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疑》 第1章 第1章 江疑从大巴车上下来，拖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在马路边站了一会儿，从他身边走过的稀稀拉拉的三两行人不时对他投来打量的眼光，他眯着眼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在车上睡了一路，下车时还是被司机叫起来的，这会儿还有点恍惚。江疑看了看四周，狭窄的马路上偶尔慢悠悠地跑过一两辆车，两边是清一色的两层小平楼，一楼做商铺用，二楼估计是住宅，这些破旧店铺半天才见着一人光顾，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形容，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些店铺是怎么支撑着开下去的，他捏了捏脖子，彻底醒了，长长地出了口气，终于到三清县了—— 三个小时的飞机，又坐了两小时的火车，再转大巴，这一路上可太折腾了，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掏出手机打算搜索最后一程该怎么走，结果输入地名后连万能的地图也查不到，看来那个地方真的是偏僻到了还没来得及纳入卫星系统。 正皱眉琢磨该怎么走，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请问是江疑吗？”那头传来带着一点口音的热情男声，年纪似乎挺大了。 “我是。”江疑立马猜到是谁了，不假思索地答应道，“您是王校长吧。” “对对对，我接到通知说你今天过来，你现在到哪里了。”王校长乐呵呵地赶紧询问，声音里掩不住的激动。 “我在三清县了，刚刚从汽车站出来。” “哦，好，县里来我们村没有班车的，村里人出去一般都是走路，要不你打车过来？不过费用可能比较高。”王校长试探性地问道，生怕吓走了年轻人，“你东西多不多啊？要不要我来接你？” “没事，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过来就行。” “好，那我在学校等你。” 挂了电话，江疑在路边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也没看见一辆出租车，他向路人问了小杏村的大概方向，便一手拖着一个箱子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夏天的尾巴天气依旧炎热，太阳想抓住一年中最后的机会赶紧发光发热，又是下午日头正盛，没走多久就汗涔涔了，江疑耐着性子擦了擦额角，加快步子想尽快摆脱日晒，终于在街角一棵大树下看见了停着的几辆出租车。 “胡啦！哈哈哈！” 几个司机把车晾在一边，正围坐在树下乘凉打麻将。 江疑走近了几人都没发现，他忍着笑叫了一声：“师傅！” “干撒子哇？没看见我们在打麻将哦。”靠近他的司机被吓了一跳，头也没回的继续摸着牌。 “有生意做不做？” “撒子生意？你要去哪里？几步路我们可不送哦，浪费时间。太远了价格低了我们也不送哦，划不来。”另外一个接话了，依旧盯着手里的牌起劲。 听他们带着当地方言口音的普通话，江疑觉得很有趣，这跑车做生意的也太随性了，别人是只要有钱就赚，他们倒好，麻将比挣钱还重要，他笑了笑：“小杏村，去不去？” 靠近他的那个司机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帅哥你要去小杏村啊？我们没怎么跑那边哦，太远咯，价格贵，坐车的人不划算。” “没事，打表是多少就是多少。” “帅哥我们这边不打表，都是根据路程提前喊价，两边都觉得价格可以我们就跑，免得打表扯皮，等到了客人说价格咋个那么高，扯不明白。” 江疑觉得挺新奇，在说话的那师傅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那你收多少？” “三百块，少一分都不送。”那师傅打出去一张牌，“幺鸡！”说完又怕江疑嫌贵，赶紧补充：“那一路尽是上坡，耗油，而且是真的远，开车去就要一个钟头，我回来空车还捞不到人，所以你晓得的，这价格就……” 没等他说完，江疑就点点头起身：“可以，走吧。” “撒子？！帅哥你这么爽快的哦！你不跟我砍哈价？”那师傅一脸震惊，麻将也顾不上打了，放下牌就跟上去，一边赶紧回头冲旁边人叫，“老刘，这把帮我接上哈，我回来再接着打！” “干撒子哇，这就走了！！” “必须的撒，有钱赚咯！”那师傅帮着江疑放行李箱，得意地冲牌友笑道。 “小伙子，我也可以送你！少你二十块钱~”一起打麻将的人打趣道。 “想抢我生意哦，没门！我先接到的！”师傅怕江疑变卦，赶紧将他塞进车里，启动车子开远了。 车在不宽的马路上徐徐开着，两旁的建筑不停地后退，人烟渐渐稀少，很快就驶离了城镇，进入眼帘的是大片的墨绿山野，蓝天白云下连绵不断的峰峦似乎就近在身前，水泥公路也不知在何时戛然而止，出租车在原生态的泥巴路上颠簸着前行。 江疑摇下车窗，风夹杂着清甜的空气吹进来，顿时胸腔都滋润了，刚刚出过汗，额前的短发被被风这么一吹，整个人都感觉清爽，炎热一扫而光，心情也更加舒畅，对此行不由得更加期待，看来没有来错，大自然太美了！他的决定非常正确！ 这师傅看起来很健谈，一路上不停的找他聊天。 “帅哥不是本地人吧。”师傅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他。 江疑发现师傅在看他，扭过头冲着后视镜露出笑容：“不是。” “我就说不是，普通话说的这么好听，一听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师傅也嘿嘿笑道，“那你从哪里来的？” “北京。” 师傅明显吃了一惊：“哎呦，大城市里来的哦！我就说小伙子一看就是城里人，这看起来派头就不一样。” 江疑有些哭笑不得：“大哥，你是在夸我吗？” “哈哈哈，你把我喊年轻咯，我的年纪你可以叫叔咯，看你应该比我女儿大不了好多。我是在夸你撒，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受过好教育的文化人，跟我们山里娃儿比不得，这个我也不晓得咋个说，我没怎么读过书，形容不出来，反正我一看小伙子你就是很优秀的那种。”师傅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在上大学咩？” “今年大学刚毕业，不过之后还要读研究生。” “哇塞，可以啊，也是在北京读的大学？” “嗯。” “了不起了不起，是不是清华北大。” 江疑被他激动的反应夸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冲师傅笑了笑，点点头谦虚道：“嗯，学校里比我优秀的人很多，人外有人，叔你过奖了。” “没过奖，能考上清华北大是真的厉害，我们这里还是十年前出过一个北大，小伙子了不起，了不起。”师傅忍不住连连赞叹，“我女儿明年高考，要是有你这样的成绩就好了，我们做大人的也不用担的心。” “现在的社会学习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只要她尽力，不给自己留遗憾就行，不要把她逼得太紧，压力太大也不好。”江疑趴在车窗上看着不断后退的树林，让风迎面吹拂，宽慰师傅。 “帅哥你说得有道理，还是不能把她逼得太紧了，只要她过的开心，尽力就好。”师傅赞同地点点头。 立马又再一次感叹起来：“帅哥你人长得撑透，学历又高，以后哪个婆娘跟着你了日子好过的很哦。” “啊？”江疑终于遇到没听懂的词了。 “嘿嘿，不小心说了我们这里的方言，意思就是你长得好帅。”师傅乐呵呵地解释，八卦话题永不过时，“好多女孩追你吧，谈女朋友没？” 江疑摸了摸下巴，他对自己的相貌还是很认可的。一米八七的身高在男生里也是算高的，因为喜欢运动，身材保持得很好，肌肉线条紧绷流畅，天生的衣架子，尤其是那六块腹肌，还激得发小张铭宇大学里有段时间天天跑健身房，他的轮廓分明，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略薄，唇角微微下倾，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十分清冷的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笑起来的时候则是完全相反，眉眼弯弯唇角上扬十分的温柔，像是能瞬间瓦解千里冰封，将人融化在他的眼睛里，而他偏生又爱笑，见到谁了都是一脸明媚的笑容，从小到大他不知道被张铭宇威胁了多少次不准那样笑，说他把自己的风头全抢走了，两人在一起女生都只看他，但他总是笑嘻嘻地答应，然后继续笑嘻嘻地散发他不自知的魅力，于是不可避免的从小到大收到了好多女生的表白，但都被他拒绝了，而那些女孩子居然觉得能被他笑着拒绝也值了，毅然决然地前仆后继，次数多了只好拉张铭宇给他顶着，还厚着脸皮说是兄弟就应该两肋插刀，直到大四的时候交了女朋友这种情况才缓解，那些追求者至少只是暗地里悄悄喜欢，不敢贸然来打扰了。 虽然谈不上自恋，但面对别人夸他帅从来不否认，江疑难得的不再谦虚，哈哈一笑：“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肯定也是个大美女，郎才女貌才配得上哦，女孩子有福气了哦。”师傅继续八卦道。 江疑笑了笑没接话。 看见前方的山越来越近，横亘在这条笔直的路上，江疑问：“叔，等下是要过隧道吗？” “不过隧道，小杏村就在前面那座山上，山脚下有条路。” 说话间出租车开到了山脚下，树林掩映着一条刚好能过一辆车的小道，师傅灵巧地打着方向盘，车一拐就上了坡道，真有一种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不过现在连村的影子都没见着，但好歹是驶上了通往村子的路。 “这路好多司机都不愿开，山道很陡，没点技术的还真的不敢来。”师傅略带骄傲地说道，说着又转了一把方向盘，拐了一个大弯。 出租车上了山坡后颠得更加厉害了，泥巴路坑坑洼洼的，再加上急弯又多，江疑努力让自己坐稳保持平衡，还是被晃的左□□斜，没多久头也晕起来，心里恶心的难受。 长这么大第一次晕车，这个感觉太不好受了，胃里像是在翻江倒海，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原本应该是清新的空气却在他闻起来变得异常的闷，他现在心里就两个字，遭罪。前面数个小时的旅途都没让他不适，这会儿短短十几分钟却把他折磨的在心里叫苦连连。 师傅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仍热兴致勃勃地跟他调侃：“帅哥你来小杏村干撒子？外地人应该都不知道这个地方吧，又偏辟又落后的。” 江疑实在是没力气应他：“……” “这个村也不大，就几十户人家，咋个突然想来这里？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的，哦，做调研是不？” 江疑感觉自己虚汗都要留下来了，手紧紧的扒着车窗稳住身体：“……叔，还有多久能到？” “三十来分钟吧。”这段路确实很陡，师傅也不敢分心，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 “……能不能开快点？”江疑听完眼睛都快发黑了。 师傅忽然会心一笑，将车速慢了下来：“你是不是想撒尿了？要不我停车，你到路边去撒，反正没人，不用不好意思。” 江疑头都大了，紧闭着眼靠在座位上，有气无力地说：“没……我不想上厕所，叔你快点开吧。” “哦。”师傅疑惑地点点头，依言恢复到了正常速度。 江疑没享受两分钟的安静，又听见师傅叽里呱啦说起来，之前觉得师傅还挺有意思，很会活跃气氛，现在难受的时候只觉得他像是在念经，耳朵里嗡嗡的，声声挠人心肺。 “我看好像一般调研都是一群人，你咋个一个人哦？是不是同伴先去了？” “……” “你女朋友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你在这里待几天啊？农村生活可不比你们城里哦，也不晓得你受不受得了。小杏村又特别落后，怕是你要受不住的。” 求求叔你别说了，再说我可能真的就受不住了。 “山里娃儿粗糙，雨里跑太阳晒的，累了随便往泥巴地里一躺都能睡着，你来这一趟怕是要受苦哦。不过话说小杏村那些娃儿是真的可怜，我们住在县里的都还好，他们村实在是太穷咯，好像到现在都还没通水，你看这路就知道，水泥公路都还没通他们村，里头的人进出基本上都靠步行。” 江疑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胸腔里有东西要翻上来，实在是忍不住了： “……叔，你有塑料袋吗？我……我想吐……” “啊？”师傅终于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江疑发白的脸色，手忙脚乱赶紧从座位旁找塑料袋， “帅哥你等等啊，我这里有的。” 江疑一手捂着嘴，另一手不待师傅将塑料袋向后递过来便赶紧一把抢到跟前。 “唔……”再迟一点就吐师傅的车上了，江疑头一回这么狼狈，张铭宇还跟他打赌说他绝对撑不过三天就会逃回去，要是被他看见自己还没到目的地就已经蔫儿了估计能笑话他一辈子。 “帅哥你晕车啊？”师傅透过后视镜紧张地看了他一眼，生怕他在自己车上出现意外，“这里弯比较多，是容易晕车，你闭着眼睛睡一下，应该能缓解。” “唔……”还没来得及说话，江疑又吐了第二波，后悔没带他妈塞给他的晕车贴了，他当时信誓旦旦地说长这么大什么车没坐过，从来就没晕过车，坚决从包里给拿出来了，果然话不可以说得太满啊。 师傅也不敢再搭话，踩紧油门赶紧往前开。 车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江疑断断续续的呕吐声，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但酸水一直不停地往外翻。 就在他快要吐虚脱了的时候，听到司机传来了声音：“帅哥，到了！” 江疑抹了抹不受控制跟酸水一起出来的眼泪，像是听到了福音，费力扯出一个笑容道：“谢谢了叔！” 出租车停在村口一棵杏树下，师傅下来帮他从后备箱取行李，看他一脸惨白，不由得担心：“帅哥没事吧？真是受罪哦，可怜巴拉的。” 多亏了身体素质好，停止了颠簸，所以眩晕感也慢慢消失了，渐渐恢复正常，江疑长吸了一口气，感觉以后都要对出租车有阴影了，不对，应该是对山路有阴影了，他接过行李箱笑道：“没事了。微信支付可以吗？” “微信支付可以是可是，但是不晓得这里可不可以哦。”师傅像说绕口令一样，不明含义地笑了一声，但还是将收款码拿了出来。 “什么意思？”江疑迟疑地拿出手机准备扫码。 “哔”得一声，师傅的话音同时响起：“这里怕是没得网哦。” “……” “嘿嘿，是不是没得网？” 不是吧！所以今后在这里的娱乐靠什么！！！手机相当于无啊！！！这里跟现代文明脱节了吗？！移动网络居然在这里没有信号！！！江疑很想说师傅你要不把我再带回去吧，咽了口口水，强行忍住了，无力的笑道：“还真没有网。” “帅哥你不会没带现金吧？！”轮到师傅着急了，“你可不能让我白跑哦，这一趟油费都不便宜。” 江疑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冲他尴尬地笑了一笑。 “不是吧帅哥？！你不要骇我！咋个办哦，刚刚打麻将又输咯，现在还白跑一趟，钱钱没挣到，回去又要被婆娘骂咯，今朝咋个这么倒霉哦。” 江疑从背包里找出钱夹，促狭地笑道：“开个玩笑，叔你还当真了，肯定不能让你白跑呀。” 幸亏高玉容昨晚强行给他塞了五千块钱现金，说农村可能没有普及线上支付，还是要带点现金才方便，他当时还嫌懒得保管，本来想拿出来，但是拗不过，索性就装上了，好几年没用现金了，现在摸着红红的票子还真是踏实啊，不愧是他的妈妈，真有先见之明！ “真是吓死我了，谢谢帅哥！”师傅接过钱，顿时喜笑颜开，小心地揣进裤兜里。 “叔你留个电话号码吧，以后我去县里都叫你的车。”想到交通不方便，为了日后的出行，江疑赶紧叫住了转身要上车的师傅。 “哦，好好，以后要用车就给我打电话。” 江疑存了号码，拖着两个箱子慢吞吞往村里走去。 第2章 第2章 江疑走过那颗杏树，看见不远处被群山环抱、错落而建的房屋三三两两升起了炊烟，偶尔传来一两声鸡鸣和犬吠，经过一阵呕吐，现在胃里空了，肚子适时的咕咕叫了起来。 他沿着山间小路慢慢走着，因为受地形的影响，不能连成大片，所以两边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像梯田一样的田地，金黄的稻谷熟了，风一吹就像一层层海浪不停摇曳，玉米也结的很好，个个都很大，还有各种绿油油的蔬菜地，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农作物在地里的样子，距离近得他伸手就能掰下一个玉米来。 走了一小会儿，被晕车折磨的精神完全恢复了，看见眼前的景象，江疑的心情再一次恢复愉悦，将刚刚经历的没有网络一事立马忘在了脑后，只是泥巴路坑坑洼洼，拖着两只巨大行李箱走的磕磕巴巴，可怜了两个箱子，轮子可能要废了。 他忽然瞥见前方左侧地里有一团小小的黑影，似乎在挖什么东西，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是个小孩，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团，大概十岁左右，这是进小杏村后遇见的第一个人，还是个孩子，他不禁高兴起来，激动的出声打招呼：“小朋友！” 小朋友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陌生嗓音吓了一跳，呆了半晌才回头，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有些戒备地看着他，但只一瞬又放松了，似乎意识到对方不是坏人。 “哈哈哈，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江疑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试图缓解小朋友的紧张。 小孩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没动，依旧只是扭头看着他，似乎有些好奇。 “你在摘菜吗？” 小孩没说话，但是给了反应，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告诉我学校怎么走吗？”江疑微微一笑，也在小路上蹲了下来，继续问他。 小孩愣了愣，慢慢伸出手怯生生地指了指不远处一栋两层的黑瓦房子。 江疑顺着他的眼光看向他指的方向，问道：“是那栋墙上涂了画的房子吗？” 小孩依旧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好，谢谢啦。”江疑笑了笑，起身拖着箱子继续往前走。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冲小孩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大声道：“小朋友早点回家吃饭哦，到吃晚饭的时间啦！别让家人等急了！” 小孩目光紧紧地看着他，半晌也回了一个极浅的笑容，腼腆地点点头。江疑冲他眨眨眼睛，满意地回头继续慢吞吞朝学校走去。 小杏村学校建在一处小山坡上，地基比其他房屋都高一些，需要爬一小段泥土垒起来的台阶，亏得他臂力大，江疑一手提着一只大箱子费劲地走上去，背上还背着一个包，等来到小杏村学校的楼前已经累的呼呼喘气了。 他站在阶梯口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边抬眼打量学校环境。学校极其简陋，正对着是两层四间的砖房，墙面只糊了一层水泥，都没有粉白，因为年久风吹日晒的缘故，多处水泥剥落，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转，二楼走廊的护栏外面挂着一个旧横幅，上面印着标识其身份的字——小杏村学校。一眼看过去，楼上楼下总共八间教室。在他的左手边是一个一层的偏房，总共两间，分别用纸板写着食堂和厕所的字样，食堂窗前的屋檐下挂着一个铁铃铛，估计是用来打铃提示上下课用的。 而他脚下站着的这块空地则是一块打得平整的坪地，仍然是泥巴地，但是草被拔得很干净，看来便是孩子们的“操场”了，坪地前面的边界用石头砌了一道半人高的护栏，刚好只留下这个阶梯口，应该是担心孩子玩耍时会失足摔下去。护栏的中央插着一面小国旗，迎风飘扬。 一览无余。 这时一个两鬓微微泛白的瘦小男人从食堂走了出来，随意的一瞥刚好看见站在坪地前发呆的江疑，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江疑？终于到了啊，坐了一天的车，累了吧，怎么没跟我打电话，车子开不进来，我可以到村口去接你。”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江疑便知道他是谁了，正是下午电话联系过的王校长，他呼吸已经平稳，回过神来笑道：“王校长！进来不远，我自己过来就行了，所以没打电话。” “我看你这一身穿着打扮就知道肯定是江疑了，我们村里可没有这么好看利索的人！”王校长帮忙拉着一个箱子，露出憨厚质朴的笑容。说是校长，反倒是更像一个农民，他穿着一件宽松的背心，皮肤黝黑，并且微微有点佝偻，那是经年在地里劳作导致的，脸上的褶子显示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饿了吧？我们赶紧去吃饭。我在食堂刚做好饭，估摸着你快来了，结果一出来你真就到了。”王校长引着他往食堂走。 “还真饿了，谢谢王校长。” 走到食堂门口，王校长仰头看他，笑得有些局促：“只是我们这的伙食可能稍微差了点，毕竟村里穷，学校也是勉强维持着的。” “没事，我不挑食。”江疑笑着安抚他，跟他一同进了食堂。 说是食堂，就是一间小小的厨房，中间是一个大灶台，镶了一口黑黑的大铁锅，铁锅上面是一个烟囱，连接着屋顶，灶台后面的墙边整整齐齐码了一堆柴，好方便往灶膛里丢柴。 江疑眉角跳了跳，试探问道：“需要生火做饭吗？” 王校长斟酌道：“不过你放心，平常都是我做饭。” 江疑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稍稍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听见王校长下一句话砸了下来：“但是放假的时候可能需要你自己动手，周末的时候我就不在学校了。” 江疑在家里可是用现代化电器设备都不会做饭的人，更别说这么原始的方法了，他下过一次厨房差点着火后就果断放弃了，听见王校长的话他心里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看出了他的迟疑，王校长赶紧补充，呵呵笑道：“要是实在不行，到时候你就跟我回家吃饭。” 江疑按了按眉头，咬咬牙，轻笑道：“没……没事。” 不就做饭么，多做几次就好了，他不相信有他做不到的事。 王校长欣慰地点点头：“赶紧吃饭吧，等会儿菜冷了。” “好。” 王校长拿出碗筷，揭开罩在墙角桌子上的一个脸盆，江疑地眉角再一次忍不住轻轻跳动。 “怕碰蚊子，我就先遮起来了。” 脸盆揭开，露出了里面简单的两个菜，一碗看不到什么油星子的白菜，而且还是那种白菜梗，没有什么菜叶，和一小碗肥肉。 江疑有两种东西从来不吃，那就是——青菜梗和肥肉，只要是肥肉他就不会碰，只要是绿色青菜，他只吃菜叶，所以在家里时高玉容都会提前择好青菜，方便菜叶和菜梗分开炒。虽然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但是高玉容在他小时候试图逼他纠正，结果每次强令他吃进嘴里都会因为吞不下去而呕出来，看着儿子实在吐得难受，最后无法，只好不再勉强，并且从此都把两样分开炒，这样既方便江疑吃也避免了浪费，而肥肉这种东西更是强迫不得，她知道如果不想吃的话吃了肯定是要拉肚子的，所以江疑长这么大一口肥肉都没吃过。 今天这两样东西撞在了一块儿，而且还只有这两样东西！难道以后都只能吃这些东西？！想到这里，江疑心里的退堂鼓敲得越来越大声了。 他的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但这两样菜实在是吃不下去。 “快吃吧！”王校长笑得憨厚，有些局促地搓搓手，“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其实我还不饿，中午吃的有点多。”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江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王校长您赶紧吃吧，不好意思让您等我这么久，应该早饿了。” 王校长摸了摸已生出不少白发的头，淳朴的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没事。”说完又用探寻的眼光问他：“你真的不饿？” “嗯，不饿，王校长赶紧吃饭吧。另外麻烦校长告诉我宿舍在哪，我先回宿舍收拾。” “我带你去吧。”王校长说着便拉着他的一个箱子往外走。 “王校长先吃饭吧。”江疑不好耽误他的吃饭时间，立刻追上去。 “没关系，我带你去宿舍了再来吃。”王校长和蔼地说，“你的宿舍就在二楼楼梯旁边的那间。” “那里不是教室吗？”江疑跟了出去，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朦胧的月色笼罩着村庄，一片宁静，只偶尔传来不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叫声。 “教室用不满，所以那一间就做了宿舍，上个学期刚刚空出来，我已经打扫干净了。”王校长打开一楼走廊上的灯，昏黄的灯光登时照亮了坪地，尽管灯光暗淡，但好歹能看清路了。 “箱子很重，我自己拎吧。”江疑想上前拿箱子，但王校长却避开他直接将箱子扛了起来提步往楼上走：“不重，我帮你拿一个。”江疑吃了一惊，想不到他这么瘦小，力气却大，赶紧提起箱子快步跟了上去。 王校长拿出钥匙打开了楼梯旁边角落里的房间门，啪嗒一声按亮了房间里的灯。 依旧是昏黄的小灯泡，吊在天花板上发着微弱的光，将房间里的陈设照得清清楚楚。一张单人木板床靠墙摆着，床上铺着花被子，床头有一个插座，一个手工打造的木衣柜靠在床另一侧的墙边，一张木桌子，两把木椅子，这些木制样式简单，连漆都没有刷，地上没铺地砖，跟墙上一样刷了一层水泥，靠走廊的窗玻璃上糊了一层纸，虽然很简陋，但是还算干净。 “洗澡的话，要在食堂烧水，然后用水桶提热水去厕所。” “这房间里没有厕所？”江疑感觉自己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这一眼望去哪里看见有另一个隔间了？自然是没有厕所的。 “嗯，上厕所洗澡都要去食堂旁边那个厕所，左边是男厕，右边是女厕，门口都写了标示的，不用担心走错。” “对了，水就在食堂的大水缸里，喝水洗澡都用它。水缸你刚刚看见了吗？在灶台对面的角落，很大一个。” “……看见了。”那么大一个怎么可能没看见。 两个月前。 江疑刚睡完午觉，换了鞋下楼去食堂买饭，手机忽然响了，他懒洋洋地接起来，声音还带着点没清醒的鼻音：“喂？” “跟你发微信怎么不回！” 张铭宇的声音把他耳膜都快震破了，江疑的睡意瞬间清醒了大半，戏谑地问道：“又是我的哪个追求者去找你了吗？” “话不可以乱说啊！你都有女朋友了能不能别沾花惹草！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才跟你做了哥们儿。”张铭宇忍不住在电话那边翻了个白眼，冲他吼道。那些女孩发现张铭宇和江疑关系好，不好意思直接找江疑，便采用迂回战术经常求张铭宇帮忙，他自然是不能出卖哥们儿的，但每次被陈佳灵知道都免不了被她攻击，做人好难啊！ “你也知道话不可以乱说，我什么时候沾花惹草了？看见万花丛了我都是绕道走的好吗。” 张铭宇语噎：“是，你是纯情大少爷。” “什么事？”江疑提着份糖醋里脊和肉末茄子往回走，把话题引回了正道。 “你要去支教？”张铭宇想起了打电话的主要目的。 “是啊，你知道了？”江疑漫不经心地答应，“我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再告诉你们呢。” “你真去啊？！”张铭宇今天在校园网站看见支教名单，还以为是同名，但是转念一想整个学校有名的江疑就他一个，不可能错，打电话一问还真是他，不免吃惊。 “嗯。”江疑回到了宿舍，正夹了一口茄子，含糊地应着。 “你没开玩笑吧？”张铭宇依旧不敢相信，“你不是都被保送硕博连读了吗？你干嘛跑去支教？还去一年的时间！” “没开玩笑，两者又不冲突。我跟教授说好了，缓一年再去读研究生。” “你怎么突然想去支教？” “我高中的时候就想了，跟你说过啊。” “未经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却从小有一颗博爱的心，想要将无私的爱奉献给社会。”张铭宇哈哈打趣他，他记得当时高二有一次班会课班主任放了一部纪录片，讲的是农村孩子求学的故事，乡村学校条件差，教室漏雨漏风，冬天里孩子们的手都冻裂了，却仍然奋笔疾书，就连放牛的时候都带着书，只为了能够多学点知识，将来可以改变命运。班主任放这部纪录片的本来目的是激励大家刻苦学习，条件艰苦如此都能奋发向上，更何况他们这些生来被保护在温室里的拥有卓越条件的学生。结果纪录片刚放完，张铭宇一回头就看见江疑哭得泣不成声，他当时还嘲笑他泪点低，江疑也没反驳，只默默地说了一句将来有机会他一定要去支教，尽可能给孩子们带去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希望。 “我还以为你随口说的呢，没想到还真去。” “是啊，大四毕业了有机会当然要去。” “你女朋友知道吗？” “我还没说。” “她会让你去吗？” 江疑继续扒拉了一口饭：“让不让我都要去，再说了她毕业了要去上海，不管我去不去支教，我们俩都不在一个城市。” “没别的事了吧，别打扰我吃饭了，挂了。”江疑说完毫不犹豫的把对方的声音掐断在手机里。 没吃两口，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还有事啊？”江疑含着一口饭，含混不清地问。 “江疑你要去支教？”手机里传来的是陈佳灵惊奇的声音。 “咳咳……陈佳灵？”江疑被饭呛了一口，“对，你知道了。”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陈佳灵听起来有些愠怒。 “不是所有报名的人都有名额，所以我打算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你们的。”江疑没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变化，无所谓地回答。 “你不读研究生了？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前途要去支教？”陈佳灵说的好像支教会改变他的命运，毁了他的前程一般。 江疑不禁有些想笑：“就一年而已，研究生我也读，暂缓一年。” 陈佳灵被他的笑声刺激得更加来气，她是他的女朋友，但是他什么事从来都不跟自己商量， 她压低了声音生气的说道：“那你至少应该提前告诉我。” 江疑被她的怒气弄得莫名其妙，依旧好脾气的慢条斯理地说：“你现在也知道了呀。” “江疑！”陈佳灵愤怒地叫了一声，刷地挂断了电话，不再听对方解释。 江疑碰了一鼻子灰，摇摇头继续吃饭。 一顿饭还没吃完，手机第三次响了起来。 “你不生气了？”江疑没看来电显示，直接笑嘻嘻地接起来。 “生什么气？又惹女朋友生气了？”手机里传来林霜幸灾乐祸的声音。 “干嘛？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江疑没好气道。 “没大没小的，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林霜！”江疑说着就要挂电话了。 “等等等，别挂。”林霜预感到了他的动作，立即回归正色，“你要去支教？” “是啊。”纵然脾气再好，江疑的耳朵也要起茧子了，“详细情况你去问张铭宇。”说完不待对方反应便啪地挂了电话，菜都要凉了。 刚把餐盒丢出去，手机再一次响了，他的电话从来没有这么高频率的来电过，江疑忍住挂电话的冲动，皱眉接了起来：“喂？” “是江疑吗？我是此次负责招募支教志愿者的老师。” “老师您好。”江疑立马恢复了笑容，礼貌地问候。 “你这次的支教任务已经分配好了，相关资料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注意及时查看，希望到时候准时前往支教地点报到。” “好的，谢谢老师。” 第3章 第3章 江疑登陆邮箱，看见了老师发的支教资料，地点在中部四川不出名的一个市辖区内的一个偏僻山村小杏村。资料很简单，一份路线规划——只规划到三清县，以及他负责带的年级和科目，再就是报到时间和学校王校长的联系方式。 他回复了一封确认收到的邮件，开始暗戳戳的期待。之后毕业了一整个暑假都被张铭宇拉去帮忙筹备他的创业项目，空余时则叫上林霜三人泡泡吧，他要充分享受回归自然前的城市生活，偶尔被陈佳灵约出去一起吃饭看电影，既然事情已定，她也不再生气。 出发前一天。 江疑气哼哼地回到小区，下午张铭宇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家公司想跟他们谈合作，约在了大兴区的一家咖啡馆见面，自己抽不开身，让他先去跟人家老总见面，等忙完了他就过去会合。听他电话里的语气急得不行，大兴区挺偏，江疑也没多想，挂了电话立即打车过去，坐了一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他说的那家咖啡馆，结果左等右等等了半个多小时连个老总的面都没见着，张铭宇也没个影，刚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正好张铭宇又打来了，说那个老总临时有事，见面改到下次，所以他可以回去了。江疑严重怀疑自己被耍了，对方却笑得无辜，一连否认。木着脸拿出钥匙开了门，居然一片黑，难道爸妈都出去了？ 正寻思着，啪的一声客厅的灯亮了，房间里挂了大大小小的彩灯，五彩斑斓，甚至夸张的拉了一个大横幅，挂在沙发墙上，上面写着“庆祝江疑21岁生日暨江疑支教欢送会！” 江疑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忍不住扶额。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张铭宇带头唱起生日歌来，冲他比了个耶。 江疑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把他按在地上暴揍，居然害他跑来跑去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不过一会儿他立马忍住了，这主意肯定不是他出的。 陈佳灵捧着一个蛋糕走上前，笑得很开心：“江疑，生日快乐，许愿了吹蜡烛吧。” 江疑顾不上许愿，一口气将蜡烛吹灭了，被这阵仗弄得有点懵，他是个爱热闹的人，但不喜欢凑热闹，尤其不爱凑自己的热闹，往年的生日都是简简单单跟父母或者朋友一起吃个饭，平淡就好，就像张铭宇总是笑话他的那样，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命，但没有少爷的骄奢淫逸臭习性。 高玉容和高玉琴两个人陆陆续续端菜上桌。 江国舟正跟林友往餐桌上碗筷，还拿了一瓶白酒。 江疑过去一一叫人：“妈，姨妈，爸，姨父。” “快快准备吃饭了。”四位长辈热情的招呼。 林霜跳过来，抬起一掌想要拍他肩膀：“叫姐姐！” 江疑顺势一让，林霜没刹住车，一个踉跄撞在了张铭宇身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两人，对她笑道：“这么泼辣，小心嫁不出去哦。” “要你管！”林霜被张铭宇扶稳站好，努努嘴凶道。 “这么大的人了，大学都毕业了，收收性子吧，当心真嫁不出去。”林友帮忙补刀。 “爸！你怎么还帮腔！谁说我嫁不出去，追我的人可多了。”林霜说着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张铭宇，“只是我都看不上而已，你女儿我优秀着呢。” “林霜长得漂亮，学历又高，一般人的确配不上。”陈佳灵也插嘴应和。 “霜霜眼光太高了。”高玉容也打趣道，“看不上一般凡人。” “她自己也不是仙女啊，比张铭宇还爷们儿。”江疑促狭地笑道，引来林霜和张铭宇两人同时的白眼。 “小姨，不是我眼光高。”林霜愤愤不平，“是有的人眼睛没睁开。” “幸好没睁开，睁开看清了估计得吓死！”江疑刚说完就见林霜又要来掐他，赶紧叫道，“张铭宇快拉住她！不然要咬人啦！” “活该！”张铭宇白了他一眼，但依言拉住了林霜的手臂，让她挨着自己坐下吃饭。 虽然只接触一瞬便立马松开了，林霜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不在乱动。 “还是只有张铭宇制得住你。”江疑得意地昂了昂下巴，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陈佳灵紧挨着他。 “大家开吃吧！祝我们江疑生日快乐。”高玉容举起饮料杯，开心的说道，“儿子，生日快乐。” 江国舟和林友则一人倒了一小杯白酒。 “妈，你们这也弄得太隆重了。”江疑有些不好意思，居然把姨父姨妈都请过来给他这个做晚辈的过生日。 “不只是过生日啊，还是欢送会呢，支教这么有意义的事，必须隆重。”高玉容眼光示意那个横幅。 “大家一起干一杯，欢送我们江疑即将前往农村支教！” 江疑只好端着饮料杯跟众人一起站起来一饮而尽，连连道谢。 “爸，姨父，我陪你们喝一杯吧。”江疑说着拿起白酒瓶往自己杯子里倒。 高玉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可是白酒。” 他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底的，毕竟大学期间没事经常被张铭宇拉去泡吧，酒量都练出来了，只要不喝过，基本上不会醉。果然，只听张铭宇揭他的老底：“阿姨，放心，他喝过白酒，酒量都练出来了，陪叔叔们喝一杯没事。” 下一刻，也在意料之中，高玉容的咆哮声响起：“臭小子，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喝酒！” 只见张铭宇得瑟的冲他挑了挑眉，悄悄比了个耶，江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立马安抚母亲：“妈，我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有分寸。” “再说了，是张铭宇拉着我喝的，不是我主动的。” 高玉容气结，张铭宇讪讪地笑道：“阿姨，今天开心，我跟江疑都陪两个叔叔喝一杯，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下次见江疑估计是半年后了。” “行啊，儿子陪我们喝一杯。”见江国舟都发话了，高玉容也不再阻拦。 “那既然开心，我也陪大家来一个。”林霜也拿起杯子，示意江疑将酒瓶递过来。 “霜霜，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高玉琴震惊。 “我跟张铭宇喝的时候，一般她也在场。”江疑尴尬地帮她解释，幸好高玉琴听见是跟他们一起便没再追究。 江疑比林霜就小五天，小的时候还会听话乖乖叫姐姐，后来上了小学再也不肯叫了，两人从小就是冤家，放在一起就会抢玩具打架，直到有一方哇哇大哭被大人分开，然而每次玩具抢到手了却是谁都不玩了，喜欢的就是那个争抢的滋味，小孩子也怪，三天不见又要去找对方玩，见面了又开始掐架，两人一起上了幼儿园，遇到了张铭宇，奇怪的缘分就这么开始了。三个人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最后还一起考进了清华，虽然专业不同。当年高考他们班就有三个清华、五个北大，是他们学校有史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班主任还因为过度激动导致心脏病发作，堪堪捡回了一条命。因为江疑和林霜上学都比较早，张铭宇比他们俩要大了一岁，从小就显露出哥哥风范，被夹在中间当和事佬，林霜也怪，那么强烈的性子却听张铭宇的话，铁三角的关系便一直十分的坚固，基本上干嘛都会带上彼此，毕竟做了坏事的话有人垫背。 林霜豪爽的灌了一口酒，大大咧咧的说：“江疑，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去支教，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只是一个花瓶，姐错怪你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你也是花瓶，还是个不怎么好看的花瓶。”气得江疑伸筷子抢下了她刚刚夹住的一个鸡腿。 眼看两人又要为一个鸡腿开启抢夺大战，高玉容无奈的摇头：“住手！好好吃饭。” 江疑的胜负欲被挑起来了，此时母亲大人的话也不管用了，两人夹着同一个鸡腿都不放手，你拉过去一点，我又用力拉回来一点。 “佳灵！” “铭宇！” 高玉容和高玉琴同时开口对两人使眼色。 啪嗒一声鸡腿掉在了地上，张铭宇连忙从盘里夹了一个新的鸡腿放在林霜碗里，两人这才休战，林霜瞪了江疑一眼乖乖啃鸡腿。陈佳灵也新夹了一个给江疑，他却原路送了回去，笑得坦然：“不用了，我不吃。” 陈佳灵正觉得尴尬，幸好高玉容及时救场，安慰她道：“他俩就是抢的滋味，不用理他。” “对，我就喜欢看林霜抢不过的样子。”江疑说着又冲林霜挑了挑眉，笑嘻嘻的说道。 “幼稚。”张铭宇横了他一眼，说着又给林霜夹了一块鸡翅。 “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一样闹，赶紧吃饭。”江国舟看了眼没个正形的江疑，沉声道。 江疑赶紧安静下来认真吃饭，他跟高玉容偶尔会开开玩笑，但从来不会跟父亲嬉笑。江国舟平常不怎么说话，虽然父亲从来没有凶过他，有时候高玉容甚至比他还要严厉，但父亲总给他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让他不敢随意顶撞。 “国舟，孩子们开玩笑，较真干什么，来，咱俩继续喝。”林友又倒了一杯酒，跟江国舟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江疑，去支教可不像露营野炊，不是去玩的，别整天吊儿郎当，你要给小孩子们树立一个积极正面的榜样。青春期的孩子正是形成世界观的重要阶段，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他们模仿，做老师的要正确引导学生。”江国舟难得的说了一大段话，语重心长地告诫儿子，“去支教也是一次好的机会，希望你能学到书本以外的东西，收获人生的一些经验和感悟，你还年轻，经历的不多，我跟你妈为你创造了好的生活条件，所以从小到大你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当然我们希望你日后也能一帆风顺，一辈子都不用吃苦，可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幸运的，就像有好就有坏，它们总是相伴而生，就吃饭来说，有钱人变着花样吃，一顿饭可能就是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工资，而还有一些人却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为只要能吃饱发愁。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都懂，但是有时候耳朵听见和眼睛看见都不如亲自体验来的真实，据说这次的支教地点非常的落后，希望借这次支教你能磨练意志，成长得更加自信、坚强和独立。也希望你能永远记得自己想要去支教的初心，并将将这颗心永远保持下去，因为它可能会在你认为的某个很平常的举动下而给予在别人看来却是像抓住了水上浮木一样的巨大支撑与希望，同时也是能照亮你前程的光。” 江疑听完父亲的一席话，郑重地点点头：“爸，我知道，您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们儿子的性格不用担心，肯定能跟孩子们相处得来。”高玉容也点点头，满意地笑道。 “从来没体验过农村生活，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林友打趣道，“细皮嫩肉的，别等到寒假回来养瘦了。” “姨父您别小瞧我，我可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的确不算娇生惯养，但是生活自理能力真的基本等同于零！”林霜逮着机会疯狂嘲笑他， “上次谁做饭差点烧了厨房？也不知道你去了那边能不能叫到外卖，别饿死了哈哈哈哈。” 陈佳灵也偷笑起来，但还是有点担心：“在学校有食堂吧，去当老师应该不至于要自己做饭。” “那可说不准。” “山里蚊虫多，江疑去了估计能喂饱好多蚊子。” “还有厕所，可能都是那种在地里挖的一个土坑，上完了还得自己动手埋一下。” “张铭宇你恶不恶心，还在吃饭啊！”江疑终于不忍了，起身隔着餐桌给了他一记暴栗子，疼得张铭宇直咧嘴，狂吸冷气。 “你下手也太狠了。”张铭宇揉着头，忍不住吐槽，“要不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 “我赌你忍不了三天就要逃回来，赌不赌？”张铭宇坏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赌注呢？”江疑来了兴趣，他最不怕别人激他。 “随便，你想。” “法拉利F8 spider怎么样？”江疑眯着眼想了想，双手撑着桌沿冲他扬了扬下巴。 张铭宇丝毫不迟疑，想都不想立刻答应了：“好，没问题。” “一年以后等我回来，你可要兑现哦。”江疑自信地笑道，“不可以用父母的钱。” “这是自然，谁送给谁还不一定呢。” “张总，好好运营公司，努力挣钱吧，别忘了还有我的分红。”江疑嘻嘻笑道。张铭宇的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了，他算是合伙人，从目前的收益来看，只要公司经营得好，一年后一人买一辆车都绰绰有余。 “兄弟，你要是实在在农村呆不住了，也不用硬撑，哥保证努力赚钱，让你的分红足够给哥买辆车。”张铭宇慷慨道。 “诸位都是见证人，你到时候别想赖账。” “一言九鼎。” “要不要赌这么大，两位对自己都很自信么。”林霜鄙视的看了一眼两人，“小姨，你不拦着点，小心豪赌成性啊。” “你懂什么，这叫男人之间的较量。”江疑抽了张餐巾纸擦嘴，愉快地说道。 晚上吃了蛋糕，林霜的父母先回去了，她则留下来继续玩了一会，直到张铭宇准备回家才赶紧跟上去打算一起离开，见大家都要走，时间也不早了，陈佳灵也随他们一起起身告辞。 “江疑，你送我回去吧，天黑了我有点怕。”陈佳灵见江疑坐在沙发上没动，只是跟她们三人说了句拜拜，只好自己开口要求。 “你们三个人结伴走，有什么好怕的？”江疑茫然地看着她，觉得无法理解。 “又不同路。”陈佳灵坚持道。 “但你们可以一起下楼，坐上了车直接就到家门口，有什么好怕的？”江疑仍然觉得无法理解。 林霜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跟陈佳灵认识时间不久，两人并不是很熟，但难免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替她打抱不平：“江疑你怎么跟张铭宇一样轴，脑子都没开窍吧，难怪两人是死党，送女朋友回家不是应该的吗？！”说完又白了一眼已经换好鞋等在玄关处的张铭宇。 张铭宇无辜躺枪，不知哪里又惹恼了这位大小姐，敢怒不敢言，默默地替她拿出鞋子放好，吃了这哑巴亏。 “江疑，你去送送佳灵。”高玉容也催促道。 见说不过，他只好磨磨蹭蹭地站起来。 “我们先走了！小姨，姨父拜拜！”林霜换好鞋，拉着张铭宇赶紧溜出去，给两人留出二人世界，为防止他们追上来，还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不是说好一起走吗？跑那么快干嘛。”江疑摇摇头，拿了父亲的车钥匙，慢吞吞地去换鞋，“走吧，我送你回家。” 陈佳灵挽着他的胳膊，两人一同来到电梯前。 没了吵吵闹闹的张铭宇和林霜，二人之间的氛围安静下来，江疑按下电梯的下行键，随意地问道：“你在上海的工作都联系好了吧。” “都安排好了，过几天走。” “哦。”江疑点点头，电梯门正好打开，错身让她先进去，“一个人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女孩子还是要小心一点，晚上最好结伴出门。” “放心啦，我在那边有朋友的。”陈佳灵靠着他的肩膀，仰头注视着他好看的侧脸。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目光，江疑低下头询问。 “争取多看几眼啊，要很久都看不见这么帅的脸了。”陈佳灵撅了撅嘴，一脸苦相，“我追了好久才追到手的，得把见不到的这些日子都看回本儿。” 江疑无奈地笑了：“你喜欢我的就这张脸啊。” “不准沾花惹草，听见没？” “我上哪沾花惹草，我是去教书，整天面对一群小朋友。” “漂亮的村姑啊，还有其他老师啊。”