间外的人能承担住这个后果吗？他出发前再三与她确认，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合作愉快”，张君磊伸出手。 他终还是答应了，就像顾思南料想的这样，只是顾思南也没有想到会如此迅速，这确实在意料之外。从他俩坐下到现在都还没过去5分钟，无论如何他的目的达到了。 “谢谢张总，定不会让您失望”，顾思南回握住张君磊手时，眼神里充满了自信与坚定。 此时，服务员正好敲门进来上菜，张君磊却拉开椅子起身，“饭我就不吃了，下次吧，我还得赶飞机”。 顾思南知道张君磊真着急有事，也没多做挽留，“好，下次一定好好招待您”。 顾思南和段桉把张君磊送上车，段桉看顾思南这样就知道事情成了，但他没想到顾思南要了两千万，他想他还是不够了解他这个一起长大的兄弟。 两人回到包厢，把刚上桌的饭菜给解决了，丝毫没有浪费。 “那陈羽玥什么情况？”段思南没忘记刚刚的小插曲。 “嗐，一油盐不进的主呗”，段桉插科打诨，“最后还不是折服于小爷我的风流倜傥”。 顾思南当然知道能在张君磊身边做助理的人，绝不会做事如此轻率。但眼下解决了资金问题，他也没兴趣细究里面的弯弯绕绕，不管怎样，他知道段桉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段桉要是知道陈羽玥是他日后的劫数，打死他都不会去招惹的。 资金问题一解决，两人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段桉立马把这个消息发到了公司群里，瞬间公司群炸开了锅，办公室里也是想起了一阵欢呼，就差扔A4纸庆祝了。 回公司的路上，段桉开车，顾思南坐在副驾盯着手机，反复按着电源键，唤醒屏幕又关闭屏幕。一块石头落地，可另一块呢？ “你这干嘛呢，两千万都买不来你一张笑脸了？”段桉调侃道。 顾思南回过神，“好好开你的车，老盯着我干嘛，我俩不可能”。 段桉无语，“你还给我在这装起来了，你看小爷我是寂寞难耐的人嘛”。 “嗯，快油尽干枯了，悠着点”，顾思南损起段桉来从不手软。 段桉‘靠’了一声，“我油尽干枯？你试试？”面对顾思南，段桉从不要脸。 “滚！” 回到公司，顾思南便召集大家开会。这两天便会和‘高毅资本’签合同，资金也会在这周内到账，前期一千万，三个月后汇报项目进展，达到预期后，打剩下的一千万，届时，若未在规定时间内达到预期进度，后期的一千万不仅不会到账，并且前期的一千万也得连本带利的返还。这是张君磊提出的条件，毕竟他也不是个善茬。 目前需要选出最适合的设备供应商，设备一到便可以立马操作进行第一轮模型软件验证。顾思南简单的和大家交代了时间节点和重要事项，便把事情安排下去。 资金到位，大家也是士气大涨，前期熬夜加班写的代码，也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段桉和另一位男同事负责设备的选定，男同事姓白，鲜少的姓，所以大家也就习惯叫他小白，销售出身，从干销售的第三个月起，便一直是前公司的销冠。只是学历不高，一直不能往上升，那时候正好看到顾思南公司在招人，便去试了试。顾思南欣赏他的雄心壮志和进取心，他相信小白是可以一起奋斗的人。顾思南成立公司的第三个月小白就跳槽过来了，算一算，也快在公司待了一年。 第二天下午两人就挑选出了几家比较合适的厂家，顾思南最终敲定德国的一家老牌公司。段桉主谈，小白协助。 顾思南看着和林沐夏的聊天界面，还是给她发了条消息，“落地时和我说句”。 慢慢节奏就会加快了，前面铺垫的有点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心里的石头落地 第7章 你就这样撞进了我的世界 直到下午五点，聊天界面还是没有消息进来，顾思南拿起车钥匙出了办公室门，“今天大家没事的话，早点下班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公司门。 办公区内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不知道是谁高呼了一句“顾总万岁！”，众人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段桉在会议室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外面哄哄闹闹炸开了锅，他打开会议室门，就看见关电脑的，站起来低头收拾东西的，速度快的都已经背上包准备走了。 “干嘛呢，公司还没倒闭吧？”段桉喊道。 “段桉总，顾总已经说让大家撤了”，其中一个女同事提着包，从段桉身边走过。 “他顾思南就撤了？这公司他的还是我的，真是越来越不靠谱”，段桉故意大声揶揄，“还是得我这个哥哥来善后”。当然后面这句他还是没敢说出口的。 大家都知道两位老板的关系极好，所以也没太把这话当回事，都只忙着下班。 “段桉总，拜拜”。大家接二连三和段桉打招呼，颇有点“树倒猢狲散”的意思。 段桉自己在这勤勤恳恳，他顾思南已经走了，这好不容易抓住一次顾思南的小尾巴，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马拨打了顾思南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顾思南直接按断，他还不知道段桉那小子什么尿性嘛，直到段桉接着第二个电话打过来时，他感觉可能真有事，才接了起来。 “说事”，顾思南调整了下蓝牙耳机，对段桉连‘喂’都省了。 “这公司你还要不要了？就让哥哥我来擦屁股了？”段桉胡侃道。 顾思南把这句话能听完都是对他段桉最大的尊重。 “别挂，”段桉都能想到顾思南脸上现在什么表情，也就是没在他身边，不然一顿暴扣肯定躲不过，“德国的那家设备约的明天上午，一起去看下”，段桉确实是有事和顾思南说，本来微信上就能沟通的，但段桉可不就想逗趣下他么，不然人生多没意思。 “好，挂了”，顾思南简洁明了，绝不拖泥带水。 段桉‘靠’一声：”都是大爷”。 6点的时候，顾思南早已在机场高速的路上，所以没有遇上下班晚高峰，6点20左右，他的车已经停在了机场停车场里。他看了眼手机，林沐夏还是没有回消息。 他索性在车上处理了会工作上的事情。也是奇怪，在停车场里反倒是能静下心来处理工作了，他心想。 期间，陈羽玥给他发了投资合作协议，顾思南打开检查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转发给了段桉。虽然和张君磊是老相识，但协议这种东西还是多过一个人看看比较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太顺了，从谈判到签协议，感觉后面有双无形的手，推着大家一步一步往前走。 “没问题”，段桉很快回复，“呦，顾大忙人还能有时间处理工作呢”。 顾思南压根没回复段桉，直接没搭理他这茬。 15分钟后，顾思南又看了一遍才回复陈羽玥，“没问题”。 “好的，顾总，那我明天把盖好章的合同邮寄到您公司”。 “辛苦”，顾思南回复完便锁了手机屏幕。 顾思南闭着眼睛仰头靠在座椅，他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冲动，从遇见林沐夏到现在才第四天，对林沐夏的这份好感未免有点过于重了些。 顾思南这种长相虽称不上顶级，但从小到大也是在校草排行版中数一数二的，到了大学，他这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人群中就更扎眼。开学时，学校表白墙的帖子都是在问，“这个帅哥哪个专业”，“是学弟还是学长？”诸如此类。当然顾思南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的。 大二的时候，顾思南和隔壁传媒系的学姐苏姜伊一起主持新生迎新晚会，晚会结束大家一起聚会的时候，苏姜伊当众表白顾思南。苏姜伊是当时大家公认的校花，俩人站在一起着实是养眼的很。他本想拒绝，可也不好当众佛了苏姜伊的面子，只好默认答应了。两人在一起的这期间，他对苏姜伊也没太上心，苏姜伊又从小是被大家捧着的人，自然也不会再上赶着去缠着顾思南，所以这段感情没过一个月就不了了之。 这么看来，顾思南对林沐夏的这份感情，有些许冲动和不知所措也算是情理之中吧，毕竟也算是他第一次动了情丝。 八点的时候，林沐夏还是没有回复消息，顾思南想拨打语音电话过去，但在临拨通的那一刻又退出了界面。 他下车按着指示牌去了机场大厅的询问台，“您好，请问有没有今天临川飞北城，然后大概是下午到的航班？” “稍等，我查一下”，工作人员敲打键盘，点出航班信息界面。“先生，有具体的起飞或者降落的时间吗？我这查到从临川起飞，下午落地北城的航班有十几趟”。 顾思南摇了摇头，“没有”。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但还是勉强挤了笑容道了句谢，便转身离开了。 他只是想试试，本就没打算能问出什么结果，因为除了这样，好像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顾思南在机场大厅环顾了一圈，可人来人往的机场始终没有出现他期待的那个人的身影。 偏偏这个时候，他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 他滑动屏幕解锁。 “不好意思，飞机延误了，刚出机舱”，8点23分，林沐夏回复道。 他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响，黑色的眼眸瞬间清亮起来。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跳动：“没事，我在B区停车场等你”。 林沐夏看到这条消息愣神了好久，她压根没想到顾思南会来机场，那时候她内心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惊喜。 身边的同事用手肘碰了她下：“愣住干嘛，还想飞啊”。 她回过神，匆忙说道：“没事，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先走了”。 ‘拜拜’的声音飘在耳后，因为身上还穿着制服，她只能拉着行李箱尽可能的加快步子，期间还赶忙给顾思南回了消息，“好，我马上过来”。 顾思南把车挪到了上车点的斜出口处，林沐夏拉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好像又回到了昨天清晨，她也是这般。明明才是昨天发生的事情，顾思南怎么觉得已经有好几天了呢。 他站在车门前，招了招手：“这！” 林沐夏扭头看到了他。 出停车场的时候，收费处提示缴费36元。林沐夏没记错的话，停车场15分钟按4.5元收费，那顾思南在这待了将近两个小时。 “你怎么来机场了？送人吗？” “没，来堵人，怕某人赖账逃跑了”，顾思南故意逗她。但顾思南是真的怕，他倒不是怕林沐夏逃跑，是怕对方忘记了。忽略比刻意逃避更让人难受，因为前者压根没在乎过。 他在这专门等了自己两个多小时，林沐夏脸颊惹上一片绯红，不知道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自己无法抵抗的热情，她慌乱解释道：“那个——登机之后一直没起飞，所以延误了这么久，工作时间我看不了手机，抱歉”。 顾思南转头看了眼林沐夏，他本只想逗逗她的，没想到她当真了，立马又宽慰道，“我也没什么事，主要惦记着这顿饭呢”。 “我先送你回家，你快想想带我吃什么”。顾思南看了看时间，转念一想，到林沐夏家估计都得快十点了，怕她刚回太累，转头又紧接着说：“也没有这么急，下次吧“。 林沐夏不知所以，轻‘哦’了声，“好”。 