陈佳灵说得一本正经，越说越离谱，“要是有好看高中生呢，又是青春期，遇见这么帅的老师肯定心动，而且老师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江疑有些无语，不知道她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赶紧打断她：“……别胡说八道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教唆未成年人谈恋爱违法吧，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电梯停在了地下停车场，他提步就往外走。 “你生气了？开个玩笑嘛。”陈佳灵挽着他的胳膊，赶紧跟上。 “没生气，不过不好笑。上车吧。”江疑不以为意地说着，钻进了驾驶座。 陈佳灵也连忙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明天我去机场送你吧。” “好啊，不过比较早，早上起得来吗？”江疑点头，想了想随即又说道，“还是别送了，多睡一会儿吧。” “我肯定要送送男朋友啊。”陈佳灵一脸舍不得，“要等过年才能见了，必须得送。” 江疑摇摇头，漫不经心道：“好，明天回去你再睡个回笼觉。” 距离不远，晚上也不堵车，一会就到了陈佳灵家楼下。 “拜拜，晚上早点休息。”江疑停稳车跟她道别，谁料陈佳灵坐着没动，连安全带都没打开，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陈佳灵扭捏地笑了笑，反过来问他。 “没忘记什么啊，你快上楼吧，我还要回家收拾行李。”江疑觉得莫名其妙。 陈佳灵轻轻撅了撅嘴，以作提示。 “怎么了？难道你在我家落什么东西了吗？” 陈佳灵有些不高兴地又动了动嘴。 “你嘴怎么了？”江疑很不喜欢猜哑谜，快要失去耐心了，“没事赶快上去吧。” “离别吻！你不应该亲我一下再走吗。”见他居然还没反应，陈佳灵充满怨气的说道。 “噢。”江疑吸了吸鼻子，失笑道，刚说完就看见陈佳灵闭上眼睛，轻轻的撅起嘴，期待的向他凑过来。 江疑顿了顿，半晌才靠过去在她额前轻轻碰了一下，旋即分开：“好了，赶快回家吧。” 陈佳灵震惊地睁开眼睛，一脸失望，解开安全带，闷闷不乐地下了车。 “早点休息。”江疑说完立即启动车子开回去了。 回到家时高玉容正帮他收拾箱子，毕竟是自己的事，江疑也凑上去帮忙，但碍于那基本为零的生活自理能力，不会收纳，所以他负责往里丢，高玉容负责帮他叠，塞了整整两个大行李箱，一个箱子放满了衣服和洗漱用品，另一个装了半箱子的书以及各种杂七杂八高玉容说肯定用得上的东西。多亏了他母亲，要是光靠他自己，估计再来一个箱子都不够放。 第4章 第4章 洗澡的事情将他最后一点期望和热血磨灭冷却，江疑顿了顿，整张脸都木了，下意识就想往外走。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要不然赶紧给下午那师傅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他自认为是没有洁癖的，但是习惯每天都洗澡，不管再累都要洗澡了才上床睡觉，否则就觉得难受。但如果以后洗澡都要提个水桶跑去公厕的话，他估计会被逼疯吧。 王校长连忙拦住他往外走的脚步，出声叫道：“江疑？怎么了，你要去哪？” 江疑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 王校长虽然憨厚老实，但也不是糊涂人，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犹豫和纠结，无奈地笑了笑，劝解道：“我知道这里条件差，你可能适应不了，以前还有老师刚到村口就被吓走了，山村里留不住老师，没人愿意往火坑里跳，但是上一个支教老师期满已经回去了，现在我们再联系也来不及了，后天就要开学了。孩子们需要老师啊，读书才能让他们走出大山，为了这些孩子，能不能委屈你留下来，别走。” 王校长说得诚恳，江疑动了恻隐之心，他也没打算真的离开，只是有点郁结而已，他理了理心绪，这些孩子老人这么多年都能在这种环境生活，区区一年，他有什么不能坚持的，适应几天就好了，他不娇气，别人可以，他也可以，江疑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安慰校长：“王校长您放心，我会在这里待满一年的，好好上课，为孩子们尽我的一份绵薄之力。” 王校长听了他的承诺，放松地叹了口气，郑重地说道：“谢谢你，江老师。” “谢我干什么，本来就是我自愿来的呀，既然来了，就是我的责任。”江疑露出笑容，一边将行李箱拖进房间，“王校长快去吃饭吧。” “好，你奔波一天也累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跟你讲讲学校的情况。”王校长点点头，将钥匙递给他，带上门出去了。 江疑把背包放在椅子上，垂手站在床边环顾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弯腰摸了摸被子，感觉有些润润的。小杏村地处中南部，山里雾气又重，所以潮湿，被子上也沾了湿气，不管怎么晒终年都像干不透一样。他轻吸了一口气，开始着手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宽慰自己，至少还有衣柜，衣服不至于要堆在床上，他将毛巾、衣服挂好，牙膏牙刷牙杯洗发素沐浴乳等瓶瓶罐罐每天都要用的物品放在房间里那唯一的桌子上，方便随手拿，其他的东西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便依旧摆在箱子里，靠墙角立着，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收拾妥当，打电话跟家人朋友报了声平安，结果还因为信号不好，通话断断续续，没说几句便挂断了。 看了眼只剩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头一回不觉得焦虑，他慢吞吞的从包里找出充电器在床头插好，拿出毛巾打算下去洗澡，低头想了想，看来明天还得去趟县里，需要买个洗脸盆，以及装脏衣服的桶。 天已经完全黑了，江疑打开走廊过道上的灯，扶着墙下楼。村里安静极了，连狗都不吠了，整个村子笼罩在夜色中，只依稀辨得见近处房舍的轮廓，以及窗口泄出来的三两点忽明忽暗的灯光，食堂一片漆黑，王校长不知去哪了，兴许是吃完饭已经回家了。江疑不着急，在坪地上站了会儿，夜里降了温，不似白天的火热，微风一吹带来丝丝凉爽，他不经意地一抬头，顿时惊呆了，满天繁星铺满了整个夜空，一闪一闪眨着它们亮晶晶的眼睛，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犹如钻石般熠熠生辉，这是城市里从来见不到的景象，城市里的每一个晚上都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人造的光逼得自然的光全都躲了起来，原来它们都躲进了这不被打扰的世外安详地。 江疑站着欣赏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来又蹬蹬蹬地跑回房间，从包里拿出了一部相机，调好参数对着夜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这才慢悠悠去食堂烧水洗澡。 啪的一声按亮了开关，江疑看着正中央那口大锅，正怀疑难道要用这炒菜的锅烧水，不会有很多油吗？心里一阵抽，余光瞟见另一边墙角有一个小炉子，上面搁着一个老式烧水壶，他嘘了口气，走过去提着壶来到大水缸前，揭开压着水缸的木板，看见了里面的大半缸水，上面漂着一个大木瓢。舀了满满六瓢水将壶装满又拎回去，他蹲在炉子前发起了愁，看来还是绕不过生火的环节啊。 江疑从灶台后抱出几根柴，又在台面上找到了一盒火柴，回身蹲在了小炉子前，拿着火柴盒划到第二次才刺啦一声划燃了一根火柴，小火苗跳跃起来，他赶紧往木头上戳，眼看着有火星子亮了起来，火柴一熄灭，微弱的火星子瞬间黯淡，他皱了皱眉，不甘心地又划了一根，依旧是在即将亮起来的时候又暗了下去，反复了好几次，一盒火柴都划完了，脚也蹲麻了，木头只是被熏黑了，丝毫没有要燃起来的迹象，他站起来跺跺脚，回头看了眼灶台后面堆柴的地方，发现柴垛附近散落着一些枯草和细枝，应该得借助它们才能将木头引燃了，他过去捧了一把，顺带将小板凳踢过来坐下。拿着一盒新的火柴继续尝试，火柴刚一丢进去，枯枝就在炉子里瞬间燃了起来，江疑大喜，赶紧把木头塞进去，烟雾渐渐浓起来，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连眼睛都被熏得睁不开，他一边咳嗽一边稍微退后一点，不知等了多久，只见烟是愈来愈烈，火光是基本上见不到了，江疑撑着额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炉子，心力交瘁，木柴还是没能烧起来，烟渐渐散了，他放弃了挣扎，决定洗冷水澡。 江疑找到一只水桶，将里面仔细地清洗了两遍，才提着满满一桶水往厕所走去。还只走到门口，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让人窒息，他摸着黑找到了墙上的开关，深憋了一口气才掀起布帘进去。这个厕所还是用“茅坑”表示更贴切——茅草和坑，屋顶铺着茅草，里面并排三个大坑，每个坑上架着两块长木板，两块木板分开的宽度刚好能让人岔开两脚蹲在上面，而那木板之间的缝隙下面自然是坑里的污秽——人的排泄物。看着那不是很厚的木板，江疑严重担心人站上去后它会忽然断裂，然后在一秒之内以不可挽回之势掉进粪坑。 在里面每一次呼吸都是罪过，江疑实在忍不住，放下水桶赶紧出去换气。待冷静后再次强忍着恶心进去，正准备脱衣服，发现周围根本没有能放置衣服的地方，他又连忙冲了出来，去食堂找了把椅子进去，然后站在粪坑边上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匆匆冲了个凉。 回到宿舍换下了衣服，手机电已经充满了，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陈佳灵打来的，他拨回去无法接听，便仍在一边不管了。经过一天的折腾，现在只觉浑身酸软，江疑倒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背包里还有几片面包，但他实在是没力气动，连灯都顾不上关，蜷在床上迷迷糊糊盘算着明天还要采购很多东西，渐渐失去意识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江疑是被鸡叫声给叫醒的，意识渐渐回归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在哪里，躺在床上看着灰色的天花板，与睡魔抗争了好半天才清醒了自己的处境。正巧王校长来敲门了：“江老师，你起来没？” “起来了！”江疑翻身下床，趿着拖鞋去开门。 “王校长早。”江疑揉了揉眼睛，对门口一脸精气神十足的校长打了声招呼，转身去拿牙刷。 “我煮了粥，赶紧下来吃吧。”王校长亲切地说道。 江疑点点头，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叼着牙刷，拿着漱口杯，和他一起下楼。 他蹲在食堂前面洗漱完，跟王校长在桌边坐了下来，肚子早已经饿得没感觉了，早餐是一盆比较稀的白粥，总算是他能吃的东西了，他毫不客气地自行拿了碗筷，盛了满满一大碗。王校长见他没有任何嫌恶之色，欣慰地自言自语：“年轻人真难得啊。” “昨晚睡得还可以吗？” 江疑吞下一大口稀饭，笑眯眯地点头：“睡得好，一觉到大天亮。” “那就好。”王校长一边吃，一边给他介绍学校情况，“你知道你要带的年级是初二吧。” “嗯，知道，来之前我们学校老师通知我了，我教数学、英语和物理三科对吧。” 王校长点头，有些歉意地说道：“要辛苦你了。我们老师比较紧缺，所以每个老师教的科目会多一点。” “一共有几个老师？”江疑好奇的问道。 “今年算上你一共三个。”王校长干笑了一声，悠悠地继续开口，声音里充满着感激之情，“另外两个老师是我们村里长大的，他们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却回来了，说想帮助更多的孩子走出去，在这里一教书就是二十年了。” “往年有时候一次能招募到两三个支教老师，但大部分时候只有一个流动老师，有的还坚持不了一年，中途就离开了，英语通常都是由外面来的老师执教的，外面的老师比我们这里的两个老师发音标准。”说到这里，王校长憨憨地笑了，“我们这些山里人普通话能说标准就不错了。” “学生的教材、书本也都是外面的公益机构捐的，每年能捐一小卡车。尽管这样，教育还是跟不上外面啊！”王校长叹了口气，“可怜这些孩子们。” 江疑想到了昨天在田地里见到的那个小孩儿，也轻轻的叹了口气，笑着安慰道：“会越来越好的，国家在强大，社会在进步，以后所有的孩子都能过上好生活，享受到好教育的。” “对，我相信。”王校长坚定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带的初二年级其实也是我们这里目前最高的年级，就一个班，总共12个学生，班里学生年纪也参差不齐，最大的都16岁了，最小的才12岁。其实我们学校每个年级都只有一个班，年级还经常出现断层，所以我昨天才说教室用不满，现在就只有马上升初二的这个班和二年级的一个班。小学一直到初三都在我们学校，村里没有高中，你带的这批学生等读完了初三就该去县里念高中了，希望这些孩子将来都能一个不落地进入大学。” “会的，只要老师和学生都不放弃。”江疑喝光了碗里最后一口稀饭，问到了一个十分关心的问题，“学校的菜都是自己种的吗？” “对，学校有一块菜地，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有白菜、冬瓜、南瓜、四季豆，不过学校没地方养猪，肉是从县里或者学生家里买的，每隔两周去买一点，给学生改善伙食。”王校长像是看懂了他的疑虑，哈哈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菜地都是我负责的，我不管上课，所以种菜、维修等杂事都是我做。” 江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身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洗碗，早已接受了没有自来水的情况，又好奇地问道：“这水哪里来的？” “地里有一口井，全村用的水都是从那里挑的。”王校长指了指水缸边上的扁担道。 将碗放回了原位，江疑拿起牙刷和杯子跟王校长走出去，王校长指着二楼楼梯另一边的教室，道：“你房间旁边的那间就是你这次带的班级所在的教室。”楼梯将他的宿舍和那边三间教室分开，距离虽然近，但孩子们不会从前经过，所以不怕被打扰，他可以睡到上课前一秒再进教室，一下课又可以立马回宿舍躺平，江疑非常满意。 “好。” 王校长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张折得方正的稿纸，递给他：“对了，这是这学期的课表，我已经排好了，明天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江疑展开匆匆浏览了一眼，用楷书手写的课表，从周一到周五安排得清清楚楚，没有早自习，八点开始上课，十二点有四十分钟的吃饭时间，没有午休，下午五点最后一节课下课。明天的第二节数学课才是他的，江疑原样叠好，打算回宿舍了贴在墙上，道：“好，谢谢校长。” “那你今天自由安排吧，我还要回去收稻子，就先走了。”王校长说着准备离开，刚走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午饭可以自己解决吗？不行的话上我家吃吧，从村口进来左手边第三栋房子就是我家。” “校长您忙吧，不麻烦了，不用管我，我等会儿去趟县里，可能下午才回来。”江疑冲他颔首，谢谢他的好意，说完朝楼梯走去。 “等一下！”江疑正准备上楼，又停住了脚步回身叫道。 “怎么了？” “我有东西给您，本来昨天就要给的，结果忘了，您等会儿。”江疑说着跑上了楼。 过了一小会儿拿着一个半大礼盒下来，他递上前，笑道：“我们那的特产，专程带来的，您带回去尝尝。”这是高玉容买的老北京糕点稻香村，给他行李箱里塞了好几盒，说大老远的过去至少应该给孩子们和老师带点家乡特产作礼物。 王校长一看包装精致，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你太客气了，这一看价格就不便宜。”但又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接着补充道：“要不你打开盒子我尝一块就行了。” “校长您拿着吧，只是几块糕点，不贵。”江疑往他手里一塞，说着笑嘻嘻地转身上楼。 王校长只好收下，捧着礼盒憨厚地道谢：“那就谢谢了！” “不客气。”江疑回头笑道。 回了宿舍，他拿出手机给昨天的出租车师傅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想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便打算出去逛逛，在村口等他。 江疑换了鞋，慢悠悠地走出学校，看见不远处的田地里有村民在劳作，刚出来还碰见了一个背着锄头的大伯，不停地对他投来好奇的眼光，江疑冲他友好地微微一笑，大伯走出老远了还频频回头看他。他沿着相间的小路走着，这里的房子差不多都一个样，黑色的瓦，灰色的水泥墙，基本上都是一层或者两层，不时还看见有老人搬了把木椅坐在自家房子的坪地上晒太阳打盹，大黄狗绕着晃来晃去，起初江疑看见了这些狗还有点怕，担心它会突然扑上来咬自己，后来发现不理会它们，只顾走自己的路，这些狗就不会发作攻击，便迈着步子放心大胆地走了。 他朝村口走去，田里有三三两两的小孩聚在一起趴在地上玩闹，不知道是不是在抓虫子，正想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手机响了，陈佳灵打来的，便接起来一边沿着田埂漫无目的地走。 “江疑，吃早餐了吗？”陈佳灵似乎心情不错，没有为昨晚江疑没接到她的电话而生气。 “吃过了，你呢。” “我正在吃，你早上吃的什么？” “白粥。” 陈佳灵听完立马同情地嚷道：“这么清淡，好可怜哦，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啊，早就说不应该去的。” “还好呀。”江疑无所谓地耸耸肩，“有什么好后悔的。” “昨晚给你打电话你去干嘛了？” “洗澡，所以没接到。” “那你后来看见了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陈佳灵不高兴地问道，音调猛地提升，情绪切换得十分自如。 “我给你回了啊，你没接。”江疑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说道。 “不可能，我这边都没有未接来电。”陈佳灵不相信，仍然穷追不舍，“你肯定没给我回。” “那估计是没信号，没打出去吧。” 江疑随手摘了一片不知名的叶子把玩，回头望向刚刚那几个孩子趴着的地方，他们早就没了踪影。 “算了，原谅你了，想我了没呀？”陈佳灵撒娇道。 江疑看着远处弯腰收稻子的农民，忽然就想到了中学课文里学的《观刈麦》，心里百感交集，没反应过来陈佳灵说的什么，只应和道：“想。” “你好敷衍，答应得好勉强哦，你有多想我？” 江疑无奈的笑道：“很想很想，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你在那边习惯吗？要是不习惯就回来吧，别理跟张铭宇的那个什么赌约，就当个玩笑嘛，而且他们那个学校应该也不至于少你这么个老师就不行了。” “我不是为了跟他打赌才来的。”江疑觉得陈佳灵有时候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自己，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好，反正你不要勉强自己。我过两天就去上海了，要是有空了来看你，国庆应该就可以。” “好啊。”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陈佳灵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江疑今天是卖火柴的小女孩（bushi 小男孩）~饥困交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 第5章 第5章 江疑把手机揣回兜里，穿梭于阡陌纵横的田野间，王校长说他要去收稻谷，他看见远处正在劳作的几人，不知道他在不在其中，想走近去打个招呼，看了看路正准备过去，眼光却被另一边给吸引了，于是干脆地调转了方向，朝村口那边的玉米地走去。 他看见的是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正是昨天那个在菜地里摘菜的小孩，现在他正在菜地旁边的玉米地里。 江疑沿着田埂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待走近了才陡然出声：“小朋友！” 小孩摘玉米的手停顿了片刻，明显又被吓到了，半晌才转过身来，直愣愣地看着他。 今天距离近了些，看得更加仔细，小孩恢复了神色，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小鹿一般澄澈透亮，睫毛又长又密，模样很周正，一张小脸上还带着稚气，但俊俏的五官已初见端倪，是个帅哥胚子，只是皮肤偏黑，不似城市孩子养得那般白白胖胖的，但从衣领处的肤色能看出来原本并不黑，而是因为经常在田地里才晒出来的，昨天小孩蹲着就让他觉得很小一团，今天站着一比较，更显瘦小，大概只到自己的胸口位置，最多不超过十岁。 看着小孩可爱的表情，江疑明知故问，笑眯眯地逗他：“又被吓到啦？” 小孩眨了眨眼睛，腼腆地摇摇头，一只手上还握着一个玉米。 “明明就被吓到了。”江疑冲他吐吐舌，继续逗他。 “你怎么没跟其他小朋友去玩呀？我刚刚看见那边有几个小孩在一起。” 他终于听见小朋友开口了，声音很稚嫩，带着点怯生生的奶气，甜甜糯糯的，甚是好听，“我要摘一些玉米回去，等会儿好准备午饭。” “中午吃玉米吗？” 小孩点点头。 江疑弯下腰来，跟他平视，露出笑容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周奇。”小孩也跟着腼腆地笑了笑，依旧是奶声奶气的，但没有那么胆怯了，声音稍微大了点。 江疑摸摸下巴，道：“哪个奇？” “好奇的奇。” “周奇。”江疑点点头念了一遍，又笑了。 这时忽然听见村口传来一声大喊：“帅哥——帅哥！”一个人正站在出租车旁边对他挥手，师傅到了。 江疑直起腰应了一声，快步向出租车跑过去，一边回头冲周奇笑道：“我先走了，加油摘！拜拜！” 周奇来不及回应，便见他跑远了，坐上出租车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江疑刚上车，师傅就自觉地递给他一个塑料袋，还不忘调侃他。果不其然，一路上又吐得昏天黑地，到了县里第一件事就是去药店买晕车药和晕车贴。 为了方便拉东西，江疑给师傅又加了钱，让他全程跟着，并且有一个本地人做向导，采购起来更加方便。 “叔，你们这边一般买菜的地方在哪里？品种比较齐全的。” “那边路口有个大菜市场，什么菜都有。” “好，我们先去买菜。” 江疑让师傅带着他前往菜场，转了一圈，买了五斤牛肉，五斤瘦肉，五斤鱿鱼，三只鸡，两条鲫鱼，和葱姜蒜等调味料，本来想多屯一点食材，但是学校没有冰箱，无法储藏，所以一次性不能买太多，这些应该够学校的师生吃一天或者两天，他对原材料的分量没有多大概念，只能大致估摸着买，蔬菜学校自己有种，所以便没再买。为了偶尔给自己开小灶，他又买了两袋挂面和一瓶辣椒酱。 “叔，我想买电热水壶，可以烧水喝的那种。” “哦，前面不远有家日杂店。”师傅说着开车带他过去。 于是日杂店里，江疑买了个烧水壶，一个热水瓶，一个玻璃杯，一提一次性纸杯，一提卫生纸，一个吹风机，两个塑料桶——一个用来装脏衣服，一个用来提水，两个一大一小塑料盆——小的用来洗脸，大的用来洗衣服，一个多功能电煮锅——在老板娘的推荐下买的，可以用它煮面，很方便。 结账的时候他想到了洗澡的事情还没解决，总不能一直洗冷水澡，昨天晚上都有点冷得激灵，更何况冬天，虽然有电水壶，但是容量不够大，一遍一遍的烧水也太麻烦了，得找更简便的方法。 “老板娘，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可以把一整桶水快速烧热的东西。” “哦，你说热得快啊？有！”老板娘从后面货架里找出了一个插头线连着一根直直的像铁棍子的东西，走过来递给他，“这头放在水里，插上电，一会儿一桶水就烧开了。” 江疑喜出望外：“还真有？！” 他又看见了最里面的陶瓷浴缸，动了心，但是尺寸太大了，不可能带回去放在宿舍，于是再次充满期待地问道：“那有没有折叠泡澡桶？”心想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带一个稍微小点的木制浴桶回去也好，这样就能在宿舍里洗澡了。 “有！昨天刚刚到的货！”老板娘又跑去给他找来三四个成人可折叠浴桶，“但是只有这几个颜色的，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真的有？！”江疑高兴得要跳起来了，走过去挑选了一下，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浅蓝色的吧。” 一下卖出去这么多东西，老板娘热情的不得了，十分殷勤：“帅哥，还要撒子吗？” “暂时没有了，以后需要再来。”江疑想了想，爽快结账，想不到这里看着破旧，生活用品还挺齐全。 “要得要得。”老板娘乐呵呵地一起帮忙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并目送他们离开。 买完了东西，已经到下午三点多了，由于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到现在只喝了一碗白粥的江疑才终于感觉到肚子在抗议了，冲师傅笑道：“叔，不好意思，害得你也没吃午饭，我请你去吃饭吧。” 收了小一千车费的师傅丝毫不觉得饿，要是每天都能载他这样的乘客，他以后一直不吃午饭了都行，要知道往常他半个月都挣不到这么多，顿时摆摆手，憨笑道：“不饿不饿。” “走吧，一起去吃点，我饿了。” 江疑扫视了一眼车窗外，搜寻可以吃饭的地方。 “要不前面那家李姐面馆吧。”这小地方没什么餐馆，门头都看起来又破又旧，江疑找了个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小店，让师傅把车开过去。 一进门，老板娘立刻热情地迎了出来，一见来客立刻笑眯了眼：“两位吃点撒子？有面、粉、炒饭，可以看看墙上的菜单。” 不是饭点，店里总共的四张桌子空荡荡的，江疑就近坐在了靠门边的位置，看了看贴在墙上的大红菜单，品种不多，点了份鸡汤小面。 见师傅坐着没说话，江疑主动问道：“叔，你吃什么？” 师傅搓搓手，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用了。” “别客气，要不然你跟我点一样的？”江疑询问道，见他没反驳，扭头冲正在里面煮面的老板娘叫道：“再加一份鸡汤小面！” “要得！” 一会儿，两碗面就上来了，本以为鸡汤小面会是清汤，看着泛红的面汤，江疑舌尖的味蕾都被刺激了，不愧是以吃辣出名的省份。他挺喜欢吃辣的，但是一口下去，差点呛到，这跟他平常吃的辣酱的辣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没吃几口鼻尖就冒了汗，胃里像火在烧，已经尝不出面的味道，只有辣的痛感，只好重新点了一份清汤的。 老板娘新做了一份端上来，哈哈笑道：“帅哥你是外地人啊？不要辣的话你要提前说，我们都是默认放的。” “我们就爱吃辣，除湿气，而且增味。”师傅吃得面不改色，看得江疑在心里连连暗道佩服。 从面馆里出来，江疑便打道回府了，满载而归，有了晕车贴，一路上终于舒舒服服得没有再难受。 出租车在村口杏树下停稳，江疑下来搬东西，师傅也过来帮忙，东西多，一次性拿不下，省得多跑几趟，于是他把折叠浴桶给打开了，将东西全都一骨碌装了进去，麻烦师傅帮忙跟他一起抬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抬着浴桶，引来地里农民稀奇的眼光，都忘了手里的活，起身看着他，他也笑着跟众人打招呼，走到玉米地边，就看见周奇仍然站在那里，此刻也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连位置都好像没变，心想这孩子不会在这里摘了一天的玉米吧，江疑一边走一边冲他笑道： “你还在这里摘玉米呀？” 周奇没说话，只是不解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微微点头。 江疑抬着东西，脚步没顿，回头愉快地喊道：“早点回家吃晚饭！”说完因为没看路，一脚踩进一个小浅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吓得师傅在后面惊呼：“帅哥你看着路，别回头了！” 江疑耸耸肩，哈哈大笑。 把食材都扔进了厨房，又把他自己的东西抬进了宿舍，江疑支付了师傅的费用后，晚上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惬意地躺在床上，就等第二天准备上课了。 迷迷糊糊中听见了鸡叫声、孩子的喧闹声以及敲门声，江疑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敲门声却依然不断，伴随着洪亮的声音：“江老师！江老师！起床了吗？” 江疑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带着鼻音道：“来了。” 打开门，王校长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声音激动：“食堂里那些肉都是你买的？” 江疑眯了眯眼，朦朦胧胧地点头：“嗯。” “太破费了。”王校长搓搓手，受宠若惊地说道，“你能来支教我们就很感激了，怎么还好意思再让你花钱。” “给孩子们改善伙食。”江疑笑笑，返身去拿牙刷，“辛苦王校长做饭啦。” “做饭不辛苦。” 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了，江疑和王校长一同下楼，洗漱完喝了一碗粥，上楼找出了等会上课要用的教材后，又小眯了一会儿。 “当~当~当~”清脆的铃声从食堂前传来，第一节课下课了，孩子们拥出了教室，外面叽叽喳喳地热闹起来。 江疑也走了出去，趴在护栏上看着外面坪地上玩耍的学生，试图寻找周奇的身影。一个中年 女人夹着书走了过来，主动招呼道：“小伙子，你是新来的支教老师吧？” 江疑闻声回头，看着这位质朴的乡村女教师笑道：“对，我叫江疑。”女教师身后刚刚她走出来的那间教室门前聚着一群孩子也在悄悄得打量他，他冲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几个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推我攘地匆匆跑下楼去玩。 “我叫李英。”女教师推了推眼镜，四十来岁的年纪却生出了许多根白发，她和蔼地问道：“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21岁。” “小伙子在上大学吧，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难得！” 江疑笑了笑，没否认：“另外一个老师呢？” 这时一个男人从楼下的教室走了出去，被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地拉着，三人来到空地上，李英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指给他看：“那个，张志，我老公。” 江疑有些微微震惊，眼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了片刻，心底油然对这对夫妻升起敬佩之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英看着楼下玩耍的孩子们笑得一脸甜蜜：“这些学生就像我们的孩子，只要他们将来有出息，我们的付出都值得。” 江疑点点头，顿了顿赶紧转身请人进屋：“说了半天话，忘了请李老师进来坐坐，喝杯茶。” “不用了，我下去了，等会儿还要给一楼的孩子上课。” 听她这么说，江疑也不再客套，进房间拿了一盒稻香村出来，递给她：“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您和张老师尝尝吧。” 李英没拒绝，欣然地收下道谢，下了楼。 王校长在楼下又敲响了铃铛，江疑拿着书和剩下的一盒稻香村走进了教室，下楼去玩的孩子们匆匆往回赶，教室里此时就剩一个学生，埋着头靠墙坐着，正翻着书看得入迷，连有人进来似乎都没有觉察。 “阿奇！”难怪在外面没看见他，江疑有些小小的吃惊，他居然是初二的学生，随即又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开心地打招呼。 周奇似乎也有些小小的吃惊，抬头看向了他，抿着小嘴不动神色地注视他接下来的举动。孩子们陆陆续续回到了教室，学生少，一共就两排座位，大家很快坐好安静下来。 江疑把盒子放在讲桌后的地上，迎着学生们一脸好奇的眼光微微一笑：“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老师，我叫江疑，疑惑的疑，来自北京。”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会教大家数学、英语和物理，同学们可以不仅仅把我当成是老师，更可以当成是一个大哥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希望我能跟大家成为好朋友，带大家一起成长。” 坐在门边的一个男生年龄看起来比其他人都大，性格也更活跃一些，他举了举手，丝毫没有怯意，不待江疑示意他开口便大声问道：“江老师你几岁了？是大学生吗？” 江疑笑了笑点头道：“嗯，大学刚毕业。” “哇，真厉害！”男生一脸羡慕地说道。 “我介绍完了，现在请大家也做个自我介绍吧。”江疑扬了扬下巴，示意从门边开始。 刚刚说话的男生立即站了起来，声音洪亮：“江老师好，我叫刘武，今年16岁了，是我们班的班长。” 江疑对他笑了笑：“好，不错，下一个。” 刘武身边的女生低眉垂眼地慢慢站起来，不时悄悄瞄他一眼，声音细细的：“我叫刘文，今年12岁。” “她是我妹妹。”刘文还没坐下，刘武就立即一脸骄傲地向江疑说道。 真是两亲兄妹，一文一武，父母取得名字真符合，两人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妹妹害羞内向，哥哥活跃外向，不过两人差了好几岁怎么会成为同学，江疑正想着，刘武接着解释了：“爸妈说我要保护妹妹，所以让我等了几年，好跟她一起上学。” “好哥哥。”江疑看着兄妹两，有些感慨，微微笑了笑，“那你要好好保护她，两个人一起上大学哦。” “嗯！”刘武认真地答应，像捣蒜一样猛点头。 “我叫王勇，今年13岁。”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小孩站起来，低声介绍道。 江疑觉得有点像谁，恍然大悟，笑着猜测道：“你是王校长家的小孩吗？” 王勇害羞的应道：“嗯，王校长是我爷爷。” “老师好，我叫李小云，今年14岁。” “我叫邹军，今年15岁。” “我叫李山山，今年13岁。” “我叫陈梅，今年14岁。” …… 其他人都介绍完了，还剩最后一个，没等周奇站起来，江疑就笑眯眯地叫道：“阿奇！到你啦。” 学生们纷纷投去好奇的眼光，暗暗猜测这个好看的老师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周奇慢慢站起来，一双透亮的大眼睛仔细地盯着江疑，不高也不低的声音充满着奶气：“江老师好，我叫周奇，今年13岁。” 江疑一挑眉，居然十三岁了？但他看起来比刘文还瘦小，虽然班里好些孩子比他大，但是在同龄人中，他的个子也是要比他们更小的，明显的营养不良。他敛了敛神色，依旧笑道：“好，坐下吧。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大家都认识了，江疑翻开书开始讲知识点。 “当~当~当~” 江疑在黑板上留了几道课后习题，让大家把题目抄下来做完了交给班长，然后统一交给他。 他捻了捻手指上的粉笔灰，笑道：“好了，这节课就到这里了，同学们哪里不懂的可以找我哦。” 刘武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外跑，江疑哭笑不得地叫他等等，说完从地上拿出糕点盒子打开，下来让每个人挑选一块。 “我给大家带了点心，尝尝好不好吃。”他自己不是很喜欢吃，总觉得有些甜腻，但高玉容说礼物就得带点特产，他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 学生们全被点心吸引了，纷纷凑到江疑身边，叽叽喳喳地问起来，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也不再害羞。 “这是什么呀？” “老师，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我要这个。” 学生们七手八脚地挑选了自己看中的，拿起来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江疑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谢谢江老师！”“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比我妈给我买的糖还要好吃。” 江疑看着这群孩子嘴角还粘着碎屑，叽里呱啦地仰着脸紧挨着他，顿时有一种成就感。不过似乎少了一个孩子，他扭头望向墙边的座位，果然瞥见周奇一个人坐在那里没动，埋头在本子上写字。他挤出孩子们的包围，向周奇走过去，原来他正在做他布置的作业，他弯下腰来，把盒子往前一推，笑道：“阿奇，你怎么不过来呀？” 第6章 第6章 周奇笔尖一顿，抬起头来，正对上江疑的笑眼，呆了呆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他笑眯眯地问道：“阿奇，你想吃哪一个？” 盒子里只剩下被孩子们挑剩下的四块糕点了，江疑伸手指着盒中点心替他介绍，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准不准，道：“这个应该是莲蓉饼，这个看颜色应该是抹茶的，这个是牛舌饼……” 他的话还还没说完，周奇就随手拿了一个，但他没吃，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纸巾，将它包了起来，放在了桌面上，仰起小脸抿嘴露出了一个笑容，认真道：“谢谢江老师！” 江疑没注意，伸出了右手捏他的脸，道：“不客气。”松开后只见在他那稚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粉笔印，扑哧一声没忍住笑出声来：“阿奇对不起，你自己擦擦脸。” 周奇疑惑的看着他，但还是听话的抬手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蹭下来一层粉笔灰，抿抿嘴：“没关系。” “你不吃吗？” 周奇看了看用纸包起来的点心，轻轻地摇摇头。 “为什么？他们都说很好吃的！你尝尝。” 周奇有些羞怯地笑道：“我想带回去给爷爷吃。” “噢，好，那就给爷爷吃。”江疑点点头，用那只干净的左手拿起另一块猛然塞到周奇的嘴边，笑道，“那你吃这块，状元饼！” 周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松软的糕点贴着自己的嘴唇，对方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阿奇，张嘴。”江疑说道，“吃完了将来也考个状元！” 周奇就着江疑的手听话的张嘴咬了一口，甜甜的，好像还有一点咸咸的。 “怎么样？好不好吃？”江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询问道。 周奇仓促的吞了下去，赶紧道：“好吃。” “那你快自己拿着吃吧。”江疑抬了抬手示意他接过去，一脸促狭地笑道，“难道还要老师喂你呀？” 周奇立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接过来。 “剩下的两块也都给你啦。” 江疑站起身拍拍手，走回讲台等着打上课铃，下一节仍然是他的课，物理课。 学生们吃完点心，见江疑坐在讲台上，又纷纷围上了上去，好奇地拉着江疑问这问那。 “江老师，北京是不是特别特别的大？” “是呀，特别大，北京的人口就有两千多万。” “老师，你有没有去□□广场看升旗呢？李老师告诉我们那里每天都要升国旗的。” “去过，升旗的时候人山人海，好多外国人还专程坐飞机去北京观看，非常庄严壮观。” “江老师，北京离我们这里远吗？” “不是特别远，我只花了一天就到了这里。” 刘文没有之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那么害羞了，她站在哥哥身边，仰头看着江疑，脸颊微微发红，在大家说话的间隙也跟着插话了，略带着羡慕的神色小声说道：“江老师，你长得好漂亮呀。” 江疑失笑，摸了摸下巴，试图引导她：“男生不是说漂亮的，应该是说帅。刘文才漂亮。” 小姑娘一听老师夸自己，更加高兴了，脸也更加红了，小声嗫嚅着：“可是刚刚李小云也跟我说她觉得老师长得很漂亮。” 李小云连连点头应和。 江疑一时语塞，自己引以为傲的帅气竟然被几个小姑娘说漂亮，他坚持要将孩子们的想法纠正过来，循循善诱地说道：“你、李小云、陈梅都很漂亮，你们是女孩子，但是你看，你觉得哥哥刘武还有王勇他们漂亮吗？” 刘文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对了！因为哥哥和王勇他们是男孩子，不是用漂亮形容的，男孩子是用帅形容的，现在知道了吧？”江疑高兴地摸摸她的头，欣慰地说道。 “我觉得哥哥不帅。”刘文一撅嘴，嫌弃的看了眼自家哥哥。刘武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扯了扯妹妹的辫子，对她做了个鬼脸。 江疑忍不住笑着逗她：“那你觉得谁长得帅呀？” 刘文歪了歪头，看着墙边的座位道：“我觉得周奇才帅，他是我们班最帅的。” 江疑强忍住笑，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挺有眼光，点点头赞同的说道：“对呀，周奇长得很帅，周奇是男孩子，老师也是男生，所以老师是帅，对不对。” 谁知刘文丝毫没有没他绕进去，非常清醒，顿了顿坚定自己的想法：“不对，周奇是帅，但是老师是漂亮。” “……” “哥哥你说是不是？”刘文拉了一把刘武的袖子，寻求哥哥的支持。 刘武连连点头：“对，小文说的都对。” “看吧，我没有说错。”刘文一脸得意的昂起头，无辜地眨了眨眼。 “……”江疑只求能快点打上课铃，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跟小孩子争论起帅不帅的问题，重点是还没争过。 “好了，要上课了，大家快点回座位上坐好。” “哥哥，你说我长大了会像江老师一样漂亮吗？”江疑听见刘文转身回座位时小声地问刘武，头都要大了。 “会的，我们家小文长大了肯定比江老师还要漂亮。” “太好了！” “……” 上课铃终于敲响了，江疑清清嗓子，为了挽回他的气势，整节课他不由得严肃一些了：“上课！” 江疑上午就两节课，英语课下课后回宿舍躺了一会儿，闲着没事给张铭宇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好一年后给自己的车，结果被对方吼着挂断了。他又在宿舍看了会儿书，打算下楼去看看王校长午饭准备得怎么样了，一开门就见几个小孩扒在自己门前，吓了一跳。 “怎么了？”江疑笑着问为首的刘武。 刘武也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开门，摸了摸头，尴尬地笑道：“江老师，我们刚下课，想来找你玩。” 江疑佯装严肃，问道：“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吗？你是班长，今天要把作业给我收上来。” “班长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做完作业的人！”王勇哈哈笑道。 李小云也跟着立马打小报告，一脸坏笑地看着刘武：“他根本不是自己做的，他是拖到最后抄刘文的。” 刘武气急败坏地看着身后人：“你们说要来找江老师，自己不好意思，求我带你们，你们居然还告我的状！” 几人冲他做鬼脸。 “你不是还要跟妹妹一起读大学吗，自己的作业要独立完成，这样才知道哪里学会了，哪里没学会，学习才能有进步，要想读大学是要考试的，考试的时候别人没有办法帮助其他人的。妹妹都自己做作业，所以她能很快的学会书本上的知识，你如果不做的话，以后可能就跟不上妹妹了呀。”江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直接说禁止抄袭，而是以他能接受的方式说道。 刘武羞愧地点点头：“江老师，我知道了，以后的作业我都会自己写的。” “好，回教室吧，这节课上完就可以吃饭了。”江疑催促着几个孩子，自己则溜达着下楼去厨房。 他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鸡汤已经炖好了，一大锅放在桌上，王校长正在那口大锅里炒牛肉。 “饿了？”王校长满脸笑意地问他，“要不先吃？” 江疑走过去在桌子边坐下：“等学生们一起吃。” 王校长把牛肉捞起来，关心道：“上课感觉怎么样，他们调皮吗？青春期的孩子你让他们往东，他们偏要往西。” “挺可爱的，下课了挺活跃，上课倒是都很认真。”江疑耸耸肩，笑道。 厨房里他插不上手，江疑又溜达着走出来，跑到二年级的教室窗前观察。这些小小孩们更可爱，两手乖乖地叠放在桌子上，小眼睛滴溜溜地跟着老师转，让人好想上去揉捏他们的脸蛋。一个小孩看见了他，注意力顿时无法集中了，整个身子都转过来朝着他，巴巴地看着窗外，江疑跟他大眼瞪小眼，正在讲课的张老师不得不叫了那小孩好几次，可是都不管用，张志顺着小孩的视线看过来，就见江疑两手支在窗台上撑着自己的下巴，眨着眼逗那不听讲的小孩儿，张志无奈，走过来敲了敲窗户提醒他影响孩子们上课了，江疑这才讪讪地收回目光，对他点点头转身离开，看来教室也不好去，会打扰他们上课。 他来到空地前面，倚着护栏看前面的房子，以及日复一日在地里劳作的农民，不时又眺望几眼远方的山，等待学生们下课。 “当~当~当~”王校长出来拉铃铛了。 “吃饭啦！”二年级的小孩子们一下就跑了出来，朝食堂跑去。 江疑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刚刚那个跟他对视的小团子没有随同学一起过去，而是像掉了队的小尾巴一样屁颠屁颠地朝他跑了过来。 “老师！你长得好高呀。” 小团子才到他腰，仰着脸叫他，江疑一把将他抱起来，举过了头顶，惹得小孩咯咯笑，“去吃饭咯！”说着抱着他往食堂走，就见周奇已经来到了楼梯口，他快步走过去，高兴地叫道：“阿奇！你怎么才下来，刘武他们都下来好一会了。今天的午餐很丰盛！” 周奇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小团子，又快速地移开了目光，礼貌地应道：“江老师好。”然后跟着江疑一起来到食堂，前面的学生已经打了饭菜回教室开始吃了。 “阿奇，是不是很香？猜猜是什么菜。” 周奇点点头，一点也不像其他同学那么激动，老实地说道：“不知道。” “吃饭要积极，才能快快长高。小团子你说对不对？”见周奇都没有发没有太大反应，江疑笑道，顺带低头问怀里的小孩。 小孩没太弄懂江疑说的小团子是什么东西，一张小脸懵懵的，但是立马捣蒜似的点头：“老师说得对。” 江疑哈哈笑起来，忍不住腾一只出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手感真好。 周奇看了一眼咯咯笑个不停的小孩，脚步没停地朝碗橱走去，一边小声对江疑说道：“江老师，我去拿碗盛饭了。” “帮我们拿两个。” 话还没说完，只见周奇拿着一副碗筷已经转身回来了，来到王校长跟前让他给自己盛饭菜。 江疑失笑地摇摇头，看来还是挺积极的呀，可能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江疑又捏了捏怀里小孩的脸蛋，心想都好可爱，笑着问道：“老师给你盛饭好不好？” “好！” 他抱着孩子走到碗橱前才将他放下来，拿出两副碗筷，来到桌边，周奇已经回教室了。江疑先给小孩盛了小半碗饭，又给他夹了好多牛肉鸡肉和鱿鱼，担心他被鱼刺卡到，还细心地将刺都挑了出去，然后又夹了一些青菜和豆角，堆了满满一碗。 “老师送你回去吧。”盛了饭菜之后的碗有点烫，而且菜堆得满，他担心小孩自己端回去会洒，便亲自送他回了教室。 回来后王校长不停地打趣他：“看不出来你很喜欢孩子啊。” 江疑笑了笑，点头道：“挺喜欢的，小孩子很可爱，纯真。”跟校长和另外两位老师坐在桌边开始吃饭，王校长厨艺还不错，终于吃到了来这里之后最好吃的一顿饭。 “是啊，孩子们很可爱，天真烂漫。”张志附和道，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我跟李英没有孩子。” 李英也一脸惋惜，随即笑着安慰丈夫：“这些都是我们的孩子啊，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张志点点头，换上了轻松的语气：“江老师结婚了吗？生孩子没？” “咳……咳咳。”江疑一口饭呛在喉咙里，连连咳嗽，“还没。” 李英尴尬地陪笑，拉着丈夫的衣袖道：“江老师刚大学毕业，还年轻着呢。” 张志摸了摸后脑勺，老实巴交地说：“我们两就是大学一毕业结的婚啊。” “现在年代不一样了，年轻人结婚没有我们那时候早，都不着急的。”李英好笑地跟丈夫解释。 “不管什么年代，结婚还是要积极的，等年纪大了不好找对象。”张志耿直地说道。 “江老师有女朋友了吗？” “有。” “那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 “咳咳……”又是一口饭噎住了，江疑摇摇头，笑道：“这个还没考虑过。” 张志一脸认真，苦口婆心地劝道：“抓紧啊，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现在政策也好，可以多生几个。” 李英冲他尴尬地笑了笑，江疑无所谓地笑道：“张老师说得对。” 见丈夫还想再说什么，李英赶紧岔开了话题：“多亏了江老师，今天这顿饭让孩子们享了口福，平常只有过年我们才见得到这么多肉。” “是啊是啊，感谢江老师。”张志连忙应和，十分诚挚。 “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我们没能力让孩子们吃好。”王校长自责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的感谢才好，激动地说道，“谢谢江老师的到来，小伙子心地好，日后好人有好报！”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向他鞠躬。 江疑连忙站起来拉住他，三个长辈口头上的道谢就已经很诚恳了，他扶着校长坐下，轻轻笑道：“校长别客气，您这鞠躬我当晚辈的受不起，我是在尽我的责任嘛。大家不用谢我，我们都是为了孩子们，为了他们能更好地成长。” 张志连连点头：“说得对，都是为了孩子们，为了祖国的花朵！” 学生们陆续返回来送碗筷了，他们把用过的碗筷放进门口的大木盆里，接着回教室准备上下午的课，而校长则会将其清洗干净。 “阿奇！吃饱没有？”看见周奇进来，江疑笑着问他，他太需要多补充点营养了，希望不要耽误发育，“这里还有很多菜，要不要再吃点？”。 周奇走过去将碗放进盆里，扭头向他浅浅地笑道：“吃饱了。”说完却没有马上出门，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江疑立马走到他跟前，弯下腰来问道：“阿奇，怎么了？” 周奇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没说话。 江疑耐心地等着，对他微微笑了笑表示鼓励，只听周奇软糯糯地开口了，声音里小心翼翼的：“江老师，我想带一点鸡汤回去给爷爷，可以吗？” 江疑笑了，原来就这件事，看来还是个很孝顺的孩子，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了一把周奇的脸，道：“好啊，放学的时候你来找我，我给你盛。” “谢谢江老师。”周奇呼了口气，嘴角扬了起来，连忙道谢。 “不客气，走吧，我们回去上课，这节课是我的。”江疑又趁机捏了一把脸，才松开手跟他一同出去。 “大家有英文名吗？” 底下纷纷摇头，刘武主动告诉他：“以前的英语课，老师都是叫我们中文名，没有给我们取过英文名。” 江疑撑着下巴点点头，道：“那我给大家先取个英文名吧，以后上英语课都叫英文名。” “好啊！” 江疑略一思忖，指着刘武道：“Ward，怎么样？华德，保卫者的意思。” 刘武看看妹妹，连连点头：“好，我喜欢，就叫Ward。” “刘文，Erin，寓意安宁。” “谢谢老师。” “李山山，Ben，有大山的含义。” “好！” “邹军，Harriet，它有军人的意思。” “王勇，Andrew，骁勇。” “嗯！” “陈梅，Flora，寓意花朵。” “李小云，Wendy，寓意友善、活力。” 江疑每说一个英文名字，就在黑板上写下来，方便同学们记住。 …… 他撑着下巴，看向墙边，周奇正紧紧的盯着他，江疑笑道：“还剩最后一个啦，阿奇！” “叫什么好呢？”江疑故意慢吞吞的卖着关子，看着讲台下的同学，露齿一笑，道，“大家帮忙想一个好不好？谁想的最好！我们就用谁的。” “David！”刘武叫道。 江疑摇摇头，似乎不是很满意。 “Mark。”“John。”“Jack！”“Sam。” 几个同学七嘴八舌地一连说了好几个，江疑都没有发表意见，他朝周奇昂了昂下巴，微微笑道：“刚刚他们说的这几个英文名，阿奇有喜欢的吗？” 周奇抿嘴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看来他都不喜欢。”江疑冲大家遗憾地笑道，“怎么办呢？” “江老师你说叫什么？” 江疑摸了摸下巴，狡黠一笑：“Archie！” “啊？”刘武没有听出其中的区别，“老师你不是叫的中文吗？” 他看了眼周奇，见他似乎眼光微微闪了闪，笑道：“怎么样？可以吗？”周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江疑满意地向大家拼写道：“A-r-c-h-i-e，Archie。”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下来。 “Archie，中文音译就是阿奇，寓意真诚、坚定、勇敢。”江疑对同学们解释道，余光看了眼周奇，似乎他自己也很满意。 刘武恍然大悟：“噢，老师好厉害，我们的英文名都很符合！” “那大家都记住自己的英文名，我提问的时候就不会叫你们的中文名了。” “好——” 江疑摊开书，用英文说道：“这节课我们要讲到一个时态，一般将来时。”他说的比较慢，因为向校长了解过，之前的英语老师都是中文教学，担心孩子们一时无法转变，所以只能慢慢来，每说一句看看孩子们的反应，没听懂就用中文再解释一遍，并且尽量使用他们学过的词汇，他希望带孩子们的这一年能让他们大胆的开口，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纠正发音。 第7章 第7章 江疑下了课回到自己的宿舍，带来的半箱子书成了他课间最好的消遣。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他插了张书签放下书，想过去看看究竟，一开门，又是他带的那几个孩子。 “江老师，可以和我们下去玩吗？”刘武带着班上一群孩子站在门前问道。 倒数第二节课下课后有半个小时的课余时间，孩子们可以充分地活动。 江疑锁了门，欣然答应：“好啊。”正准备跟众人一同下楼，数了数发现加上他一共才12个人，他皱了皱眉问刘武：“周奇呢？” 刘武摇摇头，习以为常的说道：“他一般都不跟我们玩。” 经过一天的相处，他看的出来这些孩子都很纯真，不存在孤立排挤同辈的现象，大家都很融洽，而且从刘武说话的语气听来似乎周奇一直都是这样，大家见怪不怪了。江疑扶额，顿了顿对几个孩子说：“你们先下去玩，我去找他。” “江老师你能带他来跟我们一起玩吗？”刘文一脸期待。 江疑点头：“我试试。” 刘文拉着哥哥和其他人下楼，回头兴冲冲地说：“一定要带他来呀！” 江疑往教室走去，就见周奇果然坐在座位上埋头看书，他走到了跟前他才发现，惊愕地抬头：“江老师？” 江疑把前桌的椅子拖了过来坐在他旁边，轻声问道：“阿奇，大家都下去玩了，你怎么不去呢？” 周奇看着他，稚气的脸上是一脸认真，语气里也有着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坚定：“我想多学点知识，只有多读书学本事，将来才有机会去看外面更广阔的世界，才可以让爷爷过上好日子，才可以改变命运。” 江疑听见命运这两个字从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深为震惊，他捋了捋思绪，悠悠地开口：“可是重视学习也要锻炼好身体呀，我见你这一天除了上厕所和吃饭好像都没有动。生命在于运动，只有身体健壮了才能去做其他的事情，有一个词语叫做劳逸结合，我们既要努力地学习，也要适当的休息，这样学习起来效率也才会更高。” 周奇懂得这个道理，还是有点犹豫，想了想摇摇头坚持道：“我没有一直坐着不动啊，放学回家了我要干活，干活的时候也可以当成是运动，可是学习时间就只有在学校里的时候比较充足，回家了能学习的时间很少，我不想把在学校的时间也浪费了。” 江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以作安抚，将语气放得更加和缓：“这不叫浪费，白天你一直都在努力学习，这半个小时是用来奖励自己的，为的是能更好的学习。干活和玩耍不一样，干活虽然是在动，但仍然处于劳累状态，在消耗能量，适当的玩耍能帮我们补充这些能量，它让身体和脑袋都好好的放松。玩耍是孩子的天性，它能拉近我们和朋友的距离，让我们在玩耍过程中学会与人相处，学会互相帮助，学会交流沟通，学会包容理解，也学会自我保护，让我们更加的自信，在玩耍中分享彼此的快乐，收获友谊，这也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只要你有毅力，在学习的时候全身心的投入，每天半个小时的玩耍时间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就像一个小石子是无法将大海填满一样，但是这半个小时的玩耍时间却能给你带来额外的收获。” 江疑说完没有强迫他，而是依旧询问他的想法：“阿奇，你想跟大家一起去玩吗？” 毕竟是孩子，周奇被他说动了，半晌开口道：“我想……可是……” 江疑立即拉起他往外走，笑道：“既然想，那就没有可是了，我们走吧，他们在下面等着我们呢，在学校里每天玩半个小时，其他时间好好学习！其实你才初中，不用太着急，等你到了高中你就知道想玩都没时间玩了，所以现在能玩的时候开开心心的玩，不要有压力。” 周奇被他牵着，在他身后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江疑觉察到放慢了脚步，回头对他微微一笑，两人并肩下楼。空地上学生们玩起了抓人游戏，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刘文率先看到出现在楼梯前的周奇，吃惊的对周围人说道：“周奇来了！” 大家停下来，纷纷看过去，激动地喊道：“周奇你来啦！我们在玩三个字，快来！” 刘武三步跑上前，敬佩地对江疑比了比大拇指，道：“江老师，你怎么把周奇哄下来的，以前我们怎么叫他他都不来。” 江疑得意的挑挑眉：“我厉害。”他松开周奇的手，低头对他说道：“阿奇，去跟他们一起玩吧。” 周奇看着他没动，刘武立马拉过他的手臂兴致勃勃地朝众人走去，周奇一步三回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融入集体。江疑露出好看的笑容对他点点头以示鼓励，周奇便跟过去了。 王勇忽然一脸期待对他喊道：“江老师也来跟我们一起玩！” “刚刚完了几轮三个字，我们现在玩老鹰抓小□□。”刘武提议道。 江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听下一句刘文细细的声音响起：“好呀，江老师当鸡妈妈。” 江疑汗颜，赶紧说道：“我们还是玩三个字吧，怎么玩？” “有一个人当猎人，他要去抓其他人，被追的人在他靠近时可以喊出三个字的词语并且同时定住形成保护罩，然后猎人必须赶紧换下一个目标，但只要那个人动起来猎人就可以追他，被抓住就淘汰了。” 江疑点点头：“好，就玩三个字。” 李小云不乐意的说道：“可是我们刚刚都玩了几轮，现在想换个游戏。” “是呀，江老师你就陪我们玩老鹰抓小□□。”大家不依不饶。 江疑吸了吸鼻子，干笑道：“好吧。” 刘文满意地笑起来，问大家：“鸡妈妈有了，谁当老鹰？” “我们石头剪刀布，最后输的人当老鹰。” 几轮剪刀石头布下来，周奇成了老鹰。刘武不愧是里面年龄最大的，有序地指挥着其他孩子：“现在从高到矮在鸡妈妈身后排好队，抓紧前面人的衣服，别被甩掉了！” 刘武抓着江疑的T恤后摆，提醒道：“鸡妈妈，你得把手张开。”又露出头冲周奇喊道：“老鹰，快点来抓我们。” 江疑默默地张开手臂，跟周奇面对面站着，尴尬地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动。王勇焦急地催道：“老鹰快点抓我们啊，等会就上课了。” 周奇有些不自在地点头答应：“哦，好。”慢慢走动起来。 “别走，跑起来！”刘武又探出头提醒。 “……嗯。” 周奇绕到队伍旁边，试图去抓最后面的尾巴，江疑连忙带着身后众人调转方向，他只觉得自己的衣服被向后拉扯的紧绷在身上，大家像条尾巴扫来扫去，不时惊呼几声，又嘻嘻哈哈笑起来，每次周奇一动，江疑也立即随着他的动作跑动，伸出双臂拦在了周奇身前，让他抓不住其他人。 “鸡妈妈好厉害！” “老鹰打不过鸡妈妈！” “老鹰加油啊！一只小鸡都还没抓走呢！” “抓不到小鸡，老鹰就要饿死了！” “老鹰真没用！” 身后的孩子嘻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想要刺激周奇尽全力去抓他们。 周奇已经放开了，这会儿跑得满头大汗，听见同学们挑战的语气，激起了斗志，再次卯足了力气向队伍身侧跑去，然而用力过猛踢了地面一下，趔趄着往前扑了下去。 江疑大惊失色，不顾刘武还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服，拖着身后的一列人赶紧上前一步接住他，周奇正正地砸在他的胸口，江疑双手环着他嘘了口气，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起来站稳，看他一张脸上挂满了汗珠，脸颊还微微发红，笑着问道：“阿奇，好不好玩？” 周奇有些不好意思般地点头承认：“好玩，谢谢江老师。” 江疑拍拍他的肩，哈哈笑了起来：“不用不好意思，你本来就是孩子，就应该这么玩，好玩以后都跟大家一起玩。” 周奇脸更红了。 “老鹰被鸡妈妈抓住啦！”刘文从队伍里探出头来，捂着嘴偷笑道。 “鸡妈妈赢了，我们赢了！” 江疑被这群孩子逗得哑然失笑，校长出来敲了铃铛，学生们蜂拥而散，一溜烟往教室跑去。在周奇也准备转身离开前，江疑叫住他：“阿奇，放学来宿舍找我。” “嗯。”周奇小声地点点头，和同学们一起跑上了楼。 站在原地理了理自己被扯歪的衣服，等孩子们都回到教室了他才慢悠悠回宿舍。 外面传来学生们的说话声和“咚咚咚”的敲门声，江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撑坐起来，感觉有一点点晕乎乎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床上睡着了，一本书还摊开着在身边，听动静应该是学生们放学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过去开门。 周奇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小书包，仰着小脸站在门口，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露出极浅的笑容礼貌地打招呼：“江老师。” “阿奇，等等我去换鞋。”他眯着眼笑了笑，回身换了鞋带他去食堂。 桌子上的菜又被王校长用一个巨大的盆罩了起来，他让周奇去拿碗，自己则走过去将大圆盆取下来立在一旁，回头见周奇只端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碗过来，他皱了皱眉，心道就知道这孩子会不好意思，江疑快步朝碗橱走去，拿过他手里的小碗放了回去，取了两个大汤碗。 周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江疑轻笑着开口：“阿奇，你拿的碗太小了，装不下。” “江老师，我盛一点汤就好了。”他一脸认真的说道，“同学们还要吃的。” “还剩很多，明天够吃，时间放得太久了会滋生细菌，要尽快吃完。”说着往一个碗里夹牛肉猪肉，鱿鱼剩的不多了，索性全倒给了他，最后夹了几大块鱼肉放在最上面，另一个碗则去舀鸡肉和鸡汤。 “够了够了。”见他不停地往碗里装，周奇连连阻止。 “今晚没吃完，明天早上也可以吃。”江疑想了想，厚着脸皮笑道，“要不然再多装点，我跟你一起去你家吃。”这样他就不用动手热菜了，反正也打算送他回去的，满满两大碗他自己端不走，一举两得。 周奇眼光闪了闪，犹豫地开口道：“江老师，我……我家很简陋。” 江疑一见没直接拒绝，立马双手撑在桌子上俯下身来，皱着眉苦着脸道：“阿奇，你就收留老师吧，这个锅灶我不会用，你忍心看我吃冷菜吗，反正你回家要吃饭的，带上老师一个呗。” 周奇一听果然不再迟疑，眉头舒展开，小声说道：“好。” 江疑喜笑颜开，立即又跑去拿了一个碗，往里面装了满满的肉和一些蔬菜。他让周奇捧着装了蔬菜的碗，自己则一手端着装鸡汤的碗，另一手端着快堆成小山的装肉的碗，叫他走在前面带路。 江疑跟着他下了土台梯，往村里深处走去，穿过了数栋房子，七拐八拐的来到了最里面一间被竹林环抱的木板房前，虽然周奇说了他家很简陋，但真正走到跟前亲眼看见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吃惊，村里其他村民的房子起码都是砖房，还糊上了水泥，但他们家居然还住在这种老旧的木板房里，屋顶用茅草铺了一层。一个老人正坐在门口磨刀，周奇脆脆地叫了一声：“爷爷！” 老人抬起头，看见了周奇身后的江疑，起身一走一跛地迎上来，看来腿脚不太方便。 “这是我的老师。”周奇捧着碗走过去，向爷爷介绍，“江老师。” “爷爷好！”江疑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打招呼。 周爷爷佝偻着腰，笑着点头：“好好，老师看起来还好年轻，小伙子长得真俊，快进来坐。” 江疑跟着爷孙俩跨进了门槛，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只见窗户边果然挂着很多他不认识的药草，屋里很简陋，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不过倒是干净整洁。 “你端的什么？”周爷爷看见周奇手里端了一碗菜，表情微微严肃起来，“从学校带回来的？” “嗯，学校里从来没有过这么丰盛的菜，而且您都好久没吃过荤菜了，我想给您带一点尝尝。”周奇将碗放在了桌上，江疑也过去放下，一路走得稳稳当当，汤都没洒一滴。 “学校那是给学生改善伙食，你怎么好意思把学校里的饭菜带回家来？”老人家有些生气了，声音不由地提高，“我跟你说过什么？不是自己的……” 周奇明显被吓着了，轻轻的一哆嗦，咬着嘴唇没说话，有些委屈地看着爷爷。江疑连忙出声打断了他，笑道：“爷爷别生气，是我让他带回来的，学校里还剩很多，不快点吃完就放坏了，而且阿奇是一片孝心。” 周爷爷还想再说什么，静默了半晌缓和了表情，拍了拍周奇的肩膀，叹了口气道：“算了，爷爷吓着你了。” 周奇摇摇头，浅浅笑了笑：“爷爷，我知道，做人要有气节，我不会忘记的。”说完去旁边的厨房提来水壶给江疑倒了一杯水，腼腆地笑道：“江老师，喝水。” 周爷爷欣慰的看了眼孙子，摸了把胡子赶紧对江疑说：“江老师快坐，我们家小奇在学校里给老师添麻烦了。” “阿奇很勤奋，不让人操心。” “小奇是很爱学习，一有空就读书。”周爷爷看着端茶倒水的孙子，慈爱地说道，“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文化，以后麻烦老师你多多照顾他。” “爷爷放心，我应该的。”江疑环顾了四周，没有发现家长的身影，趁着周奇返身回厨房放水壶的空当小声问道，“阿奇的爸妈呢？” “没有了。”周爷爷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江疑皱了皱眉，正想再问，见周奇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来了，立马打住。 “爷爷，江老师今晚在我们家吃饭。”周奇过来端起桌上的碗，亲昵地对爷爷说道。 “好啊，一起吃。”周爷爷说着便端起剩下的两个碗，“我们去把菜热了吃饭。” “爷爷，我来吧。”江疑连忙从周爷爷手里接过碗来，跟他们一起去厨房，“需要我帮忙吗？” “江老师会生火吗？” “……” 周奇抢先应道：“江老师不会，爷爷我来。”说着走到灶台后，拿起火柴蹲了下去，一会冒起了烟，周期抬起头来喊道：“好啦，爷爷，可以把菜下锅了。” “好。”周爷爷将碗里的都倒进锅里，翻炒起来，周奇则继续坐在灶台后面，时不时地添一把柴，维持火焰，爷孙俩配合的很默契。 “再加一把柴就不用加了，我把中午的饭热一下我们就可以吃了。” “好。” 三人在桌边坐了下来，周奇夹了好几块鱿鱼放进爷爷碗里，小脸上露出笑意：“爷爷，这是鱿鱼，生活在海里的，您快尝尝，好不好吃？”说着他把剩下的的几块夹给了江疑。 “好吃，好吃。”周爷爷咬了一口，忙不迭地笑道，随即又将周奇夹进他碗里的全夹给了孙子，“小奇多吃点。” “我在学校吃过了。”两人夹来夹去，谁都不肯留下。 江疑笑道：“爷爷，您就别推却了，不然阿奇这一顿饭都吃不安心了。” 周爷爷心酸地笑了一声，不再往外夹：“江老师见笑了，我家小奇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这当爷爷的心疼。” “爷爷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了就可以带您过好日子了。” 江疑看着爷孙俩笑了笑，将自己碗里的一块一块夹给周奇，他一脸惊讶，刚想推辞，江疑制止了，捏着他的脸笑道：“阿奇，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能快快长高，想不想快点长高长大呀？” 周奇不再拒绝，点点头安静的吃饭，江疑又给他夹了很多牛肉。 “阿奇，你喜欢吃鱿鱼吗？”看着他大口吃饭的样子自己的食欲也变好了。 周奇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老实巴交地说道：“喜欢，我以前从来没吃过。” “那以后每天都买来吃好不好。”江疑笑眯眯地说道。 周奇吓得筷子都掉桌上了：“江老师，不用了，我只是觉得新鲜。” “就这么说定了。”江疑笑眯眯的又给他夹了一大块牛肉，然后盛了一碗鸡汤，“留点肚子，等会儿把汤喝了，营养价值很高的。” “唔。”周奇嚼着一口饭，点点头。 吃完了晚饭，周奇才想起来书包里给爷爷留的糕点，赶紧跑去拿出来：“爷爷，这个点心也是江老师买的，江老师从北京带来的。” 只见总共就剩四块，除了被江疑喂给他的那一块外，三块糕点仍原封不动地放在盒子里，周奇小心翼翼的拿出来递给爷爷，满足地看爷爷咬了一口，开心地笑了起来。 江疑若有所思，带着倒腾出来的三只洗干净了的碗起身回学校。 周奇追出了门外，稚气的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仰起小脸：“江老师，谢谢你。” 第8章 第8章 江疑回了宿舍，跟爸妈简单地通了个电话，批改完刘武交上来的学生作业，只觉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感觉又上来了，并且浑身乏力，以为是今天太累了，于是下楼去食堂提了两桶水，匆匆地泡了个热水澡后便早早地上床睡觉。 早上起床时昏沉感都没有消失，反而睡了一夜似乎更严重了，身上也觉得有些热，后知后觉地猜测自己可能是因为第一天晚上洗的那个冷水澡感冒了，喝了粥之后从行李箱里找出了一盒感冒药，烧了壶热水冲泡着喝了下去。 上午上了两节课，又溜溜达达去食堂找王校长，昨天炒的菜没吃完，今天只需要热一下就行，工作量少了很多，进去时他正在淘米。 “江老师，脸色怎么这么白啊？”王校长关切地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江疑耸耸肩，在桌边坐了下来：“估计是感冒了，已经吃了药。” “那就好，感冒可大可小。”王校长绕去灶台后生火，打趣他道，“还是我们村里娃身体结实。” 江疑笑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王校长准备出去，江疑见状连忙问道：“校长，你知道周奇家里的情况吗？” “周奇啊，我们全村都知道他家的情况，是个可怜的娃。”王校长停住往外走的脚步，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来，细细地说道，“他从小就没见过他爹妈，是他爷爷一手抚养长大的。” 江疑想到了昨晚周爷爷说的他没爸妈了，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道：“为什么？他爸妈去哪了？” “他爸以前在外打工，是个建筑工人，周奇出生那年他在工地上出了事，摔死了，他妈妈一看家里的顶梁柱也没了，忍不了村里的苦日子，扔下还没断奶的周奇跟别人跑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联系过他。周奇他爸爸又是家里的独生子，没有别的亲戚，爷孙俩一直相依为命。” “当年他爸爸出事后，工地没给补偿款吗？”江疑不解的问道，如果有赔偿，他家里应该不至于是这个情况。 “给过的，好像是给的十万还是十五万，但是都被他妈妈一起带跑了，一分钱没给他留。”王校长摇摇头，怜悯地说道。 人命竟然就值这么点钱，世上居然有这么狠心的母亲，江疑想到周奇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虽然被应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抛弃了，但他没有丝毫任何的怨恨，只有满满的对爷爷的爱和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懂事早熟，心里一阵翻涌。 “他们家是我们村里最穷的，连房子都还是一层三间的木板房，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老房子了，我们现在都盖了砖房。老周腿脚又不好，六年前上山砍柴时被树压断了腿，虽然接好了，但现在行动仍然不是很方便，平常就靠采药、卖菜为生，看他们实在是太穷了，学校连周奇的伙食费都少收了一半。” “这种情况政府没有补贴吗？” “唉哟，光靠那点补贴连饭都吃不饱！”王校长唏嘘，不再作声，转身出去了。 江疑独自坐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也走出了食堂。在外面空地上站了会儿，头痛稍微好些了，便打算就在这外面等开饭。 12点一到，校长准时拉响了铃铛，孩子们纷纷出了教室，瞬间喧闹起来，今天周奇倒是下来的快，刚下楼梯的周奇也看见了背靠护栏站在坪地上的他，脆脆地叫了声：“江老师。”江疑冲他挥挥手露齿一笑，正打算走过去，一小团身影扑到了跟前，大声喊道：“漂亮老师！” “小团子！说过了不许叫我漂亮老师，我叫江老师！”江疑开心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纠正道，抬头只见周奇早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便立刻追了上去。 “就是漂亮老师，老师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比班里的兰兰还要漂亮。”小团子一脸不乐意地撅撅嘴，表示抗议。 “是江老师！” “漂亮老师！” 江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已经走到了周奇身边，他没看两人径直去碗橱拿碗，江疑腾出一只手扳住他的肩膀让他停下来，他一手还抱着小团子微微弯下腰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道：“阿奇，你也觉得我长得漂亮吗？难道不应该是帅？” 周奇表情木木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盯了他的眼睛一会儿，不自在起来，扭头就走。 江疑吸了吸鼻子，直起腰来，心想这小朋友怎么这么高冷，见他已经到了碗橱前，正在拿碗，连忙叫道：“阿奇，帮我们俩也拿一个。” 周奇拿着一副碗筷，加快了步子走到桌子前等王校长盛饭，一边茫然地抬头问他：“江老师你刚刚叫我吗？”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江疑干笑了一声：“没……没事，多盛点饭。”高冷是高冷，看他奔向王校长的步伐，好歹吃饭变积极了，江疑欣慰地想道，抱着小团子去拿碗。 下午又上了一节数学课和一节物理课，他发现周奇接受能力比别人都好，讲解的知识点能快速理解，作业全能做对，上课提的问题也能准确回答，只是成长的环境恶劣了些，若是生在城市里接触到优质资源，绝对不比那些天之骄子差。三十分钟课间休息的时候，刘武一叫他，周奇就立即放下书主动跟他们下楼去玩了，众人出教室前，刘武不忘回头邀请江疑：“江老师，一起！” 周奇也投来了期待的眼光，江疑本想答应，可是本来缓解了的头痛又突然冒出来了，而且比早上更剧烈，他眉角跳了跳，依旧保持着笑容，说道：“你们去吧，我回宿舍有点事。” 见周奇貌似有些失望微微耷拉下来头，他又轻轻笑了笑：“阿奇，玩的开心。” 学生们不再强求，一起下楼了。他们刚走，江疑就没力气笑了，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宿舍，又冲了一杯感冒药喝下，躺在床上休息，可是头痛依然没有按照想象中的那样缓解，像有无数个触手在拉扯他的神经，半睡半醒中又听见了敲门声，谁在这时候来打扰他，他有些烦躁起来，但还是挣扎着去开门。 周奇正站在门口，抬手准备再次敲下去的时候门被猛然打开了，看见面色有些苍白的江疑，眼底闪过了一丝讶异，连忙问道：“江老师，你生病了吗？” 江疑没回答他的问题，勉强对他笑了笑，耐心地问他：“阿奇，怎么了？” “噢，江老师你昨天不是说不会生火吗，以后放学了还有周末都来我家吃饭吧。”周奇正了正神色，立刻邀请道，随即又露出紧张的神色说道：“不过我家吃的菜很简陋，你可能吃不习惯。” 听到这句话，江疑感觉恢复了些精神，以后吃饭的问题是真真正正落实了啊，高兴的连连点头，这一点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他及时的把住了门框，稳住身体，不让周奇发现异样，笑道：“好啊，阿奇以后就是我的饭票了，可不许赖账。” 周奇腼腆地点点头，接着还是略微不放心地问道：“江老师，你真的没事吗？我看见你下午上课的时候皱了好几次眉，而且你的脸现在好白。” “我皮肤本来就白。”江疑晃晃手逗他道，示意他不用担心，“今天就不去你家吃饭了，我好困，想睡一会儿，你早点回去。” 周奇又看了他一眼，不再追问，下楼离开了。 既然起来了，索性下楼去提水，他提着两只水桶深一脚浅一脚地上楼，感觉像走在云里，步子都有点飘，好不容易到了宿舍，累得气喘吁吁，把水烧开后倒进浴桶里，又兑了些冷水，尽量让水温高一些，希望能逼走寒气。 直到水温渐渐冷却，他才起身出来，将水倒掉后，再次躺在了床上，泡过热水澡之后舒服多了。他忽然想起来厨房里的菜都吃完了，明天没时间去县里买，想了想，于是拿出手机给出租车师傅打了个电话。 “喂？叔。” “帅哥，要用车吗？撒子时候来接你？”师傅殷勤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 “你明天上午能帮我送点菜来小杏村吗？送来之后菜钱和车费一起给你。我要上课，没时间去三清县。” 师傅载了他两次，对他很信任，立即答应了：“要得，你要些撒子菜？” “十斤鱿鱼，十斤牛肉，十斤排骨，一些葱姜蒜，再帮我带五箱纯牛奶，五箱苹果。”依旧只需要买肉，江疑思考片刻，本来想买一个冰箱，这样就可以一次多买一点储存起来，也可以节省车费，但是之前询问过校长，说这里的电带不动冰箱那样大功率的电器，所以只能干脆让师傅以后隔天送一次，每次换着种类吃，虽然会多花些车费的钱，但至少吃得新鲜。 他算了算全校人数，补充道：“再加30个卤鸡腿。” “还有撒子嘛？” “就这些，以后每周一、周三和周五都来送菜吧，只要送肉就行了。” “要得要得！”师傅简直要喜极而泣，觉得自己之前许的愿成真了，一定要好好拜拜菩萨。 “明天什么时候送来？” 炒菜做饭需要时间，江疑眯眼想了想，道：“十点之前吧，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明天准时来。” “叔，那个时间我有课，可能也没时间去村口取，想再麻烦你送进村里来。” “不麻烦不麻烦，我以后都直接给你送到学校里。” “嗯，谢谢了。” “帅哥，不客气撒！” 刚挂了电话，头痛又开始了，像跟他玩捉迷藏似的，让他轻松了一会接着又突然跳出来，反反复复，江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有一把锯子在拉扯，全身发冷，他裹紧了被子，还是有点冷的哆嗦，于是将头也蒙进了被子里，意识渐渐涣散起来，朦朦胧胧中感觉好像有人在敲门，听不真切，敲了一会儿又似乎没了动静，好像有人推门进来了，但他记得自己应该是锁了门的，他恍惚中听见来人在着急地叫“江老师”，被子也被拉了下去，露出了头，额前贴上了一只温凉柔软的手，很舒服，他不自觉地往那只手蹭了蹭，过了一会儿，额头上的手被一根毛巾代替，而那人似乎跑远了，门又被重新关了起来，江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 吱呀一声，门似乎又被推开了，这次好像不止一个人，他们低声地交谈着什么，江疑费劲去听，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声音忽远忽近，就是字字不入他的耳朵。迷糊中他感觉身子被人微微抬起来一点，有东西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味道特别苦，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想要侧开头，但是被人轻轻的挡住了自己的脸，接着勺子又送进来好几口极苦的汁水，没咽下去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那人赶紧替他抹干净了，还是那只温软的手。然后他被慢慢放平躺好，感觉到有人给自己掖了掖被子，浅浅的气息喷在了自己脸上，有一丝痒。 “水……我想喝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江疑虚弱的低声说道，难受地皱着眉。 下一刻一只手穿过后脖颈将他的头轻轻抄起来，他的嘴唇碰上了一个杯口，嘴唇被润湿了，像行走于沙漠的旅人久逢甘露，顿时眉头舒展开，江疑就着那只手小口啜饮起来，喝完了满满一杯水。 头痛也慢慢消失了，江疑沉沉地睡去。 “阿奇？你怎么在这里？”江疑睁开眼，就见周奇坐在椅子上趴在他的床沿睡得香甜，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周奇听见动静立马清醒了，抬头坐起来：“江老师你醒了？” 江疑看着小朋友脸上两个黑眼圈，依稀感觉到昨晚好像有人一直在照顾自己，惊讶的问道：“你在这里守了我一个晚上？” 周奇不自在地瞥了眼别处，道：“爷爷说你感冒了，再加上有点水土不服，所以一直高烧不退，给你喂了点中药，今天再喝两次应该就能完全好了。江老师，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虽然还有点昏昏的，但明显感觉舒服了，江疑点点头：“好多了。” 他起身下床，看见了桌上放着的两根煮玉米，扭头问道：“阿奇，你带过来的吗？” “嗯，昨天下午你说想睡觉，我担心你没吃晚饭到了晚上会饿，所以就给你送过来了。” “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我敲门你没应，就自己推门进来了。”周奇似乎为贸然闯进来感到不妥，有些紧张起来。 看来应该是昨晚自己倒完洗澡水后进来忘了锁门，也幸亏没锁门，不然今早被发现时估计自己都晕在这间陋室里不省人事了，江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谢谢阿奇，幸好有你。” 周奇腼腆的笑了，也站了起来，指了指桌上熬好的中药道：“江老师，你记得吃饭以后喝药。”他顿了半晌，想到他根本不会生火，又接着说：“要热了才能喝，我帮你去厨房热吧。” 江疑狡黠一笑，指着一旁的电水壶道：“我有它！用它一会儿就加热了。” 周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放心地点点头：“那我回去洗漱了，等会来上课。” “好，去吧，洗漱完就回来，我们一起吃早餐，食堂有粥。”江疑说着一手拿着牙刷和毛巾，另一手端起装玉米的碗，跟他一起下楼。 江疑下了课，从教室出来，就看见楼下有人在往厨房搬运东西，笑了笑，还真准时。他把教材放回宿舍后拿上钱夹匆匆下楼，热情地打招呼：“叔！你送过来了！谢谢了！” “帅哥，客气了！”师傅正将最后一箱牛奶叠放在食堂门口。 “一共多少钱？” 师傅把自己记的食物和对应的价格以及总计的清单递给他，每一样都清楚的报价：“车费300元，十斤牛肉450元，十斤鱿鱼300元，十斤……” 江疑看了眼清单上的总计，刚好是个整数，不待他说完便从钱包里数了一沓红彤彤的钞票递给他。 “诶！谢谢帅哥！谢谢帅哥！”师傅接过钱，连连道谢，高兴的回身离开。 王校长一脸懵的在旁边赶紧帮忙将东西一一抱进食堂放好，看见江疑过来了，一脸的惊讶，不可置信地问道：“江老师，这些都是你买的？” 江疑笑道：“对，以后每周一三五他都会来送菜。” “这个花费太高了，来一趟光车费就好几百！更别说还要算这些什么肉类、牛奶了！”王校长被他的这句话震惊地久久回不过神来，“江老师，这太让你破费了，我们不能接受。” 孩子们也从一楼二楼的教室里跑出来，纷纷好奇地凑了上来，围着江疑买的东西激动地打闹。 “是啊，这一个月下来的开销就不得了！更别说一年了。”张志和李英也走了过来，感慨地说道，“江老师，我们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这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没关系，孩子们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一定要跟上，别耽误了发育。我决定以后学校除了午饭外，每天再给孩子们发一盒牛奶和一个苹果。”江疑笑着解释，动手将牛奶箱开封，给每个孩子发了一盒，学生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激动地蹦蹦跳跳。 “谢谢漂亮老师！”小团子接过江疑递过来的牛奶，用力吸了一口，嘴上还沾着奶沫甜甜的说道。 江疑又拿起一盒蹲下身来，对他指了指二楼的教室，笑眯眯地说道：“你去把这一盒给二楼的一个哥哥好不好？” “哪个哥哥呀？”小团子歪着头一脸疑惑地问道。 “那个教室里现在只有一个哥哥。” “噢，好。”小团子拿上牛奶屁颠屁颠地跑了。 “你才大学刚毕业，哪里来的收入，你父母知道你在这里花钱这么大手大脚吗？大人挣钱还是很不容易的，做孩子的要为大人考虑考虑。”张志见他毫不在意地继续分发，痛心疾首地说。 孩子们都拿到了牛奶，江疑挥手让他们去一边玩。 “给孩子们买东西花的是我自己挣的钱。”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慢条斯理地说道，从小到大数不清的奖学金都被他存了起来，每一笔数额都不少，光考上大学的那笔奖学金就有三十万，对于很多工作了好几年的白领来说都可以算得上是巨额，而且大学期间他有实习工资，发表论文也有不少稿费，以及现在跟张铭宇开了公司，每个月都收入不菲，丝毫不用为钱发愁，况且即便是要用父母的钱，高玉容和江国舟肯定也会支持。 “城里人有钱就是任性，有钱人钱多的没地方花，我们这些穷人穷的能吃饱饭都不容易，那些有钱人挥霍掉的钱给我们分一半我们也不会过得这么苦！世上也不会有穷人了！”张志一脸愤懑，加重了语气，酸溜溜地说道，“江老师，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你帮得了所有穷人吗？” 江疑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对他之前的印象大大改变，淡淡的说道：“能帮一个是一个。但是我觉得如果按照您说的将有钱人的钱分一半给穷人，那么世上只怕会有更多的穷人，大家都只想坐享其成。” 李英见江疑不高兴了，赶紧拉了拉丈夫的袖子，让他别再说了，张志却更加激动起来：“能帮一个是一个，说的好听，你在这里一年孩子们是能吃好喝好，但是一年之后呢？你让孩子们尝到了甜头给了他们希望，但你走后他们立即又要回到吃粗茶淡饭的日子，到时候的心理落差谁来平复，进行不到底的好事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做。” 江疑沉下脸，一改往日的笑颜，冷冰冰的说道：“我带的这12个孩子，只要他们愿意上学，我会一直资助到大学毕业。” 小团子又跑了回来，听见老师们似乎在争吵，怯怯地靠近，委屈巴巴地对江疑说：“漂亮老师，那个哥哥不要，还叫我不要打扰他。” 江疑恢复了笑容看着他，弯下腰将牛奶拿回来，柔声安慰道：“谢谢小团子，没关系，你去玩吧。” “嗯！”小团子又笑了起来，开开心心地跑去找同学了。 待小孩走远后，江疑又冷下脸来，淡淡的嗤笑道：“另外，您是老师，还烦请您不要把您这样的观念传给了孩子们。希望是用来刺激人上进的，而不是让人尝到甜头后呆在原地等待施舍。”他补充道：“想喝牛奶自取，老师也有份。”说完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张志站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站了半晌去拿了两盒牛奶，跟李英一同离开。 第9章 第9章 江疑走到教室门口，看见埋头写字的周奇恢复了明朗的笑容，把牛奶的吸管插好大步走了进去。 “阿奇！” 周奇放下笔，抬起头来，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要不是那双流动着光彩的眼睛，很难看出来他是高兴的，他乖乖应道：“江老师。” 江疑走过去，将牛奶往他面前轻轻一放：“刚刚我叫小团子给你送过来怎么不要？” 周奇抿着嘴没说话。 “可把我们小团子委屈坏了。”江疑反坐在他前面的座位上，趴在周奇的桌子上逗他。 周奇眼皮动了动，闷声说道：“那江老师快去哄哄他吧，说我不是故意的。” “小团子已经哄好了，但是谁来哄哄我，我也委屈。”江疑下巴枕在手臂上，故意撇撇嘴继续逗他道。 周奇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并没有看出一丝委屈，顿了顿还是问道：“江老师怎么了？” “大家都喝我买的牛奶，就你不喝。”江疑立起身来，又把牛奶往他面前推了推，“乖，喝牛奶长高。” 见他仍然僵着没动，江疑便主动拿起来递到他的嘴边，周奇这才含住了吸管，轻轻的吸了一口，江疑憋住笑问道：“阿奇啊，你是不是很喜欢别人喂你吃东西啊？你是大孩子了……” 周奇手忙脚乱的赶紧接了过来，微微涨红了脸，急忙打断他说道：“没有，我自己喝。” 看他乖乖地喝起来，江疑满意的点点头，返身回讲台等待上课。 中午吃饭时校长给每个学生发了一个苹果，看见跟着周奇一起进来的江疑，淳朴的脸上一脸歉意，赔笑道：“小江不好意思，张老师他说得有些偏激了，是张老师不对，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你对学校的付出我们会记得一辈子。” 江疑早就没挂在心上了，见王校长一脸的诚恳替张志道歉，温和地笑了笑：“没事，校长您言重了，我就是举手之劳。” 他拿了两个碗过来，给周奇盛了满满的饭菜，笑道：“阿奇多吃点，去吧。” 周奇一眼就看见了碗里的鱿鱼，垂了垂眼睛，双手将碗接过来，仰头微微地翘起嘴角，脆脆地说道：“谢谢江老师。” 江疑目送他出去，这才端起另一只碗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饭。 “周奇这孩子很喜欢你啊。”王校长看着周奇出去的背影，慈祥的笑道。 江疑吃了一片牛肉，惊讶地看着王校长：“是吗？这小朋友都不怎么跟我说话。” “你这才来几天，他就愿意跟其他孩子们一起玩了，他一直都不愿意跟我们交流接触的。以前的支教老师都说他性格内向孤僻、不合群，老师拿他没办法，也就不管他了。我看他跟你倒是很亲近，愿意接受你。” 江疑托着下巴思忖片刻，眯眼笑道：“小朋友高冷倒是真有点，但不孤僻呀，还是愿意跟别人打交道的。他有求知欲、上进心、还有孝心，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 “哈哈，江老师也确实招孩子喜欢，现在我们学校所有孩子都喜欢你。” 江疑得意的笑了笑：“是吗，我的荣幸。” “希望这些孩子能受江老师影响，好好学习，将来都有出息！” 吃完饭回宿舍把周奇送来的汤药又热了热，江疑皱眉忍着苦一口气喝了下去，不知道周爷爷采的什么草药，效果特别好，下午的时候感冒就完完全全好了，整个人觉得神清气爽，中医果然博大精深，中药还是比西药好，就是味道差了点。 身体好了之后，下午又被班上的学生们邀请一起下楼玩游戏，他看到人群中周奇投来的目光，对他们笑了笑没拒绝。于是一个大人，十几个孩子，又玩起了老鹰抓小鸡，江疑又当之无愧成了鸡妈妈，江疑当鸡妈妈从来不会有小鸡被抓住，毕竟身量大小对比巨大，玩了几轮后，大家觉得对老鹰不公平，纷纷说要玩别的。 于是大家又玩了“三个字”的抓人游戏，江疑石头剪刀布赢了当猎人。他身高腿长的，跑起来都带风，这些小孩哪里是他的对手，而且他很会声东击西，总是出其不意地冲过去在学生还没来得及说出三个字的时候就把他们一把给抓住了，猎人大获全胜，一个不留。孩子们纷纷觉得吃亏，又要换别的游戏玩。 “不公平不公平！我们跑不过江老师，换一个。”刘武气喘吁吁地说道，他坚持到了最后一个才被抓住，这会儿撑着膝盖累的直不起腰来，看见江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一旁看着大家笑得异常灿烂，恨不得捶胸顿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像老师那样高大。 “那玩什么？”王勇很早之前就被抓住了，气已经喘匀了。 “嗯……我想想，大家也都想想。” 江疑看着大家皱眉冥思苦想，拍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笑着建议道：“玩成语接龙怎么样，既是游戏也可以帮大家积累词语，拓展思维。” 众人中只有周奇微微地朝他点了点头，其他人都没有反应。 “江老师，不要啊，玩游戏干嘛还要跟学习有关？”刘武苦着脸，不情愿地抱怨道。 “游戏也可以玩得很有意义。”江疑鼓励道，“接不上没有惩罚。” 刘文想了想，也跟着劝哥哥：“江老师说得对，我们玩一次成语接龙嘛，再说了你又没想到其他的游戏。” 刘武还有点犹豫，刘文掐着哥哥的手臂，一手捂着嘴取笑道：“哥哥，看你平常不好好读书吧，这就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谁说的？玩就玩！”刘武不服气了，拉了一下妹妹的马尾辫，斗志昂扬地喊道，“来吧！” 其他同学见班长都同意了，也活跃起来，大家站拢来围成一个大圆圈，随后一致同意从江疑开始。 “胸有成竹。” 站在江疑左边的刘武挠了挠头，拼命地搜肠刮肚，结结巴巴地说道：“竹……竹……” “五——四——三——”众人一同倒数。 “竹……竹报平安。”经妹妹的小声提醒，在时间结束前刘武赶紧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 站在对面的李小云眼尖，大声揶揄道：“不许作弊噢！悄悄提示的人下次一起淘汰！” “对，第一次就算啦，继续。” 刘文红了脸，点点头，快速地接道：“安居乐业。” 她话音刚落，王勇也脱口而出：“业精于勤。” 陈梅接道：“勤能补拙！” “拙……”邹军卡壳了。“五——四——三——二——一——”淘汰掉了一个。 “拙嘴笨舌。”周奇接了下去，说完不自觉地朝江疑看了一眼，只见他站在对面冲自己赞赏的点了点头，周奇腼腆的浅浅一笑将目光移开了。 “舌绽莲花！”李小云思考了片刻，开心地叫道。 “花好月圆。” …… 一圈下来，淘汰了四个人，第二圈又开始了。 “木已成舟。” “舟车劳顿。” “顿足不前。” …… 第三圈下来，只剩下江疑、刘文和周奇三个人了。 江疑对两人比了比大拇指，开口继续：“助人为乐。” 刘文想了想：“乐极生悲。” “悲喜交集。” “集思广益。” …… 轮了一会儿，刘文也被淘汰了，只剩下了江疑和周奇，早早败下阵来的人此时都蹲在地上准备看他俩的好戏。 江疑接得很轻松，基本上不用思考太久，信手拈来道：“取之不尽。” “尽心竭力。” “力不从心。” 周奇低头皱眉思考片刻，仰起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疑：“心猿意马。” “马到成功。”江疑笑道，拍了拍他的肩，周奇立即移开了目光，瞥向他身后的远山，继续：“功成名就。” “就事论事。” “事在人为。” …… 蹲在地上的同学们一会儿看看周奇，一会儿看看他们的江老师，就觉得两个人很像在表演李老师所说的相声，一个个统一姿势胳膊撑着下巴，膝盖撑着胳膊，百无聊赖地看着，心里想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金枝玉叶。” “叶公好龙。” “龙马精神。” “神采飞扬。” 