回来的道路还算通畅，林沐夏摇下了车窗，微微抬起下巴，用脸颊去迎上飞驰而过的晚风。 顾思南用余光看见了这一幕，他想起上学时期看的一部电影——《花样年华》中有一幕是张曼玉和梁朝伟坐在出租车后座，两人紧挨着谁也没说话。那时候他还不懂，不懂里面的男女主为什么总要这么模糊，不能直接戳破给个答案。 现在他看着林沐夏，仿佛心里有了一点答案。 车子穿过苏州街一路往西北方向，到小区门口后，顾思南从后备箱搬下行李箱递给林沐夏，“晚安，早点休息”。 林沐夏点了点头，“嗯，你也早点休息”。 顾思南站在车前，盯着林沐夏的背影。进小区门的时候，她突然折返回来，小声地说，“附近有家馄饨店，味道还挺不错的，你要不着急的话……” “不着急”，还未等她说完，顾思南已经迫不及待回应了。 “那你等我一会，我上去放下东西，马上下来”。 许凡这几天正好出差，并不在家。林沐夏回到家时，也没来得及收拾，直接换了身粉白色的条纹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因为快到6月份了，晚风已经带有一丝热气，林沐夏把袖子翻折了几下，正好露出她白皙纤细的手腕。 “老板娘，两碗馄饨”，这家店都是晚上开门，林沐夏回来的晚的时候就会过来这里吃碗馄饨，有时候也和许凡一起，所以是这家店的常客。 “好嘞”。 林沐夏和顾思南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不一会老板娘就端了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来。紫菜、虾米、白芝麻依次叠放在碗中央，汤面还漂浮着香油，简单的食材却也赏心悦目。 “你尝尝，这家还挺好吃的”，林沐夏把其中一份推给顾思南，然后拿勺把碗里的紫菜和虾米搅散。 “好”。顾思南兴致勃勃。他一下班就去了机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肚子是有些饿了。 林沐夏低着头对着勺子里的馄饨轻轻吹气，她心里是忐忑的，怕顾思南吃不习惯，毕竟比起上次和顾思南去的那家餐厅，馄饨店确实逊色了很多。 “不错不错，难得北城有这么正宗的南方馄饨”，顾思南夸赞道。 听到他这么说，林沐夏放下心来，“嗯嗯，老板娘是苏杭人，馄饨都是她每天现包的，关键是汤也很鲜”。 挂在墙壁上的风扇反复的摇头摆动，隔一段时间就会把馄饨不断冒出的热气吹向林沐夏，她脸本来就容易泛红，热气一吹显得她格外楚楚动人。 林沐夏左手扶着碗，翻折上的衣袖正好露出红色的表带，“这手表对你很重要？我看你一直戴着它”，顾思南不经意地问起。 林沐夏视线移到手表上，然后点了点头，“嗯，高考的时候我妈妈买给我的，想着鸿运当头，就挑了个红色图个吉利，我就一直戴到了现在”。 “很好看，难怪你当时这么着急找你的手表，要是丢了，阿姨都找不到一样的表”。 “我妈在我高考完就去世了”，林沐夏耸肩，故作轻松的说。 顾思南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对不起，我……”。 “没事，都已经快7年了，过去了”。7月9日是她妈妈的忌日，还差不到两个月就7年了，林沐夏记得这么清楚，怎么能过去呢。 后来顾思南也没再说话，两人都低头吃着碗里的馄饨。要走的时候，顾思南抢先付了账，说是，这顿不算，明目张胆的耍赖。 林沐夏无奈的笑了，“好吧”，本来她也觉得只是一碗馄饨有点说不过去。 顾思南的车还停在小区门口，俩人并肩顺着街道走回小区。 被街灯和月色拖长的两个影子偶尔随着变窄的街道有些重叠，谁也没有打破这宁静，任凭晚风吹拂，任凭月色流淌。 顾思南只希望这条街道再长、再长些，没有尽头。 海子曾在《海上婚礼》写到，“一只绿色的月亮，掉进我年轻的船舱”。一个女孩就这样撞进了顾思南的世界里。?? 第8章 等待一场巧合 路总是有目的地的，“我到了”，林沐夏转身面对着顾思南，稍显局促。 “嗯，早点休息”。 “好。那个——你，回去开车慢点”。 “好，回去吧”。像是相识很久的情侣，路灯下依依不舍地互道晚安。 他看着她慢慢转身朝小区走去，微风扬起了她宽松的粉白色衬衫，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区转角，顾思南才上车离开。 到了家里，林沐夏简单收拾完就去洗漱。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林沐夏也希望那条街道能够再长些，两个人能够走的再慢些，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抛弃了。 她早早洗漱完坐靠在床上，手中拿着的《商务英语》迟迟也没见翻动一页。床头柜上的手机终于‘咚咚’震动两下，她赶忙拿起，似乎是在等着这一秒。 “我到家了，你早点休息，晚安”。是顾思南发过来的，时间显示11：47。 “嗯嗯，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林沐夏回复道。 这一夜，顾思南梦见了林沐夏，是很甜很甜的梦。 * 北城的夏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六月上旬的风已带着一丝稠乎乎的热气。 随着资金和设备到位，顾思南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好在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中，第一轮软件模型的验证算是顺利。 “徐阮回国了，周五晚上你去不去”？顾思南翻看项目报告，问段桉。 “去啊，这么久没见了不得看看我们徐大小姐”。 中考完那年，段桉他爸妈离了婚。段崇桓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研究所，为人老实憨厚，不懂浪漫。宋淇下海经商，名副其实的女强人。两人不是不爱，只是相比较于家庭，宋淇更爱她自己，这也是她与沈安最大的不同。离婚后，宋淇和段桉搬出了大院，住进北城黄金地带“新苑国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段桉认识了徐阮。 两人在同所高中，段桉刚进高一时，徐阮已步入高三。恰好徐阮她爸和宋淇公司有合作来往，在两家的聚会上，两人才算正式认识。后来段桉和顾思南说起徐阮的时候，只道，“众人平庸，她是人间星光”。 每逢放假段桉必会回大院，说是，得陪陪老段。那年五一，徐阮来大院找段桉，徐阮和顾思南至此也是终于碰上面，三人的情谊便一直维系到现在。后来，徐阮高三毕业后去了英国留学，而段桉在高三那年忽然发疯一样，飞去了英国，只是回来后便再也没提过他喜欢徐阮这事。 顾思南说：“嗯，确实有几年没见过她了”。 “好像是要回来创立自己的品牌”，段桉转着顾思南桌上的笔，“她不一直都这样，总是意料之外”。 留学那年，徐阮她爸让她去伦敦商学院，她偏不，非得跑去曼彻斯特学古典文学。毕业后，又去了一家时尚杂志当编辑，现在又要回国创立自己的品牌。太多人羡慕徐阮如此随心所欲的生活，只有徐阮自己心里清楚，她追寻的只是自己，如同殷浩答的那般，“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那你，什么打算？”顾思南合上项目报告，看向段桉。 “我能什么打算，兢兢业业为您卖命呗”，段桉谄媚道。 “你——”，顾思南迟疑，“最好是”。说完把项目报告递给段桉。 “项目报告没问题，传一份给陈羽玥”。 “得嘞”，段桉又恢复了纨绔的样子。他能有什么打算呢，段桉自嘲道，他和徐阮之间，自己从来没有主导权。 周五晚上，K-mate豪华包厢里觥筹交错。包厢主题是徐阮最喜欢的海洋风格，天花板和墙体四周都装上了巨幕屏，浪花击打岩石，像是真的置身于汪洋之中。 这家KTV算是最近新开的，听说幕后老板来头很大，投了大几百万硬是一点面都不露，普通人压根都预定不到里面的位置。徐阮近几年都在国外，一回国就能定下K-mate，想来这次也是借着回国的由头，交换资源才是真。 K-mate门前实在不好停车，顾思南只能把车停在前面的街道。下车时，他隐约觉得马路对面的人很像林沐夏。 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挡住了他的视线，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拉开又回弹关上，女生的身影彻底消失于他的视线内。 他在那里站了几秒，还是转身踏进了K-mate里。 顾思南握着门把往里推开包厢门，人还没跨进包厢就有眼尖的喊了他一句。 “顾思南！” 倏忽，他成了全场的焦点。认识他的人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不认识的在角落里低头耳语。 “原来他就是顾思南啊”。 “他现在自己开公司吗？什么行业”。 “长的好帅啊，回头帮我介绍下，推个联系方式”。 他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又很快转变回来，不情愿的微笑着抬了下头算是一一打过招呼。 顾思南扫视了一圈，看到徐阮握着玻璃杯伫立在人群中间自信攀谈——这是她的风格，顾思南想。 徐阮被那声喊叫声吸引过去，扭头看向门口。 顾思南径直朝她走去，右臂绕过徐阮的左肩，浅抱住了她。 “欢迎回家，我们徐大小姐还是这么耀眼”，顾思南噙着笑低声说道。 徐阮看到顾思南本就开心，这回嘴角的笑意更是止不住：“可以啊，这回有进步了，会哄人了”。 顾思南苦笑着求饶说道：“好了，放过我吧，给我点面子”。 徐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视线绕过顾思南往他身后望，“诶，怎么就你一个人？” “你现在才想起他是不是有点太迟了？”顾思南揶揄道。 “才放过你，又来惹火是不是？” “没没没，他有事一会就来”。顾思南投降，徐大小姐的嘴损起人来，天王老子都得避让三分，他才不去招惹。 本来段桉是和顾思南一起过来的，但出发前，段桉临时变卦让顾思南先过去，也不知道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神秘兮兮的。 和徐阮打过招呼，顾思南便坐在沙发边看着手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一些想上前和他打招呼的人也自觉不凑上前了。 他努力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个背影，慢慢与印象中的背影重合，他确信，他没有看错，那就是林沐夏。 那年，陈势安的《天后》火遍大街小巷，不知道是谁对着麦深情嘶吼“谁任由谁放纵谁会先让出自由最后一定总是我双脚悬空在你冷酷热情间游走”。只是后来，也销声匿迹了。 没过几分钟，段桉推开包厢门——而他身后跟着的是陈羽玥。 真是又一出“意料之外”。 “徐阮，好久不见”，段桉从未想过再次见到徐阮会如此平静的说出这几个字。 “好久不见，这位不介绍下吗？”谁也没看到徐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然后隐藏在她热情大方的表情之下。 “陈羽玥，徐阮，我——朋友”，段桉只是简单介绍下对方的名字，再无其他。 “哈喽，正好下班的时候，段桉说有个局，就顺便过来玩下，希望你不会介意我的不请自来”，陈羽玥这话简直滴水不漏，再配上这明媚一笑，颇有颠倒众生的韵味。 段桉真是对眼前这位佩服的五体投地，那天他把项目报告转给陈羽玥的当晚，就和她说了这件事，路上还在担心她玩不开，现在看来他自己才是“跌份”的那个。 “哪里，不用拘束，玩得开心”。 “段桉，你可得照顾好这位朋友”，徐阮寒暄完便又回到聚光灯下，那里才是她的主场。 