王校长终于去拉铃铛了，两人之间的接力也停了下来，同学们站起来跺跺蹲麻了的脚。 刘武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奇，连连称赞：“周奇，你也太厉害了吧！要不是上课了，你肯定能把江老师打败！” 江疑也拍了拍手表示赞扬，弯下腰来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夸道：“阿奇真棒！” 周奇飞速地看了他一眼便别过头：“谢谢江老师。”嘴角翘了翘，转身上楼。 刘武走前不甘地回头叫道：“江老师，我们以后再也不跟你玩成语接龙了，只有周奇能跟你接的上！” 江疑冲他得意的挑挑眉，挥挥手笑道：“所以要好好读书，快回去上课吧。” 刚打下课铃，江疑就等在楼梯口。学生们陆陆续续出来，经过他跟前一一跟他说再见，周奇慢吞吞地走在最后。 “阿奇！”一看见他，江疑立刻笑眯眯地叫道。 周奇还打算去宿舍找他，没想到他人就站着楼梯口，微微吃了一惊乖乖叫道：“江老师。” 江疑搭上他的肩膀，搂着他一起下楼：“走吧，去食堂盛菜，然后去你家吃饭！” “江老师，还是不要从学校带菜回去了，”周奇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我买的，又不是学校花的钱。”江疑傲娇的说道。 “……” 江疑拉着周奇进了食堂，径直去拿碗，一边对他说道：“阿奇，你去找找看有没有塑料袋。” “哦。”周奇心下疑惑，还是听话地在厨房里找了起来。 江疑盛好菜后，周奇正好拿着塑料袋过来，看着又是慢慢三大碗，微微睁大了眼睛：“江老师，上次你装这么多带回去，爷爷到了第二天才中午吃完。少带一点就好了。” “就是要多装一点好让爷爷第二天中午能吃啊，你来上学了，爷爷只需要把这些菜热一热就能吃，多方便。”江疑笑嘻嘻地说着又舀了一大勺鱿鱼。 “袋子找到了？给我吧。”他从周奇手里接过白色塑料袋，朝墙边堆放的几箱苹果走去，往里面装了满满一袋子的苹果，这才满意地回到桌子旁。 “阿奇，你端这一个碗就行了。”江疑指了指桌上其中一个，自己则提着苹果将另外两个端了起来。 “江老师，我端两个吧。”周期看他端着两大碗，端着碗的右手还提着一袋苹果，想想就觉得手会发抖。 “两个你端不动，手一会儿就会酸，好好捧着这一个就行了，别洒了，走吧。”江疑摇摇头，抬脚就往外走。 周奇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江疑的两只胳膊，皱了皱眉，赶紧捧起大碗跟上。 两人沿着狭窄的小路一前一后地走着，江疑去过一次他家，已经知道怎么走了，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心情愉悦地说道：“阿奇，你的反应好快啊，词语积累的也好丰富，今天说出来的好多成语应该都是初二还没学过的。” 周奇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一丝被表扬的喜悦，“嗯，因为我喜欢看书。” “你知道心猿意马是什么意思吗？” 江疑不经心的随口一问使得周奇脚步微微一顿，碗里的肉差点洒了，他看着前方高大的背影，轻轻回答：“知道。” “阿奇，我发现你的知识面好广，远远超过了初二的水平。”江疑赞许地说道，“你都看些什么书？” “什么都看，平常除了教材以外，我还看了好多中外名著，不过都是城市里的学校给我们学校捐的旧书，他们捐了什么我就看什么。”周奇跟在他身后认真地说，停顿了半刻又说道：“我今天刚刚看完《□□的葬礼》，江老师你看过吗？” 外面捐的书没有经过挑选，孩子们不会甄别，不是什么书都适合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杂七杂八的书可能会让心智太过早熟。江疑听他说在看这本书吃了一惊，这么小就在啃这样的大部头，他看这本书的时候都上高中了，他微微笑了笑：“看过了，不过我看这本书的时候比你晚。你看懂了吗？” 周奇的声音里是孩子不会掩饰的沮丧和难过，他好像听见周奇轻轻地叹了口气：“新月好可怜。”末了，他又低声问道：“江老师，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新月的父母不让她和班主任老师在一起，活着的时候遭到阻拦，死时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世俗不容的爱情都只能以悲剧收尾吗？” 江疑听了他的问题更震惊了，哪个小孩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安慰他道：“也不一定。新月如果没有生病，他们可能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在一起的，虽然得不到长辈的祝福，但只要两个人对彼此真心，是没有困难可以拆开他们的，故事的最后楚老师不也还是以另一种方式一直陪着新月吗，而且我相信他们都能感应到。” 周奇听起来有些似懂非懂，闷闷的应了一声：“哦。” 不希望他太早地接触这些概念，江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认真地说道：“阿奇，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很多事情等你长大自然就懂了。你只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成长就好了。孩子呢，就只管孩子的事——开心快乐！” “嗯。”周奇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疑这才放心的继续往前走。 “爷爷好！”只见周爷爷又坐在门口，正将风干的药草扎成一捆一捆的，江疑远远的打了招呼。 周爷爷连忙站起来，将人往屋里迎：“江老师又来了！快请进！怎么还提一袋苹果。” “我买了很多，学校吃不完。谢谢爷爷昨晚给我看病。”江疑微微颔首笑道。 “哪里的话，你对我们家小奇这么好，我也是应该的。” “爷爷，你歇会儿，这些药草可以等我回来了再捆。”周奇放下碗，赶紧扶爷爷坐下。 “没事，这点活又不费体力，我闲着也是闲着。我的孙子真乖，爷爷命真好。”周爷爷慈祥地捏了捏孙子的脸。 周奇看了眼在一旁偷笑的江疑，害羞地动了动，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立即跑去提水壶，一边回头道：“江老师，我去给你倒茶。” “阿奇，不用了，我想喝的时候自己倒就行了。”看着小朋友忙碌的身影，他连忙叫道，周奇还是给他到来了一杯水。 水杯刚放下，他又端起桌上盛菜的碗回厨房，轻快地说道：“爷爷，江老师不会做饭，以后他都在我们家吃。” 江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啊，说话都不会委婉，他讪讪地笑了笑，对周爷爷道：“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来不来我们都是要吃饭的，反而是我们家小奇给江老师添麻烦了，感谢你关照他。”周爷爷捋了把胡须，和蔼地笑道，起身去厨房。 厨房里他也帮不上忙，江疑便坐在堂屋里等待，撑着下巴发呆的时候见周奇又匆匆地从厨房走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把大斧子，斧子的柄比他的手臂还长，斧头都快拖到了地上。 他错愕地问道：“阿奇，你去干嘛？” “我去劈柴啊，厨房里柴不够用了。”周期习以为常的说道。 “一直都是你劈柴？” “我在学校的时候，爷爷会自己劈柴，但是爷爷腿受伤后使不上劲，劈柴借不了力，站不稳，所以只要我在家就是我来。” 周奇说着提着斧子跨出了门槛，江疑立即起身跟出去。他们来到房子的侧面，靠墙整整齐齐码放了一截一截的的木头，地上有个大的柴墩子。 周奇拿了一截圆木头，竖放在墩子上，两手握着斧柄，用力往上劈去，斧子卡在木头里，下不去上不来，只见他将紧握着斧头带着那截木头举起来又用力往下砸去，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砸了七八次才斧子才终于一劈而下将木头从中分成了两半，他一张小脸已经红彤彤了，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两手交替着松开斧子握握拳，应该是被震得有些疼，需要缓一缓。 周奇稍稍停顿片刻又准备去拿第二根，江疑皱了皱眉，轻吸了一口气上前，将他手里的斧子拿了下来，周奇不解地看着他。 江疑替他擦了擦汗，微微笑道：“阿奇，我来吧。” 周奇摇摇头拒绝他的好意，伸手想把斧头拿回来，道：“江老师，我自己可以。” 江疑拿着一根木头放到木墩上，学着他的样子举起斧头劈下去，瞬间就成了两块，他打趣道：“这么慢，等你把柴劈好我都要饿死了。” 周奇红了脸，不再坚持，乖乖走向一边站着，苦恼地说道：“我力气太小了，要是我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不着急，慢慢就长大了。” 江疑速度快，每劈好一堆，就让周奇抱一堆进去，趁他已经拿起了斧头，索性就多劈一点，为周奇和爷爷省点功夫，直到周奇来叫他吃饭才停下来，居然劈了一大堆，至少够用两个星期了，惊得周奇微微张嘴，连声惊叹“江老师好厉害”。 第10章 第10章 一早，江疑被电话吵醒，极不耐烦地伸手去摸手机，迷迷糊糊中看见是江国舟打来的电话，立马换上了笑脸，起床正襟危坐，又捏了捏喉咙让自己声音尽快清亮这才接了起来。 “喂？爸，早。” 听筒里传来江国舟浑厚的嗓音，让人不觉肃然起敬，“嗯，起床了啊，看来去农村还是不错的，把这个在家里睡懒觉的习惯改了。” “爸您说得对，早睡早起身体好。”江疑连连应和。 “吃早餐没。” “正要去吃。” “这几天在那里过的习惯吗？” 江疑严谨地回答：“习惯，我适应能力强，在哪里都过得惯，所谓入乡随俗吗。” “那就好，跟学生们相处得怎么样？” 江疑正要开口，就听里面传来了高玉容的亲切的声音：“江疑，吃早餐没？”看来是江母把手机拿了过去。 “还没吃，等会下楼吃。”江疑立即轻松起来，“妈，你们吃了没？” “我们吃过了。”高玉容笑盈盈地说道，“对了，我给你寄的烤鸭和稻香村今天应该到了，你记得留意电话。” 江疑一喜，这么快就到了，不过也过了三四天了，的确该到了，立即愉快地说道：“谢谢妈！” 高玉容得意的笑道：“我就说带稻香村没错吧，孩子们都喜欢吃。开始你还坚持不带，现在知道打电话让我多寄一点过来。” “哈哈，妈您料事如神。” “你要是需要什么就跟我打电话，我给你寄。”高玉容刚说完，江国舟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就知道惯他，他是去农村体验生活，舒舒服服的还叫什么体验生活。” 江疑惊得一个激灵，干笑道：“妈，那我先去吃早餐准备上课了。” “别听你爸的，他就是嘴硬，三天两头催我给你打电话问情况，就怕你不适应。”高玉容偷笑，赶紧揭老公的底，“记得啊，有任何需要就打电话。” 江疑不禁有些好奇，还没见过父亲这种样子，脑补了一下画面，忍俊不禁，“好，谢谢妈，也替我谢谢爸。” 课上到一半，快递公司就打电话来了，江疑对学生们抱歉的笑笑示意他们先看看书，然后走到门外接电话，快递居然只送到三清县，说小杏村位置偏远，无法寄送，让他自己过去取，还说一天之内没取走就打回去了，江疑扶额，表示愿意加钱麻烦对方送过来，快递公司说什么也不肯，江疑无奈只好又打电话给师傅麻烦他帮忙跑一趟。师傅今天不用送菜，乐得跑一趟多挣点钱，立刻爽快的答应了，在午饭前就给他送了过来。 整整两大纸箱，人手一盒还有多的，高玉容真大方，江疑都被吓了一跳，课间给一楼和二楼所有的学生们每人发了一盒稻香村和一包北京烤鸭，孩子们欢喜得像过年一样。 他撕开一袋烤鸭的真空包装，浓浓的香气顿时溢了出来，江疑拿着它朝周奇走去，在前座上反坐了下来，笑眯眯地说道：“开袋即食的，尝尝。” 周奇正要说话，小团子咬着一块酥饼上来了，刚到教室门口就甜甜地叫道：“漂亮老师！” “小团子！”江疑笑着转头，“你怎么来了？” “我想找你玩。”小团子吃完了最后一口，嘴上站着碎屑，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为什么不教我们呢。” 江疑将调整姿势侧坐着，一把抱起小团子放在自己腿上，撕下一小块烤鸭放进他嘴里，“有李老师和张老师给你们上课呀，好不好吃？” “好吃，还要！”小团子连忙张开嘴撒娇。 江疑又撕下一片喂进他嘴里，小团子嚼着嚼着忽然“吧唧”一口亲了一下他的脸，无邪地笑道：“漂亮老师我好喜欢你。” 江疑佯装震惊，故意苦着脸道：“小团子你的嘴上全是油，都蹭到我脸上了！”逗得小团子咯咯笑个不停，上来又是吧唧一口，江疑赶紧再撕一片鸭肉塞进他嘴里。 小团子一边嚼一边怯怯地侧头看了一眼周奇，小声地说道：“漂亮老师，这个哥哥好凶哦。” 江疑看着像个小大人一样严肃端坐的周奇，失笑地捏了捏小团子的脸：“哥哥不凶，他只是有点害羞，他肯定也很喜欢你。” “是吗？”小团子大着胆子扭头跟周奇对视，立马吓得回过了头，“凶。” 江疑哈哈笑起来，将烤鸭往周奇面前递了递：“快尝尝。” 周奇摇摇头示意他给大家都发过了，见他没动，江疑不由分说地撕下一片轻轻地塞到他嘴边，接着自己也吃了一小块，皱了皱眉，这种速食包装还是没有现做的好吃，也不知道学生们吃不吃得惯。 “好吃吗？” “嗯。” 江疑嫌弃地看了眼包装，对周奇说道：“没有现做的好吃，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吃一次正宗的。要是不喜欢，我给你的那包就丢了吧，别勉强吃，怕吃坏肚子。” “挺好吃的。”周奇赶紧说道。 “真的吗？那再来一块。”说着江疑又撕下一片喂进他嘴里。 “漂亮老师，哥哥现在不凶了诶。”小团子天真地叫道，“我也要我也要！” 江疑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来回喂食，打趣道：“哥哥跟小团子一样喜欢别人喂他。” “羞羞！哥哥都这么大了。” “……江老师，我自己来。” “算了，还是我喂你们吧，免得手上沾了油。” 中午吃过饭，江疑朝回食堂送碗的周奇招招手，叫他跟自己去宿舍。 “江老师，怎么了？”周奇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江疑回头看着他，冲他神秘一笑：“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我带了半箱子的书，你来挑挑，看有没有想看的。” 周奇依旧不动声色，但那双眼睛里飞速闪过一丝欣喜，吃美食都没见他这副表情，江疑偷笑，就知道书能让他高兴。两人推门进了宿舍，江疑走到墙边将箱子放倒打开，露出了里面整整齐齐的书，他是个爱书的人，一本书不管翻了多少遍，除了书页会因氧化泛黄旧一点，绝不会出现折损或者污渍的情况，别人每次向他借书他都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弄坏，使得借书的人都有压力。 箱子里的书大都是他看过的，为了打发时间才带了过来，而且他发现真的是“书读百遍，其意自现”，随着心智的成长每重读一本书自己的见解也会不一样，经典的书值得反复品读。 “这些书我都可以看吗？”周奇蹲下来，眼睛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了。 “可以，你每看完一本就来找我换。” 周奇眼光在这些书上流连，看了一会儿抽出一本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仰头问他：“那我先从这本书开始看，我喜欢它的名字。” 江疑笑着点点头，忍了忍还是温声说道：“阿奇，好好保管，别弄坏了。” “江老师放心，我会好好爱惜。” 周奇说完又看了箱子里的书一眼，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终于迎来了在村里的第一个周末，不用上课，江疑睡到了自然醒。慢悠悠的洗漱完，吃了一个苹果喝了一盒牛奶当做早餐，等中午再去周奇家蹭午饭。他带着相机溜达出门，想好好地在村里逛逛，拍一些田园风光。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山边几朵云悠悠地漂浮着，不时有鸟儿飞过，悦耳地叫上几声，留下婉转的回音。江疑站在田野里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将整个村庄的建筑都笼罩进了相机，古朴的房屋像在低声诉说历史的记忆，向世人展现它饱经风霜的脊梁。他又带着相机拍了许多田野的图片，近景中景远景拍了个遍，辛勤的农民也被他抓拍进了相机里，他很喜欢扫街式的拍照，真实自然，大学时候他就很喜欢拿着相机出去拍照，用镜头记录下人生百态，别人专门请他去拍照反而他不乐意，总觉得在影棚里拿着相机对着那些化妆精致刻意凹着造型的模特没有灵魂，太呆板僵硬。 江疑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发现好看的角度就随手拍了下来，最后来到了王校长说的那口井。水井外围用石头砌了一圈，上面一个木架子缠着绳子吊进井里，周围杂草掩映着，只留下通过去的小路，那是被人经常走动而踩出来的。 他觉得有趣，凑上前趴在水井边缘往里看，井很深，清亮的水映出了他的脸和头顶的蓝天白云，能明显感觉到井里的凉气迎面而来。他坐在水井的石壁上，低头摆弄着相机，余光瞥见前方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他身后是大片金黄的水稻以及远山。 “阿奇！” 江疑高声叫道，在小朋友看过来的一瞬间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画面定格。 “江老师。”周奇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近来，腼腆地露出一个浅笑打招呼。 江疑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连连点头称赞，将相机屏幕凑到周奇眼前：“阿奇，快看！多好看，阿奇真上镜。” 周奇看了眼相机里提着木桶略带惊讶看着前方的自己，不自在地扭开了头，微微红了脸。 “阿奇，别害羞啊，小朋友长得多帅。”江疑说着举起相机对准他找角度，“我给你多拍几张，以后我走的时候给你洗出来做纪念。” 周奇没说话，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后把桶挂在绳子末端的挂勾上，慢慢转动木架的把手将水桶放下去。 “啧啧啧，阿奇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大帅哥。”江疑笑眯眯地说道，一连拍了好几张，这才收手将相机挂在肩上，上前帮他把水桶拉上来。 木桶里只打起来半桶水，江疑提上来一看，又将桶放了下去。 “江老师，我一次性只能拎动半桶。”周奇皱着眉看他，担心地说道。 “我在这里，哪里还轮得到你拎。既然来打水就多打一点，免得多跑几趟。”江疑取下来装了满满一桶水的木桶，冲他挑挑眉笑道，“以后劈柴打水的事都交给我吧，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我有力气。下次带两个桶来，一次性多打点。” “江老师，你不用这样的。”周奇绞着手指，不安地抬头看他。 江疑知道他的自尊心让他为难起来，笑了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安慰道：“阿奇你不用觉得给我添麻烦了，我只是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 周奇摇摇头，情绪不高地说道：“你做得够多了，那些肉都是你买的，水果、牛奶也是你买的，你还给我借书。” “你还收留我吃饭呢，喝茶要倒水吧，洗菜淘米也要用水，炒菜煮饭还要烧柴，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是为了自己。”江疑笑嘻嘻地捏了捏他的脸，提起水桶就往周奇家走，一边厚着脸皮回头说道，“以后的重活我包了，阿奇你就负责管好学习和我的胃，可以吗？” “……好。”周奇赶紧小跑跟上。 周爷爷正在门口洗菜，看见两人回来，高兴地将人迎进去，端出刚煮好的玉米热情地邀请： “刚煮好的，趁热吃。农村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招待，只有自己种的些农作物。” 江疑上次就吃过了周奇送的玉米，特别香甜多汁，现摘的就是比城市里买的要新鲜，他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根开心的吃起来：“谢谢爷爷，好吃。” “你喜欢吃就好，等冬天来了地里的红薯也能吃了，到时候我们烤红薯吃。”周爷爷慈爱地说道，佝偻着出去继续洗菜，周奇则去准备生火煮饭，江疑闲坐没事啃完了玉米后便出去帮忙多劈点柴，然后一堆一堆的抱进厨房里堆好。 吃饭时见周奇盯着放在桌上的相机打量，江疑笑着拿起来问他：“阿奇，想试试吗？” “可以吗？”周奇声音里带着紧张和雀跃问道，停顿片刻又不好意思地笑道：“但是我不会用。” “快点吃饭，吃完了我教你，很简单的。” “好。”周奇说着大口扒拉起来。 “哈哈，别噎着了。” 江疑忙帮洗好碗，将相机拿起来开启后递给周奇，相机是哈苏的X1D-50C，十八岁生日时江国舟送给他的礼物，他用了好几年了，十分珍惜，而且相机本身小巧轻便，不占地方，不像其他型号的那种专业相机又重又大像砖头，它的重量很轻，画质又好，所以他去旅行时都会带着。 周奇小心翼翼地两手握着相机，生怕摔在地上坏了，自己可赔不起。 为了避免把周奇弄糊涂，江疑没跟他说什么光圈感光度景深等专业术语，而是极其简单的跟他指了指两个位置，道：“这里是快门，镜头对准你要拍的对象，拍照时按下它就行了，这个是取景器，可以通过这里观察你要拍的东西，不过你就看着屏幕就行了。拍的时候别晃，拿稳了。” “嗯。” “你来试试。” 虽然不懂这一大一小在摆弄什么稀奇玩意儿，周爷爷坐在桌子旁分类草药一边乐呵呵地看着两人。 “爷爷！”周奇将相机对准周爷爷，兴奋的叫道，咔嚓一声按了快门。 “江老师，我会了！”他拍完激动地拿给江疑看，但是没看见刚刚拍的那张照片，皱着眉问道，“咦？怎么不见了？” 江疑笑了笑让他不着急，把刚拍好的照片调了出来：“拍好的照片要从这里找。” “哦。”周奇点点头，又高兴起来，快步走到爷爷身边将照片拿给他看，“看，爷爷，我拍的您。” 周爷爷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相机吃惊地问道：“这是什么？他怎么不跟着我动。”周奇听完轻轻地笑了起来，认真地跟爷爷解释：“爷爷，这不是镜子，怎么动呀。它是照相机，用来拍照片的，可以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记录下来，这样就能永远保存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是个好东西。”周爷爷点点头，和蔼地看着周期称赞道：“小奇真厉害。” 江疑上前拿过相机，拍了拍他的肩说道：“阿奇，我帮你和爷爷拍一张合照吧。” 周期眼底流露出欣喜，快速站到爷爷身后，点头：“好啊，谢谢江老师。” “阿奇，笑一个。”可能是第一次正式地面对镜头，有点不自在，周奇紧紧地绷着一张小脸，看得江疑忍不住笑出了声提醒道。 “哦。”周奇点点头，翘了翘嘴角。 “笑得大一点，你看爷爷笑得多开心啊。”江疑抬了抬下巴继续指点。 “哦。”周奇又调整了一下笑容。 “放松一点，别紧张呀，又没有外人。” “……” “对对，就是这样，头再稍微往左偏一点……过了过了，再往右一点。” “江老师，拍好了吗，我的脸要僵了。”周奇不敢乱动，僵着脸巴巴地问道。 “三二一，好了！” 周奇顿时放松下来，快步上前，期待的说道：“江老师，我看看！” “怎么样？”江疑翻出照片，得意地笑道。照片里爷爷坐在老式木椅上，周奇站在他的身后，手搭在爷爷肩上，屋外的阳光漏进来，虚虚地打在脸上，在另一侧投下一片阴影，背后是古旧的深棕色木板墙，增添了一份质感，一老一小对着镜头笑得很幸福，岁月显得静谧又美好，给人一种生生不息的传承感。 “嗯，拍的真好。”周奇细细地打量照片，满意地点头道，“我喜欢。” 听到小朋友赞赏的江疑哈哈笑起来，挑了挑眉更加得意了，走过去给周爷爷看，“爷爷，您看看。” “我们小奇真俊，长大了肯定是个大帅小伙。”周爷爷欣赏着照片，对着孙子赞不绝口，良久感慨道，“真希望看见我们小奇快快长大成人，再娶一个漂亮的姑娘，爷爷就没有遗憾了，不知道爷爷等不等得到那一天。” “爷爷不许胡说，等我长大了，还要接爷爷去大城市享福。”周奇着急地打断他，小嘴撅了撅，不高兴地说道。 江疑也立即宽慰老人：“是啊，阿奇将来肯定能带爷爷过上好日子，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能在北京聚呢。” “对对，是爷爷胡说，爷爷要跟我的大孙子去看看山外面的世界，还要等着抱重孙子。”周爷爷捋了捋胡须，眯起眼笑着捏了捏孙子的脸，赶紧安抚他，周奇这才高兴起来，随即涨红了脸，局促地看了眼江疑，对爷爷抱怨道：“爷爷你说什么呢，江老师还在这里。” 周爷爷哈哈大笑起来，扭头问江疑：“江老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我们小奇将来要娶个漂亮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请你来喝喜酒！” “爷爷！” 江疑连连点头，看着阿奇耳朵根都红了，笑得更爽朗了，不停地打趣道：“爷爷说的对！到时候我要封个大红包！” “江老师！” 两个大人看着急得说不出话来的小朋友笑得更大声了。 江疑在农村的快乐就是挑逗小孩，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1章 第二天江疑照例睡到了太阳晒屁股才起床，慢悠悠地洗漱完才悠哉游哉地地准备去周奇家吃午饭，大门敞着，进去了却没见着人，周爷爷也不知道去哪了，左右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周爷爷一手拿着弯刀，一手拖着一跟竹子走到了门口。 “爷爷，您这是干嘛？”江疑跨出门槛，走到他身边好奇的问道。 周爷爷把竹子放在地上，憨厚地笑道：“江老师来了啊。我刚刚去屋后砍了根竹子，好给你做竹筒饭。” 老人说着举起刀弯腰打算将竹子砍成小截，江疑连忙上前把他扶进屋里，主动接过弯刀，道：“您歇着，我来。”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周爷爷早把他当自家人了，也不再推辞，和蔼地笑道：“好，那就谢谢江老师了。” “不用客气，既然我叫您一声爷爷，您就把我当自家孙子。” “爷爷真是好福气，一下有了两个好孙子！我们家小奇幸运啊，能遇见你这么好的老师。” 周爷爷看着挥刀劈竹子的江疑，一脸欣慰地说道。 听他提了周奇，江疑这才想起来赶紧问道：“阿奇呢？他去哪了？又去地里摘菜了？” “他去县里卖菜了，每周日县里赶集，人多好卖。” 江疑停下了手，吃惊地看着周爷爷：“他一个人去的？怎么去？走路？” 周爷爷叹了口气垂下头，语气里全是心疼和自责，慢慢的开口道：“没有车，只能走路。” 从小杏村到三清县开车都要将近一个小时，更别说走路了，江疑皱了皱眉，继续问道：“他几点走的？” “五点钟出发的，走得快的话差不多三个半小时、四个小时能到，赶集要趁早。”周爷爷叹了口气，“要不是我腿脚不好，也不用他去，让孙子跟着我吃苦。” “阿奇孝顺懂事，爷爷您也别自责了。”江疑不再说什么，三两下将竹子劈好，替老人抱进厨房。 竹筒饭很香，但江疑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周奇中午吃什么，舍不舍得花钱买午饭，他慢慢地吃着，一边问道：“阿奇午饭怎么解决？” 周爷爷苦笑一声，无奈的说道：“早上带了几根煮玉米和你买的牛奶，在外面吃不划算，他不舍得花那个钱。” “哦。”他点点头，闷声吃饭。 收拾好碗筷，江疑帮忙去水井来回打了几次水，将厨房里的水缸填满后才回了自己的宿舍。 刘武带着几个小孩来找他玩，让他跟他们去摘板栗，跟人玩闹的时间比独处时过的快，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江疑打发了孩子们自己回到周奇家，发现小朋友还没到家。 “爷爷，阿奇怎么还没回来？” 周爷爷倒是不着急，从容地笑道：“卖完的早就可以早点回来，没卖完会多卖一会儿，正常。” “那要卖到什么时候啊？”江疑有些震惊。 “江老师不用担心，最晚十点会到家的。” 江疑吃过晚饭溜达到村口，既当散步也顺便等周奇，天色渐渐暗下来，地里忙碌的人也陆续背着锄头回去了，仍不见小朋友的身影。 “江老师，天黑了，你还不回去啊？等会儿看不清路别一脚踩进水田里了。”一个大伯见他还在村口徘徊，好意提醒道。 “嗯，一会儿就回去了。”江疑笑道，继续沿着小路慢悠悠的来回走动打发时间。 天完全黑下来，不远处的房舍三三两两的亮起了灯，这片田野里却是四下漆黑又异常安静， 江疑打开手机的电筒，微弱的灯光勉强能照到脚下的路，他走到村口的杏树下看着头顶的星光继续等待。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江疑不免有些担心起来，他拿着手机探路，沿着山坡慢慢往下走，不知走了多久，见不远处月色笼罩着一个朦朦胧胧瘦小的轮廓，担心在黑夜里猝然出声会吓到来人，他晃了晃手机的光，让对方提前知道有人靠近了，试探地叫道：“阿奇？” “江老师！”周奇的声音传来，带着惊讶和欣喜，伴随着快步上前的脚步声。 “慢点，别摔了。”江疑赶紧提醒。 周奇走到跟前，仰起脸讶异地的问道：“江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江疑知道他肯定累坏了，爬了这么远的上坡路，大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小孩，他将周奇背着的背篓接过来，里面已经空了，看来今天要卖的都卖完了，他揉着周奇的头笑道：“我在村口等你，见你一直没回去，就来找你了。” 周奇站着没动，过了一会儿煞有介事地说道：“江老师，爷爷说男孩子被摸头会长不高。” “不会，爷爷逗你的，我长得高，被我多模几次能长得跟我一样高。”江疑哈哈笑起来，又多揉了几把小朋友软软的头发，跟他一起往回走。 “今天都卖完了？” “嗯！”周奇高兴起来，声音里都是雀跃。 “晚上怕不怕？” 周奇看向身旁模糊的身影，疑惑地问道：“怕什么？” “怕黑啊。” “有什么好怕的，有月光，不黑。”周奇不解地说道。 “那这样呢？”江疑说着把手机的灯光从下巴处往上打向自己的脸，幽幽地问道。 “……江老师你一点也不吓人。”周奇平静地说道，甚至觉得老师比他还幼稚。 江疑摸了摸下巴，尴尬地放下了手机，讪笑道：“是么。” “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坐车去，不用这么辛苦。”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这条路我走了很多遍了。”周奇摇摇头拒绝。 “反正周末我可以去县里买东西，就当是顺带捎上你。记得下周末等我，我们可以七点出发，坐车八点多就能到了。”江疑算了算时间，提议道。 周奇没说话，江疑补充道：“小朋友长身体的时候睡眠要充足，不然影响长高。” “……”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在村口等你。” 两人披着夜色回到村里已是十点半了，江疑把周奇送回了家嘱咐他早点洗漱休息才回学校，泡了个澡又简单准备了一下第二天要上的课，等磨磨蹭蹭上床到十二点了，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一周快速的过去，周奇看完了《万水千山走遍》，兴冲冲地来找他换书。在周日到来的前一天，江疑联系好师傅，让他早上七点过来接他们，并且提前订好了手机闹钟。 江疑破天荒的在闹铃响之前就醒了，洗漱完才到六点，喝了一盒牛奶慢悠悠去周奇家。周爷爷和孙子已经起来了，正在往背篓里装玉米和一些蔬菜以及草药。 “吃早餐了吗？”江疑跨进了门槛，看着忙碌的一老一少问道。 周奇听见江疑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欣喜，立刻抬起了头应道：“嗯，爷爷煮的面。” 背篓已经被装满了，对于小孩来说看着都沉，江疑撕开一小片晕车贴，走过去拉住周奇，弯下腰来靠近他，将晕车贴贴在了他两只耳朵的耳垂后根部。 江疑轻轻的气息呼在他的脸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周奇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僵在原地没动，只觉得耳后传来凉凉的触感，他呆呆地问道：“江老师，这是什么。” “防止晕车的，山路崎岖颠簸，容易晕，贴上这个就不怕了。” “哦”。周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后根，只觉得耳朵有点发烫，不知道这是不是晕车贴的效果。 江疑给自己也贴了两片，小坐了一会估摸着师傅该到村口了，才背起背篓和周奇一同出门。 “帅哥！你背这么一大背篓东西干撒子的哦？”师傅老远就看见了两人，打趣道，“亏得人长得好看，背个背篓也不像农民，倒像是个走T台的模特儿哦！” 江疑得意的笑着问周奇，冲他挑挑眉：“真的？”周奇腼腆的点了点头。 “我们去赶集，把这一筐玉米蔬菜卖了，顺便买点东西。”江疑对师傅解释道，将背篓放进了后备箱。他打开车门让周奇先坐进去，随后才挨着他坐了进去，砰地关上了车门。 一路上左摇右晃，周奇坐不稳，几次撞倒在了他腿上，江疑干脆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将小朋友牢牢地箍在身侧固定住，每隔一小会儿担心他会不舒服就要问一句：“阿奇，晕不晕？” 周奇摇摇头，闷声说道：“不晕。” 江疑看着他有点发红的脸，狐疑地问道：“真不晕？要是想吐就跟我说，师傅有塑料袋。” “对对，我这里有。”师傅听见赶紧抽出一只手往后递了一个袋子。 江疑伸出另一只手将袋子接过来，随时做好准备，只听周奇吞吞吐吐地说道：“江老师，我不想吐，就是……你把我的肩膀箍得有点痛。” “噢！你不早说。”江疑立即稍稍松了点力度，放心的把塑料袋还给了师傅。 出租车驶进了三清县，师傅看着后视镜问道：“帅哥，是去农贸市场吧？” 江疑询问地看了眼周奇，只见他点点头，便回答道：“对，去农贸市场。” 赶集日街上的人的确比平常多了些，不少人背着背篓去卖或者去买东西，江疑和周奇在农贸市场门口下了车，取出背篓付了车费后，周奇带着他往里走，找了一个空摊位将东西倒出来摆好，玉米放在一块，几颗大白菜放在另一边，然后是药草。 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有卖鸡鸭鹅的，有卖土鸡蛋、自制的剁辣椒、农民自己推的豆腐的，还有大部分都是像周奇这样卖一些自家种的蔬菜和玉米瓜果等等，附近几个村的人都会来这里赶集。周围吆喝叫卖声不断，市场里闹哄哄的。 要卖的东西都摆放好后，周奇安安静静的坐在摊位后面，跟身旁不停拉客的大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江疑揉着他的头发使劲憋笑，假装一本正经的问道：“阿奇，你不学他们吆喝吗？” 周奇微微涨红了脸，显然不好意思张口，静默了半晌才慢吞吞说道：“看上的人自己会挑的。” 江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吗，这么卖太慢了，叫出来才会吸引别人！看我的。”周奇不解地看着他，只听他刚说完接着大声对着来往的行人喊道： “看一看！瞧一瞧！我家的白菜真新鲜！我家的玉米最香甜！白菜无农药~玉米脆多汁~绿色又营养！走过路过别错过！买到就是赚到！买到就是赚到！” 周奇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来往的行人和附近的摊主都被他这一嗓子吸引看了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周奇脸更红了。 江疑一口好听的普通话在众多夹着方言里的叫卖声中显得极为突出，再加上他人长得好看，在人群中异常显眼，各位来买菜的阿姨婶婶老太太们纷纷围了上来，对着白菜和玉米认真地挑选起来，就连本来在隔壁摊主那里挑玉米的阿姨都走回来问道：“小伙子，你这玉米怎么卖的？” 江疑冲周奇得意的挑挑眉，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没说错吧。”然后大声地问他：“阿奇，阿姨问你呢，怎么卖的？” 周奇反应过来，红着脸立即说道：“五毛钱一根。”江疑心里吃了一惊，他在家的时候超市里一根玉米就要卖五块，这里居然只卖五毛，整整十倍的价钱，为了种点作物，农民累死累活，结果只能挣这么一点，倒是让中间商们轻轻松松挣取大利润。 “好，我买十根。” 周奇连忙从背篓里找出塑料袋给阿姨装玉米。 “白菜呢？” “一元钱一把。” “我买两把。” 周奇又赶紧去拿袋子。 待人提了菜走后，江疑这才赶紧提醒他，担心他吃亏：“阿奇，你卖的太便宜了。” 周奇抿着嘴摇摇头，疑惑地看着他：“大家都是卖这个价，卖高了不会有人买的。”江疑想了想，他说的对，毕竟这里只是个小县城，于是不再劝说，站起来继续吆喝。 不到12点，带来的玉米和白菜都卖完了，连同周爷爷晒得那些草药最后也被一家药店老板收走了，总共挣了七八十块，周奇开心的不得了。 江疑背起空背篓，揉了揉他的头笑道：“走吧，我带你去吃午饭。” “江老师，我还不饿，可以等回家再吃。”周奇仰起脸，一脸纯真地说道。 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花自己的钱，江疑弯下腰笑嘻嘻的说道：“可是我饿了，阿奇陪我去吃饭好不好。” 说完不等他点头，江疑就牵着周奇的手往市场外走，去找可以吃饭的地方。左右看了看，感觉都不怎么样，看起来很寒酸，他想到上次吃面的那家餐馆倒是味道还不错，不如就去那里吃。 小地方的好处就在于路线简单，步行也很方便，凭借着超强的记忆江疑牵着小朋友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家李姐面馆，这次来的正是饭点，只有最里面角落里还剩一个双人桌空着，江疑把背篓放在门口，带着周奇走了进去。 “哎唷，帅哥又来了！”虽然只见过一面，老板娘还是记住了他，立刻殷勤地招呼，见他这次带着一个小孩，两人的穿着相貌不像是兄弟，而且年纪相差的看起来也挺大，不禁好奇地问道，“这是你家小孩儿？” 江疑哈哈一笑，牵过周奇的手促狭地笑道：“对，我儿子，长得帅吧。” 老板娘半真半假的打量着两人，有点不相信的问道：“真的啊？看不出来哦，带儿子来我们小地方体验生活咩？” 周奇涨红了脸，挣开他的手赶紧说道：“不是的，他是我的老师。” 老板娘也恍然大悟的笑起来：“我就说嘛，你这老师看起来这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个儿子。” 江疑拉着他在里面的餐桌上坐好。 “吃点撒子。”老板娘站在锅灶旁边问道。 “我还是鸡汤小面。”江疑没看菜单，直接说道，末了又立即补充，“清汤。” “哈哈，晓得啦，你不说我也记住了，上次把你辣的不行。”老板娘偷笑道。 “那小朋友嘞？” 江疑指了指另一侧的墙示意道：“你看看菜单，在墙上。” 周奇看了半晌也不知道选什么好，江疑也不知道他的口味，只好问道：“阿奇，要不然和我一样？” 周奇终于点了点头，他又问道：“你能吃辣吗？”顿了顿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白问，笑道：“你是本地人，应该能吃辣。”周奇又点点头，于是江疑对老板娘喊道：“他也是鸡汤小面，正常做就行！再给他加一个鸡腿！” “好咧。”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一碗白的一碗红的对比鲜明。 “阿奇，你先尝一口，不能吃的话我让老板娘重新煮一碗。”江疑从桌上筷盒里抽出一双筷子，用纸擦了擦递给他。 “嗯。” 江疑看着他挑了一筷子送进嘴里，感觉自己的味蕾都被刺了一下，倾身问道：“可以吗？会不会太辣？” 周奇抬起头来，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不辣，好吃。” 江疑放心地点点头，这才开始吃起来，笑道：“不愧是四川人，这么能吃辣。” 周奇也翘了翘嘴角，轻轻的嗯了一声。江疑一会儿就吃完了，怕他久等，周奇连忙大口扒拉起来，看得江疑不停提醒：“慢点吃，别着急，别噎着了。” 果然他话还说完，周奇就被辣椒油给呛着了，连连咳嗽起来，吓得江疑赶紧起身走到他身边给他拍背，又去给他倒了一杯水，焦急地说道：“看吧，慢点吃。” 周奇终于停止了咳嗽，一口气把水喝干净了，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见他一副可怜相，江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顺手给他抹干眼角呛出来的眼泪，周奇红着脸，埋头继续吃。 “辣吗？脸都辣红了，还要不要喝水？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周奇乖巧地点点头，他便又去倒了一杯水。 “阿奇，吃饱没？”见他放下了筷子，江疑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吃饱了。” 结了帐出来，江疑想再顺便买点东西回去，学校里牛奶和水果还剩了一些，周奇家的也还没吃完，但不多了，既然来一趟，不能空手回去，于是跟师傅打了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他们，帮忙运东西。 江疑带着周奇找遍了整个县最后才找到了一家面包店，品种少看起来又普通，他索性每种都买了一个让周奇尝一尝，看他觉得哪些好吃，就多买一点，可以带回去当做早餐，两人挑来挑去最后买了几个肉松面包和豆沙面包，又去超市买了五箱牛奶，带了一些水果，才高高兴兴回村了。 江疑——平平无奇带货小能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2章 今年中秋假期和国庆假期凑到了一块儿，十月一日一大早，陈佳灵就给江疑来了电话，说自己马上要上飞机了，让他做好准备迎接她，江疑朦朦胧胧的没睡醒，也没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只知道顺着她的话连连答应总不会出错，等到起床后却完全不记得接过她电话这一事了。 他赖到了中午才慢悠悠地起床去周奇家吃饭，下午跟他一起去地里摘玉米，正要准备回去吃晚饭时，就听见村口传来一声甜美的女声，一道白色的身影向他翩翩跑来。 “江疑！” 附近在割稻谷、给菜施肥的大伯大婶都忘记了手里的动作，纷纷停下来打量穿着精致的外来者，津津有味地问江疑：“江老师，你女朋友啊？” “啊？是。”江疑意外地看着村口飞奔过来的人，冲周围人笑了笑，点头承认道。 陈佳灵已经跑到了跟前，一下钻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环抱住他，甜蜜蜜地笑道：“江疑，我想死你了，想我没？” 江疑手里还拿着一个刚摘下来的玉米，被她这一撞直接撞得掉在了地上，周奇微微张了张嘴看着来人亲昵地抱住江疑，默默地蹲下身捡起掉落的玉米，放进篮子里。 “你怎么来了？”江疑放开她，惊讶地问道。 “我早上跟你打过电话的！而且送你来的时候不是也说过吗，国庆来看你。”陈佳灵撅嘴，假意不高兴地说道。 江疑接过她的旅行包，讪讪地笑道：“我早上没睡醒，没听清楚。” 陈佳灵上下打量着，心疼地说道：“你好像晒黑一点了。” “是吗？那是不是没那么帅了。”江疑摸了摸下巴，偏头笑道。 “没有，更有男人味了。”陈佳灵仰头看着他的脸一脸花痴地笑了，抬手又搂住了他的脖子。 “江老师，你女朋友长得真漂亮，跟仙女似的。”一旁的张大婶乐呵呵的看着小情侣打趣道。 陈佳灵侧过头报以甜美地一笑：“谢谢阿姨夸奖~” “姑娘长得真有灵气，这笑起来更好看了，跟江老师真般配，老刘你说是不是。” 老刘撑着锄头把，连声应和，看见还呆呆地站在一旁的周奇打趣道：“周奇，还不快叫叫师母。” 江疑瞥了眼老刘，急急忙忙解释道：“刘伯，您说得太早了，我们还没结婚呢。” “难道你不打算娶我。”陈佳灵娇嗔道，听见刘伯这一句话笑得更开心了，她松开江疑，站稳身体，这才转身注意到身边的小男孩。 “这是你学生？小孩长得好可爱。”她一边问江疑，一边伸出两只手想要捏他的脸蛋，用对小孩子那种甜甜的语气问道，“几岁了呀？” 周奇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她的手，绷着脸没有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画着精致的妆、穿得时髦的女人。 陈佳灵一脸尴尬的收回了手，江疑连忙帮她圆场，揉了揉周奇的头笑着跟她解释：“阿奇有点怕生，不习惯跟陌生人接触，熟悉了就好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不跟我说话。” 周奇眼光依旧停留在陈佳灵身上，没有任何表示，江疑弯下腰来又捏了捏他的脸笑道：“阿奇，叫姐姐。” “爷爷！回家吃饭了。”周奇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这一声打断了，呼哧呼哧又跑来了两个孩子，刘武拉着妹妹刘文一路小跑过来叫道。 “好嘞！”老刘赶紧回应道。 刘武牵着妹妹的手走上前，两人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挽着江老师胳膊看起来跟他很亲密的女人，率先问道：“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陈佳灵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缓解了刚刚被周奇排斥的尴尬，开心的笑道：“小朋友嘴真甜。” 老刘赶紧乐呵呵地跟孙子介绍：“你们江老师的女朋友，叫师母！” “噢。”刘武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兴冲冲地叫道：“师母好！” 陈佳灵摸了摸他的头，笑得甜甜的：“乖！” “刘武，不要乱叫！叫姐姐。”江疑扶额，瞪了他一眼，小孩嘻嘻哈哈地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又叫了一声：“师母长得真漂亮！难怪江老师喜欢你！” 一直没说话的刘文弱弱的开口了，不解的问道：“江老师结婚了吗？” “没有，我们还没结婚呢。”陈佳灵摸了摸小女孩的马尾辫，学着小孩子的口吻甜甜地说道。 “哦。”刘文点点头，一张小脸恍然大悟，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就还不能叫师母。” 陈佳灵语塞，继续耐心地说道：“我们以后会结婚的，只是现在还没有而已。” “那就以后再叫。”刘文歪了歪头，来回看了看两人，甜甜的对她笑道：“姐姐你真漂亮！不过我觉得还是江老师最漂亮，周奇你说对不对。” 陈佳灵和江疑两人同时：“……” “好了，你们快跟爷爷一起回家吃饭吧。”江疑赶紧挥手让老刘带两个小孩回家。 “师母再见！”“哥哥不对，应该是姐姐再见！” 终于送走了凑热闹的几人，江疑准备先把陈佳灵的旅行包送回学校，他弯下腰来看着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的周奇，用商量的语气说道：“阿奇，我去把姐姐的包放回宿舍，你先带姐姐去你家好不好？” 见周奇没反驳，江疑便对陈佳灵说道：“你帮阿奇把这一篮玉米带回家，我等会儿来找你。” 陈佳灵看了眼地上的竹篮，似乎有些嫌弃，轻轻皱着两道细细的眉毛，撒娇道：“不嘛，我想跟你一起，带我去参观参观你们学校。” 江疑拿她没办法，只好无奈地对周奇说道：“阿奇，那你在这里等我，这一篮子你肯定拿不动，我把包送回去了就过来。” 江疑摸了摸他的头便一手拎着大包一手被陈佳灵挽着快步往学校走，周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良久，转身继续摘玉米。 “这个村的条件看起来真的好差啊。”陈佳灵跟在江疑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在小路上，避免沾上泥，“房子都好破旧，哪个是你们学校？” “前面那栋就是了。” 住在小路两边的村民听说江老师的女朋友来了，纷纷跑到门口来看热闹。 “江老师，你女朋友长得真好看哦！” “江老师，你女朋友也是来支教的咩？” 陈佳灵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回应：“奶奶不是，我来看看他，过几天就走了。” 另一个大娘也打趣道：“多陪江老师几天撒，他一个人在这里跟我们也说不上话，怪无聊的。” “我也想，但是我要上班，我们走了，大婶！”说话间江疑带着陈佳灵登上了土台阶。 陈佳灵皱了皱眉，小声抱怨道：“怎么都不铺水泥，全是泥巴路。” “因为穷，没钱。”两人来到空地上，江疑指着二楼的房间道：“那个是我的宿舍，旁边就是我上课的教室。” 陈佳灵觉得有趣笑了笑：“这还挺方便，睡醒了就能直接去上课。” 江疑打开了宿舍门，侧身让她先进去，只听陈佳灵不可思议的喊道：“不是吧！这么破旧！你怎么住下去的！！” 江疑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把她的包放在自己的行李箱旁边，耸了耸肩道：“还好，没那么差。” “厕所呢？”