看着徐阮走开后，顾思南起身走向段桉。 没想到，陈羽玥先主动上前打招呼，“顾总”。 顾思南点头，“你们玩，我有点事先走”。 “干嘛啊，我一来就走，看不起我？”段桉伸手揽住顾思南的肩，顺势在他耳边用力嘀咕道：“你看这排场，太不给徐阮面子了啊。” “你在就行了，帮我和她好好说说”。 段桉轻蔑的回了四个字：“爱莫能助”。 顾思南用眼神警告段桉，眼神往陈羽玥那瞟了一眼，你的事最好给我说清楚。段桉当然顾思南那眼神什么意思，立马松开手，“好走，不送”。 走之前，顾思南还是唐突的走进人群中央，低头和徐阮耳语道歉，说是有点急事，找时间下次好好聚聚。 徐阮凑近，脸上依旧是明媚的笑容，点头算是知晓了。 顾思南回到车内看着马路对面的咖啡馆。上次在会议中心她说是帮朋友忙，这次的咖啡店呢？ 晚上10：10分，林沐夏从咖啡店里走出来，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帆布包里的手机响起语音电话，屏幕显示——顾思南。 林沐夏迟疑的按下接通键，“喂”。 “是我，顾思南”，他的语调比平常更沉闷，混杂在马路的喧闹中。 “嗯，我知道”，林沐夏望着对面倒计时的红灯，就像是在一秒一秒的数着自己的心跳。 电话另一边半响没说话，林沐夏看了眼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中，又把手机贴近耳朵，缓缓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想吃馄饨了”。 “啊——好啊，我——” “你往左边看”。 林沐夏稍怔了下，转过身去看向马路对面。 越过白色斑马线，两人四目相对。 林沐夏不知道如何描述这场对望，像是跨过了山和海，他们眼里便只有了彼此。 “你怎么，在这边”，车上，林沐夏问起。 “有个局，刚结束，出来就碰巧看到你了”。 林沐夏‘哦’了声，“是挺巧的”。 “你呢？你怎么在这？”顾思南反问道。 “我在刚刚那条街上的咖啡店兼职”，林沐夏手指向车后方，“平常要是不飞的时候就会过来。” “那我下次得去尝尝”。顾思南侧头，笑着回答她。 “好啊”，林沐夏爽快答应，“我在那干了挺久的，冲咖啡的手艺应该还不错”。 看着林沐夏勾起的嘴角，她的声音仿佛也带着蛊惑，漾进了他的心里。 馄饨店门口的道路窄，顾思南怕不好停车，就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同那晚一样，两人并肩顺着街道走去馄饨店，有些东西却在悄然改变。 “老板娘，两碗馄饨”，顾思南熟门熟路，然后挑了个空桌坐下。 “好嘞”，老板娘看见是顾思南，瞬时笑意盈盈，手上的活都感觉轻快起来。 很快，老板娘端上了两碗飘着香气的馄饨，还特意看了两人一眼，暗暗地笑了起来。“这回终于是不落空了”，老板娘像是在调侃家里的带着对象回来的青年小伙。 顾思南轻轻点头，嘴角噙着一缕笑意。 林沐夏歪头微蹙眉头，她不知道顾思南和老板娘在打什么哑谜，也没细想，只是觉着，好看的男生确实不管在哪都受欢迎，才来第二次，顾思南就和老板娘这么熟了，她和许凡来吃了三个月才和老板娘混了个脸熟。 “你读的空乘专业，怎么上次在会务组帮忙”，顾思南漫不经心道。 “哦，我不是空乘专业的，大学读的公共关系，毕业那年偶然被招进了民航”，林沐夏好像记得和顾思南有提过，“我室友去了广告公司负责会议执行这一块，我只是帮忙”。 “你呢？上次见你参加那个论坛”。 “哦，上了三年班，然后出来创业了，瞎鼓捣”。 林沐夏知道被邀请参加那个论坛的人，多半是在这个行业的翘楚，就算是刚创业的小公司，顾思南也不能被称作是“瞎鼓捣”这类吧。 “出来自己干也很好啊，会不会很累？” “还好，目前还算顺利”。 顾思南拨动着碗里的馄饨，他发现今天的林沐夏比之前要健谈许多，最起码开始主动问了关于自己的事情。好奇是对一个人感兴趣的开始。 馄饨的热气伴着北城6月的逐渐的攀升的气温让林沐夏鼻尖冒出一圈薄汗，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然后纂在手里扶着碗边，咬了半口馄饨。她有段日子没来吃了，像是隔了一段时间吃到了家里做的饭菜一样，没有特别惊艳，但就是心里记挂的那个味道。 顾思南挪了下凳子，然后起身去冰柜拿了两瓶豆奶，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勾住两个瓶口，右手挑起挂在冰箱把手上的开瓶器，卡住瓶盖，轻轻一提，就听见‘咔哒’两声——瓶盖掉落在地上。 他又折返找老板娘要了两根吸管插到豆奶瓶子里。 “谢谢”，林沐夏拿起顾思南放她前面的豆奶，往嘴里吸了一口。 空气中的水蒸气在瓶子上凝结成水珠，缓慢的顺着瓶身往下流，不断的汇合更多的水珠，然后到瓶子下半部分越流越快，最后在桌面上窝成了瓶底的形状。 林沐夏把纂在手心里的纸擦了擦手心里的水，扔进了桌子旁的垃圾桶。 “你和你室友一直在这住吗？”顾思南随意谈起。 “是啊，我们毕业之后就一起租这了，都懒得搬家就再也没换过”。 “你们大学同学？”顾思南追问道。 刚刚吃的太急，还没吹凉就吃进了嘴里，中间的馅烫的在嘴里打滚。林沐夏顺了一口豆奶才缓了过来。 她怕顾思南看出来，硬着头皮没出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嗯嗯，大学四年室友”。 顾思南会心一笑，‘女生啊’，他心道。 “那挺好的”，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语调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 林沐夏哪里知道顾思南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以为只是闲聊，点头‘嗯’了一声。 她饭量本身就不大，加上在咖啡厅本就吃过了晚饭，所以林沐夏就勉强吃了几口，碗里还剩好几个馄饨。反倒是顾思南饿着肚子在马路边等了她好久，一碗馄饨很快就见了底。 * 明明是一样的路，可俩人这次往回走的街道像是更长一些，都默契地放慢了步子。 因为地势的原因，南方的街道大多弯绕，一眼很难望到头。而北方不一样，就算是路边小道也大都笔直平坦没有起伏，最多在尽头会有个拐角就能通向宽阔的马路。 临近12点，路上的行人已是寥寥。林沐夏很久都没这么悠闲的沿着街边散步了，上班已经夺去了太多精力，回到家吃完饭只想躺着休息。何况是在北城，‘悠闲惬意’这个词和这个城市已经脱离。 顾思南照旧把她送到小区楼下，离开的时候叮嘱她，让她早些休息。不知道是不是林沐夏的错觉，她转身的那几秒好像在顾思南眼睛里看到了和妈妈一样的眼神。 林沐夏一进门，许凡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用眼神锁定她，她被盯着发毛，干笑一声问：“干嘛”。 许凡环着手在胸前，绕着林沐夏来回走动，“啧啧啧，瞧瞧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坦白吧，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林沐夏推开许凡。 “呵，还宁死不屈，刚楼底下的就是上次捡到你手表那个吧，叫什么来着，顾——顾思南？” 林沐夏故作镇定点头：“嗯，路上碰到了，就一起在前面路口吃了碗馄饨，好久没去吃了”。 她说完这句愣住，突然想起老板娘的那句调侃。是啊，自从上次和顾思南一起去吃过后，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了。 “我出去一趟”，她蹬着刚换下的帆布鞋跑出了门。 “诶，这么晚了干嘛去啊”，许凡没拦住，留给她的只有‘嗙’的一下关门声，“谈恋爱都这么奇怪的吗？她心里念叨。 林沐夏跑到馄饨店的时候，两颊因剧烈跑动而通红，额头两边也不停在冒汗。路上，她心里其实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敢去相信。 “老板娘，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林沐夏喘着粗气，停顿了好几次才把这句话说完整。 老板娘云里雾里，压根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话”，她这开店一天得说多少句话，怎么可能每句都记得。 “就是，刚刚我和另一个男生坐那吃了两碗馄饨”，林沐夏指向她刚坐的座位。 “我记得”，老板娘抢答道。 “然后你说，终于没落空了，记得嘛？”她的手撑在点餐台，因为迫切想知道答案身体不自觉的向前倾。 老板娘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事呢，紧绷的心松懈下来：“我就说笑，前些日子那男孩子晚上老来，点碗馄饨然后看着门口，一坐就是半个小时起像是在等人，有时候我这人一多他就又去马路对面站着了。这次好不容易看是你俩一块来了，我就随口说了一句”。 “我这人就爱多嘴，你们别往心里去啊”，老板娘说到后面才意识到可能自己的话让他们不高兴了，连忙道歉。她平常也是不爱说这些的，只是林沐夏也算是这的常客了，那男生最近也经常来，就没忍住多嘴了一次。 “没事没事……”老板娘后来说的话，林沐夏已经听不清了，因为那时候她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坍塌了。‘像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止地刮进来’。 开始了开始了，上强度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等待一场巧合 第9章 初夏的甜 林沐夏回到家时像丢了魂。 她爸从乡下来小县城里务工，结识了她妈妈林芸，当时林芸不顾家里反对都要和她爸在一起，甚至没办结婚证和酒宴就生下了林沐夏。事已至此，女方家也没办法，只好勉强同意这门亲事，可男方家一看生的是个女孩，反倒开始支支吾吾，推三阻四。后来林沐夏听她外婆说，她爸在她三岁的时候离开了家里，自此杳无音讯，她爸妈在一起这么几年，都没有登记结婚。 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被接走的小孩，因为妈妈会早早的在幼儿园门口等她。后来上小学，学校离家里近，她就开始自己一个人上下学，来证明自己长大了。可那时候，她一回到家就能看到桌上做好的饭菜，还有等着她回家的妈妈。 除了她妈妈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不问缘由的等着她了。 “夏夏，你怎么了”，许凡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林沐夏这副失了魂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啊，没事，就是有点，想我妈了”。林沐夏垂眸低着头。 许凡抱住她，手轻抚她后背，“没事啊没事，等过两天你回老家看看”。算着日子，也是快到阿姨的忌日了，许凡心想。 那天晚上林沐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暑假的时候学校突然通知说要补课，让所有学生今天都必须到校。妈妈从单位临时请假赶了回来，带着她坐公交去学校。到站的公交车上挤满了穿着蓝白色夏季校服的学生，只有她还让妈妈送。她听到了车上那些她不认识的同学的窃窃私语，大家都在嘲笑她，这么大的人了还牵着妈妈的手，还让妈妈送去学校。 司机催促她快上车，那一刻，她低头甩开了妈妈的手，下一秒公交车的门就关上了。她看到妈妈追着车子好像说了什么，但车开的太快，声音被阻挡在了车外，散在了炎热的空气里。 她向车内走去的时候，空荡荡的车内只剩她一个人，她拼命喊着要下车，喊着妈妈。没有人回应她，最后她喊的声音嘶哑，车子也没有停，就这样一直开…… 半夜林沐夏在梦境中哭醒，她摸了摸泪湿的枕头，她知道这是梦，可是现实中的她依旧难受的止不住的哽咽。 翌日十点，林沐夏照常去了咖啡店兼职，因为是周六，人比平常要多些。今天咖啡店里只有她和老板两个人，有点忙不过来。老板姓许，名峰，林沐夏直接唤他‘峰哥’。 到下午两点，俩人才去旁边便利店买了两份简餐，简单对付了下。 “今天得亏有你在这，不然我一个人得忙疯”。一开始店里只有老板一人，也许是名声慢慢传开，店里生意逐渐好了起来，才想着再招一个人。本想招一个咖啡师，或者最起码是懂咖啡的，可当时许峰看到林沐夏眼神里坚韧的那股劲，便答应让她试一试。没想到一干就是好几年。 “忙是好事啊，峰哥”，林沐夏笑，“我现在来的也少，每次排班还得麻烦您迁就我的时间”。 “不迁就，这么好的员工我上哪找去”。许峰把客人用过餐的咖啡杯和甜点盘放进水槽。 两人简单吃完后又开始‘哐哐’干活。点单、做咖啡、收拾桌面，互相也没有明确的分工，但却有条不紊，配合默契。 林沐夏刚做完一杯菠萝冰美式放在取餐处，头也没抬回到点单台，“您好，需要什么?” “有推荐吗？”顾思南望着林沐夏。 林沐夏一听声音，猛地抬头，“你——你真的来了”，本是平淡的脸上倏忽绽放出了灿烂的笑。 “对你，我不说假话的”。毫无征兆，淡淡的语气说着最真挚的话。 林沐夏不语，白皙的耳尖逐渐泛红。 “昨天某人不是说请我喝咖啡吗？”他又恢复常态。 “你看看你想喝什么？这是菜单。”林沐夏指了指点单机前的立牌。 “都行”，顾思南又补了一句，“我听你的”。 我听你的，多么意味不明、引人遐想的四个字啊。 她犹豫了一秒，然后答应道：“好，你坐那等我一下”。 林沐夏背过身到操作台，一圈一圈的转动磨子，侧头看粉质的时候，挽在耳后的碎发掠过眼睛轻轻滑落。随着缓慢的水流润湿了所有的咖啡粉，咖啡的香气也逐渐飘散，隐约飘浮着一丝丝果香。这是‘瑰夏’特有的香气。 说实话，林沐夏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这杯柑橘茉莉瑰夏。但顾思南让她推荐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瑰夏’这个咖啡豆品种，清新明亮。 林沐夏看着橘黄色的咖啡液浸透玻璃杯中的冰块，闻着清新的柑橘和花香，心里也有几分甘甜。最后，她刨一点香柠皮，夹了一片柠檬叶做装饰。 顾思南选了一个角落里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清净又能看到吧台。窗户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里面坐着如山间云月般的人，而他眼里只有站在吧台处的女孩。 他今天穿着一件Loewe的深蓝色短袖，袖边翻折，隐约露出手臂的肌肉，再加上修长且肌肉线条匀称的小臂和俊朗的脸，颇有几分男大的味道，咖啡店里已经有女生频频张望回头了。 “柑橘茉莉瑰夏，你尝尝”，林沐夏把这杯特调端给顾思南，眼神中夹带着一丝丝的期待。 起初瑰夏刚被发现时并不被看好，但过了半个多世纪后，在一次比赛中，有评审在尝过瑰夏后惊叹道，“在咖啡杯里看见了上帝的容颜”，至此瑰夏一站成名。 顾思南浅尝了一口，咖啡的香气混和着花果香，余韵又悠长。“很不错，难怪店里生意这么好”，他挑眉，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林沐夏羞涩浅笑，“那你坐会，我先去忙”。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轻洒在桌面，顾思南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照片中间是这杯橙黄色的咖啡特调，背景是播放着轻柔的爵士乐，肆意慵懒的咖啡馆，仔细看照片的左上角有个低头忙碌的女孩，他一直望着的那个女孩。 没过多会，段桉在朋友圈底下评论，你丫不是不喝咖啡？ 顾思南回复道，大人的事少管。 段桉回复了三个‘鄙视’的表情。 “小夏，靠窗那桌是你朋友啊？”许峰端着客人喝过的杯子放入冲水台。 林沐夏看了眼顾思南，粲然一笑，“是”。 “男朋友？” “没，没”，林沐夏连忙摇头否认，但她不知道她上扬的嘴角已经出卖了她。 许峰看破不言语，眼底已有几分失落。之前也有林沐夏的朋友来这，但男性朋友这是第一次。 六点的时候，人已慢慢散去。林沐夏晃了晃手臂，今天确实是有些累了。 “小夏，今天早些回去吧，剩下的这些我来”，许峰说。 “别，这些杯子还没洗呢，我把这些收拾了”。 许峰抢过林沐夏手里的杯子，“没事，走吧，别让你朋友等太久”，说完还看了眼顾思南。 顾思南确实在这坐了差不多有三个多小时了，可他自己不觉得，只是静静的看着，也不上前打扰。自从走上创业这条路，他很少有机会可以这么去挥霍时间。公司刚创立的时候，他没日没夜的写代码，后来稍微有点成绩，才慢慢扩招人手，可他也没有让自己歇一歇，技术、人员管理、资金运转一个接一个的压着他不停地转。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干，静静的坐在这儿，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林沐夏在忙的时候，眼神也会故意往窗户那边停留。不知道是她故意躲避还是两人的另外一种默契，从始至终两人的眼神都没有交汇。 林沐夏想了想，“那，谢谢峰哥，今天算我半天就好”。 “你再说这话，我可要生气了，快走吧快走吧”，许峰装出不耐烦的表情，挥挥手作势赶她的样子。 林沐夏脱下咖啡店的牛仔面料的工作服，折好放在抽屉里，“峰哥，那我先走了，谢谢”。 “嗯，拜拜”，许峰笑着点头。 林沐夏走向顾思南，脚步轻快，“下班了，走吧”。 “我刚在想该用什么来回馈这杯咖啡”，顾思南慢悠悠的收起手机，起身。 “嗯？”，林沐夏对上顾思南的眼眸，不解道。 “第一次知道夏天的开始是甜的”，顾思南在她面前站定。 林沐夏：“……”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林沐夏也不知道这是要带她去哪，鬼马神差的就跟着上了车。车子启动的时候，她放下车窗，让微风吹进来，她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是甜的吗？ 车子停在一栋大厦前。 “到了，下车吧”，顾思南下车后又从车后座拿了件薄衬衫在手里。 林沐夏抬头看了眼大厦，楼顶上挂着“远洋中心”几个大字。 “进去里面？”林沐夏指了指大厦门。 “嗯嗯”，顾思南低头在她耳边‘安抚’，“放心吧，肯定不会把你拐卖了的”。 两人一左一右，进了大厦门。因为是周六，加上这个点，大厦里只有保安坐在前台百无聊赖看着手机。 “你等我一下”。顾思南跑去前台不知道和保安小哥说了什么，只见保安小哥连连点头。进了电梯，顾思南按下‘25’。 电梯里的楼层按钮最高就是25，林沐夏问他：“我们去顶楼？” “嗯嗯，应该能赶得上”。 “嗯？赶的上什么？” 顾思南对上她的眼神，然后字正腔圆的说道：“保！密！” 林沐夏露出无奈的表情，然后又释怀的点着头：“好吧好吧”。 “叮——”电梯门向两边打开，25层的标志粘贴在楼道的白墙上。 “辛苦得爬个楼梯了”。顾思南继续卖着关子。 “没事”，林沐夏悻悻答道，都已经跟着到这了，她还有别的选择嘛。 到了楼梯尽头，顾思南拿出钥匙插进铁门的锁里，然后顺时针转动两圈，“啪嗒”一声，铁门被打开了。 “上去吧”。顾思南拉开铁门，靠墙侧身站着，示意让林沐夏先上去。 ”你怎么会有天台的钥匙？”林沐夏惊讶，“这栋大厦不会是你……” 顾思南噗嗤一笑，“你这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我公司在这栋大厦里，21层”，还特意强调道，“租的”。 林沐夏捣头如小鸡啄米般：“哦哦”。 “工作烦的时候我就会来天台，静一静，换换脑子”，顾思南摆出‘请’的手势。 林沐夏怀着迟疑又好奇的心情向天台走去。 六月中旬的北城，太阳下山晚些。两人凭靠在栏杆处，晚风吹动着林沐夏额头前的碎发，远处的云朵染成了橘红，落日的余晖笼罩着马路上的车流不息。她有多久没有抬头好好看看这片天空了，就像现在，世界的喧嚣都与她无关，生活的痛楚都离她而去。 她醉心于这片晚霞，顾思南沉醉于眼前的林沐夏。 都说‘盛夏的橘子海是北城最好的礼物’，但终究也比不过顾思南遇到了林沐夏。 顾思南把外套平铺在天台的台阶上，双腿交差席地坐在旁边，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处，另一只手撑在旁边的外套上。 林沐夏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然后相视一笑。顾思南拍拍了那件外套，示意让林沐夏坐过来。 “怎么样？我这个回礼，满意吗？”他问的时候明明是骄傲的，他偏要得到她的答案。 “嗯，很舒服，像抓住了风”。林沐夏转过头的时候，顾思南正低着头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在那半分钟的时间里，空气停止了流动，她好似忘记了呼吸。 顾思南一点一点慢慢凑近，还有半寸距离的时候，他停下，手指勾住她的发丝，别到耳后，离开的时候，手指若即若离地擦过她的耳廓。 “你喜欢就好”，顾思南仰头，右手撑地，看着远处的夕阳。 林沐夏一怔，被拉回现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氧，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顾思南声音一沉，“林沐夏——” “我想，你以后看到晚霞，就能想起我”。 今天更晚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初夏的甜 第10章 海上的烟火 就像有场烟火在海上绽放，而她被波澜壮阔的大海所包围。 林沐夏没有回答，但她心里知道，她日后看过的每场晚霞都不及这场震撼，眼前的晚霞不及身旁的男生耀眼。 平凡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北城的六月，随着一场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气温节节攀升。那年，好似是提前步入了盛夏。 七月第一周，林沐夏从宁远市飞回北城后，和组长楠姐告了假。 林沐夏在大四毕业后，本想回老家去家附近的小学当老师。当时正好碰上民航来学校招聘，那是学校第一次和民航合作办招聘会。校里的老师都很积极的鼓动大家去试试，撑撑场子。 那年民航从学校挑走了五个人，林沐夏就是其中一个。 她提前一周在网上买了从北城回淮湘的火车票，那时候的票务系统还没有如今这般便捷，就算在网上买好了票也得提前去窗口取纸质票——T163车次，共18个小时，这是北城到淮湘唯一的一趟车次。 林沐夏第一次坐绿皮火车是从淮湘到北城，买的硬座，中午坐上火车得第二天早上6点多到北城西站。晚上是最难熬的时间段，如果靠窗还好，能靠在窗户边上睡着，最难受的是中间和过道外，总是隔段时间就会歪脖惊醒。 进大学后，学校发了学生证，凭证硬座可以半价，为了省钱她四年都是绿皮火车硬座来回。也是后来上班了，她也才偶尔买的硬卧。 好在这次她买到的是中间铺位，上下也还方便。在火车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年轻人刷着手机，大爷大妈们嗑着瓜子聊着天。 那时候火车上小偷还很猖狂，经常能看到钱财被偷的新闻，火车的乘务员也会不厌其烦的在过道里来回提醒乘客注意个人财产安全。 