陈佳灵看着一览无余的宿舍，苦着脸问道，“我想上厕所了。” 江疑平静地答道：“在楼下，刚刚一楼的偏房，有一间是食堂，另一间是厕所。” “上厕所还得下楼，这么麻烦啊。”陈佳灵撅了撅嘴，举步往外走。 江疑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半晌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郑重地说道：“你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佳灵狐疑地回过头，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江疑摸了摸下巴，淡淡的说道：“没事，走吧，我们一起下楼，你上完厕所我们去阿奇家吃饭。” “刚刚那小孩家？” “对，因为我不会做，所以这段时间除了在学校吃就是在他家解决的。” 陈佳灵忍不住扑哧一声嘲笑他起来：“活该，谁让你生活无法自理，好不容易来农村了不就应该趁此机会好好学学。” “要烧柴的，要不你试试？” 陈佳灵震惊地张大了嘴：“啊？那算了。” 楼梯刚下到一半，陈佳灵想起来什么，一拍脑袋，赶紧往上走：“你锁门了吗？” “锁了，怎么了。”江疑以为她落东西了，也连忙跟上。 “你不是说要去学生家吃饭吗，正好我给你带了一些月饼，顺便送给他一盒，空手去别人家吃饭不太礼貌。” 江疑掏出钥匙开了门，点头道：“还是女生考虑周到，谢谢你，有心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陈佳灵一撩长发，一脸媚笑道，“要谢谢我不如亲我一口？”说着撅着嘴凑了上来。 江疑笑着将她推了进去，无奈道：“快去取吧，你不是还要上厕所。” “小气，又不差这一会儿。”陈佳灵撇了撇嘴，不乐意地扭着腰进去了。 江疑跟陈佳灵走到楼下，接过她手里的月饼盒，一脸促狭地笑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别走错男女了。” 陈佳灵白了他一眼，娇嗔道：“我又不是傻子。” “好，快去吧，阿奇还等着我们。” 只见陈佳灵刚消失在门帘后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江疑手里的月饼盒差点被她惊得掉在了地上，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陈佳灵一掀帘子飞奔了出来。 “这么快？”江疑故意问道。 “这怎么能叫厕所？！”陈佳灵憋红了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一进去全是苍蝇，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苍蝇！冲着我的脸就飞散了！味道怎么能这么大！那个坑……” 江疑赶紧打断她，笑着安慰道：“没办法，这里的厕所都是这样的，你将就一下，快去。” 陈佳灵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快速钻了进去，速战速决。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玉米地，陈佳灵不停地抱怨诉苦。 “条件太差了，怎么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是原始社会吗。” 江疑眯着眼看向远处的山，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在山边映出无限金辉，笑了笑：“你不觉得这里风景还是挺不错吗。” “不觉得，全是山和土地，有什么好看的，又穷又落后，一点都没跟上现代文明，不知道这里的人怎么生活下去的。”陈佳灵环视了四周的田野，不以为然的说道。 “虽然生活艰难了点，但是他们有他们的乐趣。大城市里的繁华让人拥有了很多却又觉得永远不够，快乐也变得不那么容易。”江疑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还没走到玉米地，远远眺望一眼，地里的农民早各自回家了，周奇也不见了身影，陈佳灵疑惑地问道：“那小孩走了？” 江疑只好带着她往他们家走，点头道：“应该是，小朋友有时候有点倔。” “那小孩看起来还好小，上初二了？” “13岁了，营养不良所以发育比较迟。” “13岁了？！”陈佳灵震惊，“我还以为最多九岁十岁。” 两人走到木板房前，陈佳灵再一次震惊，“居然还有人住这样的房子，感觉自己穿越了，哈哈。” “你小声点，等会儿让他们听见了。”江疑斜了她一眼，不高兴地说道。 “我太震惊了嘛。”陈佳灵不乐意地撇撇嘴抱歉地说道。 江疑挽着她跨进门槛，只见周爷爷正在摆放碗筷，周奇已经开始吃了，他亲近的叫道：“爷爷！我来了。” 应该是周奇提前跟他说了江老师女朋友来村里了的事情，周爷爷一点也不惊讶，热情地站起身招呼道：“来来来，快来吃饭。”说完看了眼正在闷头吃饭的周奇不好意思的对他们说道：“本来是等你们来了一起吃的，但小奇说他饿了，等不及就先吃了。” 江疑走到桌边摸了摸他的头，对爷爷笑道：“没事，小朋友长身体的时候，以后饿了都先吃，不用等着我一起。”说着将月饼递给周爷爷，“我女朋友陈佳灵带来的月饼，马上就中秋节了。” “人家姑娘大老远的专程带给你的，你给我们干什么。”周爷爷连连摆手退却。 陈佳灵甜甜地笑道：“爷爷这是专门送给您的，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照顾江疑。” “哪里的话，是辛苦江老师照顾小奇才对，他还帮我干活，该我说谢谢。”周爷爷不再推辞，只好收下将月饼放在桌子上，和蔼地说道，“快坐下吃饭。” “还有他会干的活？！”陈佳灵来了兴趣，急切地问道，“他能干什么？” 江疑替她盛了一碗饭，瞪了她一眼表示不满。 周爷爷拍了拍江疑的肩，赞赏地说道：“劈柴、挑水、摘菜摘玉米，还会卖菜呢！他陪我们小奇一起去市场，一背篓半天就能卖完，以前小奇一个人得卖一天。” 陈佳灵一脸不可思议地捂嘴笑起来，扭头对江疑说道：“看不出来呀！大少爷！” 江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给周奇夹了一个鸡腿，温声道：“阿奇，多吃点。” “谢谢江老师。”周奇头也没抬闷声说道。 陈佳灵也夹了一块鸡肉，尝了尝称赞道：“柴火炖的鸡肉味道感觉不一样，真香！” “好吃就多吃一点。”周爷爷乐呵呵地说道，“这些肉都是江老师买的，蔬菜是自己种的。” 陈佳灵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吃完笑道：“新鲜！” “现摘的，而且没有打农药的。”周爷爷满意地笑道。 吃完饭小坐了一会儿，江疑才带着陈佳灵起身回学校。 出了门，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天色，陈佳灵两手紧紧抓着江疑的胳膊，尽力贴近他，颤栗着说道：“路灯也没有，还要摸黑回去啊。” “你害怕？” “这么黑，怎么可能不怕。”陈佳灵说着又往他身上靠了靠，不高兴地嘟囔道。 江疑抬头看了看天空，笑道：“小朋友都不害怕，再说了有月光，有什么好怕的。” “月光这么微弱，又看不清楚。”陈佳灵不满道。 江疑笑了笑不再说话，看着月色下朦胧的树林和房屋轮廓，带着她稳步回了学校宿舍。 按亮了房间里昏黄的灯，陈佳灵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看看天花板又看看没有地面砖的地板，被震惊地始终回不过神来，她指着放在桶里的一根铁棍子问道：“这是什么？” “热得快，烧水用的。”江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觉得这名字取得很直白贴切，用它烧水的确水热得很快。 陈佳灵神奇的哦了一声，环顾了四下没见到一件现代电器，不确定地问道：“我想喝水，有吗？” “有。”江疑说着从柜子底下取出一次性杯子，走到桌边提起热水瓶往纸杯里倒了一杯，他中午用电水壶烧了满满一瓶的开水装在热水瓶里，这会儿还是热的。 陈佳灵犹豫地接过杯子，怀疑地看着杯里的水：“干净吗？” 江疑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不干净？” “这个村里看着就不干净的样子。”陈佳灵迟迟不敢喝，皱了皱眉。 “村民全是喝的这个水，喝了多少年了，也没见出问题。井水，很干净。”他也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嫌脏的话，那你刚刚干嘛还在周爷爷家吃饭。” 陈佳灵尴尬地笑了笑，轻轻抿了一口：“干净我就放心了。” “洗澡怎么办呢？”喝完水，陈佳灵坐在木椅上，一脸不敢想象的表情。 “你现在要洗澡吗？” “嗯。” “我下楼去提水。”江疑说着拎起两只水桶往外走，“就在房间里洗，我买了个折叠浴桶。” “等等，我也去，别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我害怕。”陈佳灵赶紧跟上。 水烧好后，江疑打开浴桶将水倒进去兑好水温，然后关上门出来等在门口，直到她洗完出来开了门才进去，把浴桶里的水倒了又打水清洗了一遍才开始给自己烧洗澡水，又把陈佳灵赶到房间外面才赶紧脱衣服，其间陈佳灵几次拍门说自己害怕，把他吓的一个激灵，好在门够结实，一边在心里无语不知道她到底怕什么。 阿奇表示不高兴了，有女朋友还调戏小朋友，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3章 两人忙碌了半天，终于都洗好了澡，刷完牙，陈佳灵看着窄小的单人床，露出娇羞的笑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江疑，我们睡觉吧。” 江疑看着她这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暗道女孩子怎么这么开放，扶了扶额，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在我这里睡，我去阿奇家。” 陈佳灵脱鞋上床，往里挪了挪，眼里放着光，以为他嫌床小，急忙说：“我很瘦的，睡得下两个人。” 江疑眉尖跳了跳，干笑道：“男女有别。” “我是你女朋友！又不是别人，再说了只是睡觉，又不干别的！”陈佳灵不满地抱怨道，虽然她心里是很想江疑能对她做点什么，但眼下江疑压根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她也只能咬咬牙，留下他再说。 “我倒没什么，但是对女生的名声不好。”江疑说着往外走。 “江疑你不是吧！什么年代了？！”陈佳灵见他要走，立刻放缓了语气撒娇央求道：“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江疑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问道：“你在家难道不是一个人睡？” 陈佳灵气结，幽幽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对这里不熟，这所破学校里又没有其他人，外面又死黑死黑的。”非要她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吗，陈佳灵委屈的看着他。 “噢，不用怕，你把门锁好就行，放心，很安全。”江疑笑着说道，继续往外走。 “江疑！” “晚安。”江疑砰的一声关了门，把陈佳灵的怒吼关在了门里。 才到十点，城市里的夜生活往往刚开始，这时候村庄里已经是夜深人静了，农村里没那么多娱乐活动，第二天还要早起干活，因此各家早就熄了灯，早早休息了，没了灯光的映衬显得夜更黑，他出来的急忘了带手机，只好凭着月光摸索着朝周奇家走去。还没走近，依稀就见竹林外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江疑心下一喜，幸好还没睡，快步上前小声地叫道：“阿奇！” 周奇被他吓得一抖，江疑笑嘻嘻地在他身前蹲下，打趣道：“怎么老是被我吓到？对我的声音还不熟悉么。” 周奇借着暗淡的夜色直直地盯着他，他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说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现在想起来真有道理，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来人而不怕被发现。见周奇没说话，看不太清楚，江疑慢慢地抬手不小心擦过他的脸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道：“阿奇，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周奇终于回应了，软糯糯的开口道。 “噢，那我陪你在这里蹲一会。”江疑轻声笑道，调整了姿势和他并肩蹲着。 “爷爷睡觉了吗？” “嗯。” 周奇感觉到身边蹲着的人动了动，手臂擦到了自己的，主动问道：“江老师，你怎么来了？你也睡不着吗？” “不是，姐姐睡了我的床，我没地方睡，所以过来投奔你。”江疑讪讪地笑道，抬头看满天繁星。 周奇听完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可是我家也只有两张床，爷爷一张，我一张。” 江疑抬手，这次准确地摸了摸他的头，满不在乎地笑道：“没关系，我可以跟你挤挤。” 见周奇又不接话了，江疑故作伤心道：“阿奇，你不会嫌弃老师吧。” “不……不嫌弃。”周奇赶紧结结巴巴地说。 “那就好，委屈阿奇了。” 周奇抬起头看着夜空，良久呆呆地问道：“江老师，你们大城市里晚上也有这么多星星吗？” “没有，城市里的星星全被灯光吓得躲起来了。” 周奇似懂非懂，惋惜地说道：“住在城市里的人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吗。” “是啊，有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既无瑕抬头也不懂得欣赏，所以星星也懒得出来了。” 周奇顿了顿，有些矛盾地问道：“那我以后去大城市上学了，是不是也见不到这么好看的星空了。” 江疑笑着安慰他：“你已经见过了，它们就会永远在你的心里，而且你想看的时候还可以回来看。” 周奇释怀的笑了：“江老师说得对。”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又问道：“江老师，你说北京那么大，人们会迷路吗？” “只要找到自己的方向，就不会迷路。” “要是找不到方向怎么办？” “那就问问自己的心，看清楚了之后路也就清楚了。”见周奇半晌没反应，他失笑，自己说深了，小朋友要表达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于是立即说道：“那就给认识的人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噢。”这下周奇马上明白了，点点头，又问，“江老师，你迷过路吗？” “没有，因为我的记忆力很好。” 周奇纯真的问道：“那以后如果我去北京迷路了，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江疑揉了揉他的头，半开玩笑地说道：“好啊，我到时候一定及时赶到把阿奇安全送回家。” “嗯，江老师你真好。”小朋友无邪的笑起来。 夜里风渐渐吹得人有些发冷，他拉周奇起来，催促道：“好了，快点去睡觉了。” 担心他绊倒，江疑牵着周奇轻手轻脚地跨进门槛，又把大门拴好，才跟着周奇摸索到堂屋右侧的房间，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射进来，勉强能看清靠近墙边的一张小窗，在它对面的另一张床上，周爷爷正睡得打呼噜。 江疑指了指床，示意周奇睡里面，等周奇上床以后，他才慢慢地挨着他躺下来，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周奇的脸，小声说了句晚安，然后给两人掖好被子安心睡觉。床很窄，两个人睡有点挤，胳膊和胳膊挨得紧紧的，一会儿就听见江疑的呼吸匀称起来，周奇也不敢乱动，担心吵醒他，闭着眼不知过了多久自己也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江疑是被周爷爷起床的动静给惊醒的，自己一动，周奇也跟着醒了。周爷爷看着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吃惊地问江疑：“江老师，你昨晚不是回去了吗？” 江疑揉了揉模糊的睡眼，下床穿鞋，讪笑道：“陈佳灵睡我的宿舍，所以我过来跟阿奇挤一挤。”说完抱歉地对跟着他下床的周奇笑道：“阿奇，昨晚没睡好吧，等姐姐走了我就马上回去睡，委屈你了。” “没关系的，江老师。”周奇乖巧的摇摇头，出去打水洗漱。 周爷爷提议道：“今晚让小奇跟我睡，你睡一张床。这床本来就小，你个子又高，两个人挤着睡肯定难受。” 江疑赶忙说道：“爷爷不用，我没事，别把您挤着了。” “我就一把骨头了，不挤。”周爷爷笑道，“你去看看小陈起来没，带她来吃早餐。” “早餐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江疑向外走去，只见周奇正蹲在门口刷牙，又跟他打了声招呼，“阿奇，我先回去了，有事的话就来找我。” 周奇含着牙刷点点头，江疑忍不住又摸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才离开。 回到宿舍，陈佳灵已经醒了，门刚一推开，就见她靠着床头坐着眼神幽怨地盯着门口，把他吓了一跳，失笑道：“起床了？洗漱了吗？” “我以为你忘了我还在呢。”陈佳灵撅撅嘴，不高兴地说道。 江疑拿过牙刷，挤上牙膏开始刷牙，含混不清地说：“还在生气啊，一起去洗漱，走不走。”说着端着盆拿了毛巾往外走。 陈佳灵赶紧下床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品跟上，狠狠地等着他的背影，咬牙道：“江疑你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我怎么不懂了，两个人睡真的很挤。”江疑头也不回，咬着牙刷不平地说道，“为了你能睡好，我都委屈我自己和阿奇了。” “你……可是我就想跟你挤。”陈佳灵撒娇地说道，再次央求，“你不在我昨晚都睡不着。” “……” “好不好嘛？” “……不行。” “你又不吃亏。” “所以也不能让你吃亏。”江疑白了她一眼，低头洗脸。 “我不怕吃亏。” “洗好了去吃早餐。”江疑不想再跟她纠缠这个话题，倒了洗脸水端着盆往回走。 “吃什么？” “只有牛奶和面包，还有苹果。” “噢，好简陋。” “不吃就算了。” 陈佳灵瞪了他一眼：“你不能哄哄我吗？你哄哄我就吃。” “……”江疑喝了一口牛奶，又啃了一口苹果，耸耸肩坏坏地笑了笑表示她爱吃不吃，陈佳灵自知撒娇无用，撅撅嘴，只好不情愿地自己拿了面包吃起来。 简单的填饱了肚子，江疑提出带她出去走走，陈佳灵欣然答应了，并且带上了他的相机，好让他帮自己多拍几张照片。 陈佳灵在田地里不停地摆着各种姿势，一会儿站在稻谷前，一会儿蹲在玉米地里，扭扭腰撅撅屁股，指挥着江疑站在这站在那给她拍照，好几次他忍不住很想把相机递给她让她自己当摄影师，但都被他好脾气的压下了，笑容勉强地端着相机连连按下快门。在一个地方拍了好多张后，陈佳灵又带着他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点，两人沿着田埂慢慢走，江疑一眼看见了前方一棵杏树下正在看书的周奇，他不用干活的时候就喜欢靠在这棵树下看书，江疑有时候也会带着一本书挨着他安安静静地坐着，两人各看各的，互不打扰，除了偶尔会为周奇看不懂的地方交谈几句。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几步不惊动他，调好相机参数快速的按下了快门，随后听见陈佳灵兴冲冲地打招呼：“小孩！” 周奇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两个好看的人向自己走来，默默地合上书站起来，乖乖叫道：“江老师，姐姐。” 听见这个长得可爱的小正太终于主动叫自己了，陈佳灵高兴地笑起来，正想捏捏他的脸，想了想还是讪讪地收回了手，不给自己找尴尬，甜甜地问道：“可以帮我和江疑拍张合照吗？” “你别打扰阿奇看书，我帮你拍就行了。”江疑连忙打断她，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走。 “别呀，我想跟你拍合照，做个纪念嘛。” 就在两人拉扯时，周奇轻轻的答应道：“好。” 江疑停下了动作，惊讶地看着他，陈佳灵立马从江疑手里抢过相机，得意的笑道：“你看他都没拒绝。” “谢谢啦～”陈佳灵弯腰把相机递给他，替他拿着他的书。 陈佳灵看到书名，吃惊地问道：“你居然在看《百年孤独》？！看得懂么。”她随手翻了翻书，看到扉页上的名字，扭头问江疑：“你的书？你给这么小的孩子看这种大部头看得懂吗。” “阿奇想看，就让他试着看看，能看懂多少是多少。”江疑耸耸肩。 周奇皱着眉看着陈佳灵，不满地说道：“我不小了。” “对，我们阿奇是大孩子了。”江疑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 陈佳灵尴尬的笑了笑，也连忙道歉：“是姐姐说错了。来帮我们拍照吧，辛苦你啦～” 她挽着江疑的胳膊左看看又看看，自言自语道：“在哪里拍好呢？” 江疑指着身前的杏树，干脆地说道：“这棵树做背景就挺好看的。” “不要，太普通了。”陈佳灵立即拒绝，看着不远处的稻田，拉着江疑就往那里小跑过去， “还是去那边拍吧。” 周奇拿着相机慢吞吞地跟在两人身后。 “快点快点！”陈佳灵激动地朝周奇喊道，站在金黄水稻前的田埂上挽着江疑的胳膊笑得甜甜的。 周奇把相机遇到眼前将镜头对准他们，只见陈佳灵亲昵地挽着江疑，努力露出一个最好看的笑容，江疑也冲镜头淡淡地笑了笑，他犹豫地按下了快门，半晌才呆呆地说：“好了。” “给我看看！”陈佳灵松开江疑快步上前，兴致高昂地叫道。她快速地把照片调了出来，细细欣赏，然后点点头满意地拿给江疑一连串的炫耀道：“我是不是很漂亮，带我出门面子很足吧！江疑，被我追求是你赚到了哦。” 江疑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应道：“是。” “我可没逼你承认，干嘛说的很被迫的感觉，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陈佳灵嘟嘟嘴，把相机还给周奇，让他再拍几张。 江疑哈哈大笑起来：“你也知道，还不是逼我承认么。” “江疑！” 江疑笑得更大声了，觉察到身边周奇似乎按了几下快门，半晌止住笑意才低头对他说：“好了阿奇，你去继续看书，谢谢你了。” “再帮我们拍几张。” “一张够了。” 周奇看着江疑乖巧的说道：“江老师没事，我继续帮你们拍吧。”听他这么说，江疑也不再拒绝，任由陈佳灵安排两人跟着她走来走去。 “这有棵板栗树。”陈佳灵惊喜的看着满树的板栗球，回头冲另外两人叫道，“我想吃，熟了吗？可以吃吗？” 江疑上次跟刘武他们来摘过，笑道：“可以吃，我去摘。”说着上前慢慢攀着树枝往上爬，周奇把相机交给了陈佳灵，跟着他也准备爬树，江疑爬到一半被他惊得眉尖跳了跳，慌忙道：“阿奇，你在下面就好。” “是啊，江疑说的没错，你别上去，不安全。”陈佳灵也赶紧劝道。 “我经常爬树的。”周奇仰起头看着江疑，让他不用担心，说着攀上了一根树枝轻轻松松上去了，“江老师，你摘那边，我摘这边的。” 见他已经上来了，江疑也不再说话干扰他，点点头只嘱咐道：“好，小心点。” 一大一小在上面摘了板栗球丢下来，陈佳灵则在下面把它们捡到一起，直到地上堆了一小堆才赶紧冲树上的两人道：“够啦！下来吧！” 江疑率先下来，见周奇还在树上，连忙叫道：“阿奇，下来吧！” 周奇又抛下来两个板栗球，这才慢吞吞的往下爬，没想到他最后一步他猛地跳下来，身体稍微不稳晃了晃，江疑吓得赶紧扶住他，直到他稳稳站在地上了才松了口气。 “带回去吃吧。”江疑蹲在地上顺着板栗球的裂纹把它剥开，取出里面的板栗，周奇也蹲下来帮忙。 见陈佳灵站在一旁没动，江疑催促道：“帮忙，要吃的人自己都不主动。” “我不是拿着相机和书嘛，没手帮忙。”陈佳灵嘿嘿笑道。 “阿奇，帮姐姐拿着。” “哦。”周奇点点头，把陈佳灵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江疑你……”陈佳灵这下找不到借口了，只好蹲下来皱眉掰着板栗球。 江疑见她一脸不甘心的表情，坏笑道：“你是成年人，要给小朋友做好表率。” 一会儿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晃过去了，江疑回学校找了一个塑料袋把摘好的板栗全都装了进去，三人才慢悠悠地回周奇家吃午饭，下午美美地吃炒栗子，当然主要是周奇炒，江疑和陈佳灵负责吃，周爷爷头一回见家里这么热闹，乐呵呵的笑得合不拢嘴。 晚上江疑照旧来到周奇家过夜，为了让他睡得舒服，周奇跟爷爷挤了一晚，倒弄得他觉得鸠占鹊巢十分不好意思，好在陈佳灵实在是受不了农村的艰苦环境，尤其上厕所这件事简直是折磨，需要做足了思想斗争，不到最后一刻是进不去的，住了两晚后第二天一早她就嚷嚷着要回上海了。 “江疑，我不会要走下山吧？！”江疑回宿舍时，陈佳灵正在收拾自己的衣服，她想起自己坐出租车上来根本没记得要联系电话，不禁懊恼，将最后的希冀放在了江疑身上。 江疑叼着牙刷，见她一脸的生无可恋，忍不住想捉弄她，促狭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真聪明！这里的人进出都是靠步行的，阿奇从小杏村走到三清县最多都只要四个小时，按照成年人的步伐，你应该更快一些。”他眯了眯眼，估摸着说道：“大概，只要三个小时？” “不是真的吧。”陈佳灵欲哭无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江疑递过去一盒牛奶：“多吃点，补充体力，等会儿才有力气走路。”说着拿着毛巾出去了，“我去洗漱了，回来送你去村口。” 陈佳灵取下吸管恨恨地用力朝吸管口插去，虽然房间里就她一个人，但意识到自己还是要注意形象，深吸了一口气，十分淑女地喝了起来，趁江疑还没回来，又连忙找出面包吃了几口。 江疑回来看见她已经收拾好了，桌上还放着一袋开封了的面包，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吃饱没？要不路上带着当干粮？毕竟走那么远的路体力消耗不一般。” 陈佳灵苦着脸，过了一会儿灵机一动，眼里放着光问道：“别人走路，不代表你也走路，我不相信你去县里都是走路的。” 江疑摸了摸下巴，镇定自若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行，入乡随俗。” “手机给我看看？”说得跟真的似的，但陈佳灵一点也不信。 他想了想再晚点去县里可能就赶不上去市里的大巴了，于是不再逗她，哈哈笑道：“我有号码，帮你叫车。” “我就说你的话不可信。”陈佳灵撅了撅嘴，总算放下心来。 师傅一个小时后赶来了，江疑替她拎着包把她送到了村口，陈佳灵依依不舍起来，挽着江疑的胳膊撒娇，迟迟不愿上车。 “亲我一下我再走。”陈佳灵嘟着嘴，期待地看着他。 “师傅等着呢，我给你开车门。”江疑无奈的说道，说着要去拉车门。 师傅靠在车门边看热闹，跟着打趣道：“哈哈，帅哥，我就说你女朋友肯定长得很漂亮撒，赶快亲一口嘛。” 陈佳灵拽住他的胳膊拦着他，不依不饶地说道：“亲我一口。” “那你闭眼。”江疑只好妥协，看陈佳灵立刻听话地闭上眼睛微微嘟起了嘴，他慢慢俯下身快速地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下，在陈佳灵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立马打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一边赶紧给师傅掏钱，催促道：“叔，快走，辛苦你了。” “哈哈，帅哥你还不好意思。”师傅接过钱，乐滋滋地上了车。 陈佳灵一脸被耍了的震惊和失望奋力敲打着车窗，江疑抵着车门冲她挥挥手再见，车慢慢启动，他站在村口一脸笑意地目送车里一脸愤怒的陈佳灵远去，笑眯眯的溜达回村。 江疑一天一个惹恼女朋友小妙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4章 过了两天，中秋节到了，江疑洗完澡带着一盒月饼踩着月光去周奇家，一个人赏月不如跟爷孙俩一起，有个伴。他溜达到竹林外，就见一老一少各自搬了把木椅坐在门口，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将村里照的亮堂堂的，江疑快步上前，爽朗地笑道：“爷爷！阿奇！” “江老师来了！快来坐。”周爷爷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转身就要进屋去给他搬椅子。 江疑赶紧扶老人坐下，笑嘻嘻地说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江老师。”起身正要往大门走，周奇已经搬着一把椅子跨出了门槛，软糯糯的叫道。 江疑赶紧把椅子接过来，放在了他的旁边坐下，温声笑道：“谢谢阿奇。” 周爷爷见他手里拿了一盒东西，惊讶的问道：“江老师，你又带了月饼？” “对，平常不吃但是中秋节一定是要吃的。”江疑说着打开盒子。 “上次小陈带来的那一盒都还没吃完呢。”周爷爷指了指身边的一张小凳子示意道，江疑这 才注意到上面放了几个月饼，疑惑地问道：“那一盒总共就四个，还没吃完？” 周爷爷笑起来，解释道：“我吃了一个，小奇他不吃。” “为什么不吃？不好吃吗，我觉得还可以啊。”陈佳灵给他带的两盒他前几天就吃完了，当早餐解决掉的，谈不上多好吃但至少不是很腻。 “好吃，好吃。”周爷爷摇了摇头连忙说道，孩子大了，自己也不懂孙子的心思，无奈地笑道：“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吃，问他也不说，还叫我全部吃掉。他不吃，我也不舍得吃。” “阿奇孝顺爷爷。”江疑也笑了，摸了摸周奇的头赞赏的说道，“那爷爷都吃了吧，我这里还有。”他说着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新的递给周爷爷，兴奋的说道：“口味不一样，爷爷尝尝这个。” “好。”周爷爷和蔼地笑着接过去。 江疑又拿出一个递给周奇，笑眯眯地说道：“阿奇，冰皮月饼，很好吃的。” 周奇摇摇头没接，他只好撕开包装袋，把月饼拿起来凑到了他嘴边，晶莹奶白的月饼皮散发着淡淡香味，看着就很想咬一口，他不相信周奇能拒绝，谁知他的手刚凑过去，周奇往后靠了靠避开了，江疑也不收回手，继续伸在空中，好心情地劝道：“尝一口，真的很好吃，莲蓉味的，这是我最喜欢的月饼。” 周奇听完更加不为所动，呆了呆半晌才说道：“谢谢江老师，你跟爷爷多吃一点，我晚饭吃饱了，现在吃不下。” “晚饭都吃了这么久了，早消化了。”江疑把月饼朝他嘴边又凑近了一点，无赖地笑道，“快点，吃一口，保证你会喜欢。” 周爷爷见孙子对江疑的示好有些无礼，不高兴起来，沉声道：“江老师，你别管他，不知道他闹什么脾气。” “没事爷爷。”江疑回头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他最大的优点就在于脸皮厚，江疑依旧一副笑脸，将手上的月饼试探地往他嘴边又送了送，惋惜道：“阿奇，我专程给你带的，你真的不尝尝？” 周奇眼睛眨了眨，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不解地问道：“江老师带的？不是姐姐带给你的吗。” 原来这小朋友以为是他女朋友专门送给他的，所以不好意思吃，担心吃了她的心意，江疑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心想真可爱，哈哈笑起来：“不是，姐姐送我的早吃完了，这是我妈买的。” 他让高玉容今天给空运过来的，因为三清县所属的市没有机场，空运只能到省会，像他当初来这里一样，几盒月饼也是一路曲折到了县里，最后他叫师傅帮忙去取，晚饭过后才送来，用了几包冰袋冷藏，口感什么的都还保持的不错。 “哦。”周奇轻轻地应了一声，尾调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所以要不要吃？”江疑依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手上的月饼却已经碰上了周奇的嘴，这下他不吃也得吃了。 周奇就着他的手小小地咬了一口，薄薄的月饼皮凉凉的，糯糯的，入口即化的感觉，又香又甜，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江疑憋着笑问道：“好吃吧？” 周奇反应过来江老师正在喂他，赶紧接过来，微微红了脸点头道：“好吃。” “我就说没骗你。”他也撕开一个，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吃了起来，“吃完还有，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嗯，谢谢江老师。”周奇的声音比月饼还糯。 国庆假结束不久，班上简单组织了一场期中测验，没有公开排名次，但是江疑发现周奇的各科成绩都很优秀，全是满分，考虑到山里的教育情况，题目是出得容易了些，但是其他孩子大部分都是处于及格或良好的水平，差距明显不一样。在周奇之后其次就是刘文，小姑娘虽然是班里年纪最小的，但是成绩很好，英语数学历史等好几科也拿了满分，其他的科目也都是九十多分，两个学生显然学得比别人更快，吸收得更好。 下了课，江疑把周奇和刘文叫到了宿舍，找了一本数学教辅书，这是实验学校的资料，题目难度都偏大一些，他想测测这两个孩子，看看他们的正常水平，随便找了三道应用题让两人做。 五分钟以后周奇就做完了，他刚停下笔把本子递过来，刘文也完成了，江疑拿过两人的演算过程检查，惊喜地发现全对。 “江老师，我们做对了吗？”见他没说话，刘文弱弱的问道。 “全部答对了！”看见小孩一脸的紧张，江疑露出了一个肯定的笑容，赞许地点点头道。 刘文和周奇对视一眼，高兴起来：“真的吗？” “对，这些题目是比较难的，你们都做对了，证明你们学得很棒，老师额外奖励你们一个苹果，要继续保持。”跟大城市里的孩子竞争都绝对没问题，江疑满意地想道，拿了两个苹果给他们，决定以后给孩子们统一上课时主要打牢巩固他们的基础，毕竟其他孩子接受能力没有这么快，但是对周奇和刘文可以额外增加作业难度，针对性的训练，拓展思维。 “谢谢江老师。”两个学生异口同声道。 “你们学的很好，所以我以后给你们布置的作业会比其他同学的难。” 刘文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骄傲地仰起小脸，底气都出来了：“我不怕，江老师你在课上布置的作业太简单了，我早就不想写了。” “阿奇呢？” “嗯。”周奇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乖巧地答应了一声。 “好！以后课上我留的作业你们就不用写了，下课来找我，我们单独布置！”江疑满意地拍了拍手，带两个学生回教室准备上下一节课。 刚进教室，刘文就飞快地跑向哥哥，向他炫耀自己的奖励，刘武很配合地不停夸奖她，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周奇在走向座位前回头看着江疑，一脸期待的问道：“江老师，如果我一直这么努力是不是也能考上北京的大学？” “一定能的。”江疑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周奇这才安心地回了座位。 入秋之后山里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慢慢像向冬天过渡，稻谷早就都收完了，农民们也开始了一年中清闲的日子，串串门聊聊天，孕育各种农作物的大地也得以放个小长假，过个懒散的冬天。 江疑从短袖换上了大衣，又从大衣换上了棉袄，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又湿又冷，让人感觉凉意能直入骨子里，早上不愿从被子里出来，因为冷，晚上不愿钻进被子里，也是因为冷，“布衾多年冷似铁”他算是在南方体验到了。既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他真心佩服当地的村民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挨过来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冬天，要不是穿不下，他恨不得把带来的所有棉袄都穿上。 刚进教室他注意到周奇仍然穿的有些单薄，虽然是棉衣，但是应该是经过了数个冬天捶洗的缘故，又皱又薄，而且看起来像是把大人的衣服重新剪裁改小做成的，打了好几处补丁，顺着他握笔的那只手江疑看到他的手指都冻得皴裂了，他不禁皱了皱眉，刚好对上周奇投过来的目光，他连忙换上笑容冲他点点头。 一下课，他立马向周奇的座位走去，拉着他的手臂往外走，周奇手里还拿着笔，仰头看着他的背影问道：“江老师现在要给我们布置题目吗？”说着朝另一边叫道：“刘文……” “不是，作业下节课再布置。”江疑回头对他温和地笑笑，“去给你的手上擦点药。” 周奇低头看了看自己冻伤的手指，小声说道：“江老师，我不疼。” “不疼也要擦药，好得更快。” 江疑带他进了宿舍，让他先在椅子上坐会儿，自己从行李箱里找出小药箱，当初高玉容什么药都给他备了一点，应该也有治冻疮的，果然众多小药瓶里让他找到了一支冻疮膏。他在周奇身前蹲下，避开冻伤的部位抓过他的手，在每根手指上都挤了一点浅黄色的药膏，然后轻轻地给它涂抹均匀，一边涂一边往他手上吹气，不时观察一下他的表情问道：“疼吗？” 周奇摇摇头，皱了皱眉：“不疼，有点痒。” “千万别挠，越挠越严重，多涂几次药就好了。”江疑给他涂好药，将药膏递给他，嘱咐道：“记得每天涂三次。” 周奇接过药，嘴角微微翘了翘，道：“谢谢江老师。” “嗯，去吧。”江疑揉了揉他的头，站起来，送他出门。 周六一大早江疑就来到了周奇家，周爷爷正在火坑边烤红薯，见他进来连忙从火堆灰里挖出一个刚烤熟的递给他，亲切地笑道：“来得正好，刚烤好的，趁热吃！” 江疑在堂屋里没看见周奇，一边接过周爷爷递上来的红薯连忙问道：“阿奇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奇在门口叫了他一声，“江老师！” “去摘菜了？” 周奇抱着一颗大白菜走进来，浅浅笑道：“嗯，中午吃。” “手好了吗？”江疑把白菜接过来放下，抓过他的手腕察看。 “好了。”周奇乖巧地说道，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 江疑放了心，这才开始慢悠悠地剥红薯皮，剥好后递给他笑道：“趁热吃，吃完陪我去趟县里，司机还在村口等着。” “去县里干什么？” “去买东西。” “哦。”周奇说着便拿着红薯往外走，“那我边走边吃。” 江疑赶紧拽住他，笑道：“吃完再走，吃东西时吹进了风会肚子痛。” 周奇微红了脸点点头，赶紧大口吃起来。 晚上下过一场雨，路上有些湿滑，出租车在盘山公路上小心地行驶着，师傅一边开车一边跟他聊天：“帅哥，过年回家咩？” 想到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放假回家了，江疑开心地笑了，理所当然的答道：“当然回家了，等学校放寒假了就回家。”被他搂着的周奇默默低下了头，一路上闷声不再说话。 江疑觉察到，立即关切的问道：“阿奇，是不是不舒服？”又摸了摸他的耳后根，自言自语道：“晕车贴应该有效果，之前都好好的，怎么还会晕车。” 师傅看了眼后视镜了然地笑道：“你的学生怕是舍不得你回家哦，听到你说要回家了，难过。” “是吗？”江疑狐疑地看了一眼师傅，也轻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周奇的头，说道：“开学前我就回来了。” 周奇没抬头，声音闷闷地小声“嗯”了一声。 江疑继续笑道：“到时候我给你布置二十道题，你每天写一道，等写完我就回来了，这样是不是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了。” “好。”周奇总算抬起了头，看着他眼光动了动。 师傅听见这独特的哄人方式，哈哈笑起来：“小朋友很爱学习嘛，我家娃儿上初中时巴不得没有作业，一个假期可以玩疯。”周奇也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很乖的，学习又好又懂事。”江疑赶紧炫耀自己的学生，骄傲的不行。 “哈哈，还是老师教育有方，不愧是清华的高材生。” 江疑连忙摇头，语气里全是赞赏：“他本来就很优秀，全靠自觉，不是我教出来的。” “娃儿，你说是不是你们老师很会教？” “嗯！”周奇脆脆地答道。 师傅哈哈大笑起来，出租车驶入了三清县，问道：“帅哥，你要先去买什么？” 江疑看了眼车窗外破破旧旧的一连排店铺：“先去买衣服，带我们去童装店。” “好嘞，我晓得一家还可以。”师傅说着一脚踩油门，轻快地往前开去。 看见周奇疑惑的目光，江疑笑了笑：“过年要穿新衣服，我们先去给你买，然后再去给爷爷买。” “江老师，不用了，我们的衣服够穿。”周奇拽着衣角紧张地说道。 江疑揉揉他的头笑道：“我知道，但是新年新气象，新一年穿新衣服表示迎接好运。”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一家门头看起来跟其他店面没多大差别的童装店门口，江疑带周奇下车走了进去。 “买这个娃儿穿的？”老板殷勤地迎上来，乐呵呵地问道。 “对，你看看有适合他的吗？”江疑扫视了一眼墙上挂的样衣，走到两排衣架前动手翻看起来。 “有有有，我们店里差不多都是卖这么大娃儿穿的衣服，找毛衣还是棉衣？” “都要，还有裤子。” “要得！”老板说着帮忙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老板提着一件黑色毛衣和棉衣问周奇：“这个怎么样？” 周奇正打算点头，江疑皱眉看了眼，连忙否定：“颜色太暗沉了，孩子就该活泼鲜亮一点。” 他说着翻出一件贴身长袖、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和一件大红色短棉袄，笑道：“这件过年穿正合适，去试试。” “哈哈，对对，还是帅哥眼光好。”老板将衣服接过来取下衣架，带周奇去里面用一块布帘围起来的试衣间，“你去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 趁周奇在里面换衣服，江疑又找了一条加绒卫裤从帘缝边缘递给他：“把这条裤子也换上试试。” “唔。”传来周奇手忙脚乱的声音，他慌慌张张伸手将裤子拿了进去。 等周奇出来，江疑又找了好几套衣服放在长凳上，他笑眯眯地打量着一脸忐忑的周奇，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去给我看看。” 周奇听话地慢慢转了一圈，换了一身新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精神，那张好看的小脸将原本看起来极普通的衣服也衬得不那么普通，红红的一小只看起来就很可爱，小鹿一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江老师，可以吗？” “可以，非常好看！”江疑上前双手捏着他的脸左右摇了摇，哈哈笑道，“小帅哥，把那几件棉袄也试试。” 周奇微微涨红了脸，将身上的棉衣脱下来又套上了另外几件试了试，江疑满意地看着，扭头对老板说道：“不错，这些都买了。” “买这么多？”周奇惊讶地抬头，准备将身上试穿的浅蓝色棉袄脱下来。 “换着穿，红色那件留着过年穿。”江疑连忙拉住了他的手：“不用脱了，就这么穿着。” “哦。”周奇放下手，微红着脸点点头。 出租车师傅正等在外面，见两人大包小包出来，赶忙替他们打开后备箱，看着周奇打趣道：“娃儿一打扮就是不一样，小帅哥撒。” 江疑爽朗地笑起来：“叔说得对，是个好苗子。” 周奇抿着嘴看着两个打趣他的大人，脸又不自觉发红了。江疑打开车门，跟着周奇坐了进去，继续对师傅道：“叔，再带我们去给老人买几件。” “好嘞！” 师傅的个子看起来跟周爷爷身量差不多，江疑把他拉进去当模特试穿，然后和周奇一起挑选，给老人家买了三套后，才不慌不忙地去超市买些牛奶和水果带回去。 江疑搭着周奇的肩膀在只占据了一间店面的小超市里挑着水果，去结账时经过两排货架，上面稀稀拉拉地摆着一些零食，他自己不爱吃零食，也忽略了小孩子可能会爱吃零食的天性，这时才想起来问道：“对了，你要吃零食吗？”没等周奇答话，他拿起一盒包装很像奥利奥的饼干，只见上面写着的却是“奥利美”，他皱了皱眉，又拿起一袋包装跟旺仔牛奶糖一样的红色糖果，只见上面字却是“王子牛奶糖”，江疑眉尖跳了跳，这都是什么啊，难道不会吃坏肚子？立即干脆地放回原处，摸了摸周奇的头牵他去结账，镇定地说：“还是不要吃了，垃圾食品，影响长高。” 周奇认真的点点头，仰头看着他高挑的背影，嘴角翘了翘：“嗯。” 第15章 第15章 王校长刚通知他放假时间，江疑就立即着手买回家的票了，在村里手机没网，只好打电话给高玉容让她帮忙网上订票，预定航班的时间要将就火车到成都的时间，而他从来没想到春运居然这么难买票，提前了半个月都没抢到从他们市里去成都的火车票，最后买到了腊月二十六那天的火车票和第二天一早的机票，这样就得在成都过一晚，有时间倒是可以去春熙路逛逛，江疑无奈地想，好歹买到了票，总算能回家了。 火车是下午六点的，从三清县到市火车站要坐三个小时的大巴，而且每天大巴的趟数有限，时间固定，江疑算了算时间，只有坐一点半的车最合适，等不及吃午饭便叫师傅来村里接他。 回去过年只要带一个行李箱就行，他简单收拾好了几件衣服，拿着一本数学练习册匆匆往外走。 周爷爷家的大门白天永远敞开着，江疑跨进门槛，堂屋里没有爷孙俩的身影，只听见旁边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他走了过去，周奇正在炒青菜，爷爷在一旁切肉，两人都没注意到他。 “阿奇。” 周奇听见动静连忙转了过来，眼底一闪而过的欣喜之后是一丝丝的不舍，他看到江疑手里拿的练习册，闷声问道：“江老师，你要回家了吗？” “对，所以我来给你布置题目了。”江疑对他笑道，扬了扬手里的练习册，“原本计划回家的时间早一些，所以现在不用二十道题了，等你写完十二道我就回来了。” 周奇把习题册接过去，“从今天开始算吗？” “从今天开始算。”江疑笑着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一股味道自锅里传出来，周爷爷惊呼道：“糊了！锅里糊了！” 周奇连忙回身拿起锅铲翻炒，江疑哈哈笑起来，转身往外走，对周爷爷打了声招呼：“爷爷我走了，年后见。” “不吃了饭再走啊？” 周奇也回过头来看着他，江疑摆摆手笑道：“来不及了，迟了赶不上大巴。” 江疑回学校取了行李箱径直往村口走去，师傅已经等在杏树下了，乐呵呵地帮他打开后备箱，问道：“咋个现在才回家，只有三天就过年了。” “一直买不上票，没想到春运能有这么多人。”江疑耸耸肩，开门坐了进去。 师傅连连点头，一脸苦不堪言的表情：“确实，都赶着回家过年撒，每到过年的时候火车上挤都挤不动，过道上都睡得全是人。” 江疑来了兴趣，搭话道：“叔，你坐过？” “是啊，早年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打工，一年就过年能够回家，赶上春运实在是太累了哦，那个时候只买得到站票，一二十几个小时咋个可能站得起，只好随地躺，火车上又挤又脏，推零食、盒饭的小车来了走不动就赶我们，挪都没地方挪，唉哟……” “不是吧，这么挤？在外确实不容易。”听他说得这么惨，江疑不禁担忧起来，但想到自己只坐两个小时火车，而且有座位，所以应该影响不到自己，又立马放心了。 “是啊，苦的就是农民工，所以我教导我家女娃儿一定要多读书，像你们这样的大学生就不用吃我们没文化的苦了。”师傅想到还有一个学期就要参加高考的女儿，笑了起来。 出租车准时送他到了汽车站，买了票还有二十分钟发车，小小的车站不像他来的时候那么冷清，现在挤了很多人，但是几乎都是坐车从外面回来的，没有几个是像他一样坐车往外走的，车站门口等了好多接车的人，分别一年没见的亲人们迫不及待的互相询问近况，然后高高兴兴的一起往外走。 江疑选了个前排靠窗的单人位置坐下，大巴上算上司机总共才七个人，刚到一点半就准时开动了，缓缓驶出汽车站的停车场。进入国道以后，车窗外是一成不变的青山和常绿树林，江疑塞上耳机闭眼听歌，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车内的嘈杂声吵醒，睁眼发现车已经停了，难道到了吗？他疑惑地想着，摘下耳机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仍旧是山和树林。 “师傅，还要等多久哦？”一个男乘客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是啊，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我还急着去市里办事。”另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传来。 