林沐夏一个女孩子出门，警惕性自然也就高了几分。同包厢的大妈主动问她到哪去，她也是笑着敷衍两句，不了了之。 为了避免尴尬，她拿着在车站报亭里随手买的《意林》坐到了过道处的折叠凳上打发时间。后来，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还没到6点，车厢里就充斥了浓烈的方便面味。林沐夏闻着实在作呕，又只好拿着包去连接处站了会。 偏偏手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她在包里翻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充电线。火车上隔几个小时总有推着小货车兜售皮带、充电宝、零食之类的列车员用力吆喝，林沐夏想了想还是算了。 好不容易挨到11点，车厢里的灯准时熄灭，可火车上的隔音实在是一言难尽，旁边包厢的鼾声此起披伏，每到一站都有旅客上下车，淅淅索索的声音不断，这一夜确实很难熬。 可难熬的不止林沐夏，还有远在北城的顾思南。 昨天晚上顾思南给林沐夏发消息，问今天几点到北城，他去接她。直到第二天林沐夏飞回北城出机舱的时候才回消息，“不好意思，今天出机有点赶，我刚落地”，然后又发了句，“最近有点事,不在北城”。 顾思南看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刚从会议室出来，“怎么了？” 下午六点的时候，顾思南终于从一天的会议中抽离出来，对方依旧没回，电话拨过去只有冷冰冰的关机提示音。 那一刻，他以为林沐夏真的出了什么事，像是‘啪’的一声，风筝突然断了线。 除了小区他无处可寻。 平常只要40分钟的车程，正好遇上下班高峰，这段路足足开了一小时。下了车顾思南就去门卫那问，是否知道有个租户叫‘林沐夏’的女生住在哪栋。可小区天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保安哪里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轻易透露住户信息的。顾思南已然是乱了分寸。 他想了想，又跑去了馄饨店，可老板娘说，这两天都没见她来过这。顾思南的心像是悬在半空中，一半烈火烘烤，一半冰寒交迫，两边都是煎熬。 下班后许凡路过了馄饨店，这两天夏夏不在，她只能靠街边小店解决了。老板娘把馄饨递给许凡的时顺嘴一问：“小夏呢，刚她男朋友还来这找她呢”。 许凡接过打包袋，“她这两天回老家了。”接着一脸疑惑的问：“她哪来的男朋友？” “诶？那不是她男朋友啊，我看他们一起来了好几次了，我还以为是她男朋友呢，瞧我这嘴”，老板娘干笑了几声掩饰道。 “走了啊”。许凡热情的和老板娘打过招呼，拎着晚饭出了馄饨店。 ‘男朋友？哪来的男朋友？我上次看见的那个？已经是男朋友了？等夏夏回来得好好拷问！’许凡心里想着，朝小区走去。 这人还真经不起念叨。可能是上天实在于心不忍，也可能是顾思南生得一副好皮囊，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靠在奔驰车旁总是引得路人多看两眼。当然，也包括许凡。 许凡想不着痕迹的走近仔细瞧两眼，可越看越觉得眼熟，没走两步她又折返回来，打量着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倒也不是搭讪，许凡是真见过他，只是当时离的远夜色又黑，五官并未看得很仔细，可这身形她还是认得的。 “你是不是叫顾——”名字都在嘴边了，她就是说不上来。 顾思南皱着眉并未接话，他稍稍站直努力回想，确实没有印象。 许凡想了想，又转了个话题问：“你是不是认识夏夏？”她停顿下，补充道：“林沐夏”。 原来，听到你的名字就是救赎，冷漠的目光霎时炽盛：“是，我找她。我叫顾思南”。 “对对对，顾思南”，许凡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就是你找夏夏啊，她回老家了，你不知道吗？” 顾思南在这一刻像是接受了最终审判，他沉沉德“哦”了一声，又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好，我知道了，谢谢。” “她妈妈忌日，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回老家一趟的”。 像是从高空跌落，瞬间又被弹起，许凡的这两句话，真是牵着顾思南体验了一场‘言语蹦极’。 “你知道她老家在哪吗？”可能这么问有点唐突，他又补了句，“她电话关机了，联系不上”。 “啊？关机了？”许凡听了后，也尝试给夏夏去了电话，毫无疑问，等来的也只有关机的提示音。 “你等等哈，我之前有帮忙给她往老家寄过东西，有点久了，我找找”，许凡手指不停滑动手机屏幕。 沉默半晌，许凡的高分贝给了顾思南的焦急半分安慰：“找到了，我发你”。 她略带尴尬的抬头看向顾思南：“emmmm，加个微信？” “好，我加你”。 顾思南发送好友申请，很快就收到许凡发的地址。 “夏夏坐的火车，得明天早上才能到呢，你找到她也和我说句啊”。 “好”，话音刚落，顾思南便坐上车，朝机场的方向开去。 真帅啊！什么时候让我也遇到这样的男生啊！顾思南离开后，许凡在原地感叹。 北城到淮湘没有直达的飞机，那时候也还没通高铁。顾思南买了最快飞邻市的机票，然后再打车过去淮湘。 小城的烟火气比北城要浓厚，凌晨四点，天已经蒙蒙亮，老街上已经有早餐店开门忙活，奏响了这一天的序曲。 “老板，您好，请问黄花巷14号怎么走啊？”顾思南跟着导航在里面转悠了两圈都没找到14号，没办法只能出来问街边早餐店老板。 平常也不是没遇到过来问路的，只是顾思南一说话老板就听出来他不是本地人，带着蹩脚的普通话问他：“你找谁啊？” “我找林沐夏，您知道吗？” “她家早没人了住了，你找她干嘛啊”。老板抱着一笼蒸屉架上，扭头瞧了一眼。 “我是她——朋友”，顾思南停顿了几秒，继而说道：“这两天她妈妈忌日，说是回老家了，但一直联系不上。” 老板放慢手里的活，仔细打量了下顾思南，看着是个正经人，心里估摸着之前也是这些个日子小夏回了趟家，便给顾思南指了路，“顺着道往里走，看见石子路左拐，第二栋就是了”。 不知道是老板说话语速过快还是因为普通话不标准，顾思南在脑海里回想了下老板说的地址，觉得还是费劲，便又复述了一遍。 老板‘嗯’了一声，“是的”，后面说的什么顾思南就没听懂了。 “好嘞，谢谢老板”。 顾思南刚跟着导航也找到了这，可楼道门牌上写的明明是4号，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凑近看才发现前面的1已经掉漆了。他上了6楼，敲了敲门，意料之中没人开门。 来的时候，顾思南查了从北城到淮湘的列车时刻表，从北城到淮湘的火车只有一趟，得今天早上7点才能到。他靠着门蹲坐在地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六点多的时候，楼上阿姨下来时，看见一大活人蹲坐在那被吓的一怵，扯着嗓子喊：“哎呦，大早上的坐地上睡着了？” 顾思南被吵醒，睡眼惺忪，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说是找林沐夏。 他站起来比阿姨快高了两个头。“小夏啊，她不在这，她好像去北城了吧”，阿姨一腔热心，可也没多说这么，这年头穿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不知道干什么坏事的人多了去了。 “是，她今天回来，我在这等等她”，顾思南低头接上话。 阿姨点了点头扶着楼梯走了，嘴里一边还嘀咕道：“这小伙长的可以，不会是小夏的对象吧。” 顾思南听着，嘴边的笑容渐盛。 七点半的时候，顾思南给段桉打了个电话。段桉看了眼时间，满脸抱怨。 “祖宗，你看看现在才几点？” “七点半，我估摸着你该起了”。 “我真是谢谢您，我平常他妈八点起！” “这两天我不在公司，你跟着点项目进度，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顾思南没有丝毫歉意，长刀直入。 “嗯，你干嘛去了？”段桉还在梦里神游。 “追妻”，说完顾思南就挂了电话。 追七？追什么七？段桉猛地从床上坐起，再给顾思南拨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忙……” 而下一秒，这个声音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顾思南？” 顾思南看到林沐夏的时候，仿佛有双手抓住了他往她身边拖去。他两步并一步，疾步下到楼梯转角，一把抱住了林沐夏。 那是俩个人第一次靠的如此近，那也是第一次，“喜欢”这个词在顾思南眼里具象化。 [星星眼]淮湘的日子开始了！！！[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海上的烟火 第11章 黏人小狗 那一刻仿佛灵魂也跟着颤抖了两下，身体机能自动停滞，呼吸暂停导致大脑一片空白，想呼喊发现语言功能丧失。半分钟后，感性和理性才逐渐回归，疑惑-关心-安抚，这些情绪接踵而来。 林沐夏抬起的手因为紧张还有微微的颤抖，她搭在顾思南后背，细若蚊呐：“你，怎么了？” “我找你都快找疯了”，顾思南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带着哭腔。 “让我抱会”。 “求你了”。 他好像用进了全力，想把林沐夏刻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个点，大家都要出门买菜、上班、上学，楼道里正是人多的时候，林沐夏怕被邻居撞见尴尬，喏声道：“要不，我们先进屋吧”。 顾思南松开她，双手按着她的肩，一脸委屈问，“那进屋还能抱吗？” 他这是在撒娇么？林沐夏从脖子到脸涨得通红。“走吧”。 顾思南顺势拿过行李箱，“我来”，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林沐夏常年不在家，但每年她都会给小姨包个大红包，让小姨帮忙每个月都抽空过来打扫一趟，所以家里还算是干净。 林沐夏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小码的拖鞋：“家里没有男士拖鞋了，你先将就穿这双可以吗？” 顾思南爽快接过：“有的穿就不错了”。 “你先坐，我去烧壶热水”。 可顾思南哪里肯乖乖听话，趿着大半个脚后跟都踩在地面的拖鞋，屁颠屁颠黏着她，没走几步路他嫌碍事干脆赤着脚。“不要，你要是又消失了怎么办？” 林沐夏打开水龙头仔细冲洗了遍烧水壶，无奈一笑，像是在哄小孩一般：“就在这个房子里，我能怎么消失，嗯？”没过几秒，她倏忽想起什么，蓦地抬头朝厨房门那看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一提起这事，顾思南就抱怨了起来，“你消息也不回，电话也关机，我去你小区找你，得亏碰上你室友，我才知道你回老家了”。 “啊？我手机没电了，忘带充电线”。林沐夏自觉理亏，低垂着眼眸，“那我给凡凡发个消息”。 顾思南用手抵住厨房门拦住她的去路，“放心，我给她发过消息了”。 “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安慰安慰我。”他斜挑着眼凑近道：“嗯？”这一声不轻不重落了下来，跌得人发颤。 “刚刚不是，在楼道里安慰过了嘛”，林沐夏赧然咬着嘴唇。 “那刚刚不是说回家也能……”，他故意挑逗，偏偏不说下文。 林沐夏后腿半步，抬起手摸了摸他额头前的头发：“好了，这样就不怕了”。 顾思南望着她叹了口气，这种哄人方式他还头一次见：“真是拿你没办法”。 “好啦，我错了”，林沐夏推着他到客厅，“你坐会，我收拾下，等会我们下去吃早饭，好吗？” 被安抚好的小狗终于听话，乖乖的坐在沙发，只是视线未从某人身上挪开。 林沐夏去玄关想把行李箱搬回房间，她的手刚搭到行李箱上，像是有心电感应般，她扭头看见想要起身的顾思南：“别动，我自己可以，坐下吧”。 屁股还没离开沙发的顾思南只好顺势又坐回去。 林沐夏本就只请两天假，带的东西也不多，就是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她单手轻松提起箱子，走到客厅茶几处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他：“那个，你今天晚上住哪？” 顾思南侧靠在沙发背上，懒洋洋地：“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这边说话我都听不懂”。 这话说得漂亮，看似客随主便，但不露痕迹的把对方逼直死胡同。你看，我第一次来，你要让我出去住，语言不通我也不方便。 林沐夏终究是涉世未深，哪里想得到里面的弯弯绕绕，顺着人家的话就往下说：“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睡我房间吧，我睡我妈妈的房间”。 顾思南挑了下眉，正合他意：“好啊”。 林沐夏直接把行李箱搬进了隔壁房间。等她收拾完，两人去了楼下的早餐店。顾思南早上已经领略了当地的方言，着实难懂，点单的事情就自然交给了林沐夏。 “你吃菜包还是肉包？” “菜包吧”，说完顾思南感觉怪怪的，又改口：“我吃菜包”。 他不说后半句话还不觉得，一说后半句反倒欲盖弥彰，林沐夏佯装瞪了他一眼，“香菇、榨菜、雪里红，吃哪个？” 问完后，她又极力推荐：“香菇吧，香菇包子好吃”。 顾思南浅笑：“好”。 “佬伴，溜沃透就，溜给呦条，散扎休估煲子，凑个里恰”。 “郝，掀挫漏里，秋悟郭楼”。 林沐夏转回身就看到顾思南一脸错愕的表情，她眼神往旁飘忽：“干嘛啊？”一边挑了个有风扇的座位，拉开边角已经包浆的红色塑料凳坐下。 “你刚和老板说的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顾思南坐她对面，南北方身高差异在此时特别明显，尽管他松着背依旧高出桌子大半个身位。 林沐夏笑意吟吟。 大学的时候，有次她在宿舍和小姨打电话，许凡全程在旁边听着，愣是没听懂一个字。林沐夏挂完电话后，许凡和她说，你们聊天都自带加密系统啊，逗的林沐夏笑了好几天。 “我刚和老板说，要两碗豆浆，两根油条，三个香菇包子，在这吃”。林沐夏一字不差的和他解释了一遍。 顾思南崩溃地说了两字：“服了！” 老板把油条豆浆端上来时，看着顾思南好一会儿，又转向另一边调侃道，小夏让人家男生都追到家里啦。 林沐夏下意识地看向顾思南，干笑连忙摆手否认。 顾思南不明就里，小声嘀咕道：“这又说的什么啊？你反应这么大”。 林沐夏尬住：“那个——”，短时间脑子里又想不出什么别的借口，干脆破罐子破摔：“吃你的早饭”。 顾思南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她，撇了下嘴嘟囔道：“欺负人！” 林沐夏把油条撕成小段放入豆浆碗里，等油条吸满豆浆的时候，再捞起咬上一口，油条的酥脆和豆浆的甜完美在口腔里融合。 “南方都是这么吃油条的吗？”这是顾思南第一次看有人这么蘸着豆浆吃油条。 “嗯嗯，你试试，可好吃了”，满是怂恿的语气。 顾思南照着她的样子尝了下，惊讶道：“你们豆浆都放糖啊？” “是啊，甜豆浆。我们的豆花也是甜的”。 顾思南表现出得体的讶异幅度，作为二十几年咸口豆花一派还是把桌上的早饭一扫而光。走的时候，他还爽朗的和老板说，明天我们还来！ * 此行着急，顾思南这趟压根没带换洗衣服，吃完早饭后，林沐夏便带着他去了附近最大的商场。不得不承认，这个身高加上这个身材，真的是天生的衣架子，就是算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穿在他身上，反倒像是某些大牌的基础款。 顾思南提着大袋小袋和林沐夏并排下扶梯时，低头在她耳边问，“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林沐夏本就经不得逗，自顾自地说：“还得去趟超市”。 他看着泛红的耳尖，痴笑道：“好嘞”。 顾思南推着购物车，俩人买了些洗漱用品和蔬菜。那时候，顾思南不曾想这样的时光在日后奢侈的成了镜花水月。 快到结账区的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把推车扔给林沐夏：“你站在这等我会啊，我忘拿了个东西”。 在公共场合林沐夏也不好意思大声喊叫，只能看着他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她把购物车推到一旁，站在五颜六色的糖果货架这边等他。 顾思南返回来时，拿着两包灰黑色的包装袋侧在身后，明显不想让她看见：“走吧，去结账”。 “什么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林沐夏往后仰着想去瞧却拦住推着往前走。 收银员问，就这些吗？顾思南才把那两包东西快速递上，林沐夏这才看清是两条一次性内裤，难怪支支吾吾半天。 俩人收获不少，到家差不多也11点了。林沐夏去厨房把菜放到冰箱，回到客厅就看见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直愣愣的窝在沙发里，本想叫他去床上睡，但看他睡得沉又实在不忍心把他叫醒。她调低了空调温度，然后去房间里拿了条薄毯轻轻搭在他身上。 顾思南醒的时候，林沐夏正在厨房忙活中午的饭菜。 “需要我来弄什么吗？”顾思南悠然往厨房门边上一靠，刚睡醒声音还泛着哑。 “你就醒了？是我厨房声音太大，吵醒你了嘛”。家里的菜刀太久没用有些钝了，她正和一块猪肉较劲呢。 “没，睡的可香了，就是手麻了”。 “本来想让你去房间里睡的，但看你睡的沉就没叫醒你”。她还是费力地切着那大块猪肉，没有看他。 “这些蔬菜要择嘛？”顾思南跨一步到水槽前。厨房空间本来就不大，他站进来后俩人中间几乎只留一条细缝，只容得下排风扇□□的空气从中溜过。 林沐夏余光一瞥，闷着声音‘嗯’了一声。 顾思南把蔬菜叶子一片片摘下码成一座小山，叶柄部分都扔进了垃圾桶。 林沐夏倒了点生抽把切好的肉丝腌上，她转头瞧了瞧水槽里的蔬菜，往里拨弄了几下翻了翻。 顾思南显然会错了她的意思，颇为得意地说：“我都洗干净了，洗的很认真的”。 “就只有菜叶？梗呢？”林沐夏抬头问他。 “啊？还要那梗啊？我给扔了”，顾思南扶额赸笑道。 林沐夏看着垃圾桶里被他扔掉的那些菜梗哭笑不得。“这叫白菜苔，它的梗是可以吃的，把外面那层茎撕掉就行”，她捞起一把水槽里的菜叶，“花的这部分要摘掉，不然炒出来泛苦”。 “菜倒是洗的挺干净的”。 “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呢”，顾思南耷拉着头，兴致怏怏。 林沐夏噗嗤笑出了声，把他推出厨房，“好了好了，我来弄吧，20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他确实是没有厨艺这方面的天赋，想着回北城得找机会让沈安女士补补课了。 早上挂了段桉电话后就一直没理那“包公大人”，顾思南才想起他来，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另一边的段桉一看是顾思南的电话，立马从会议室跑出来，“不得了不得了，终于记起你哥哥我了，说吧，在哪个温柔乡里躺着呢”。 “我在淮湘”，顾思南穿过客厅看了眼在厨房的林沐夏，“可能得在这边待两天”。 “不是，你追没追到啊，要不要我给你支两招”，段桉比他还着急。 顾思南就觉得多余给他打这个电话，“不劳您费心了，看着公司就行”，他正经道，“二期验证要紧盯进度，马上要七月中旬了，按合同九月初要给高毅那边一个答复，不然就算是张君磊也很难和那边高层交代”。 段桉伫立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你就放心吧，公司这边我盯着呢，你就全身心把我弟媳追到手就成”。 顾思南轻笑了声，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厨房的饭菜香就飘到了客厅。顾思南赶忙去厨房帮忙洗碗端菜。餐桌靠着有点泛灰的墙面，很小，但坐俩人刚刚好。 “吃饭吧，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他看着桌上的小炒肉、香干炒肉末、还有半份清炒白菜苔，食欲大增：“看着就很好吃”。 不管怎样，林沐夏的笑意都快溅到了眼底。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的包子太容易消化，还是林沐夏做的饭菜太符合顾思南的胃口，他连炫了三碗饭，把桌上的菜都吃的个干净。在顾思南起身盛第三碗饭的时候，林沐夏都怀疑他是不是怕自己尴尬，故意吃这么多的。 顾思南放下碗筷轻咳一声，“那个，我平常不吃这么多，主要你这弄的太好吃了”，说着手指蹭了下鼻尖：“我挺好养活的”。 林沐夏还没从后半句中缓过神。 “我来收拾，你休息吧，洗碗我还是很在行的”，说完顾思南就利索的收了碗筷。 厨房里传来潺潺的水流，空调在嗡嗡的吹送着冷气，在一个不经意地午后，林沐夏仿佛看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生活——那是她想拥有的平淡。? 今天说好的第二章，只要还没过12点就算今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黏人小狗 第12章 他的盛夏 七月淮湘的太阳比北城来的更为热烈。中午的街道上除了熙熙攘攘的车辆，很少能看见人影。林沐夏站在客厅窗户处伸了个懒腰，这样的生活简直不要太惬意。 这个家已经很多年没有俩个人一起在餐桌上吃过饭了，自从妈妈走后，家里就只剩下她自己。小姨有说过，让她回家的时候就搬回去和她们一起住，但她不愿意。 妈妈走后，家里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没有动过，一切都原先时一样，就像妈妈永远都会在家等她回来。如果她也走了，她就彻底变成没有家的小孩了。算是在这水深火热的世上孤独、坚强活着的人一些甜蜜的、混乱的安慰。 顾思南收拾完厨房后，手上挂着洗碗留下的水珠，他本想问抽纸放在哪里，可从厨房出来便看到眼前这幕——浓绿茂盛的枝叶占满了窗外，阳光渗过树枝的间隙洒到客厅里，林沐夏就静静地站在那。 他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她的背影，窗户是相框。 后来，林沐夏偶然翻到了他手机里这张照片，顾思南一把拿过手机颇为得意地说，这张照片叫——‘他的盛夏’——一位即将27岁的男孩拥有了只属于他的盛夏。 顾思南点开刚拍的照片，暗自欣赏一番才满意地收起手机。他静静地站在她身旁，不言不语，就像顾城诗里的那样“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夏日的蝉不知疲倦，用力撕喊，好似要冲破这个夏日。 林沐夏讨厌蝉鸣，因为在医院的那个月，病房外的蝉如同催命般的叫嚣，妈妈走的那天下午，窗外又出奇的安静。 “顾思南，明天是我妈妈的忌日”，林沐夏像是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眼里为什么布满悲伤。 他低头看向林沐夏，语调降低了几分：“嗯，我知道”。