江疑往前面看去，只见前方所有的车都停了，现在排成了一条长龙，他不解的问道：“师傅，怎么了？” “我们都在这里堵了一个小时没动了，你不知道咩？”师傅震惊地回过头。 江疑讪讪的笑了两声：“我睡着了，没感觉，到底怎么了？” “前面山体滑坡了，泥土石块堵在了路上，现在正在紧急清理，等清干净了车才开的过去。”一个乘客好心地解释。 “没砸到路过的车吧，没有人受伤吧。”江疑惊了一跳，赶紧问道。 “这个真是万幸，没有人受伤，这条路上车流量本来也不是很大，据说一张小车刚开过去，泥石就滚下来了，擦着他的车尾巴，好险。我们这些后来的车就被挡在路的这边了，消防队的还在清理。”司机庆幸地说道。 江疑点点头，看了眼手表，快到四点了，连忙问道：“师傅，六点之前能到市里吗？” “这个我不晓得哦，现在也不确定，不晓得撒子时候能清干净。” 看他焦急的神色，师傅好奇的问道：“你也要去市里办急事？” “我赶六点的火车。” 师傅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晓得赶不赶得上哦，谁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江疑不停地看着手表，看到后来都没耐心看了，索性随缘，不知道又等了多久车缓缓动了起来，速度逐渐正常。 “诶！终于好了，可以走了！”之前那个女乘客高兴地叫了起来。 幸好大巴车经过火车站，江疑下了车取了行李箱就往进站口跑，天色很黑了，路灯也亮了起来，他也顾不得看时间，直到安检的时候工作人员验了他的身份证，说他那趟火车早就开走了，这才看了一眼墙上显示屏上的时间发现都已经到六点半了，他只好按照指引来到售票厅办理改签。 “麻烦帮我查一下有没有明早8点之前能到成都的车次？” 售票员快速的查询了火车信息，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先生，车次是有，但是票已经卖完了。” 江疑眉尖跳了跳，想了想又问道：“那什么时候的还有票？” 售票的小姐姐礼貌地笑了笑，平静的说道：“过完年之后，大年初三的还有余票。” “……”那时候回家还不如不回，也待不了几天。 “因为您个人的原因导致误车，是不能退票的哦。先生，您看您是打算重新买大年初三的票，还是？” “我知道，不用了，谢谢。”江疑捏了捏鼻梁无奈的说道，拖着行李箱出站。 湿冷的风呜呜地吹着，江疑紧了紧棉袄的衣领，站在路边不甘心地拦下第三辆出租车，“师傅，去成都吗？” “撒子？！跑那么远，在开玩笑？不去。” “师傅……”江疑话还没说完，出租车一溜烟就开远了。 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遇见拒绝他的人，江疑吸了吸鼻子，坐在行李箱上抬头望天。 “哔哔——” 他看了过去，面前又停下了一辆出租车，师傅热情地探出头来问道：“帅哥打车不？” 江疑已经没有了期待，保持着姿势没动，缓缓问道：“成都去吗？多少钱都行？一千两千？” “帅哥你是不是喝醉咯。”师傅鄙视了他一眼，立即开走了。 “……”他看着像是喝醉了的人么，双目清明脸不红，说话利索不结巴，江疑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地想道。 江疑不再尝试，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有些冷了，拦了一辆出租车：“去汽车站。” 二十分钟后，江疑拖着行李站在了大门紧闭的汽车站售票大厅前。他扭头冲已经起步的出租车大喊道：“师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没有末班车了！！！” 师傅远远的声音被风吹得听不太清：“你也没问我啊！我不知道你是来坐车的撒~” “……”江疑整个人在风中凌乱，再次在行李箱上坐下，先把机票给退了，一边等下一辆出租车。 “帅哥等车咩？” “三清县去不去？”江疑皱着眉问道。 “不去，一来一回就要六个小时，太远了，而且太晚了。”师傅说着就开走了。 “……” 在这个人人都往家里赶准备团圆的晚上，江疑头一回体会到了钱有时候真的不是万能的，他搜了搜附近的酒店，决定第二天一早再回小杏村，然后给爸妈张铭宇他们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们过年不回家了。 “帅哥，坐车咩？”又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面前。 江疑点点头，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说道：“去金玉大酒店。” “好嘞。”司机喜滋滋地一踩油门，开出去了。 已经明确过年是回不去了，江疑第二天在酒店睡到了自然醒才不急不忙地起床，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后才去办理退房。本想看看市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但是似乎并没有，这个市很小，没有地铁，只有不复杂的公交路线，也没有出名的旅游景点，只有一些哪里都能看见的人民公园，于是打了辆车直接去了汽车站，刚好赶上十一点半的这一趟大巴。 下午到了三清县，又索性吃了顿饭才给师傅打电话。 出租车一会就赶来了，师傅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帅哥，你咋个又回来了？” “这个……没赶上车，过年回不去了。”江疑拖着行李箱，无奈的说道。 …… “帅哥你也太背时了！这么巧就能遇见山体滑坡。”师傅开着车在盘山公路上，听完他的奇遇，虽然觉得幸灾乐祸有点不地道，但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地说道。 “等哈你那个小同学看见你了怕是要开心地蹦起来，哈哈哈哈。” 听他提到周奇，江疑的心情稍微不那么郁闷了，嘴角扬了扬。 “那些司机也太傻了吧，给那么多钱都不跑，要是我在市里就好了，我绝对给你送到成都去！”师傅絮絮叨叨地继续说，充满着羡慕和遗憾。 “不过我在这里也好，能遇到帅哥你这个大客户！哈哈哈。”师傅想着爽朗地笑起来，这小半年他可赚了不少钱。 到了小杏村，江疑临下车时，师傅提醒道：“帅哥，三十和初一这两天我就不做生意了哈，你要是要到县里买什么东西或者要我给你送什么东西上来，这两天就赶紧联系我哦。” 江疑付了钱道谢，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拖着箱子往学校走，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找周奇。 远远的就看见竹林上方飘出炊烟，应该是在做晚饭了，他沿着小路走进去，来到门前，正想着要不要吓一吓周奇给他一个惊喜，只见周奇端着一盆水跨出了门槛，看见他小嘴微微张了张，即便是吃惊的时候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有叫人细致观察才能看得出他的具体情绪，半晌他才呆呆地叫了一声：“江老师？” 江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回来了！惊喜吗？” 周奇抿了抿嘴，将洗过菜的水泼进外面的竹林里，点点头，语气很轻快：“嗯。”激动完又立马恢复了平静，疑惑地看着他：“江老师你怎么回来了？” “我……” 周爷爷听见动静，也出来查看情况，惊讶地问道：“江老师回来了？” “对。”江疑苦笑了一声，解释道，“没赶上车，回不去了，只能在这里过年了。” “回不去了？那你要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了，家人肯定也都盼着你回家团圆，这下两边都失望了。”周爷爷同情地说道，随即老人家高兴地拍拍手，道：“正好啊，那就跟我们爷俩一起过年，今年我们多个伴，热闹！” “好，那就打扰了。”江疑笑了笑，对周爷爷投去感激的眼光。 “不打扰不打扰，你能跟我们一起过年，小奇太开心了！”周爷爷看了眼自己的孙子，乐呵呵地说道，“还在外面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坐。” 江疑这才赶紧跟两人一同进屋。 周奇回了厨房继续帮爷爷炒菜做饭，江疑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笑嘻嘻地问道：“阿奇，今天的题写了吗？” “写了。”周奇搭着凳子在灶台前拿着锅铲翻炒了一下牛肉，点点头。 “等下给我检查一下看做对了没。之后的十道题就不用写了，明天开始好好享受假期，开心的玩。”江疑想了想，满意地说道。 周奇拿锅铲的手一顿，“十二道题全都写了，还往后写了一些。” “你全写了？！不是说一天写一道就行了吗？”江疑吃惊地看着他。 “我昨天下午没忍住。”江老师说过等他写完他就回来了，现在他真的提前写完了，江老师也真的回来了，不会是他写了那些题的原因才导致江老师回不去的吧，周奇默默的想着二者之间的联系，有些紧张地小声说道。 江疑眉尖跳了跳，见周奇的反应也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立即安慰地说道：“阿奇，我没赶上车是因为去市里的路上山体滑坡了，跟你没关系。” 周奇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安地问道：“有人受伤吗？” “没有，但是清理道路花了不少时间。” “哦。”周奇轻松下来，把牛肉捞起来装盘。 江疑帮爷孙俩把菜端上堂屋里的桌子，便在一旁检查起他写的题，意料之中的全对。 “江老师，不吃晚饭吗？”周爷爷见他放下练习册打算出去，连忙挽留道。 “我下午才吃，还不饿。”周奇也看着他，江疑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明天来找你，我们去买点年货。”说完出门回学校了，晚上洗了澡又给陈佳灵通了个电话，才知道她过年也不回家了，他笑了笑，本来还想了一通话安慰她，现在倒是刚好。 这两天出门打工的年轻人都回来了，村里热闹很多，江疑早上是被吵醒的，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众人在喊着什么号子，他快速的洗漱完换好衣服也出去看热闹，循着声音过去就看见七八个村民抬着一只猪在邹军家前面的坪地上放下，几乎村里人都围在那里。 “江老师！”站在最外面的的刘武眼尖，一眼看见了他，激动地叫道：“你没回去呀？” 江疑快步上前，笑着说道：“对，在干什么呢？” 刘文也看见了他，开心地说道：“杀年猪！江老师你不是回家了吗？”一年中只有过年的时候家里才能吃到很多肉，村民们个个都很开心，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过年不回家了，体验你们这里的习俗。”江疑豁然地笑道，瞥见了对面站在爷爷身边的周奇，对方也看见了他，正直直的盯着这边，他冲周奇笑了笑绕开人群快步走到他身边，捏着他的脸道：“阿奇，你也来凑热闹啦？” 周爷爷慈爱地看了眼孙子，道：“他在家里只知道看书，被我拉来的，看看热闹，等会儿我们也买几斤猪肉过年好吃。”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嗷嗷”几声惨叫，那只重达三四百斤的土猪此时四只脚正被捆在杀猪凳上，四个人同时紧紧按着它，它像是预感到了危险，奋力地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声，这时两个中年男人从邹军家抬出一大桶开水，另一个人则拿着一把大刀站在以杀猪凳做成的巨大砧板旁对准了猪的脖子，猪叫地越发凄厉了。 江疑赶紧把周奇拉到怀里，捂住了他的耳朵，不让他看这残忍的场面。他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只见屠夫一刀下去，猪血缓缓流了出来，底下有一个大木盆接着，猪叫地越来越大声，挣扎的越越来越剧烈，随着放出的血越来越多，它渐渐安静下去，慢慢不动了，待血放完后，屠夫拿起木瓢舀刚刚抬来的开水，浇在猪的身上给它褪毛，毛除干净后就开始开膛破肚，取内脏，这时村民纷纷上前去吩咐他自己要买哪一块的肉、买多少，让屠夫按照自己的要求切，然后称重给钱。 江疑并不是素食主义者，但亲眼看见杀猪的这个过程，还是有些不忍心，他为自己矛盾的心理感到好笑，松开了周奇，只见他的一张小脸都憋红了，笑道：“好了，太血腥了，小朋友还是不要看的好。” 周奇红着脸点点头，仰头问爷爷道：“爷爷，我们也去买肉吗？” 周爷爷乐呵呵地看着两人，慈祥地说道：“对，我们去买点排骨和里脊肉。”爷爷考虑到江疑不吃肥肉，于是买的纯瘦肉。 称好了肉，江疑正要付钱，周爷爷连忙打断了他：“我自己给钱，就算你不跟我们一起过年，我也是要买肉的，我们平常卖菜存了一点钱。” “好。”江疑笑道，不再跟他客气，让老人家自己付钱，他站在一旁帮忙把称好的肉装进袋子里。 周奇：啥时候做完啥时候回，那我快点写。 巴啦啦能量，江老师闪现魔法！ 江疑：想不到还有点玄学在里面，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允诺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6章 江疑跟着爷孙俩把肉送回了家，又到厨房里看看还剩下什么菜，发现只有够吃一顿的牛肉了，盐也剩的不多了，地里倒是还有大白菜和萝卜，他想了想还是得去趟县里再多备一点，于是给师傅打了电话，带着周奇一起下山，看看需要买些什么。 临近过年的这几天，市场上每天都是集市日，一天到晚都很热闹拥挤，江疑搭着周奇的肩膀带着他在摊位之间逛来逛去。 “买点海带结怎么样？”江疑看着绿油油的海带问周奇，不待他说话便上前去问老板怎么卖的。 “帅哥，我们家海带好吃，从外地进来的，刚刚好多人都买了，只剩这一点了。”老板殷勤地替他拿来塑料袋。 “好，这些都要了。” “要得要得！”老板高兴的装起来称重。 两人又来到水产品区，江疑问道：“阿奇，买点鱿鱼？” 周奇一脸的犹豫，纠结的说道：“江老师，不要了。” 江疑以为他不舍得花钱，笑着安慰道：“没事，不用担心花我的钱。”说着就要上前找老板给他选几只，周奇连忙拉住他，有些尴尬地小声说道：“江老师，天天吃鱿鱼，我都吃腻了，实在吃不下了。” 江疑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捏着他的脸道：“不好意思，是老师考虑不周到。”他只知道小朋友喜欢吃便天天给他吃，但没想到就算他爱吃，同一种东西吃久了也是会吃腻的，他自己倒知道换着口味，到了小朋友这里就不知道转弯了，江疑讪讪地笑了笑，带着他往另一边走。 “那买一条鱼吧，年年有余。”江疑看着水箱里的黑压压一片的鱼问道。 “嗯。”周奇这下点了头。 江疑也不认得这都是些什么鱼，指了一条比较大的，叫老板给捞上来，一称足有八斤重，他等老板杀鱼的间隙悄声问周奇：“阿奇，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江老师你不知道吗？”周奇睁着一双大眼睛纯真地问他。 江疑尴尬地笑笑：“考考你。” “草鱼。”周奇轻轻松松地答道，又指着水箱里的鱼一一说道：“鲫鱼，鲤鱼，鲢鱼，鲶鱼。” “……”江疑看着这些鱼，在他眼里只有大小的差别，并无外观上的差别，反正全是鱼，都是一家人么，他呆了半晌立马赞赏他：“阿奇真棒，全答对了。” “嗯。”周奇愉快地应道。 老板把鱼剖好装袋递给他，付了钱后两人继续走，肉类买得差不多了，江疑两只手也提不下了，于是先出去把买好的东西放进门口的出租车里，才又回到了蔬菜区。 “家里只有萝卜和白菜，我们再买点其他蔬菜回去吧。”江疑低头问周奇。 “好。” 江疑来到一个大姐的摊位前，挑选了一下示意她拿塑料袋：“我们买点西兰花。” “帅哥，你拿的那个是花菜。”大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又指了指旁边绿色的一堆道：“西兰花在那边。” 江疑扶额，有区别么，不就是颜色不一样，连味道他觉得都是一模一样的，他接过袋子，讪讪地笑道：“我知道，我是想先买一点花菜，再买一点西兰花。”说着拿起一颗白色的花菜放进袋子里，又走到另一边去拿绿色的西兰花。 “江老师，买了花菜就不用买西兰花了，味道差不多呀。”周奇不解地看着他。 “好，听阿奇的。”江疑立马停住了手，他本来就没想两个都买，就说了味道确实一样么，他挑了挑眉，笑眯眯地说道。 “阿奇，买点菠菜好不好，对眼睛好的。”大姐还在称重，江疑继续挑着其他的菜笑嘻嘻地问道。 “可是江老师，你拿的那个是油麦菜。”周奇认真地说道。 “……咳咳。”江疑赶紧放下，这些绿色蔬菜触及到学霸的知识盲区了，除了大白菜，其他 所有的带叶子的菜全都统称青菜，在他看来都有叶子和梗，实在难分，只知道菜名但是对不上号，他咳嗽了几声正色道：“我知道，这不是询问你的意见吗，你吃我再买。” “我吃。”周奇点点头。 “……好。”江疑看了眼一片绿油油的青菜，顿了半晌叫道：“大姐，再帮我们称一点菠菜。”他松了口气周奇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挑，欣慰地想小朋友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 “要得！”大姐把刚称好的西兰花递过来，又转身扯了一个袋子替他装菠菜，“帅哥，要几斤？” “五斤吧。”江疑看了眼，仔细辨认菠菜和其他青菜的区别。 “要得！” “我们再买点西红柿？”江疑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这下绝对不会错了，放心地笑道。 “好。”周奇乖巧地点点头。 两人路过豆腐摊，周奇主动说道：“江老师，我们买点豆腐吧，爷爷说过年一定要吃豆腐的。” “好啊，阿奇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江疑捏了捏他的脸，上前让老板装了两块白豆腐。 “再买些丸子。”他看见老板还顺带卖一些丸子，连忙说道。 “要得！”老板乐呵呵地给他称丸子，“都是我自己做了过年吃的，做的多，就出来卖一些，你们放心吃，绝对好吃！” 买好菜之后买了一些水果，几斤瓜子花生，出去之前又想起来买了两包盐和其他一些调料，这才走出市场。 “那边有卖春联的，我们去买副对联吧，阿奇。”江疑把菜全放进了后备箱，抬头看见有个小贩推着板车走到了市场门口，上面挂了一些大红灯笼，车上堆着许许多多的春联和福字。 “明天王校长和李老师张老师会在学校写春联送给大家，他们每年都会在村里替大家写的。”周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摇摇头说道。 “那我们去买一对灯笼。”江疑笑眯眯的抓着他的手就朝小贩跑去，回头冲车里的师傅喊道，“叔，再等一下，我们去买灯笼！” “好嘞！” “江老师，有春联就够了，不用浪费钱了。”周奇被他拖着，犹犹豫豫地说道。 “不叫浪费，挂灯笼喜庆，过年接好运！”江疑捏了捏他的脸，笑嘻嘻地说道，指着一对绣着金色福字的大红圆灯笼说道：“这个怎么样？” “帅哥眼光真好撒，这个款式的就只有这一对了，质量很好，又漂亮，这只上面是万事如意，另一只是心想事成。”老板赶紧夸道，取下来给他细细看。 “老板，这对我们买了。”江疑满意地说道。 老板见他连价格都没问就立即爽快地说买，赶紧喜滋滋地给他装好，说道：“这对要218块钱哦。” “可以微信支付吗？” “可以可以！”老板赶紧拿出收款码递过来。 “好了。” 听到一声到账提示，老板眉开眼笑连连哈腰：“帅哥发财，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江疑哈哈笑起来：“谢谢啦！”提上灯笼牵着周奇高兴地走回出租车，后备箱里放不下了，只好把灯笼放在副驾驶上，这才满意地上车让师傅开回小杏村。 年货买的太多，好心的师傅又当了回苦力，帮忙把东西一起送进周奇家，当然最后少不了一份可观的报酬。 “新年快乐哦，年后再见。”师傅喜滋滋地往回走。 “谢谢叔，你也快乐！”江疑高兴地送他出门。 周爷爷从厨房出来，看见堂屋里一下堆了这么多东西，还有两个大红灯笼，吃惊地问道： “买这么多？” “不多不多，过年师傅不送货，所以多屯点。”江疑拍拍手，从地上提起几个袋子问道： “这些鸡啊鱼啊肉什么的该怎么处理？” “我去滋点盐挂在窗户边，有风吹着就不会坏。”周爷爷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接过两袋子鸡肉，江疑和周奇立即帮忙把其他的一起给他送进厨房。 “爷爷，我来吧，您去休息。”周奇把剖好的草鱼放在砧板上，准备撒盐。 周爷爷拉开他，和蔼地说道：“不用，你去跟江老师玩。”说着拿过他手里的盐往鱼肉上慢慢撒匀。 江疑见状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便拉过周奇往外走，笑道：“我们去挂灯笼。” 一人拿着一个灯笼来到大门口，江疑抬头看了看屋檐的构造，放下灯笼，搬了一把椅子过来，问道：“有钉子和绳子吗？” “有。”周奇说完返身回屋里寻找，不一会儿拿出两个钉子和一截细绳，江疑接过来把绳子分成了两段，笑道：“钉子有了，锤子呢？” 周奇红了红脸，连忙往里走，一边说道：“我去拿。” 等周奇拿着锤子返回来时，江疑已经站在椅子上了，他接过锤子，看准了位置轻轻地把钉子钉上去，因为房子是木板结构，很容易就钉进去了，留了一半的钉子在外，将它敲弯成一个弧度，再套上了绳子，弯腰对周奇说：“阿奇，把灯笼递给我。” “嗯。” 江疑接过来，用绳子穿过灯笼上方的铁丝拉环，然后打了个结，第一个灯笼就挂好了，他跳下椅子挪到门的另一边又挂上了另一个灯笼，看着挂好的大红灯笼，江疑满意地拍拍手，冲周奇挑挑眉笑道：“怎么样？” “好看。”周奇呆呆地看着大门上方两个鲜红的灯笼，又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江疑由衷地说道。 江疑早上再一次被吵醒，这一次嘈杂的声音感觉近在咫尺，他揉着眼睛起床，走到门口往楼下一看，王校长和两位老师在学校的空地上拼了四张课桌，正在往红色宣纸上写对联，村民们全挤在桌子前，三人每写好一份就给大家挑选，拿到春联了的人也不走，继续看热闹，众人说说笑笑。 “江老师！”刘伯刚好抬头看见他，热情地叫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已经起来了。”江疑挥挥手笑道，说完下楼洗漱。 江疑经过他们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时，听见李婶叫道：“江老师会写吗？要不江老师帮我们也写一份？” 他笑了笑，摆手道：“王校长他们写就好了，我就不献丑了。” “什么献丑，我们几个农民大字都不识几个。”刘伯拿着一副春联春联笑道，“图个热闹吉祥。” “江老师的粉笔字写得很好看的，一点也不丑。”李小云赶紧说道。 见他手里还端着洗脸盆，王校长也笑道：“江老师你赶紧去吃早餐，我们写就行了。” 江疑冲大家点点头上楼了，简单吃了点面包和牛奶，再下楼时，村民们已经散去了，只留下王校长一个人收拾满桌子的红宣纸和笔墨。 “校长，我帮您。”江疑走上前将宣纸收拢来折好。 “好。” 正准备收拾毛笔时，一抬头看见周奇从土阶梯口走来：“阿奇？” 周奇乖乖地叫了两人，说道：“爷爷让我来取春联。” “来得正好，我们刚要收拾，再迟一点就没了。”王校长赶紧把折起来的宣纸重新打开，亲切地说道。 江疑也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我还以为你早就拿回去了。” 王校长看了江疑一眼，眼睛滴溜一转对周奇笑道：“每年的春联都是我和张老师李老师写的，今年想不想看看新鲜的？” 周奇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新鲜的？” “刚刚李小云说你们江老师的粉笔字写得特别好看，要不要叫江老师来写这副春联？”王校长指了指江疑，笑得眯起了眼睛。 “真的吗？”周奇语调微微上扬，开心起来，“江老师刚刚写过了吗？” “没有，等他睡醒我们都写的差不多了，大家都拿到了。” “那只有我的春联是江老师写的？”周奇仰起头问江疑，一脸的认真。 江疑无奈地摇摇头，故意逗着他笑道：“我还没答应写呢。” 周奇眼光似乎动了动，轻声地重复了一句：“江老师不想帮我写吗？”说完立即扭头对王校长礼貌地说道：“校长，您帮我们写一副吧。” 这小朋友还是这么高冷，到底想不想要他写的春联，既看不出期待也看不出失望，江疑吸了吸鼻子，见王校长已经拿起了毛笔，只好连忙说道：“校长，还是我来吧。” “好，让我也欣赏欣赏好看的字。”王校长将毛笔递过来，乐呵呵地说道。 江疑也笑起来，道：“校长过奖了，跟您的字没法比。” “那可不一定。” 周奇紧紧的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站在他身旁。江疑低头思考片刻，蘸了墨汁提笔写道 “摇枝曳影千柳碧，争奇斗艳百花香”，横批“春风得意”，毛笔字写得遒劲有力龙飞凤舞，甚是好看。 “好字！对得也工整！”王校长连连鼓掌赞叹道。 江疑搁下笔，笑笑：“小时候专门练过书法，好久不写，现在退步了。” “阿奇，可以吗？”他低头笑眯眯地问道，见周奇正盯着写好的春联。 “好看！”周奇回过神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微微笑道。 江疑捏了一把他的脸，问道：“春风得意送给你，喜欢吗？” “喜欢。”周奇点点头，小心地把春联捧起来，“谢谢江老师。” “等我收拾好桌子跟你一起回去。” “好。”周奇乖巧地等在一旁，江疑满意地摸摸他的头，继续帮王校长收拾好纸笔，然后将桌子搬回教室。 大年三十早上一醒来，江疑洗漱完就去了周奇家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偶尔给爷孙俩打打下手，帮忙洗个蔬菜，递个盘子等一类闲活儿。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在爷孙俩的配合下端上桌了，家里第一次有第三个人在一起过年，气氛热闹许多，盛好了饭准备坐下来，江疑猛地叫道：“爷爷您应该喝酒吧，忘了买瓶酒了！” 周爷爷嘿嘿笑起来，佝偻着去厨房拿了一个瓦罐过来，道：“我自己酿的高粱酒，江老师陪我喝一杯？” “喝！”江疑爽朗地笑道。 周爷爷给两人一人倒了一碗，乐呵呵地说：“终于有人能陪我喝酒了，一个人喝总是感觉欠点味道。” “哈哈哈，酒就是一起喝才有意思。”江疑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入口有一股醇厚的清香，不是很冲，味道还不错，他举起碗笑道：“好酒！祝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新的一年五谷丰登节节高，万事如意条条顺！” 把老人家逗得开心得笑地合不拢嘴。 周奇也抿嘴笑了起来，一边吃饭一边看了看桌上的酒罐，期待地问爷爷：“爷爷，我也陪你们喝一杯。” 老人家还没开口，江疑捏着他的脸道：“小朋友不能喝酒，乖乖吃饭。” “我不是小朋友了。”周奇一脸不服气的表情说道。 江疑哈哈笑起来，给他夹了一片牛肉，说道：“没满十八岁就是小朋友，未成年不准喝酒。” 周奇看了眼爷爷又看看江疑，纠结的说道：“我就尝一口，看你们喝感觉很好喝。” 爷爷也笑了，连忙安慰孙子：“江老师说得对，小孩子不能喝酒。” “为什么？”周奇执着地问道。 “酒精会影响生长发育，等你长大了再尝。但是就算长大了也不能过量饮酒，听见没？”江疑笑道，又给他夹了一个鸡腿。 “哦，知道了。”周奇点点头，不再说要喝酒，乖巧地继续吃饭。 外面忽然噼里啪啦传来阵阵鞭炮声，此起彼伏，声音大得把江疑惊了一跳，周爷爷笑起来： “大家在放鞭炮了，我们这边习惯一边吃饭一边放鞭炮，热闹。” 江疑在家的时候每次过年都是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春晚，城区里禁止个人放烟花炮竹，只有零点的时候会在广场统一放烟花，市民可以去观看，今年没有春晚可看，倒是有个新鲜体验，他激动地问道：“那我们也放吗？” “放，村长给每户人家都发了鞭炮。” 周爷爷放下碗筷，乐呵呵地从里屋抱来一卷红鞭炮，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老式鞭炮，兴奋地接过来，问道：“这怎么放？” “我们去外面，今年让你来点。”周爷爷说着蹒跚着往外走。 江疑和周奇跟着他来到门外，按照周爷爷的指示撕开围在鞭炮外面的一圈包装纸，把卷成一盘的鞭炮展开，铺在地上成了长长的一条，他拿过一盒火柴，划燃了一根，然后弯腰凑到最前面的引线上点燃了它。 引线滋啦啦地快速后退，江疑点完火就赶紧退到门边，鞭炮立即劈天盖地地响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震得人的心都跟着突突突的加速，他连忙捂住周奇的耳朵，兴奋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由于鞭炮摆放得不是很远，炸起来的鞭炮渣都飞到了身上，江疑赶紧拉着周奇和周爷爷退回到屋内。 “第一次放鞭炮吧！”周爷爷笑哈哈地看着他。 “什么？”鞭炮声太大，江疑根本听不清，微微倾了倾身。 “我说你第一次放鞭炮吧，好不好玩？”周爷爷凑近些，又大声问道。 “好玩！”江疑大笑起来。 耳边由于江老师的手替他阻隔了巨大音量，听见的声音并不是很刺耳，周奇看着不断翻飞的鞭炮残渣，偷偷地开心笑起来。鞭炮放完，江疑松开了他，三人才又回到桌边继续吃饭。 “新年快乐！”江疑给周爷爷和自己又倒了一碗酒，举起碗对周奇笑道：“祝阿奇新的一年学习进步，健康成长！” “谢谢江老师了！”周爷爷高兴地和江疑碰了一下碗，连忙对孙子说：“快谢谢江老师！” “谢谢江老师！”周奇抿了抿嘴，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浅笑道。 江疑摸了摸他的头，开心地一饮而尽。 吃完饭，跟父母通了个电话，林霜和张铭宇也没忘了他，两人一前一后地打来电话慰问，最后又和陈佳灵闲聊了几句互祝新年快乐，她那边似乎很热闹，没说几句便被人叫走挂掉电话了。 坐了一会儿等消化后，江疑催着周奇去洗澡换上那件过年的红棉袄，三个人围着火坑一起守岁到12点，外面鞭炮声也一直持续着直到跨进了新年，一老一少也开始打起了哈欠，江疑嘱咐他们早点休息，这才溜达着回学校。 村里没电视也没网，娱乐活动基本上都是一家人围在一起打麻将，江疑走在小路上，不时地听见哪户人家传出来还在搓牌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胡了”的激动叫喊声，他笑了笑，迎着月光快步回宿舍，洗完澡舒服的睡觉！ 江·五谷不分·疑：只要我脸皮够厚，尴尬就追不上我~ 周奇：江老师，我就静静看你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7章 春节一过，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又出去了，村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小杏村学校也迎来了新的学期。这里的冬天只下过一场小雪，落地即化，除了湿了泥巴路，走路不小心就会滑倒外基本上没有留下任何下过雪的痕迹，春天便悄悄来临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农民们又开始忙碌起来，要开始播种玉米、大豆、水稻等各种农作物了，尤其是一年的粮食能否够吃全在于这稻谷收成的好坏，家家户户都不敢闲着，田地里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忙得不可开交，有的使牛有的耕耙，除杂草翻松土好撒种子。周末学生们不上课，大一点的孩子也会去地里帮忙，一面绕着田埂打闹，一面在大人的吆喝下赶紧打打下手。 江疑带着相机来到田间，记录下了农忙的点点瞬间，无限感慨。 “江老师，从来没种过地吧，要不要试试？”刘伯见他走了过来，一边插秧一边笑哈哈地问道。 刘武也站在水田中，一只手握着一把秧苗，另一只手捏了一团泥巴，小孩子只知道有趣，体会不到种庄稼的辛苦，对他开心的叫道：“江老师！很好玩的！” 江疑看了看自己脚下穿的白色运动鞋，又看了看浑黄的水田，摇了摇头笑道：“我的鞋子不行。” “脱鞋呀！谁让你穿鞋下来，我们都光脚的！”刘武抬起一只脚露出水面示意道，又指了指田埂上自己和爷爷的鞋子。 江疑想了片刻，犹豫道：“那我把相机放回去再来。” “我们等你！”刘武高兴地叫道。 等他返回来时，周奇跟爷爷也在旁边的田里了，老人家拿着耙正在翻地，小朋友则跟在身后把秧苗种进疏松过的泥壤里，田埂上放着一个大箩筐，里面全是秧苗。 “阿奇！”江疑走了过去，爽朗地叫道。 “江老师。”周期惊讶地回头，脸上都是稀泥。 江疑看见他的花脸哈哈大笑起来，周奇不好意思地摸了一把脸，更脏了，江疑忍住笑对他招了招手，让他走近自己，给他轻轻擦干净了。 “江老师，我们一起给周爷爷家帮忙。”刘武丢下自家的田，留刘伯一个人插秧，赶热闹地跑了过来。 “哈哈，臭小子，你给自己家帮到忙就算了，别去给人家捣乱！”刘伯远远地冲他打趣道。 “爷爷，我刚刚帮你种了一大片！”刘武回头做了个鬼脸，跳进周奇家的水田。 周爷爷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小孩，慈祥地对刘武说道：“谢谢小武了！” “江老师快下来呀！”刘武抓了一把秧苗，催促道。 “江老师从来没种过地，你们不要为难他了！”周爷爷慢慢地耕着田，看着田埂上衣衫整洁的江疑哈哈笑道。 周奇也连忙点头，看着泥泞的田地，再看了眼干净的江疑，生怕污泥沾染了他，仰起头纯真地说道：“江老师，你站在上面看看就行了。” “下来嘛！多好玩。”刘武依旧不肯放弃地劝道，“江老师不可以骗学生，你说过放了相机就来的。” 江疑眉尖跳了跳，皱着眉看了眼浑浊不堪的水田，无奈地笑道：“好。” “耶！”刘武得逞地笑起来。 江疑吸了吸鼻子，脱掉鞋袜，又把裤腿卷到膝盖，这才试探性地迈出一步，一只脚慢慢地踩进田里，接触到了凉凉的水，但是不冷，再往下一点便踩到了松软的泥土，他试着踩进去，稀泥直接没到了脚腕上方，一种难以言说的触感，让他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一只脚踩实在以后，他才迈进另一只脚，这下两只脚都站在水田里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是很想动，他忍住冲动望了望天，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慢慢朝两个孩子走去，每走一步，深陷在泥巴里的脚都有拉扯感，走的异常艰难。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软软的！”刘武激动地看着他笑起来。 “……嗯。”江疑干笑道，接过他递来的一把秧苗。 见他既然已经下来了，周奇便给他示意怎么把秧苗种进土里，江疑依葫芦画瓢照做起来，适应了一会儿似乎也没那么难了。三人跟在周爷爷身后把秧苗种进松好的土地。 “哎哟！江老师适应能力真强！” 江疑闻声抬头，只见李婶从旁边田埂经过，笑呵呵地夸赞他，江疑尴尬的笑笑，打了声招呼。 “江老师跟以前的支教老师都不一样，特别接地气！”李婶竖了竖大拇指，笑道，“难怪讨孩子们喜欢！” 刘武站起身来叫道：“当然了，以前的支教老师都不爱跟我们玩，下了课立即就走，我们找他，他也不爱理我们，但江老师人很好，我喜欢江老师！”说完又扭头问周奇：“周奇，你说是不是？” 周奇抿着嘴飞速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刘武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无辜地眨了眨眼道：“我说错了吗。” 江疑哈哈笑起来，又去萝筐里拿了两把秧苗，递了一把给刘武，扬扬下巴鼓励道：“加油。” “好累啊，我要去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继续。”刘武接过来走到旁边，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 一直弯着腰插秧的确很累，江疑看了眼默默干活不说话的周奇问道：“阿奇，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周奇又将一根秧苗种进了地里，摇摇头：“我不累，江老师你休息一会儿吧。” 江疑也笑着摇摇头，朝周爷爷快步走去，喊道：“爷爷，我帮您翻一会儿土，您歇一会儿吧。” 不等周爷爷推辞，江疑便不由分说地拿过他手里的钉耙，让他去旁边坐会儿，自己则一路推着耙往前走，将土壤翻松。 推了一会儿他换了个姿势，人走在前面把耙拖在后面拉着走，貌似这样会轻松一点，江疑拖着耙在前走，周奇跟在身后插秧，刘武坐了一会儿又加入队伍中继续帮忙。 走了一会儿感觉一股阻力使手里的钉耙停滞了，江疑猛地用力往前一拉，但是用力过头了，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往前倾去，他暗道不好，但是根本来不及站好，他连忙松手扔下耙第一反应护住自己的脸。 “啊——” “江老师？！”周奇和刘武以及坐在田埂上的周爷爷三人同时惊叫。 伴随着一声惨叫，江疑整个身子直接摔进了稀泥里，由于两只手及时撑着，头才没有埋进泥巴里，江疑吸了吸鼻子，恨不得把头埋进去才好，周奇赶紧过来扶他，略微紧张地问道：“江老师你没事吧？” 江疑慢吞吞地爬起来，全身上下只有脖子以上是干净的了，身上全是稀泥，看着自己一身脏兮兮的，他头都大了，思索着等回了宿舍这身衣服还要不要，就听见刘武哈哈大笑起来：“江老师摔跟头了！哈哈哈哈！江老师你现在的样子好好笑！” 周奇回头瞥了他一眼，刘武依旧笑得停不下来，还很天真地问道：“周奇你不觉得好笑吗？” 江疑无奈地摇摇头，讪讪地笑着安慰周奇：“阿奇，我没事。” 话音刚落，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只觉得右脚脚腕上有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在往他的小腿上游走，江疑吸了口气缓缓低下头，试探性地把脚抬出淤泥，下一刻他再一次惨叫起来：“啊——” “怎么了江老师？”周奇也紧张起来，以为他受伤了，抬眼看见他一脸的惊恐，连忙问道。 “救命啊——蚯蚓——啊——哇啊啊啊——”江疑拼命地抖腿，欲哭无泪的喊道，但那条蚯蚓仍然紧紧的黏在他的脚腕处。 江疑快要被逼疯了，撒腿就往田埂上跑，希望能把蚯蚓甩掉。 “哈哈哈哈……”刘武笑得更大声了，“江老师你居然怕蚯蚓！他们又不是害虫！” 听见刘武笑得越发开心，江疑也顾不上为人师表的尊严与面子了，疯狂的跺脚，低头一看居然还在，顿感绝望，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他吓得立即跑开，周奇迅速就去追他，朝他喊道：“江老师，我帮你。” 江疑停下来，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着他，连忙催促道：“快点快点！” 周奇蹲下来，一伸手就将那条蚯蚓抓走了，扔到了一边。 江疑仍然惊魂未定，大声叫道：“阿奇！扔远一点！” “好。”于是周奇再次捡起来扔得远远的，丢进了另一边的田里，“没事了，江老师。” 见小朋友轻轻松松徒手抓起了那条足有一根手指头长的蚯蚓，江疑忍不住在心里连连佩服，他重重地呼了口气，恢复了平静，尴尬地笑了笑：“谢谢阿奇了。” “江老师你怕虫子么？”周奇仰起头平静地问道。 “……嗯，只是软体虫类。”江疑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尴尬地说道，他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怕软体虫子，蚯蚓毛毛虫一类的是他这辈子最怕的东西，尤其是蚯蚓，看见这两个汉字都会起鸡皮疙瘩，弯弯曲曲的就很像两只虫子，再一次印证了汉字是表意文字没错了。 “江老师，你脚下！”刘武惊异地叫声传了过来，江疑条件反射地立马跳到了一旁，然而地上什么也没有，随即听见刘武哈哈大笑起来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他假意生气地喊道：“刘武！” 刘武知道他才不会真生气，一点也不怕他，吐吐舌做了个鬼脸哈哈笑道：“江老师好胆小！刘文都不怕虫子！” “……”江疑语塞，无奈地看了看天。 “很正常啊，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周奇瞥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你不是还怕鬼么。” 刘武顿时笑不出来了，慌忙打断他：“你别说了，我晚上会做噩梦的。” 周奇抿了抿嘴不再说话，见江老师也没事了，便准备回到田里继续插秧，扭头对江疑道： “江老师，你先回去吧。” 江疑对水田有了阴影，不敢再下去，也不跟他客气，连连点头，冲周爷爷喊道：“爷爷我先回去了，不好意思没帮上忙！” “回去吧！衣服湿了，别感冒了！”周爷爷挥挥手，示意没事。 江疑提着鞋子往回走，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盯着地面，担心不小心再次踩着一条。 “呀！江老师，一会儿不见，咋个弄成这样了？”李婶惊讶地声音自前方传来。 他抬头看了眼，尴尬的笑笑：“刚刚摔了一跤。” “哈哈，田里坑坑洼洼的，是要小心，我们干农活干惯了的有经验。”李婶笑着安慰道，随即问道：“江老师，你掉东西了吗？” “嗯？”江疑不解地抬头。 “看你一直往地上看，我以为你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江疑吸了吸鼻子，干笑道：“没，没有。” 李婶错开道路，赶紧说道：“行，那你快回去吧，这个天说热也不是那么热，别感冒了。” “好。” 江疑心有余悸地回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烧水洗澡洗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顿时浑身一清爽，他看着全是稀泥巴的脏衣服，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决定不要糟蹋洗衣液了，干脆地丢掉。 周一去上课，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了他怕蚯蚓的事情，刚进教室门，李小云就凑上来不可思议地问道：“江老师，你真的怕蚯蚓吗？！”似乎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怕这么小小的一个虫子。 江疑也一脸吃惊地看着她：“你不怕？” 李小云极其平静的摇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怕啊。” 陈佳灵是看到一只飞蛾就会吓到尖叫的人，江疑看着这小姑娘心里连连佩服，暗道就该有这样强的心理素质，他比了个大拇指，笑道：“真厉害。” 李小云骄傲地点点头回了座位，只见刘文又慢慢吞吞地凑了上来，江疑不解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有题目不懂吗？” 刘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弱弱地说道：“不是，江老师你真的被蚯蚓吓哭了吗？” “……谁告诉你我被吓哭了？”江疑扶额，他再害怕也不至于哭，这也太夸张了。 “哥哥。”刘文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声地说道，“没关系，江老师你不用害怕，蚯蚓不咬人的。” “刘武……刘文乖，别听哥哥胡说，我没哭。快回座位，准备上课。”江疑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辫子，走上了讲台。 他正准备拿粉笔在黑板上写这节课的内容概要，忽然在粉笔盒里抓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 掏出来一看吓得立即丢在了桌子上，只见那粉红色生物正在缓缓蠕动，爬上了他的教科书。 “啊——”江疑大叫起来。 刘武哈哈大笑，对同学们炫耀的说道：“我没骗你们吧，江老师真的怕蚯蚓。” 同学们先是错愕地看着他，紧接着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长得这么高大的江老师也会害怕虫子，像是看什么稀奇事的。 周奇瞥了眼同学们，立即默默地上前将正在江老师书上撒欢的粉红色生物抓了起来，打开窗户丢向了后山。 江疑沉下脸色，平复好了心情叫道：“刘武。” 众人纷纷安静了，大家第一次看见一向满脸笑容的江老师出现严肃的表情，都呆呆地看着他，不敢再打闹，就连刘武也不再嬉皮笑脸，默默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江老师，对不起。” 江疑见孩子们都收起了玩闹的心，缓了缓脸色，微微笑道：“没关系。但是老师想告诉你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拥有一些缺点和弱点，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们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评判别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我们能做到的不代表别人也能做到，我们不怕的不代表别人也不怕，同理，有的事情别人能做到不一定我们也能做到，有的东西别人不怕不一定我们也不怕，所以别人的弱点不应该成为我们取笑他人的理由，因为我们肯定也都不希望有一天会被他人拿自己的弱点来说笑甚至是欺负，这就叫换位思考，并且用自己的优点和别人的弱点比较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大家懂了吗？” 学生们点点头，见他们爱笑的江老师又回来了，纷纷放下心来乖乖地在座位上坐好。 江疑看了大家一眼，继续笑着说道：“我知道大家只是想跟我开一个玩笑，但是玩笑不能过度，过度了就不是玩笑了，以后千万不可以这样对同学，玩笑只有双方都开心才叫玩笑，大家知道了吗？” “嗯嗯！我知道了，江老师。”刘武连忙点头，冲江老师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好了，那我们开始上课！”江疑满意地拍了拍手，说道。 接连三天上课，江疑拿粉笔时都要先仔细察看盒子里有没有不明生物，检查完毕才敢放心伸手进去，受惊吓之后的后遗症持续了好几天才慢慢恢复正常，其间一直提心吊胆，时刻警惕，直到一个星期以后才完全强制性地将其遗忘。 山里的日子细碎绵长，江疑每天上课下课，小课间给周奇刘文两人单独布置作业，半小时的大课间依旧每天陪孩子们做游戏，晚上和周末在周奇家蹭蹭饭，帮忙打打水、劈劈柴，偶尔去趟县里买东西，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叫师傅跑腿，反正车费都一样，省的自己受山路的颠簸遭罪，日子过得悠闲又实在，来之前他一直觉得没有网络就像脱离了现代文明，漫长的时间人们该如何打发，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他很享受午后靠在树荫下看书的静谧时光，也很欢喜走在田埂上看人们劳作、天上云舒，还有许多个晚上站在学校空地上看漫天星星给他带来的愉悦和宁静，在这里一切都慢了下来，是城市里体会不到的乐趣。 人间四月芳菲尽，但是山里的花陆陆续续才开始绽放出姿态，小杏村之所以叫小杏村还是有来由的，村口的杏花开了满树，江疑和周奇经常在它下面看书的那颗杏树也都开了花，以及环抱着村庄的满山开的全是杏花，微风一吹，淡淡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村子，沁人心脾，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淡粉色的海洋里，美不胜收，让人误以为是闯入了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于是江疑的相机又有了好的素材，到了周末就要拉着小朋友带他去学校后山赏花。 欢迎来到江疑的大型社死现场 快看！一米八几的大汉被一条小蚯蚓吓哭啦！ 江疑：谁说我哭了！再说信不信我把你们给打哭！！！ 周奇：江老师不怕，不怕，我抱护你！ 江疑（瑟瑟发抖一把抱住不及他肩膀高的小朋友）：还是阿奇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17章 第18章 第18章 刚吃过午饭，江疑就催促着周奇跟他去学校的后山上，拿着那台哈苏相机笑眯眯地说道：“阿奇，快点，现在阳光很好。” 周奇纠结的合上书，犹豫道：“江老师你可以自己去。” 江疑知道他松动了，赶紧把他手里的书拿过来放在一边，笑道：“我不知道怎么上去。” “教室那栋房子旁边有条小路直通后山的。” 江疑站起身，想要拉他起来：“我没走过，你带我去。” “可是快要期中考试了。” “不用担心，你没问题的。”江疑牵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两人来到学校的空地上，江疑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他说的小路，问道：“小路在哪儿？” 周奇指了指教室的最边上，墙体跟旁边的山坡之间有一条狭窄的空隙，刚好能容下一人，道：“从那里过去。” 