从上次在馄饨店知道她妈妈的事情后，他都尽量不提和家有关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帮她愈合这个伤疤，他想有些伤可能无法完全愈合，只能慢慢淡忘吧。 “我高考那年，我妈妈因为肺癌去世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那段时间我一门心思的准备高考，就……就是没发现她任何不舒服的征兆，明明她突然咳的厉害，但她就一直说天热上火。” “她就这么瞒着我”。 ”我走出考场的那天下午，班主任在校门口拦住我，说我妈住院了”。 “那段时间我还和我妈大吵了一架，我妈一直犟着说不住院不治病，我知道她不想花钱，她觉得治不好了，她想把钱留给我上大学”。 “我哭着冲她大喊，我妈都不在了，我去读什么书。后来，我把家里亲戚都借了个遍，没有用，她还是走了。”林沐夏深吸了一口气，“你应该看到了家里的照片都没有我爸吧？说实话我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我外婆说他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抛下了我们。” 林沐夏依旧看着窗外，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讲一段和她毫不相关的往事，“七年了，我觉得时间过的好慢好慢，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站在这好好看过淮湘的夏天了”。 这是顾思南喜欢的女孩啊，七年，她要怎么独自面对一个又一个的黑夜，才能现在站在他面前不痛不痒的说出这些话。他突然觉得北城太大了，大到这么多年，他都没有遇到林沐夏。 他心里被狠狠地堵住，他只是站在这的倾听者，可依旧难受的要命，他不敢想作为亲历者的林沐夏要有多难受。 他三岁的时候，和段桉一起追着玩积木，爸爸妈妈还会带着他们去游乐园。高考完，他和朋友一起去全国各地旅游，疯玩了一个多月。 可林沐夏呢？ 顾思南满是疼惜的望着她，用力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还带着些许哽咽。 他说：“林沐夏，以后让我来陪你走剩下的路，好不好？” 林沐夏有多想点头答应，但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包袱。如果你的前路一片光明，我又何必把你拉进无底深渊。 “顾思南，我的人生在我妈去世的那年就结束了，哪里还有剩下的路呢？” “乏了，我休息会”，她垂着头回了房间。窗外的蝉依旧叫嚣着，没完没了。 他看着林沐夏轻轻关上的那扇房门，又转头去看窗外淮湘的夏天，眼泪早已在眼睛里打转，他抬手想要掩盖住那些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可还是止不住的从眼底滴落出来。他低头叹了口气，手背撇去眼角的泪，慢慢跌坐在地上。 夏天不止黏糊糊的空气、扰人的蝉鸣、还有顾思南的破碎。 房间内，林沐夏坐在床边，她想起一年级刚入学的时候，妈妈走了两条街去给她买的多功能铅笔盒；小学毕业的时候，妈妈带她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去了市里的游乐场；初中的时候，县城里开了第一家肯德基，同学们都在炫耀当时儿童套餐里送的钥匙扣，放学当天妈妈就带着她去吃了人生第一顿肯德基；中考的时候，淮湘连下三天大雨，妈妈在学校门口湿漉漉的陪考了三天…… 她也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顾思南，他摊开手掌，手心里是她的红色手表；他带她去“六月”餐厅，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他带她去天台看最美的晚霞…… 他说，希望以后看到晚霞就能想起他。 完全不受控制，眼泪从眼底直淌下来，清脆的滴落在地上。 一扇门，隔着两个伤心人。 顾思南一直坐到太阳下山，晚风带着热气透过窗户钻了进来，他双手胡乱搓了把脸，起身，拿了玄关处的钥匙，径直走了出去。 傍晚的街道总是要比白天更热闹些，饭后散步的大人、写完作业出来玩耍的小孩、聊着家长里短的老人……喧闹带着欢乐，好似大家都没有烦恼忧愁，尽情享受着这个夏夜。 唯独顾思南落寞的身影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入。 他去了附近的一家租赁行，租了一辆奔驰C级轿车，这也是当时店里唯一的一辆比较高档的车型了。走的时候，老板还特意嘱咐他，慢着点开，别蹭了刮了，这车可不便宜。他哪里还听的进去，交完押金，踩上油门，一溜烟就没影了。 他把着方向盘，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的行驶在淮湘的街道上。 顾思南路过一家寿司店，打包了两份寿司带回去。 门锁转动的时候，林沐夏一惊，她本来以为顾思南不会再回来了，可他哪里来的钥匙，不会是小姨吧，她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打开房门。 “我买了两份寿司，吃点东西吧”，顾思南把钥匙放玄关，像是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林沐夏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只点了点头，去卫生间冲了把脸。出来的时候，顾思南已经洗好了两副碗筷，摆好在餐桌上。 俩人目光没有交集，他眼神转向对面的座位，语气无半点波澜起伏：“过来吃吧”。 林沐夏一言不发，一味的低着头吃着寿司。可能那家寿司店是为了迎合旁边学校里的学生，寿司上挤满了沙拉酱，腻的人发慌。 “我刚去租了辆车，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墓园”，顾思南自顾说着明天的安排，“然后，我就回北城”。 “我可以……”，林沐夏本想说她可以自己去，但还是没有说出口，生硬地改口道：“好，谢谢”。 “我去洗澡”，顾思南往后挪了下椅子，回房间拿换洗衣物，关上了浴室的门。 那夜，注定是俩个人的无眠。也不知道是凌晨几点，顾思南终于是抵挡不住困意，才迷迷糊糊闭了会眼。 6点的时候，顾思南看了眼手机，起床简单洗漱完就出门了。昨天晚上他在网上搜到附近花店老板的电话，定了一束白玫瑰和一束白桔梗，说是第二天早上过去拿，让花店老板辛苦早上早点开门。 顾思南把花放在后座，又去水果店买了些水果，他去的时候，老板刚开门，早上进的货都还没卸下来，就让他先随意看看。 他也没进店里，说就要车上新鲜的水果。老板说他正好来着了，这货刚到，新鲜的很。他在每箱水果里捣鼓了半天，几乎把最好的那些都挑了出来，结账的时候老板说，这是要把我这最好的都挑走了啊。他说，我可以多付钱，称吧。老板一听乐了，这生意做的值当。 临走的时候，顾思南问了一嘴，这附近哪里有卖糕点的。老板说，这个点糕点店哪里会开门，让他吃完早饭**点的时候去前面巷子里的老式糕点铺看看，说是附近居民都爱吃他家的。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才7点不到，便自己走着去了前面街角的巷子里。还没拐角，就闻见了巷子飘出来的蛋糕香气。他嘴角一弯暗嘲自己，是不是把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今天。 老板说今天有人定了蛋糕，说是八点就过来取，这才开门开的早些。顾思南笑着说，那我赶趟了。 早餐又是昨天的包子铺，老板问他，小夏呢，怎么没一起来。他只是笑了笑，没答话，问老板多少钱。 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七点一刻，林沐夏刚醒，问他这么早去哪了，他扬了扬手里提的早餐，“去洗漱吧，我去厨房把这些装出来”。 等林沐夏洗漱完出来的时候，顾思南坐在餐桌旁，这场景好像和昨天一样，只是昨天没吃完的寿司已经被他收拾完扔进了垃圾桶。“愣着干嘛，过来吃早饭啊，等下来不及了”。 林沐夏“哦”了声，移开凳子，坐在他对面。她压根不敢抬头看他，她害怕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来。 顾思南和昨天一样，把油条撕成小段放进豆浆里，明明是同一家的早餐，一样的吃法，今天的怎么就是尝不出味道呢，是甜豆浆啊。 俩人都是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什么东西都没变，一夜过后，却是天上人间。 “回来我收拾吧，你等我下，我去换个衣服就出门”，林沐夏还是低着头尽量避着他。 “嗯”，顾思南从嘴里挤出个单音节，但从进门开始，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林沐夏。 没几分钟，她换了套深色的短袖和薄牛仔裤，把头发挽起。 “走吧”，林沐夏径直走到玄关处，换上帆布鞋拿了钥匙。 顾思南跟在她身后，俩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上车时，林沐夏余光看到了后座上的花、水果和糕点，她双手交替扯出安全带，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刚刚早起去买的？” “嗯，反正也睡不着，就出去溜达了会”。水果和糕点算是幸运正好碰上老板开门开的早，可又有哪个花店是大早上六点多就开门了的啊。 林沐夏道了谢，车内又安静了下来，顾思南摇下了一点车窗，让风透了些进来，他实在是要闷的喘不过气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淮湘，第一次感受淮湘的夏天，黏答答的空气混杂着苦涩。 第13章 我不忍挥手告别 林沐夏忘记在哪个社交媒体看到过，在英国和瑞典那边，当地人很喜欢在墓园里待着，如果天气好的话，大家可能会静静地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倚靠在墓碑旁，戴着耳机翻着书。他们相信，墓园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可能是墓园太过于静谧，容不下一句庞杂的声音，俩人都默契的没说话，只是轻轻关上车门往墓园里走去。 国人总是信风水，不管生前过得如何，都希望死后长眠有个好归处。地方是外婆特意挑的，在一片小山头的高处，对着的是乡下老家的方向。那时候林沐夏还不懂，只知道人没了便什么都没了，安葬在哪又有什么好讲究的呢。她一直都不喜欢墓园的那条长阶，人走上去时，步子只会越来越沉，像是在赴死，她不喜欢和死意有关的任何东西。 墓碑上放的是林芸生前最喜欢的照片。那是林芸带着林沐夏去市里的游乐场玩的时候拍的，她坐在一颗大树底下，看着林沐夏在远处买棉花糖，笑脸盈盈，眼底生花。 “妈，我来看你了”，林沐夏用手拂去墓碑前的落叶和灰尘，把白桔梗放在墓碑前。 顾思南单膝半蹲把白玫瑰放在白桔梗旁：“阿姨好”。他本想把水果和糕点也摆放好，但想想怕是太过逾越，便递给了林沐夏：“你和阿姨好好说会话，我去车里等你”。 “嗯，谢谢”。她点了点头。 林沐夏把水果和糕点一一摆放好，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 “妈，这次的水果和花都不是我准备的，你不会生气吧？不是我不准备哦，是他提前先准备了”，林沐夏挪了挪水果和糕点的位置，买的太多，都有点放不下了。 “就是刚刚的那个男生，他叫顾思南。有次我的手表不小心放到洗漱台忘记拿了，辛亏他帮忙捡到了。