江疑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只见一条蜿蜒的小路直通山间，两人慢慢往上爬，穿梭在杏林中。 “你以前来过吗？”江疑看着小朋友轻车熟路的背影问道。 “嗯，往年有时候爷爷会让我帮他摘点杏花酿酒。” 江疑激动起来，高兴地叫道：“对啊！杏花可以酿酒！等会儿我们再摘点回去！” “好。” “这条路可以一直爬到山顶吗？”江疑时不时地停下来拍张杏花，有单朵的、一枝桠的，还有成片的，每一帧都可入画。 “嗯，半个小时就能爬到山顶。”周奇应道，语调微微上扬。 山路不陡，爬一小段坡偶尔是一小段平缓的平路，本来就是为赏花而来，两人悠闲地走着， 江疑一会儿落在周奇身后，一会儿又走上了前，找好角度就抓拍。林间淡淡的香味让人心情舒畅，阳光自树枝间斜射下来，将点点极淡的粉红照耀的近乎晶莹透明，入眼是满树的芳华，千万株杏花在春风里恣意生长，引诱着误入的外来者沉醉期间流连忘返。 周奇正走到了平坦的小路中央，两边是茂密的杏林，江疑拿着相机，调整好角度，在他身后轻轻地叫道：“阿奇！” 周奇应声回头，咔嚓一声江疑按下了快门，冲他扬了扬下巴低头去看拍好的照片，爽朗地笑道：“真不错！”周奇立即不好意思地回过了头，匆匆往前走。 看了眼两旁绚烂的杏花，江疑挑了挑眉坏笑道：“阿奇，别走那么快。” 周奇放慢了步子，只听他继续笑着说道：“帮我拿下相机。” 江疑快步上前追上他，把相机往他手里一塞，朝身边的一棵杏树走去，稍微打量了一下后便开始毫不留情地攀折细枝，周期直愣愣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江老师，你干什么？”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江疑一脸坏笑。 “哦。”周奇不明所以，依然乖巧地点点头拿着相机站在旁边等他，就看见江老师三两下折下来了四五根又长又细的树枝，上面还带着杏花。 江疑嘿嘿一笑道：“走吧。” 两人又继续往上走，江疑落在他身后，快速地把刚刚折下来的杏花枝挽成环，悄声上前往他头上一戴，哈哈笑道：“好了！杏花花环！” 周奇呆呆地站在原地，江疑走到他身前，细细打量，看了一会儿道：“阿奇，你别动。”说完立即随手摘下身旁的杏花往花环上插，直到把露在外边的细枝都用杏花点缀上了才满意地笑道：“好了，刚刚杏花有点少，这样就好看了。” 周奇憋红了脸，动手就想摘下来，木木地说道：“江老师，我是男孩子。” 江疑哈哈大笑起来，捏着他的脸威胁道：“我知道啊，谁说只有女孩子才能带花环的，不能取下来听见没。” 周奇静默了半晌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阿奇真乖，走吧。”江疑笑嘻嘻地说道，“相机现在可以给你玩。” 两人一路杏花作伴登上了山顶，这座小山海拔并不高，但是站在顶端俯视整个村子还是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烂漫的山花、错落的房子、一块一块的绿色田野，尽收眼底，远处是重重叠叠的群山，大抵登山总会让人明白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登上了这座山顶总会想着另一座山的那边是什么，那边山顶的风景是否更好，于是不断激励人前进，江疑喜欢这种不断挑战不断探索的趣味。 他站在山顶悬崖边缘，双手拢在了嘴边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啊——好漂亮啊！”阵阵回音回荡在山间，他爽朗地笑起来，回头冲周奇说道：“阿奇，你也来喊点什么，特别爽！” 周奇走到他身边，明亮的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边的远山，默不作声。 江疑知道他肯定不好意思，笑了笑道：“那我替你喊。” “阿奇将来一定能考上北京的大学——！阿奇一定会很幸福——！” 带着笑意的回音不停地回响，犹如多重奏，周奇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底流出了光芒。 两人在山顶吹了一会儿风才返身下山，路上又随手摘了好多杏花带回去给周爷爷酿酒，从学校出来的路上，遇到了好些村民，全都乐呵呵地夸周奇戴的花环好看，把小朋友说的脸红了一路，江疑逢人就炫耀道：“我编的！” 没带袋子，用来酿酒的杏花只好全都捧在怀里，到家后身上都沾染了清淡的花香，周奇取下花环，将其挂在了墙上，江疑则愉快地帮周爷爷一起清洗杏花将其晾干。 “杏花酒要多久才能酿好？”江疑好奇地问道。 “八到十天左右。”周爷爷笑呵呵地说道。 江疑吃了一惊，咽了一口口水：“这么快？” 周爷爷和蔼地笑道：“对。” 江疑开心地在一旁看周爷爷接下来蒸煮浸泡好的糯米，做着酿酒的准备工作，直到看着他把原料都装入瓦罐中封起来，才满意地回了宿舍。 十天后，他终于品尝到了心心念念地杏花酒，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自酿的杏花酒口感醇厚，花香浓郁，回味绵长，他连连夸赞，把老人家逗得乐呵呵的，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喝得尽兴，江疑一连喝了好几碗，直到有些微醺了才赶紧停下来，见江老师和爷爷喝的有趣，小朋友更是被他们勾的也想尝一尝，但还是被江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还叮嘱老人家千万不能给他喝，把小朋友气得去看书半天不说话了。 春日风景好，心情也好，很快就到了五一假，江疑的心情更好了，懒懒散散地睡到了将近中午，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以及搬运东西的声音，一个十分耳熟的女声响起：“小孩儿！” 但是没有听见回应，另一个男声似乎是在安慰她的尴尬，小声说道：“可能认生。” 江疑揉了揉眼睛，心想陈佳灵来了？但另一个男人是谁？凭借声音他想不起来，他翻身下床打算去看个究竟，门刚打开，就看见周奇拿着一本书站在门口，他捏了捏小朋友的脸，心里笑道看来刚才没搭话的就是他，江疑带着点鼻音笑眯眯地问道：“阿奇，来换书吗？楼下是不是姐姐来了？” 周奇没说话默认了。 江疑笑着拉他进去：“你进来自己挑吧。” 说着他走到角落打开行李箱让周奇选，自己则端着洗漱用品下楼，出了门往楼下瞥了一眼，还真是陈佳灵，她正在拆地上摆着的三大纸箱，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应该是送给学校的，身旁的一个陌生男人也弯下腰在帮忙。 “陈佳灵，你怎么来了。”江疑到了一楼笑着叫道。 两人同时抬头，陈佳灵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和尴尬，但立即恢复了甜甜的笑容，没等她说话，旁边那个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陌生男人先开了口，礼貌地打着招呼：“你就是江疑吧，长得确实好看，我叫程杨。” 江疑不解地看了眼他，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但也没多想，友好地回了个笑容，一边朝食堂走一边说道：“不好意思，我刚起床，先去洗漱。” “没事，你先忙。”程杨毫不介意的说道，继续帮陈佳灵拆箱子。 江疑洗漱完回宿舍放好东西，见周奇还在他房间里没走，便让他不着急可以慢慢选，这才慢悠悠地下来。 来到空地上，他看见一个大纸箱里全是课外书，立即仰头冲楼上叫道：“阿奇，快下来！姐姐带了好多书！” 陈佳灵微微笑道：“江疑，这些都是我们捐给学校的。”她指了指另外两个箱子，说道： “这箱全是牛奶，另一箱是一些零食。” 程杨接过了话，礼貌地说道：“校长不在，还请江老师代孩子们收下这一点小心意。” “那我就替校长和学生们谢谢了。”江疑爽朗地笑道。 周奇走到江疑身边，看见整整一大箱子的书，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掩不住惊讶地说道：“这么多书？” 江疑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是啊，全都是给学校的，你可以随便挑。” “哦。”周奇点点头，但是站着没动，好奇地看着眼前两人。 “上去坐坐。”江疑偏偏头，示意他们上楼。 程杨拉了拉陈佳灵的手臂，只见她静默了半晌，面带尴尬地开口了：“江疑。” 江疑停下脚步问道：“嗯？怎么了？” 陈佳灵勉强露出笑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小孩儿可以先回去吗？” 江疑不解地看了二人一眼，搭着周奇的肩膀皱眉道：“为什么？” “我……江疑……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来跟你分手的。”陈佳灵咬了咬牙，豁出去说道，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随即她恢复神色，露出甜甜的笑容挽着程杨的胳膊继续说道：“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我们在上海认识的。” “江老师，非常抱歉。”程杨平稳地说道，却听不出任何抱歉。 他又打量了一眼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依稀想起了这声音在哪里听过，似乎除夕夜给陈佳灵打电话时，她就是被这个男人给叫走的。江疑淡淡的应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含义：“哦，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陈佳灵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脸红了红，如实说道：“我们在一起两个多月了。” “是我追的她，要怪你就怪我，你别怪她。起初她一直不肯答应，说因为跟你在一起了，是我死缠烂打。”程杨连忙解释。 陈佳玲拍拍程杨的手臂，甜甜的笑道：“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喜欢你的。”随即豁然笑了一声，对江疑说道：“以前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去了上海以后，我一个女生独自在外，男朋友也不在身边，难过的时候、有困难的时候，你都没法陪在我身边，我会寂寞会孤独，是程杨处处帮助我照顾我，他对我很好，让我在孤身一人的时候感受到了温暖，所以我慢慢就喜欢上了他。江疑，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可是我觉得分手还是当面说比较正式，而且也是对一段感情的尊重，趁这次假期有空，刚好程杨也说想为乡村学校做点什么，所以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陈佳灵顿了顿，郑重地说道：“江疑，他比你爱我，我也很喜欢他，我们好聚好散吧。” 其实江疑早就该猜到了，从寒假开始和陈佳灵通电话的频率就很少了，她几乎不怎么主动来电话，每次两人也说不上几句便挂断了，大部分时候都是被一个陌生男声打断的，现在想来就是眼前的程杨了。 听完她的一段独白，江疑心里并没有什么起伏和太大的感受，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不是真的喜欢陈佳灵，当初是陈佳灵追的自己，她每天一大早就等在男生宿舍楼下，不管刮风下雨，雷打不动，截住他了会跟着他一起去吃早餐，还会跟着他一起去上课，使得江疑那栋宿舍楼的男生都认识她了，她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整天跟在他身后，她长得的确挺漂亮，虽然有时候有些烦人，但江疑并不讨厌她，陈佳灵就这样追了他整整一个学期，直到大四的时候他才终于答应了她，表示可以试试在一起。 但是在一起的这一年多里，两人单独约会的时间很少，基本上都是跟张铭宇或者林霜群体行动，陈佳灵对待感情很热烈奔放，好几次主动要来亲他，都被他巧妙地回避了，陈佳灵自然是免不了生气，但和他争执怄气几天后又会主动和好。江疑觉得自己是个很保守的人，虽然对婚前|性|行为不持任何评价，但他自己一定会坚守婚后才能跟女生发生关系的原则，他认为这是对女方的负责，也是对感情的负责。所以两人交往期间的亲密接触仅仅止于牵手拥抱，江疑被她索吻推不掉的时候最多也只是飞速地亲一下她的额头。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请你放手，因为我比你更适合她，我会让陈佳灵幸福的。”程杨揽住陈佳灵的肩膀，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江疑的思绪被打断了，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怎么会有人带着男朋友来找男朋友分手，并且还说是对感情的尊重，而且还当着他学生的面，他笑了笑，依旧保持着手搭在周奇肩膀上的姿势，云淡风轻地说道：“好，祝你们幸福。” 陈佳灵松了口气，甜甜地看了眼程杨，对江疑说道：“谢谢你，也祝你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程杨揽着陈佳灵转身，礼貌地说道：“东西已经送来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慢走。” 江疑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消失在阶梯口，这才蹲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周奇道：“阿奇，快来选书，看看有没有你想看的？” “江老师，你别难过。”周奇糯糯的声音安慰他道。 江疑见小朋友说的一脸认真，但怎么看怎么感觉眼底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暗道阿奇也被刘武他们给带坏了，他捏着周奇的脸，笑嘻嘻地说道：“我不难过。” 周奇脸上挂着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本正经地继续安慰道：“江老师，你这么好，一定会遇见很喜欢很喜欢你、并且只喜欢你的人的。” 江疑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捏住他的脸，笑道：“小朋友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周奇被他捏的微微憋红了脸，小声说道：“知道。” “小朋友怎么会知道！”江疑摸了摸他的头不以为意地笑道，带他走到装书的大纸箱旁边。 “我知道。”周奇固执地重复道，“而且江老师肯定会遇见那样的人的。” 江疑爽朗地笑起来，连连点头应和他：“好，我相信你，毕竟我长得这么帅。” “嗯。”周奇这才放心地开始挑书。 “过来看看，《老人与海》看过了吗？” “看过了。”周奇点点头，说道，“人尽可以被毁灭，但却不能被打败，我喜欢这句话。” 江疑笑起来，赞许地说道：“对，人要有坚强的意志，没有东西可以打败我们。” “我先看这个。”周奇拿了一本《家》，扬起头看向他。 “好。”江疑也挑了一本，指着另一箱问道：“喝牛奶吗？” “喝。”周奇乖巧地点点头。 于是江疑又拿了两盒牛奶，然后才把三个大箱子拖进食堂，周奇本来提议跟他一起抬，因为箱子很大很重，但是被他干脆地拒绝了，并且拒绝得简洁直白：“你抬不动。”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江疑轻轻松松就把三个大箱子拉进了食堂，待他不注意时，他也试着推了推箱子，但是纹丝不动，周奇看了看高挑的江老师，不自觉地用力吸了几口牛奶。 “阿奇，回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去后山看书怎么样？”江疑摆好箱子，拍了拍手，拿起书和牛奶向他走来。 “嗯。”周奇点点头，将牛奶盒扔进外面的大垃圾箱，拿着自己选的书跟他朝家走。 江疑惊讶地看着他，平常一盒牛奶他能喝好一会儿，问道：“这么快就喝完了？” 周奇抿嘴腼腆地笑了笑。 吃过饭，两人沿着小路去后山，山上的杏花已经谢了，花瓣铺了满地，但是香味愈加浓烈，比开得正盛时还要芬芳，江疑挑了一处平缓的地方，靠在一棵树下坐好。 “江老师，花都谢了，我们还来干什么？”周奇挨着他坐下，摊开了那本《家》，准备阅读起来。 “给它们送行。”江疑抬头看了看四周泛黄的枝桠，轻声说道。 “哦。”周奇似懂非懂地应道。 江疑把插好吸管的牛奶递了他，也翻开了书。 周奇轻轻吸了一口，两人不再说话，背靠着杏树安安静静地开始看书。 满地的杏花作席，微风一吹，洋洋洒洒地飘上了天。 别人在春天恋爱，江疑在春天分手哈哈哈~~ 看到顾城的一首小诗，就觉得很像这个画面，很喜欢 《门前》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19章 天气渐渐热起来，又到了穿短袖的时候，高考完十天以后，便是初二的生物地理会考，江疑给师傅打电话叫了四辆出租车带领学生们前往县城的中学参加考试，两门考试一个上午就考完了，正好赶上午饭时间，他便找了家小餐馆请学生们吃饭庆祝。 “江老师，我觉得我考得还不错！”刘武啃着鸡腿，扒拉了一大口饭，兴冲冲地说道。 江疑笑了笑道：“是吗，真棒！接下来七月份还有期末考试，继续加油。” 提到期末考试，刘文兴奋的情绪渐渐弱了下去，闷闷不乐地问道：“江老师，是不是等我们期末考试考完了，你就要走了。” 她这弱弱地一问，学生们都安静了，坐在他身边的周奇也停下了筷子，默默地瞥着他，江疑拉了拉小姑娘的辫子，笑着安慰大家：“还有半个多月呢。” 李小云也闷闷地说道：“那我们不要参加期末考试了，江老师你可以不走吗？” 江疑失笑，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走了以后会有其他的支教老师来的。” “可是其他的支教老师不是你，我们喜欢江老师。”刘文仰起一张小脸，纯真的说道。 “江老师你能留下来吗？”王勇眼巴巴地看着他挽留道。 “江老师，我们会好好听你的话，不调皮捣蛋。”刘武也放下了筷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江疑冲大家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们总有一天会从小杏村走出去的，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们，再过一年，你们会来县城读高中，以后你们还会去到各个城市读大学，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只要大家努力，我们没准会在未来重逢，大家到时候可以来北京找我玩。” 李小云点点头：“我们会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有机会去北京看望江老师！” “对！所以大家不用难过了，我们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好好珍惜，快乐相处！”江疑拍拍手爽朗地笑道，“快点吃饭，菜都要凉了！” “好！” 学生们又活跃起来，大口地吃起饭，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孩子们的感情就是这么纯粹，伤心很容易，快乐也很简单，江疑看着大家的笑脸，满意地夹了一筷子小炒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阿奇，多吃点。”见周奇吃得慢吞吞的，江疑给他夹了一个大鸡腿，笑道。 “嗯。”周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小声道，“谢谢江老师。” 江疑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愉快地说道：“不客气。” 下午回了学校，趁学生们都在，江疑跑上楼拿了相机，提议道：“我们拍一张合照吧！” “好啊好啊！”大家雀跃起来。 江疑支好三脚架，摆好相机，孩子们就怎么站位有了不同意见，纷纷争了起来。 “我想和江老师站在一起。” “我也想和江老师站在一起！” “不要，我要和他站在一起！” “江老师，我挨着你站好不好！” …… 孩子们纷纷围了上来，叫叫嚷嚷谁也不肯让步，眼巴巴地看着他，江疑扶了扶额，无奈地指挥道：“你们先站成两排，六人一排，按高矮顺序，刘武，你是班长，快点协调同学们站好。” “好的江老师！”刘武兴致高昂地应道，拉着同学们开始安排，“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刘文你站这里，陈梅站这，王勇……” 待大家都站好后，刘武冲他叫道：“江老师，你就站在我们第二排的中间。” “好，第一排稍微蹲下来一点点。”江疑点点头，示意前排的同学道，他调整好相机，快步上前站在了刘武和邹军两人的中间，开心地笑道，“三——二——一，茄子！” “咔嚓”一声，相机将这一刻定格了下来。 江疑返身到相机前，看了看照片，发现大家都笑得格外灿烂，除了站在第一排最边上的周奇，小朋友仍然是一副平静淡然的高冷表情，江疑挑了挑眉冲他笑道：“阿奇，你笑一个嘛，板着脸都不可爱了，大家都笑得很开心，我们重拍一张。” 说完他调好相机，又走了回去，一边不忘叮嘱他道：“记得笑啊，不然我们只能一直重拍了。” “三二一，茄子！” 江疑再次回到相机前，看了看拍好的照片，这次周奇总算是听话地微微扬起了嘴角，虽然像没有其他同学一样笑的牙齿都露了出来，但总归是有了笑容，江疑满意地对大家笑道：“这张不错，等我把照片洗出来后送给大家。” 他拍拍手，示意学生们可以解散了，笑道：“大家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了，明天继续上课。” “好耶！” 学生们纷纷散去，各回各家，周奇落在最后，看着他把相机收好以后才慢吞吞离开。 学校又恢复了正常上课，没有生物地理以后，学生们轻松了很多，但是江疑的课仍然不少，该上的还是要上，少了这两门课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 晚上江疑备好了第二天要讲的课后，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刚收拾完关灯躺下，敲门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时间，十点半了，谁这个时候来找他？江疑摸着黑开了灯，赶紧打开门，只见周奇满脸焦急，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第一次看见小朋友出现这么剧烈的情绪，没等他问怎么了，周奇就带着哭腔急促地喊道：“江老师，你帮帮我，爷爷晕倒了！求求你帮帮我！” 江疑在门口匆忙穿好鞋，顾不得换衣服，拿了手机往外跑，一边打电话给师傅一边安慰他： “阿奇，你别着急，慢慢说。” “爷爷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晕倒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周奇声音哆哆嗦嗦地哭了起来，拼命地跟在江疑身后跑。 “没事你别害怕，有我在这里。”江疑加快了步伐，电话拨通了，他飞快地说道：“师傅麻烦你来一趟，老人家晕倒了，需要去医院，快一点！” 江疑冲进周奇家的堂屋，就见周爷爷正仰面倒在桌子旁边的地上，他掐了掐老人家的人中，大声的叫他，可是都没有反应，他试探性地试了试呼吸，还好，虽然微薄，但还在，江疑稳了稳心神，又给他掐了几次人中，他飞速地计算时间，正常情况下师傅开车过来一来一去总共要两个小时，但叮嘱了他，应该要快一些，可是即便单程最多能节省二十分钟，也仍然要一个多小时，不知道周爷爷能不能等这么久，来不及多想，为了尽可能地节省时间，江疑把老人背起来就往外跑。 外面很黑，他本想让周奇呆在家里，可是一想周奇肯定也无法安心不会答应，便索性说道：“阿奇，跟紧我。” “嗯……”周奇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答应，跟着他使劲地跑。 周爷爷一把骨头却不轻，硌得江疑的背很痛，他咬了咬牙，把周爷爷往上抄了抄，出了村子沿着山路拼命地往下跑，用尽全身的力气，丝毫不敢慢下来，几次差点被坑坑洼洼的路绊倒，幸亏他及时稳住了，好在他出门蹬了一双运动鞋，不然在山路上跑起来真的太碍事。 夜很黑，风呼呼地在耳边呼啸，江疑只觉得自己脑袋充血，脚下步子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比一步沉，但是他不能减速，只能没命地向前，耽误一秒可能就错失了拯救一条生命的机会。 周奇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似乎落得有些距离了，断断续续地哭泣有些听不真切，江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很难受，但还是勉强出声安慰道：“阿奇，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终于有车灯扫了过来，江疑脚步不停大声喊道：“叔！快点！” 车稳稳地停在了江疑身前，师傅探出头来：“别急，我掉个头，你站旁边一点。” 江疑赶忙让开道路，待车掉好头后，在师傅的帮助下把周爷爷小心地放进了后座，然后赶紧转身去接周奇，周奇已经跑得没有力气了，挣扎着摇摇晃晃的朝这边慢慢移动，江疑直接扛起他跑向出租车，塞进了后座，让他和爷爷坐在一起，自己则在副驾驶坐好，师傅一踩油门就赶紧下山。 “你还真是厉害，居然一路跑到了这里！”师傅连连摇头，满是不敢相信的震惊。 江疑累得说不出话来，勉强扬了扬嘴角，却发不出声音，全身已经湿透了，大滴的汗顺着额前的发丝流下脸颊，又流进脖子，他拼命地喘着气，让自己平复过来。 下山比上山的速度要快，师傅车技够硬，堪比职业赛车手了，一路飙下山，好在晚上县里马路上几乎没有车，于是不减速地一路飙进了人民医院的急诊。 “医生！医生！”师傅帮忙和江疑抬着周爷爷，赶紧叫值班医生。 医生护士们急忙推来了活动病床，将周爷爷送进了急救室，手术室外的灯亮了起来。 江疑一下子泄了力气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师傅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了眼医院的挂钟，不可思议地说道：“从接到你的电话到现在居然总共只花了一个小时！” 江疑的气息已经在出租车上喘匀了，但这会儿脸还是通红，满脸的汗也没顾得上擦一擦，他摸出手机，有些费力地说道：“谢谢叔了，我给你转微信吧，出门没带现金。” “要得。”师傅说着拿出收款码。 “好了。” 伴随着到账提示，师傅看着自己的手机惊得嘴巴大张：“帅哥，你给两千？！给多咯！你给这么多干撒子？！” 江疑无力地摆摆手，让他安心地收下：“这么晚了，辛苦你了，晚上在山路上开车不安全，你救了急，应该的。” “救人是应该的，如果你没带钱，我不收这一趟车费都要得！”师傅充满正义感的说道。 “没事，叔，安心收下吧。” 江疑这才发现周奇没在自己身边，他抬眼看了看四周，瞥见他正站在大门口，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睛也红。 他朝周奇招了招手，平稳了气息叫道：“阿奇，过来！” 周奇红着眼地看了看他，慢吞吞地走过来，每一步都似乎有些不稳，走得费力。待他走到跟前，江疑两手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得离自己近一些，看着他的眼睛安慰道：“阿奇，别害怕，我在这里。” 周奇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颤抖着问道：“江老师，爷爷会没事的，对吧？” 江疑也不敢给他保证，害怕给了希望得到的却是一个最坏的结果，紧了紧抓着他胳膊的手，希图给他一些力量，和缓地说道：“阿奇，你要坚强起来，不然爷爷会担心的。” 他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替他抹掉眼泪，但是越抹越多，周奇无助地嚎啕大哭起来：“我只有爷爷了！江老师！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爷爷不会丢下我的，江老师我该怎么办？求求你江老师，求求你告诉我爷爷不会有事……” 江疑连忙把他抱起来坐到自己腿上，拉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慰道：“阿奇，爷爷不会丢下你的，你不会一个人的。” 小朋友哭的撕心裂肺，江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一下又一下地轻抚他的后背，说着苍白的安慰话，江疑轻叹了一口气，心疼他才这么小就要经历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无忧无虑地长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奇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江疑小心翼翼地腾出一只手撑着他的后脑勺让他的脸露出来，只见他哭睡着了，江疑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朋友枕着自己的臂弯好好休息。 手术室门口的灯啪一下灭了，医生走了出来，摘了口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座位上的两大一小问道：“是家属吗？” “对，情况怎么样？”江疑焦急的问道。 他只是轻微地一动，周奇就惊醒了，睁着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缩在江疑怀里悄悄注视着医生，紧紧地抓住了江疑的衣服。 “突发脑溢血，已经脱离危险了，幸亏来得及时，再晚十分钟恐怕就没办法了。”医生擦了擦汗庆幸地说道，“记得去把治疗费住院费交了。”医生说完转身走了，另一个护士过来递了账单。 “好。”江疑紧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师傅也拍了拍胸脯，连连道：“万幸！万幸！帅哥多亏了你，老人家才捡回一条命。” 周奇连忙从他怀里出来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江疑面前，止不住地颤抖着说道：“谢谢江老师！” 江疑赶紧把他拽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轻声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下跪，去看看爷爷吧。” 护士们推着周爷爷出来转移到病房里，老人家脸上还带着氧气罩，周奇紧张地凑上去，细细地观察爷爷的情况，扭头问道：“爷爷没事了吧？他什么时候能醒？” “明天一早估计就能醒了。”护士拍拍他的肩，让他不用再担心了。 已经十二点多了，师傅一直陪到了现在，江疑抱歉地对他说道：“叔，今晚辛苦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送你们回去？”师傅憨憨地笑了笑表示没事，关切地问道。 江疑看了眼一动不动坐在周爷爷病床边的周奇，小朋友今晚肯定是不会回去的，让他一个人回去他也不放心，反正病房里还有两张空病床，他思忖了片刻笑道：“不用了，你明早七点来接我。” “要得，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疑送师傅出去，顺便把医药费交了。 等他回来，周奇连忙小声问道：“江老师，医药费多少？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江疑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不多，爷爷没事了就好。” “不行，你救了爷爷的命，我不能再让你掏钱垫医药费还有车费。”周奇闷闷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可能还不起，但等我将来挣钱了一定还给你。” 江疑轻轻笑道：“好，那就等你以后挣钱了再说，现在去睡觉。” 周奇犹豫地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爷爷，迟迟不动。江疑只好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另一张空床边上，捏着他的脸笑道：“睡吧，爷爷没事了。” 周奇看着满脸疲惫的江疑，乖乖地点点头不再给他惹麻烦，脱掉鞋子爬上了床，轻轻说道： “江老师也睡吧。” “好。”江疑笑了笑，给他掖好被子，小朋友哭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待他睡着后江疑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张床上躺下。 天刚蒙蒙亮，江疑就被照进窗户的光刺醒了，他一转身就发现旁边的床空了，急忙翻身起来，发现周奇正坐在爷爷病床旁边的小凳子上，嘘了一口气，轻轻走过去。 “阿奇，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刚刚起来，我担心爷爷，睡不着了。”周奇皱了皱眉，紧紧地盯着爷爷，小声问道：“江老师，爷爷为什么还不醒？” 不等江疑说话，周爷爷眼皮动了动，小朋友立马激动地叫道：“爷爷！爷爷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小奇啊。”周爷爷缓慢地睁开眼睛，勉强露出笑容，和蔼地说道：“爷爷没事，不用担心。” 江疑欣慰地看了眼爷孙俩，出门去买洗漱用品和早餐。他回来时，周奇仍保持着那个姿势拉着爷爷说个不停，老人家乐呵呵地直笑。 “阿奇，去洗脸刷牙，然后吃早餐。”江疑把毛巾和牙刷递给他。 “嗯。”周奇乖乖地接过来，去了卫生间。 江疑走到病床边俯下身问道：“爷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人睁着浑浊的双眼，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握住他，满是感激的说道：“谢谢你江老师。” 江疑轻轻拍了拍周爷爷粗糙苍老的手背，安抚道：“没事。” 周爷爷摇摇头，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叹息着哆哆嗦嗦地说道：“江老师，我想麻烦你一件事，要是我不在了，能把我们家周奇抚养成人吗？这孩子命苦，没爹没妈，我走了，他就再没有亲人了，我不放心啊。” 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江疑眉尖跳了跳，赶忙说道：“爷爷您别担心，医生说了没事了，您只管好好养病，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周爷爷流下了一滴浑浊的眼泪，苍老的脸上写满了遗憾和担心，他充满惭愧地缓缓重复道：“江老师，你是个好人，小奇也信任你，你能答应我吗？” 周奇还这么小，万一真出了事，即便老人家不说，他也不会扔下周奇不管的，于是江疑重重地叹了口气，连忙应道：“我答应您，我一定会好好把他养大成人。” 听见他的承诺，周爷爷眼睛里慢慢有了亮光，感激地看着他道：“谢谢你，江老师，九天之上我会保佑你的。” 周奇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爷爷正拉着江老师的手，脚步轻松地过去，好奇地问道：“爷爷，你们在说什么？” 江疑连忙换上了明媚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头：“爷爷刚刚夸你机灵，说多亏了你才救了爷爷。” 周奇腼腆的笑了笑，对爷爷说道：“爷爷，是江老师救了您，我们要谢谢江老师。” “对，我们要谢谢江老师！”爷爷乐呵呵地看着孙子，应和道。 江疑捏着小朋友的脸笑道：“因为你及时来找我，我才帮上了忙，所以是我们共同的功劳。” 周爷爷看着一大一小亲近的举动，宽慰地笑了。 “吃早餐吧。”江疑打开小笼包的袋子，又把一杯豆浆递了过去。 “好。”周奇乖巧地点头。 江疑满意地看着他吃东西，一边给周爷爷喂稀饭，等老人家吃好后，自己最后才吃。 第20章 第20章 七点钟师傅准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热情地问候了老人几句，得知是他开车送自己来的医院，周爷爷又是一番感激不尽。 “帅哥，走咩？” 江疑点点头，看向周奇问道：“阿奇，我们回去吧，下午再过来。” 周奇看着躺在床上的爷爷，摇摇头：“我要等爷爷出院了再走。” 他知道小朋友很固执，便不再劝说，可是他必须要回学校上课，其他的孩子们还等着他，想了想只好说道：“好，那你别乱跑，乖乖在这里陪爷爷。” “嗯。” “叔，你有现金吗？我给你转微信换点现金。”江疑拿出手机偏头问师傅。 “有，要得。”师傅点点头，“换多少？” “两百就行。” 江疑拿过两百块钱放进周奇的口袋里，蹲下身叮嘱道：“想吃什么就去外面买，买完赶紧回来，我下午再来。” 周奇乖乖地点头，糯糯地说道：“谢谢江老师。” 叮嘱完还是不放心，江疑又对师傅道：“叔，麻烦你中午十二点给他们送一下饭，钱我报销。” “要得，帅哥放心。”师傅连连点头，拍了拍胸脯，一脸包在他身上的豪爽气。 “阿奇，乖乖等我，我走了。” “嗯，江老师再见。” 江疑这才安心地跟师傅往外走。 回到宿舍换下了睡衣才去教室，他迟到了五分钟，一进门，孩子们立即关心地的问道：“江老师，周奇呢？” 江疑微微笑了笑安抚大家：“周爷爷生病了，他在医院照顾他，所以请几天假。” “严重吗？”刘武担心地问道。 “已经没事了，大家不用担心，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江疑微微笑道，开始上课。 一老一少单独留在医院里，江疑讲课都有些心不在焉，中午给师傅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们是否吃了饭，下午算着自己上完课的时间提前叫师傅来接他，没等孩子们放学，他下了课就往学校外走，五点半又准时出现在了病房，提着一袋水果和三份盒饭。 “江老师！”看见江疑进来，周奇欣喜地站了起来。 “阿奇，吃饭吧。”江疑笑眯眯地打开盖子，把饭端给他，“今天乖不乖？” 周奇腼腆地点点头，江疑笑着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去给周爷爷喂饭。 晚上江疑照旧和周奇一人占了一张空床在病房过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再回学校，周奇懂事地叫他不用来了，但他不放心小朋友晚上一个人在医院照顾老人，仍然坚持每天来回跑。 周爷爷身体渐渐恢复精神，慢慢能下地活动了，一个星期后终于康复出院。老人家长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没想到天不亡他，欢欢喜喜地搂着孙子回家了，江疑也终于能好好放松了。 周奇回到学校上课，同学们都围了上来关心地问这问那，把他问得都不好意思了才放他回座位。 期末考试也定了下来，计划到七月六号全部考完，日子一天天逼近，也意味着江疑的支教活动即将结束。 周六，江疑拿上相机带着周奇又去了一趟县里，打算把照片洗出来，到时候送给孩子们做纪念。 “帅哥，你看看洗哪些照片？自己选。”照相馆的老板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电脑，让他自己勾选。 江疑一张张地浏览挑选，勾选了全班同学的合影，然后把周奇的照片全选上了，以及他和爷爷的那张合影。他发现其中夹杂着好几张自己的照片，有在稻田里开怀大笑的，有在杏树下的背影，在田埂上眺望的侧脸，还有山顶双手拢在嘴边喊话时的侧影，他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周身是淡粉色的杏花海洋，前方是挨着天际的朦胧远山，没有一张是正脸，全是悄悄偷怕的，并且拍的角度还很好看，江疑挑挑眉，冲周奇笑道：“阿奇，抓怕的不错啊，有摄影天赋。” 周奇看着电脑屏幕，憋红了脸说不出话。 “哈哈哈，夸你你还害羞了。”江疑捏着他的脸笑道，顺手勾选了那张自己在山顶的照片。 “老板，选好了。”江疑叫道，示意他开始洗照片，“这张大合照要十三张，其他的只要洗一张就好。” “要多大的尺寸？” 江疑想了想，小一点容易保存，道：“五寸。” “要得！你们先坐一会。”老板笑呵呵地给两人倒了一杯水。 照片冲洗好了，足足有五十八张是周奇单独的，江疑满意地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一沓塑封好的相片，问道：“有相册吗？”他想把周奇的照片都用相册装好，然后送给他做纪念。 老板找出一堆相册让他选，好些都沾了灰。 “阿奇，给你的，你来挑吧，照片装进相册里方便保管。”江疑扬扬下巴示意他自己去选。 选来选去，他最后挑了一个封面是蓝色大海和湛蓝天空的一本相册，询问江疑的意见道：“江老师，这个可以吗？” 江疑点点头：“你喜欢就行。” 他低头准备把周奇的照片分出来，对老板说道：“麻烦你帮我们把这些照片装进相册。” 周奇连忙打断他：“江老师不用了，我想自己慢慢装。” “也对，自己装相册更有意义。”江疑点点头，让老板拿了一个纸袋子把相片收了起来，付完钱带周奇在县里吃了午饭后叫师傅送他们回村。 “给你看看。”坐上了出租车，江疑把纸袋子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 周奇接过来，将所有照片取出来一张一张细细地查看，眼睛里满是愉悦。出租车开上了山路，一颠簸，周奇没拿稳，照片洒了一地，他慌忙俯下身去捡，江疑赶紧拉住他：“我来捡，坐好，不然小心撞着头。” 周奇被他拉起来，乖乖地听话坐好，江疑把座椅下的照片捡起来收进纸袋，圈住他的肩膀把他箍牢坐稳，笑道：“回家再看吧。” “嗯。” 到了小杏村，江疑跟着周奇去他家，他打开纸袋子，和周奇一起把照片放进相册，两人你一张我一张地往里塞，放了一半，江疑看了看剩下的照片，奇怪地问道：“阿奇，你看见我的那张了吗？” “哪张？”周奇眨着眼睛茫然地问道。 “就是你给我拍的，我在山顶的那张。” 周奇仰起小脸，歪头想了想，脆脆的答道：“没有。” “难道掉在出租车上了？”这是他最后才勾选上的，江疑确信它应该被冲洗出来了，而且老板把照片给他的时候，他好像还看见了，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可是我记得全部都捡起来了啊。” 见他似乎觉得可惜，周奇连忙软糯糯地说道：“江老师，对不起，都怪我。” 江疑捏了捏他的脸，哈哈笑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家了再冲洗一张就好，可能是老板给落下了。” 两人又继续开开心心地装相册。 考试前一天放学的时候，江疑把合照给孩子们每人发了一张，自己留了一张。 大家拿到相片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地仔细打量，好些孩子都是第一次拍照，拿着自己的第一张照片高兴的不得了，纷纷喊道：“谢谢江老师！” 刘武拿着照片看了半晌，坐在座位上问道：“江老师，你什么时候走？我们送你。” “等考试一结束吗？”刘文问道。 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他的票早已经买好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孩子们说，江疑一愣，笑了笑道：“7月11号早上走。” “太好了，江老师可以多陪我们几天！”众人欢呼起来。 “好了，回家吃饭吧，好好休息，明天好好考试。”江疑拍拍手示意大家放学。 孩子们收拾好书包往外走，周奇坐在座位上看着书没动，像是没听见一样，江疑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把书抽开，大声在他耳边笑道：“阿奇！放学了！” 周奇惊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问道：“江老师你买好票了吗？” “嗯？”江疑不解地看着他，替他收拾书包。 “回家的票。”周奇小声说道。 “噢，是啊。”江疑慢条斯理地收拾好，牵起他往外走。 周奇不再说话，一路上闷闷的，江疑则心情很好地说个不停，废话连篇，丝毫没觉察到小朋友的情绪。 考试结束后孩子们整天都来宿舍找他玩，江疑还没起床，门口就挤了一堆孩子吵吵闹闹，他哭笑不得地去开门，衣服没来得及换，孩子们就拉着他往外走，他连忙喊道：“别急，让我先去洗漱！”然而孩子们压根不听他的，七手八脚的拽他的衣服。 刘武不愧是班长，立即打断乱哄哄的同学们，一声令下：“大家先让江老师去刷牙洗脸吃早餐！” 江疑这才逃脱了孩子们的魔爪，感激地看了眼刘武，打开箱子对大家说道：“你们可以先在这里看看书，牛奶也可以自己拿。”说着赶紧飞也似地下楼洗漱。 江疑跟着孩子们漫山遍野的疯跑疯玩，完全没了老师的包袱，一日三餐轮流在不同的学生家里吃，村民们都热情地招待，以至于他连续三天都没时间去周奇家，而且小朋友依然保持高冷，都不像其他孩子一样主动来找他，于是一直没机会见面。 这天江疑终于睡到了自然醒，因为前一天晚上告诉孩子们今天自己有事要去趟县里，不会在宿舍，孩子们乖乖地没有来找他，他慢悠悠地起床洗漱，早餐午餐合成了一餐，然后让师傅来接他，到了三清县后直奔那家县里唯一的面包店。 “帅哥，看看要些撒子？”老板娘殷勤地询问。 “有慕斯蛋糕吗？” “撒子？” 江疑看着玻璃柜台里生日蛋糕的样品，都极为普通，皱了皱眉，好难看啊，他顿了顿问道：“你们这里生日蛋糕只有这几种样式吗？” 老板娘看着蛋糕模型，骄傲的点点头：“对，不错吧！” “……” “你要奶油蛋糕还是水果蛋糕？”老板娘指着柜台里的样品介绍，“这种全是奶油的便宜些，这种水果蛋糕贵一些。” “水果蛋糕。”江疑干脆地说道，指了指一个铺满了各种水果，稍微好看一点的样品道：“这样的吧。” “要多大的？” “八寸。” “多久能做好？” “半个小时左右，帅哥你可以先坐一下。”老板娘转身进入里间面包房开始制作。 江疑看了看时间，打算出去转转，再买些其他的东西，等会过来取，三清县他已经非常熟悉了，闭着眼睛走都能走得明明白白，哪里有家什么店他也了如指掌，他让师傅等在面包店门口，便步行直奔目的地。 半小时后蛋糕做好了，江疑看着铺满了草莓芒果的蛋糕问道：“可以写字吗？” 老板娘拿来红色的草莓果膏，点点头：“可以，你想写什么？” “我自己写。”江疑接过来，走到蛋糕前。 他打量了片刻，寻找适合的位置，表面被水果铺满了，最后只能写在蛋糕的侧面，江疑小心翼翼地挤出果膏，一笔一划写到：“祝阿奇14岁生日快乐！” 写完他看了看，满意地拍拍手笑道：“好了，帮我装起来吧。” “哈哈，帅哥真有心了，小孩子肯定喜欢。”老板娘也看了看笑道，去找来盒子把蛋糕装好，“108块。” 江疑付了钱，回到出租车上，后备箱里又被他塞了好多东西，杂七杂八的。一路上他都小心地护着蛋糕，生怕汽车颠簸把它给弄换坏了。 回到小杏村，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他让师傅帮忙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送进学校，才提着蛋糕，另一手拿着一个小盒子去周奇家。 “阿奇！”江疑跨进门槛，兴奋的叫道。 周爷爷正端了一碗面上桌，见他进来连忙叫道：“江老师来了！刚好，一起吃面！” 江疑故作不知情地问道：“今晚怎么突然吃面？” 周爷爷看了眼坐在桌子旁的孙子，乐呵呵地说道：“今天是小奇的生日，江老师快坐。” 江老师三天都没有来了，他没想到今天会来找他，周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闪过一丝欣喜，随即低下头只是闷闷地叫道：“江老师。” “你都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江疑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在他身旁坐下来笑嘻嘻地说道：“我也来蹭一碗寿星的长寿面，生日快乐，阿奇！” 周奇惊讶地看着蛋糕盒子，抬眼看了看江疑，微微张了张小嘴。 周爷爷和蔼地笑起来，往厨房走去：“哈哈，锅里还有很多，管够，我去给你端一碗来。” “江老师，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周奇顿了半晌不可思议地问道，语气愉快起来。 江疑挑挑眉，一脸神秘地笑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他看见小朋友皱着眉一副很无语的表情，立马哈哈笑道：“逗你的，校长给我看过你们的花名册，上面有登记生日。” “哦。”