其实，仔细算算，我和他才认识两个月诶，但我觉得这两个月过的好快。” 林沐夏长舒一口气，“可是，他真的太好了，像是清晨的阳光。只是阳光，是不是不应该浪费在我身上？妈，我真的好难受”。 她坐在墓碑前，长久不言，倏忽低头埋在□□，又一次止不住的大哭，毫无克制，肆意让眼泪流出来。 “我就是，太想你了，你已经有好久都没来我的梦里了”。 “上次梦到你，还撒开了你的手，然后就再也……那梦实在是太荒谬了，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弄的我还难受了好久”。 “我今天下午去看外公外婆，小姨本来说今天和我一起来，但我想和你单独说会话，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以前她总是说了太多关于自己的顺心事，这次是她第一次在妈妈的墓前哭的像个小孩。她闭着眼睛在墓前坐了会，没有说话，如同妈妈就坐在旁边，看着她。 “好啦，我说太多，你又会嫌我烦了，走了。”林沐夏起身的时候摸了摸墓碑的照片，利落的转身擦去了溢出的泪。 她说：“这个世界太孤独了，你要记得想我”。 出墓园时，林沐夏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顾思南站在大门前看她出来的时候，眼里布满红血丝，明显是刚刚哭过。那个时候，他也顾不了这么多，走上前抱住她摸着她的头，“没事，想哭就哭吧”。 也许是太想妈妈了，躲在顾思南肩膀里的那刻像是小时候躺在妈妈怀里睡觉那般，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透过衣服洇湿了顾思南的肩膀。 “不好意思，我没控制住”，林沐夏抬头转过身去，用手背拂去眼角的泪。 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有些事情只能用时间去愈合。 林沐夏缓了缓，“走吧，你不是还要回北城吗？” 顾思南‘嗯’了一句，“走吧”。 许是在墓园哭的太累，路上林沐夏看着窗外就睡着了。顾思南放慢车速，把车开的尽量平稳些。快到居民区的时候，马路上的车辆也逐渐多了起来，她终是被汽笛声吵醒。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林沐夏揉了揉眼睛，还是有些酸涩。 “回去记得拿冰块冷敷下”，顾思南嘱咐道。 “嗯嗯，好”。 车停在楼下，林沐夏进楼梯口的时候，顾思南没有跟上去，他站在车门边右手搭在车蓬上，喊住她，“林沐夏”。 她愣住，稍许迟疑地转过头。 “我就不上去了，下午2点长滨飞北城”，他顿了顿，“我现在得赶过去了。” 林沐夏知道他今天回北城，但不知道他买了下午的机票，是有失落的吧，像是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 “好，路上慢点”。 ‘纵使我心中有万般不舍，可我只能祝你一路平安’。 “嗯嗯，再见”，就算是最后的告别，顾思南也是给了她最爽朗的笑容。 ‘我虽比不上夏天的太阳那么炙热，但我也想尽我所能的温暖你’。 ‘希望你看到晚霞就能想起我，想起我就能让你充满笑意’。 林沐夏看着顾思南的车驶出小区，地上树影斑驳，她说：“再见——顾思南”。 她没有上楼，不想又独自回到家里，家里有妈妈的影子，还有顾思南的影子。出小区门口拦了辆的士，她索性直接去了外婆家。 外婆和外公本来是住在镇上的，后来身体不太方便上下楼梯，便搬回了乡下老家。那是三层大独栋，房子外面都贴上了瓷砖，乡下就是这样的，不管有没有人住，房子得砌的气派。 林沐夏到的时候，外婆正好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她喊了句外婆，外婆看着她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外公听见声，就朝外喊着：“是不是夏夏回来了？我好像听见她声了”，然后也赶忙从客厅出来 “外公，小姨呢？”林沐夏把路上买的水果和牛奶放在客厅角落里。 “她在厨房弄饭呢，去吧”，外公也是好久没见着她了，打小外公就疼她，西瓜中间最甜的那部分永远都是第一个给她。 林沐夏飞奔跑去厨房，从后背突然袭击环抱住：“小姨！” “哎呀，夏夏回来了。”小姨也是高兴的不得了，从小她也是把夏夏当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对待的，特别是她姐走后，更是觉得这孩子可怜。 “需要弄什么，我来帮你吧”，林沐夏打开水龙头，认真搓洗双手。 “不用不用，你出去陪陪外公外婆。去，饭菜马上就好”。小姨翻着锅里的菜，赶着她出厨房。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 林沐夏坐在外婆身边，外婆一直握着她的手，小时候外婆老说她的眉眼和她妈妈一模一样，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今天去看过你妈了？”外婆手心的茧一遍遍的划过她的手背。 “嗯，早上去了”，林沐夏说。 “我和你外公最近常梦见她，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夏夏也有好久没来看外婆了。” “那我以后多回来看你和外公”，林沐夏笑着说。 “你这老太婆，孩子忙着工作呢”，外公坐在旁边突然发话。林沐夏笑着应声，“工作哪有你们重要啊”。 “夏夏不要老忙着工作，外婆瞧你又瘦了，在外面别这么累”，外婆握了握她的手腕。 林沐夏抽出手，揽过外婆，“好，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倒是外婆你啊，有没有听医生话啊？医生说你不能久坐得出去走走，是不是又打麻将打一天啊”。 “你小姨又告我状了？我最近都只打一上午的！”外婆颇不服气。 “外公，是真的吗？”林沐夏故意拉长语调，眼睛斜睨过去看着外婆。 自己心疼的外孙女还要求证，外婆的脸‘蹿’的一下就拉下来：“这还不相信我了？我还要老头子来作证了？” “最近这段时间是打的少了”，外公在家一向刚正不阿。 林沐夏拖长调子‘奥’了一句，竖起大拇指表扬道：“看来这段时间确实表现不错，外婆真棒！” 都说老人家是会越活越回去的，这话在外婆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只要一表扬她，她能高兴的不得了，完全忘了刚刚不服气的样子了。 “夏夏，洗碗洗筷子吃饭了，菜马上就好了”，小姨在厨房招呼。 “诶，来了”。她朝厨房回应道。 林沐夏把菜端上桌，看着这一桌子菜说是满汉全席都不过分，“小姨你真的太厉害了”。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外婆啊昨天就给我打电话了，说让我今天早上去菜市场里买新鲜的虾，你可得给我多吃点”。小姨说。 “好，我肯定把这盘虾全部解决掉”。 “夏夏，这次在淮湘待几天？”小姨夹了块腊肉放她碗里。 “明天就得走”，林沐夏戳着碗里的饭，对于外公外婆他总是觉得亏欠的，因为离家后陪他们的时间一年比一年少。 小姨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一秒又收回，转头问她：“这次怎么这么着急啊？” 外公外婆也齐刷刷地看向她。 “今年暑假要飞的班次多，安排不过来了”，林沐夏如实解释道，她这几天假都是因为楠姐知道她的情况，尽力给调整出来的。 “那晚上我早些弄饭，你吃完晚饭再回家”，小姨体谅她忙，也没说什么。 “好，我下午陪外公外婆说会话”。 “外婆，等会下午我陪你玩纸牌啊”，林沐夏看向外婆，这话就是**裸的讨好。 “好好好，我等会就去把纸牌找出来”，外婆一说起纸牌就来劲了。 有人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如果妈妈在的话，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着热汤腾的饭菜，笑语满堂，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幸福了。 吃过午饭后，外公外婆午睡了会。小姨让林沐夏也赶紧去眯瞪会，但林沐夏执意不肯，拉着小姨出了厨房，说自己来收拾这些碗筷。小姨拗不过，只好回房间也躺着了。 收拾完厨房，林沐夏躺在门口的躺椅上，拿了张旧报纸盖着自己的头，悠闲的晒着太阳。周围一切都很安静，慢慢她就回到了小时候，眼前一片金灿灿的谷子…… 小学放暑假的时候，她就会来乡下家住。那时候外公外婆、小姨还有妈妈就会去田里收水稻。打下来的谷子要铺平放到地上晒。她就搬把凳子坐在门口，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看守着地上的谷子，别让鸡给啄了去。晚上的时候外公会把白天泡在井里西瓜给摇上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分着西瓜聊着家长里短，一天的劳累也在西瓜碰上刀刃的‘喀嚓’一声中给消散掉了。 * 顾思南还了车后就直接打车去了长滨机场。司机师傅一听是去这么远的地方，也是不枉他这么热的天还在路上转悠拉客。 “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司机师傅好像都有“自来熟”的属性，也许是开车路上太是烦闷，自然而然练就了聊天的本领。 顾思南笑笑，“不是”。 “是吧，我听你说话，都不是南方人吧，南方人很少有你这么高的。”一般只要乘客搭话，司机师傅就能有不让话掉地上的本事，特别是关于本地的新鲜事，他们就和万事通一样，全都清楚。 “嗯，北方的”。 “一个人来这啊？我看你也没拿行李，也不是来玩的，来这边出差？” 顾思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来这边干什么呢？追女朋友？也没追到，碰一鼻子灰。 司机师傅以为他不方便说，也没再继续追问了。 “不是，我喜欢的人在这”。顾思南冷不丁的冒出这句。 司机师傅听到这句话从后视镜看了眼他，“淮湘的女孩子是蛮好的，一个比一个漂亮，你有福气哦。” 顾思南轻轻叹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没追上”。 “哎呦，追女孩子嘛，哪有追一次就放弃了的，得坚持。也不怕你笑话，我当时追我老婆的时候，死皮赖脸的，约一次约不出来那就约两次的，还不是被我追到来了”。师傅脸上的幸福和得意都快溢出来，丝毫没有考虑到后座人的死活。一路更是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追老婆的往事。 1点的时候，出租车到达长滨机场，顾思南付了钱，和司机师傅说了句“谢谢”。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鼓励顾思南说，别灰心，好姑娘总是要费些耐心和时间的。他点头回应，关上了车门，往国内出发的入口走去。 * 林沐夏在躺椅上眯瞪着了，醒来的时候把报纸拿开，阳光刺眼，她歪了歪头，看了眼手表，1点50分。她用手挡在额头前，看向天空，“顾思南，真的再见了”。 此时，机场里响起广播，“乘坐由长滨飞往北城的CZ63401次航班的乘客顾思南先生，请听到广播后立马前往18号登机口登机……” 这天，万里无云，一片晴朗，光在膨胀，风在追逐。 “师傅，去淮湘”。? 啊啊啊啊啊 顾思南怎么会放弃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我不忍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