周奇点了点头，“谢谢江老师。” 江疑看着小朋友乖巧的样子捏了一把他的脸，本来是打算期末考试完就回家的，但想到离周奇的生日挺近了，索性就等到陪他过完一个生日再走，所以买票的时候让父母延后了几天，他笑眯眯地说道：“等下我们吃蛋糕。” 周爷爷又端了一碗过来，三人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完面，江疑取出了生日蛋糕，开心地插上蜡烛，笑道：“阿奇，许个愿吧。” “嗯。”周奇看了眼两人，说道，“我希望……” 还没说出来是什么，江疑就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周奇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他笑嘻嘻地说道：“许的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会不灵的。” “唔……”周奇被他捂着嘴，含混着答应道，江疑这才放开了他。 “再来，在心里想就好，许完了吹蜡烛。” 周奇憋红了脸点点头，闭上眼睛慢慢地想了一会儿，呼的一声吹灭了蜡烛。 “阿奇生日快乐！”江疑高兴地拍起手来，大声叫道。 周爷爷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也笑了起来：“祝我们小奇生日快乐！” 周奇看着蛋糕上有些眼熟的字体，扬了扬嘴角，不确定地问道：“江老师，这是你写的吗？” “对，好看吧。”江疑爽朗地笑道。 “嗯。” 江疑把塑料小刀递给他，催促道：“快切蛋糕。” “好。”周奇接过来，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蛋糕。 江疑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就着他手里的小刀从蛋糕中间切了下去，周奇微微一愣，只听他道：“就像这样，切成三角块。” 切好了一块，江疑松开手，把它挑进纸盘里放到周奇面前，然后拿了另一个蛋糕盘，笑道：“剩下的你来切。” 周奇反应过来，抿了抿嘴，立即照着刚才的动作切了一大块，装进江疑递过来的空盘里，江疑赞许地对他点点头，把蛋糕送到爷爷手里，笑道：“爷爷您尝尝。” “好。”老人家高兴地拿着叉子尝了一口，连连称赞，“好吃！” 周奇又拿过一个盘子，给江老师也盛了一大块，腼腆地递给他，微微笑道：“江老师。” “谢谢阿奇！”江疑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吃吧。” “嗯！” 江疑吃了一口，有些太甜腻了，不过水果倒是还可以，默默叹息道如果有条件，可以给他更好的。 “好吃！谢谢江老师！”小朋友仰起脸，一脸满意地说道。 “我也跟着我们小奇沾光了，谢谢江老师对小奇这么好，能遇见你是小奇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周爷爷泛出了泪花，感动地说道。 江疑连忙抚慰老人，轻轻笑道：“爷爷您言重了，阿奇是我的学生，应该的。” “你是个好老师。”周爷爷抹了一把眼泪，笑了起来。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感谢你们这一年对我的照顾。”江疑拍了拍老人家的背，无限感慨地说道。他拿出跟蛋糕一起带过来的小盒子，对周奇道：“阿奇，生日礼物。” 周奇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江疑笑了笑。 周奇拆开礼品包装纸，里面是一个白色盒子，他轻轻地打开，惊讶的说道：“手机？” 江疑点点头，把手机拿了过来，点出通讯录给他看，里面存着两个号码，一个联系人写着“江老师”，另一个写着“出租车师傅”，他笑道：“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周奇看着手机，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听江疑又接着笑道：“当然没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比如你想我的时候，哈哈哈。” 周奇抿了抿嘴，微微涨红了脸，乖巧应道：“谢谢江老师。” “以后你去县里赶集给师傅提前打电话就行，让他来接你，没必要起那么早，我走以后他会继续给学校送菜，我跟他说好了，每周末可以免费搭一次车，所以不管你坐不坐他的车，每个月我都是要给他付钱的。”江疑细细地叮嘱，担心他回家后小朋友又起早贪黑地去市场，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又遇见像上次那样的突发情况，师傅人还不错，或多或少能帮上一些忙。 “好。”周奇点点头，看向他的眼睛里闪着光。 江疑满意地捏捏他的脸，继续道：“照顾好自己和爷爷。” “嗯。”周奇又点点头，低垂着脑袋看着面前的蛋糕轻轻地应道。 江疑把手机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我教你怎么用吧。” “好。” 孩子的学习能力天生就好，对电子设备基本上无师自通，江疑不用怎么教他，周奇就把几个通用功能掌握了，山里连不上网，也就只能用用电话和短信，其他基本上当作摆设。 江疑回宿舍开始收拾东西，来时两箱子，回去依然是两箱子，不过他把那半箱子的书捐给了学校，周奇看书挺快，他带来的差不多都看完了。他早早的洗完澡，考虑怎么处置当初采购来的东西，带回家用不着，丢了也挺可惜，江疑拿着买来还没用过一次的电煮锅左右看了看，除了落了灰，几乎就是全新的，又看了看几个塑料桶、暖水瓶、电水壶等等，他将东西打了包，决定送给周爷爷家，东西都是好的，他们若是用得着就用，临出门时，他又瞥见了浴桶，觉得在这里它真的是个好东西，于是打了水将浴桶内壁细细清洗一遍，也一并送过去。其他的牛奶水果等食物则每家都分一点，处理干净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疑背着黑色帆布包，拖着两只箱子出了学校，走在狭窄的小路上回望四野，在这个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村子里呆了将近一年，条件差、生活苦，将要离开时竟也生出了留恋，他最后看了眼学校，大步向村口走去，一路上安安静静。 “江老师——” 江疑走在小路上，远远看见村口一群孩子们在向他招手，出租车也停在那里，那个无数次接他的位置，但是这一次不会有返程。 “江老师，我们来送你。”刘武拉着刘文的手，和一群孩子站在一起。 “漂亮老师！”小团子也来了，一下扑进了江疑的怀里。 江疑放开箱子将他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小团子你怎么来了？” “哥哥姐姐说漂亮老师要回家了，再也不来了。”小团子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小团子好好学习，快快乐乐长大，以后可以来北京找我玩。”江疑被他的小表情都笑了，忍不住又掐了一把他的小脸蛋。 “江老师，你会想我们吗？”李小云依依不舍地问道。 江疑露出了明朗的笑容，郑重地道：“我会想大家的，和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很快乐，你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第一次当老师，谢谢你们支持我，喜欢我，谢谢大家都那么乖的听我的话，祝大家都前程似锦，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们也会想江老师的！我们会好好学习，不让江老师失望。”刘文甜甜地说道，自信地笑了起来。 他笑了笑，拉了拉小姑娘的辫子，满意地说道：“好。” 江疑没看见周奇，虽然知道小朋友一直不爱凑集体的热闹，但还是有些失望，毕竟这一别，重逢就很难了，随即又释然了，反正都是要分别的，见与不见有何区别。 江疑看了眼手表，放下小团子，对孩子们笑道：“我要走了，大家再见。”他说着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坐进了出租车。 只听外面孩子们一齐喊道：“谢谢江老师能够成为我们的老师，祝江老师身体健康，永远快乐幸福！” 孩子们真挚的话语暖了他的心窝，江疑再次回头看了眼车窗外，冲大家挥挥手，叫师傅开车。 车缓缓启动，孩子们越来越远，开了一会儿，江疑瞥见右边后视镜里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后面追赶，他连忙叫道：“叔，停车！” “怎么了？”师傅一个急刹车，以为他落东西了。 江疑打开车门下车，就看见周奇远远地向他跑来，他惊讶道：“阿奇？” 小朋友累得气喘吁吁，一张脸红彤彤的，到了跟前平复了好久才接上话：“江老师。” 江疑笑了笑，替他去额角的汗，问道：“阿奇，怎么了？” “我……我来送送你。”周奇低着头颤抖着声音说道。 江疑顿了顿，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和爷爷。” “我会的。”周奇再抬头时眼里有了晶莹的液体。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哭鼻子。”江疑捏着他的脸，摇摇头笑道，嘴上虽然这样说，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江老师，我能抱抱你吗？”周奇透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纯粹地问道。 江疑失笑，爽快地点点头：“好。” 周奇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腰，江疑这才发现小朋友似乎长高了一点，虽然还不及他肩膀，但是比初见时高了一些，他欣慰地想道，看来营养伙食没有白费。周奇的脸埋在他的怀里，肩膀一抖一抖，无声的抽泣起来，江疑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着拍他的后背宽慰他，开玩笑道：“再晚我就赶不上车了，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周奇抬起头松开他，已经恢复平静了，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不，江老师不属于这里。” 江疑看着他已经擦干了眼泪的脸，又低头看看自己前襟湿了一片的衣服，打趣道：“看来阿奇是把我的衣服当纸巾了。” 周奇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江疑哈哈大笑，摸了摸他的头，道：“快回去吧，我上车了。” “好。”周奇答应着，但是没动。 江疑坐上车，对他挥挥手，车子重新启动。 “江老师！我会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北京的大学，然后去见你！” 江疑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影一点一点变小，最后连同稚嫩的声音一同消失在拐弯处，风吹起了他额角的短发，目光所及依旧是满眼青翠。 第21章 第21章 江疑出了成都火车站，再次回到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打车赶往机场，再过三个多小时，他就能回到舒适的家了！ 正在候机室里玩着小游戏打发时间，张铭宇就来了电话：“江疑，几点到来着？” “晚上七点左右。” “行，机场接你，聚餐走起。”听筒里传来张铭宇兴奋的声音。 “……明天吧，今晚不能让我好好歇歇么。” “地点我们都安排好了。” “那你们自己去吧。” “专门给你办的接风宴，怎么能少了主角。”张铭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江疑忽然想起了什么，幸好他打电话来，不然都要忘记了，他坏坏地笑道：“张铭宇，你是不是要兑现诺言了。”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江疑摸了摸下巴，得意的笑了笑，低头继续玩手机，直到广播响起才慢吞吞起身去登机。 取了行李顺着人群刚出来，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大嗓门叫道：“江疑！” 江疑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林霜正站在张铭宇身旁对他挥舞双手，连连兴奋地叫着，他扶了扶额，很想装作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张铭宇是怎么能够淡定地和她站在一起，且毫不介意地迎接他人投来的目光。 他匆匆走了过去，张铭宇主动帮他拉一只箱子，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居然晒黑了。” 江疑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微微一笑对林霜说道：“是么？不过好像还是比你白。” “江疑？！”林霜说着一巴掌呼上了他的手臂，“明明跟我差不多！我哪有那么黑？！” “晒黑了都还跟你差不多，那还是说明我皮肤好，而且一个冬天我就白回来了。”江疑笑眯眯地说道。 “不过，你这是什么造型？”一年不见，林霜换上了高跟鞋，一身得体的长裙，一头的大波浪，嘴上还涂着鲜艳的口红，若是她不说话估计谁见了都会夸上一句性感优雅的大美女，江疑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不解的问道：“你好好一个女汉子穿成这样干嘛？是赶着去走红毯吗？” 林霜撩了撩头发，露出妩媚一笑，毫不客气地得意说道，“我是设计师好吗，时尚懂不懂？” “我知道啊，但你一个建筑设计师，跟穿搭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之前的穿搭也挺好的，突然风格大变有点瘆得慌，不适合你。”江疑耸耸肩，真诚地说道。 “一回来就欠揍！”林霜愤怒地喊道，翻了个白眼又要打他，张铭宇赶紧走到中间将两人分开，一起往外走，一边说道：“叔叔阿姨们还等着我们呢。” “去哪儿？不能让我回家歇会儿么。”江疑扭了扭脖子，无奈道。 “丰泽园。”张铭宇带着两人来到停车场。 听到丰泽园，江疑肚子刚好咕咕叫了两声，点点头道：“行吧，反正都是要吃饭的，好久没吃到他们家的菜了，还有点想念。” 张铭宇打开一辆白色轿车的后备箱，将箱子放了进去，林霜瞪了江疑一眼赶紧坐进了副驾驶。 “买的新车？不错啊。”江疑看了看面前的保时捷，啧啧叹道，“你原先那辆呢？” “原先那辆我爸买的，还给他了，这是我自己买的。”张铭宇轻松地说道，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有志气。”江疑哈哈笑着打趣，跟着慢悠悠地上了车，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一脸坏笑道：“张铭宇，那我的呢？” 林霜回头白了他一眼，抢着说道：“什么你的？没你的份！” “你说了不算，你又不替他管钱。”江疑戏谑地说道，说完闭上眼睛小憩，不再理会前座人的愤懑不满。 林霜只好转移攻势，一个劲的叮嘱张铭宇：“你千万别答应江疑听见没，你要拿出大哥的风范，怎么能老是被他压着，别让他得寸进尺。” 张铭宇一边开车，一边无辜地瞅了她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们两人掐架，我从中斡旋，容易吗我？还不够大哥？很尊老爱幼了行吗？两个幼稚鬼。” “你说谁幼稚？！不开窍的木头脑袋，你才幼稚……” “住手住手！我还在开车啊……” 鸣笛声不断响起，江疑靠在后座被晃来晃去，晃得睡意全无，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赶紧帮忙阻止：“姐！我还想多活几年！” 林霜满意地收了手，微微一笑：“这还差不多，乖弟弟。” “……” 车子终于回归了直线行驶。 张铭宇在餐厅前面的停车位停好车，江疑率先下来，看见旁边是一辆黑色的超跑，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忽然一个东西朝自己飞来，他赶紧接住，只见张铭宇朝他努了努嘴，指着车从从容容地说道：“愿赌服输。” 江疑低头一看，手里拿着的正是车钥匙，心下一喜，绕着跑车细细打量，正是他说的那辆法拉利，连连点头称赞，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爽朗地笑道：“张总可以啊，阔绰！守信！不愧是我兄弟！” “必须的。”张铭宇得意地昂了昂下巴，对他的夸赞十分受用，“先进去吃饭吧。” 林霜惊得目瞪口呆：“不是吧！张铭宇！你还真给他买了？！” “是啊。”张铭宇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谁让我打赌输了。” “你……人傻钱多。”林霜小声地嘀咕道，也冲他竖了竖了大拇指，一脸奸笑地朗声道：“我也要！” “可以，正好我们三一人一辆，明天去提车？”张铭宇带着两人走进餐厅，买车说的就像买白菜一样，把服务员小姐姐听得一愣一愣。 林霜没想到他这么爽快，随即皱着秀气的眉毛哀怨地说道：“我驾驶证都没有，买什么买。” “哦，我忘了，学了两年都没拿到驾照的马路杀手。”张铭宇恍然想到了，连忙安慰她道：“没事，别人给你当司机更好，舒服又安全。” “对，而且这样你就有正当理由天天蹭张铭宇的顺风车了。”江疑嘻嘻笑道。 “你们……” 林霜话还没说完，服务员小姐姐已经带三人走进了一间包厢，高玉容热切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江疑到了！” “妈！爸！”江疑在高玉容身边坐下，笑着一一叫人，“姨妈姨父好。” “瘦了，黑了。”高玉容心疼地打量着儿子。 服务员正把菜陆陆续续端上桌，张铭宇和林霜也两人挑了个位置坐下，向长辈们打招呼。 “江疑支教回来有点成熟男人的感觉了。”林友乐呵呵地打趣道。 “爸，就他还什么成熟男人，不就是晒黑了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谱。”林霜咧嘴朝他做了个鬼脸。 高玉琴看了眼女儿，摇摇头无奈地笑道：“还说江疑，你不是也一样，打扮的倒像是个大人。” 惨遭亲妈拆台，林霜撇撇嘴，不乐意的说道：“我本来就是大人了，这叫童心未泯。” “幼稚。”张铭宇忍不住笑道。 江国舟看了看满桌的菜，端起碗说道：“只差一个香酥鸡了，人也到齐了，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江疑早就饿了，毫不客气地开动起来，主动给大家盛饭。他伴着米饭吃了一口餐厅的招牌菜葱烧辽参，连着夹了几筷子糖醋里脊，干炸丸子，又喝了一大口乌鱼蛋汤，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太久没吃到这样的大餐了，在小杏村虽然他花钱买菜改善了伙食，但毕竟校长厨艺有限，而且他不知道需要准备哪些调料，所以做出来的菜虽然还行，但味道上总是欠了点，如今隔了一年吃到人间美味，真真是味蕾上的极致体验。 江疑闷头安静吃饭，都顾不上说话了，高玉容见状哈哈笑起来：“看来在小杏村憋坏了。” 江国舟也笑起来：“江疑，在那边感觉怎么样？” “不错，一切顺利，跟孩子们相处融洽，他们非常喜欢我。”江疑咽下了一口米饭，得意地笑道。 “你的心智跟他们差不多，能不喜欢你么。”林霜吃了一口银丝卷，嘿嘿笑道。 “？！”江疑也跟着夹了一个，促狭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是啊，他们比你成熟多了， 特别懂事，所以跟我很合拍。” “江疑，在那边一年学会做饭了吗？”高玉琴中断两人的拌嘴，好笑地看着他。 “看他吃得这么香，肯定就不会，一看就是太久没吃一顿好的了。”高玉容接过话，跟姐姐两人毫不留情地打趣江疑。 江疑诚实地摇摇头：“不会，用不着我做饭，包吃包住，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学什么做饭。” “是吗？待遇还不错哦。”高玉琴有些不相信地笑道。 林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愤愤说道：“男人怎么就不能做饭了？谁规定是女人的专利。” “环境那么差，你怎么忍下去的？”张铭宇好奇地问道。 “我坚强的意志力。”江疑骄傲地耸耸肩，微微一笑，“谁又不比谁娇贵，村民们行，我也行。” 江国舟满意的点点头，露出肯定的笑容：“做的不错。” “来来来，好不容易回来了，陪我跟你爸喝一杯。”林友拿起酒瓶说道。 想到门口停着的那辆跑车，江疑哈哈笑道：“我今天不喝酒了，等会儿想试试张铭宇买的车，改天陪您和我爸喝。” “铭宇你真给他买了？”高玉容瞬间明白了，跟林霜同款惊讶地问道。 张铭宇点点头，淡定地说道：“是啊，愿赌服输。” “就当个玩笑嘛，干嘛当真？” “江疑是我们公司创始人，给他配一辆车也是应该的，而且他不是快过生日了么，就当提前送生日礼物了。” “这么说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就不送礼物了？”江疑听到这句故作遗憾道。 林霜一个眼神飞刀过来，叫道：“你也太物质了！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张铭宇我就说你不应该答应他！” “没有就没有，你那么凶干嘛。”江疑摸摸下巴，扭头对张铭宇嘻嘻笑道：“张总，谢了！这个生日礼物我很满意。” “江总不客气。”张铭宇嘿嘿笑道，接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叔叔，我陪你们喝。” “你等会儿也要开车。”林霜拉了拉他，提醒道。 “霜霜没关系，可以叫代驾。”林友笑道。 高玉容举起饮料杯，开心地说道：“我们一起碰一个，欢迎江疑回城！” 四个家长吃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先回家，给年轻人们留出空间，江疑送他们出去，顺便让父母把自己的行李箱和包带回去，江国舟和林友两人都喝了酒，回去便由各自的老婆开车，江疑叮嘱了高玉容和高玉琴开车注意安全，这才返回包间，三人继续吃喝。 林霜拿了一片烤馒头，提议道：“我们等会儿去唱歌怎么样？” “不去了，改天。”还不到九点，江疑已经开始打起了哈欠，在小杏村基本上十点左右就早早睡觉了，再让他回到12点以后睡觉的生活他得调整调整生物钟。 “江疑你不是吧，去趟农村回来精神不行了啊？不会是肾虚吧。”林霜说着给他夹了一块猪腰子。 江疑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嫌弃地丢了回去：“我坐了一天的车，你说累不累？” “我们两明天也要上班，还是改天吧，早点回去休息。”刚刚两个长辈出去的时候走路都有些晃了，张铭宇此时仍然脸色正常，悠闲地吃着一片西瓜醒酒。 “好吧，那就等周末再约。”见他也这么说，林霜便不再要求。 “对了，陈佳灵最近怎么样？你去支教后，她也没跟我们联系了，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还是决定一直留在上海了？”林霜也抓起一块西瓜吃起来，顺手递给江疑一片，关心的问道。 江疑咬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们分手了。” “什么？！”两人再次默契的异口同声。 下一秒林霜哈哈笑起来：“江疑你被甩了？” 他挑了挑眉，戏谑地笑道：“你怎么确定是她甩我而不是我甩她？” 张铭宇也不解地看着她，说道：“对啊，当时陈佳灵追了他那么久，怎么可能舍得提分手。” “这还用问？！”林霜白了两人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江疑那么不解风情，哪个女生跟他过得下去，陈佳灵能忍他那么久很不错了。” “我有那么不堪吗？我长得这么帅。”江疑一脸茫然地看着林霜，不明白她是怎么分析出来是他被甩的，还被一棒子打死说没有女生受得了他，于是连忙向张铭宇寻求认可：“难道不是吗？” “……是。”张铭宇嘴角抽了抽，被逼无奈地点头应和。 “切，帅有什么用，帅哥多了去了。”林霜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立刻来了兴趣，兴冲冲问道：“快给我们说说，你怎么被她甩的？” “……” 待江疑将陈佳灵去找他分手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林霜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替他抱不平，愤愤地叫道：“怎么会有这种女生啊？恬不知耻，脚踏两只船还说对感情的尊重？我呸！恶心人！给人戴绿帽子还戴得有理了？！江疑，我向你道歉，为了这种女生不值得，你别难过！你又帅又优秀！值得更好的，她配不上你！姐改天给你介绍我的几个同事，都是大美女，性格又好！” “……” “你别往心里去，听见没？”见江疑没说话，林霜生怕他因此感到自卑，连连安慰他，“张铭宇，你说是不是？” “啊？是，你说得对。”突然被点名的张铭宇连连点头，帮忙安慰道：“江疑别难过啊。” 江疑哈哈笑起来：“我不难过，恭喜我回归咱们单身贵族俱乐部！” 江国舟已经提前买完了单，三人吃完慢吞吞地出餐厅，江疑看了眼外表与正常人无异的张铭宇，掏出手机问道：“我给你叫代驾吧。” “我自己叫就行。”张铭宇拿出手机翻找电话，“你去试试车呗，我跟林霜一起回去。” “他清醒的很，你不用管他。”林霜打趣道。 “你们注意安全。”江疑说完准备离开。 高跟鞋清脆的落地声渐渐靠近，伴随着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铭宇？你要叫代驾，喝酒了吗？” 江疑好奇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梳着低马尾的女人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不禁心想代驾这么快就赶来了，还是个大美女？又一想刚刚张铭宇电话好像还没拨出去，他看见林霜脸色微微变了变，心里一动。 “徐师姐？你怎么在这里。”张铭宇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林霜，你们刚才在这儿吃饭吗？”女人温柔地对两人笑道，“我在这附近见了个客户。” “这位是？”她看了眼站在两人身旁的江疑，好奇地问道。 张铭宇这才想起来介绍，对她笑道：“林霜的表弟，江疑，我们一直是同学。”他说完又立马转向江疑，为他介绍道：“江疑，这是比我们大四届的师姐，也是清华毕业的，叫徐暖。” 徐暖礼貌地伸出手，露出温婉的笑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说道：“你好，我叫徐暖。” “徐师姐好。”江疑和她轻轻握了一下手，笑道。 “师弟笑起来真好看。”徐暖看了他一眼，打趣道。 “江疑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林霜幽幽地插嘴。 “哈哈，是。”徐暖尴尬地笑了笑，说完转向张铭宇，极其自然的问道：“我送你们回去吧，你车在哪？” “不麻烦师姐了，我叫代驾就好。”张铭宇礼貌地谢绝，继续翻找号码。 “不麻烦，反正我要打车回去，我们顺路，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再走几步路就到家了，还能节省一笔车费。”徐暖微微笑道，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 “那就谢谢师姐了。”听她这么说，张铭宇不再拒绝，跟她一起朝车的位置走去，见林霜没跟上去，连忙回头叫道：“林霜，走吧！” 徐暖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扬了扬车钥匙微微笑了，开玩笑道：“师妹，我开车很安全的。” “张铭宇你先回去吧，我让江疑送我。”林霜没看她，语气平静地对张铭宇说道。 “噢，好，注意安全。”张铭宇点点头，径直带着徐暖走了。 江疑看着徐暖的背影，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霜，心里了然，见她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一直发呆，也没惊动她，张铭宇送自己的那辆法拉利跟他的保时捷停在一起，索性等他们开走了再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见张铭宇的白色保时捷驶出了停车位，这才在林霜眼前挥了挥手，笑道：“走了！还想站多久？我送你回家。” 林霜反应过来，跟他一起走过去。 江疑激动的打开车门钻了进去，系好安全带，只听她问道：“江疑，你着急回家吗？” “不急，送你回家了我还要去兜几圈。” “那你带我一起，等你要回家的时候再送我回去。”林霜兴致不高的说道。 江疑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你喜欢他，为什么不说？” 林霜一愣，无奈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你这么傻居然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他看不出来。” “我……”江疑刚想抬手给她一记暴栗，见她闷闷不乐的神情，又收回了手，说道：“他看不出来你就告诉他，小心被别人抢先了。” 林霜着了急，慌忙说道：“还不是时候，我现在不想说。”说完又立马叮嘱他：“你也别说。” “还要看时候？”江疑不解地问道。 “你不明白，反正你不许说。”林霜瞪着他，威胁道。 “好。”江疑耸耸肩，拖长了尾调答应道，立即一踩油门笑嘻嘻地喊道：“走喽！” 黑色超跑沿着长安街一路经过国贸、东大桥在北京商务中心区兜圈，高楼大厦直入云霄，远处的建筑由远及近，再飞速地甩向身后，晚上十点依旧车水马龙灯光辉煌，一片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繁华景象，江疑打开车顶棚，开启敞篷模式，风呼呼地吹着，一脚油门下去，引擎的声浪响起，特别带劲，江疑忍不住喊道：“啊——这车开起来好舒服！太爽了！” 林霜在高速飞驰下也暂时忘掉了烦恼，将身子微微探出来，迎着风喊道：“哇——哇——哇！速度再快点江疑！” “嗡——嗡——”引擎的轰鸣声再一次变大，江疑加快了速度，超过了一辆又一辆的车，所到之处引得路边行人频频驻足回望，赚足了眼球。 “我爱北京——”江疑兴奋地大叫，终于回来了！ 到了十一点，江疑过足了瘾送林霜回去，然后才开着超跑精神满满地回自己家。 江疑：开快车太过瘾了！ 张铭宇：？？？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江疑：？！不是，我是说谢谢你送我的跑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21章 第22章 第22章 可能是前一天晚上太兴奋，江疑第二天早早地就醒了，揉着朦胧的睡眼从卧室出来，只见高玉容正在厨房做早餐，江国舟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他朝两人道了声早，把夫妻二人惊喜坏了，江国舟连连夸赞他去了趟农村戒掉了睡懒觉的坏习惯，江疑被他说得感觉以后不早起都不好意思了。吃完早餐，江国舟夫妻二人出门上班，叮嘱他冰箱里有菜，中午只要热一热就能吃，江疑点点头送走他们立即转身回房间继续睡了个回笼觉。 快到中午的时候神清气爽地起来，江疑这才想起来应该给周奇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到家了，电话刚拨出去没多久就接通了，小朋友软糯糯的声音响在耳边，顿时令他心情愉悦，随意说了几句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便让他早点准备午饭结束了通话。 把菜用微波炉热了热，简单地吃了一顿，下午无所事事，江疑又开着跑车出去兜风，直到晚上才回家，一天就这么懒散地过完了。 本来以为可以悠闲自在地度过一整个暑假，坐等开学就行，但是没等他放松几天，就被张铭宇抓去公司干活，还被他振振有词地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为公司做贡献，多挣点钱，并且承诺额外算工资，还是高管的双倍。 周一早上，江国舟夫妻刚出门，江疑也准备出门去飙车，就被张铭宇堵在了家门口。 “我就想当个甩手掌柜不行吗？”江疑看着双手把在门框上不让他出去的张铭宇，无奈地说道。 张铭宇紧紧拦着门，一脸坏笑地说道：“不行，你都收了我的车了，回来帮我分担分担。” “？这是两码事啊，要不我把车还你，我自己买。” “别，送出去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我不管，今天你要跟我去上班。”张铭宇果断打住他。 “当初合伙的时候你自己说等公司走上正轨后，就不用我管了，你全权负责经营，我只要拿钱就行了。” “那不是看你没空么，现在你整天在家又没事做。再说了你好意思看我一个人劳累么？” “好意思，而且你不是一个人，公司里一群人陪着你，加油！”江疑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以作鼓励。 张铭宇郁结，丝毫不让步，继续劝说：“江总，你要给公司员工做个表率。” “有你一个表率就够了，我当个小股东就好。”江疑笑嘻嘻地耍赖道，两人在门口僵持不下。 “技术大牛，公司需要你为其发光发热！”张铭宇不在跟他废话，拽着他就往外走，砰的一声替他锁好门。 “但我拒绝加班！” “放心，江总不用加班。” 在抗议无效的情况下江疑只好去公司，反正活也不累，何必跟钱过不去，有点事做确实比闲着充实。为了早上能多睡会儿懒觉，江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两室的小公寓，家具一应俱全，之后等开学了也可以继续住，虽然学校提供研究生宿舍，但他还是习惯一个人住，清静不会被打扰，于是一个星期后江疑从家里搬了出来，开启自力更生的生活。 工作没完成的打工人继续苦苦加班，江疑和张铭宇一到下班时间则准时离开办公室，一身休闲装和一身笔挺西装的两个帅哥并肩出了电梯往外走，引得大厦一楼大厅的礼宾小姐姐犯花痴忍不住地偷看，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拿着手机追了上来，害羞地问江疑：“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我观察你好几天了。” “你怎么不问我的？”张铭宇一脸坏笑地问道，不服气地看了眼江疑，“我长得不帅么。” 小姐姐飞红了脸，看都不敢看两人，小声嗫嚅：“你也帅，但是旁边这位更……” 没等她说完，江疑哈哈笑起来，拉着脸色逐渐不佳的张铭宇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一边愉快地说道：“谢谢美女的称赞，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诶？可是……”小姐姐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姐妹们纷纷围上来安慰。 “没关系婷婷，现在好多帅哥都喜欢帅哥，没准刚刚那两个就是一对，所以你不用难过。” “是啊，我猜那个穿西装的绝对是攻，你看他被老婆一拉就乖乖跟着走了。” “不是吧，我不信，你们怎么看出来的？貌似穿休闲装的那个高一点吧。” “没有，看着差不多高。” 张铭宇听见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嘴角一抽，连忙撇开江疑的手跟他保持一点距离，江疑挂了电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张铭宇大踏步往前走，心平气和地说道。 “突然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江疑吸了吸鼻子，一脸茫然地连忙跟上。 两人在公司大厦外等来姗姗来迟的林霜，这才一起去附近餐厅吃晚餐。 “你怎么现在才来？”江疑看了眼气喘吁吁的林霜，好奇地问道。 林霜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本来就有点穿不习惯，此时停了下来更是觉得脚痛，交替着双脚转动脚脖子，一边抱怨道：“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本来就下班了，但是临时被老板叫去修改图纸。” 张铭宇看着她的鞋子，皱了皱眉：“说了叫你别穿高跟鞋，平底鞋不是很好么。” “关你什么事。”林霜撇撇嘴，不乐意的说道，“你管不着。”说着忍着痛故意迈着优雅的步子昂起下巴大步往前走，一边问道：“江疑，我们去吃哪家餐厅？” 江疑憋着笑，待她走出几步后才叫道：“走反了！这边！” “你不早说？！”林霜维持的淑女人设一秒坍塌。 “你走那么快，我没来得及。”江疑哈哈笑道，随即不满道，“干嘛只怪我，张铭宇也没拦你。” 林霜毒辣的眼光又投向了张铭宇，张铭宇连忙无辜地说道：“我们还没决定吃哪家，我刚刚准备跟你一起走。” “我们去蕉叶，怎么样。”江疑笑眯眯地问道，指着反方向。 “好啊，有一段时间没吃泰国菜了。”林霜高兴起来，回身朝那边走去，江疑和张铭宇立即跟上。 吃完饭时间还早，三人又去常去的酒吧坐了会儿。 江疑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坐下，对调酒师笑道：“一杯玛格丽特。” “OK，好久没看见你了，忙什么呢？”调酒师抬头时微微吃了一惊，随即笑着点头，动作潇洒漂亮地完成了一杯鸡尾酒，递给一旁的客人，紧接着又问另外两人：“你们两位呢？美女喝点什么？” “法式马提尼和椰林飘香。”张铭宇替她一起点了。 “他闲着没事干，跑去农村支教了，去了一年前段时间刚回来。”林霜趴在吧台上看他调酒，满是趣味地问他：“余乐，你最近有研发什么新品吗？” “有，还没给客人试过，你想做第一个品尝的人吗？”余乐神秘地笑起来，冲她挤挤眼。 “好啊，今晚不喝椰林飘香了，我要尝尝你的独创特制。” “不会是烈酒吧？”张铭宇担心的看了眼。 “放心，不是。” 余乐把调好的玛格丽特推到江疑面前，歪起一边嘴角打趣道：“原来去支教了，怪不得一直没看见你，有爱心啊。” “你这儿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江疑环顾了一眼四周，笑了笑，端起夹着一片柠檬的高脚杯抿了一口，清清爽爽的柠檬味夹杂着龙舌兰的香烈，一丝甜甜咸咸的滋味在舌尖弥漫，他很喜欢这个味道，这也是他在这里常点的一款。 “哈哈，还行。”余乐看了眼店里的客人，轻快地笑道，扭头叫另一名酒保：“木仔，调一杯法式马提尼。”自己则动手为林霜调制他的新品。 “好了。” “帅哦。”林霜歪头夸赞道，接过酒杯，细细观赏面前的鸡尾酒，底部是鲜亮的红色，越往上颜色渐渐变淡直至全白，红与白的搭配显得纯洁又艳丽，冰块带来的凉气在外壁上凝成水珠，带来几丝魅惑，杯壁内贴着几片草莓，又显得俏皮，整杯酒最上面是一层厚厚的鲜奶，放了一颗小草莓作点缀。 “真好看！”林霜欢喜地打量着，迟迟舍不得喝。 “不会喝醉吧。”张铭宇再次不放心地问道。 “不会，专门为女生调的，酒精度数不高，跟椰林飘香和莫吉托差不多，基酒是金酒，添加度很低，辅料是番茄汁和草莓汁等，就像喝果汁一样。”余乐看着林霜一脸期待地笑道，“尝尝吧。” 张铭宇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自己的马提尼，皱了皱眉：“哦。” 林霜小心地品尝了一口，咂巴了两下嘴，高兴地大声叫道，“好好喝啊！一股清新香甜把酒的刺激感完美掩住了，入口很清甜又有牛奶的绵长厚重，最后是酒香带来的一点点**，给人一种穿越秋冬两个季节的感觉！” 余乐看着她点点头，嘴角带着笑意赞道：“你很会品尝，我想的就是这种感觉。” “看的我也想学调酒了，简直太帅了。”林霜羡慕地说道，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我可以教你。”余乐捣着冰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道。 “好啊！” 江疑给她泼冷水，一脸促狭地说道：“就你那脑子和发抖的双手，你学的会吗。” “余乐都说我有天赋，而且我是设计师，艺术都是相通的！”林霜不乐意的白了他一眼，开开心心的又喝了一口，专注地看着余乐调酒。 “你们慢慢喝，我请了，欢迎江疑回来。”余乐说着转身继续忙了。 “谢了！”江疑毫不客气地笑道，又抿了一口。 林霜忽然想起来，冲他叫道：“你还没说这杯酒叫什么名字呢。” “到时候再告诉你。”余乐望着她扬起一边嘴角，故意卖着关子。 “你是不是很还没想好啊？要不要我帮你想？”林霜捧着杯子，热心地叫道。 “想好了。”余乐背对着他们举起手摆了摆，含着笑意道。 “对了，你们怎么认识徐暖的？”江疑好奇地问道，这个师姐居然连张铭宇家住哪都知道，而且他这没来公司上几天班，就遇见了好几次徐暖中午来公司给他送便当。 “去年十月份一次创业公司交流活动上认识的，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感觉比较亲近就留联系方式了。”张铭宇简洁地回答。 林霜小口喝着酒，酸溜溜地说道：“是啊，不是一般的亲近，亲师姐嘛。” “有空可以大家约出来一起聊聊，她跟我和林霜关系还不错，人挺好相处，比我们大几岁，阅历也丰富。”张铭宇赞叹地说道。 江疑瞥了眼林霜，强忍着笑搭上张铭宇的肩膀，点点头：“兄弟好眼光。” 话刚说完，就收到了林霜的眼神警告，连忙改口：“约出来就不必了，我跟她不熟，对姐姐没兴趣。你也跟她保持点恰当距离，有的人可能会吃醋，有的人可能被误伤。” “……”林霜持续无声地瞪着他，狠狠地翻白眼。 江疑朝她挑了挑眉，无辜地耸耸肩。 张铭宇觉得莫名其妙，嘴角微微抽动，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道：“我有分寸，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那就好。”江疑笑嘻嘻地继续喝他的玛格丽特。 三人慢悠悠的喝完，又坐了一会儿，期间江疑遇到了不少姑娘上来搭讪，都被他笑嘻嘻地拒绝了，气得张铭宇牙痒痒，只想叫他离自己远一点。 夜幕降临后，张铭宇叫了代驾送自己和林霜回去，江疑则慢悠悠地步行回家。 研究生开学了，江疑不再去公司上班，每天过得还算轻松悠闲，帮导师找找文献，写写论文，整理整理资料，课也不是很多，不过经常在机房做实验写代码，到了周末则跟林霜和张铭宇到处找乐子，或者回家看看爸妈。他保持着和王校长每两个月一次的电话联系，询问学生们的近况，并且定期给学校转一笔钱作为教育经费，也跟师傅保持着联系，周奇却从不给他打电话来，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会打扰他，因此每次都是江疑主动打给他，偶尔一周一次，忙起来忘记了的时候也至少一个月打一次电话，基本上都是他提问，周奇回答，他说一句，周奇便嗯一声，弄得江疑哭笑不得，十分担心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被小朋友厌烦，即便这样每次挂电话前他都还是忍不住要叮嘱周奇照顾好自己，多和其他孩子们一起玩耍。 中秋的时候，江疑给小杏村的孩子们寄了几大箱各色各样的月饼，特别给周奇准备了几盒冰皮月饼，到了之后让师傅帮忙取了送上山，当天晚上便接到了王校长的感激电话，对着他千谢万谢。 春天到了，有一天刚下课准备去食堂吃饭，江疑接到了王校长打来的电话，正纳闷前几天刚联系过，怎么又打来了，难道有什么急事或者困难，接起来一听，却是小朋友软糯糯的声音，江疑先是惊讶，随即又是一喜，自己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他了，笑嘻嘻地问道：“阿奇？怎么了，怎么不是用你的手机打电话？” “江老师，你送我的手机掉进水里坏掉了。”周奇的声音充满了自责和紧张。 江疑忍不住想到他皱着眉拿着手机给自己打这通电话的情景，哈哈大笑起来，安慰道：“没关系，要不然我再买一个新的给你寄过去。” “江老师，不用再买了，我也用不上。我借王校长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怕你给我打电话打不通会着急。” 江疑心想小朋友还真细心，笑眯眯地说道：“好，阿奇真乖，我知道了。” “嗯。”周奇轻轻应道，顿了顿问道，“江老师，以后我都给你写信好不好。” 江疑一愣，第一反应是这年代还有人寄信吗，一点也不方便，不如手机来得及时便捷，正想着要不要劝说他给他寄个新手机，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随了小朋友的意思，也想看看能不能收到他的信，便答应道：“好啊。” “那江老师告诉我你的地址吧，我等会儿让出租车叔叔回去的时候帮我去寄。”听见他答应了，周奇的声音里传来一点喜悦。 江疑慢悠悠地报出地址，让他记下来，又简单聊了几句才挂电话。 从周奇给他打电话说要寄信起过了三天，江疑每天回家时几乎都会去门卫室询问是否有寄给他的信，但得到的都是否定，到后来就变成两天或者三天去一趟，就在他怀疑信件肯定在中途丢了，寄不过来了的时候，将近半个月以后，他终于取到了那封信，看着贴着邮票的质朴的白色信封，寄信人一栏写着“周奇”，收信人写着“江老师”，他忍不住连连称叹神奇。 回到家拆了信封，江疑从里面取出了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从本子上撕下来的作业纸，拿出来的时候顺带着掉出来了一个小东西，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江疑捡起来一看，是一朵淡粉色的小小杏花，因为摘下来的时间挺久已经干了，花瓣变成了薄薄的一层，脆弱得随时能碰坏，他小心地把花瓣放在掌心，展开了纸张。 信的内容不长，小朋友稚嫩的字体端端正正写得很工整，没有按照信的格式，整个就是一段，像写日记一样，江疑认真地浏览。 “江老师，今天村子里下了小雨，我们一整天都没有去地里干活。山上的杏花开了，爷爷又让我帮他摘了很多花朵酿了酒，他说他很想你，你回家后都没有人可以陪他喝酒了，杏花酒真的好香啊，我也想喝，如果我是大人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陪爷爷喝了，但是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江老师，我好像长高了一点，是不是很快就能长大了？新来的支教老师上课很认真，但是她从不带大家一起玩，刘武他们都说还是最喜欢你。江老师你回家了忙不忙？也是跟我们一样每天上学吗？大学的生活是不是很有趣？我真想去看看，我每天都在认真学习，老师布置的题我都能做对，希望有一天能考上和江老师一样的大学，这样我是不是就能在学校里遇见你了？不对，等我上大学了，江老师早就已经毕业了，但是我还是很想上江老师上过的学校，我会努力的。杏花很好看，我很喜欢，所以我也摘了一朵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收到之后可以给我回信吗？祝江老师身体健康，快快乐乐。——周奇。” 江疑看完信，哈哈笑起来，和他打电话时什么话也不愿说，平常也是一副不喜形于色的样子，但看来小朋友的心思还是很细腻丰富，只是不善于表露出来，更习惯间接的表达方式，他把花朵小心收好，立即找来纸笔给他写回信。 第二天江疑又买了几盒稻香村，把回信随着稻香村一起快递过去，周奇就能更快收到了，回去的路上他去了趟照相馆，把那朵即将干枯的小杏花制成标本塑封起来，夹进最近在看的书里当成书签使用，精美又独特，他非常满意，十分得瑟地向林霜炫耀，惹得她也只想要一个，追着他好几天求他送给她，看着林霜想要但得不到的愤愤表情，江疑笑得更开怀了。 周奇表面：杏花很好看，我很喜欢，所以我也摘了一朵给你。 周奇内心：我把我的喜欢寄给你，够不够明显了？ 看完信的江疑：哈哈哈哈哈哈，小朋友好可爱哦，表面高冷，什么话也不跟我说，这就是反差萌吗，哈哈哈哈哈哈 很明显，周奇的明显在江疑这里一点也不明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22章 第23章 第23章 研一学年即将结束，临近暑假，江疑本来打算趁着机会去小杏村看看孩子们，票都提前订好了，但是放假前一周却被教授通知要去德国做学术交流，他作为副领队要协助带领好大家，于是买好的票只好退了。放假第二天，江疑便跟着教授带领一行人飞往德国，在德国待了一个半月才回来，只剩两周时间就要开学了，他也没精力再去小杏村，于是不了了之。回家时经过门卫室，被大爷叫住了，说积了三封给他的信，让他赶紧取走，江疑都不用猜，全是周奇寄来的，自己这段时间不在家，小朋友迟迟收不到回信，不知道会不会着急失望，想到暑假结束周奇就要去县里上高中了，江疑立即写了回信加急寄过去，给他鼓励。 秋天谢幕，冬天如约而至。一天傍晚其他人都纷纷下课走了，江疑还留在机房帮教授分析数据，手机震动起来，接起来一看是张铭宇打来的，林霜上周去了趟国外出差，三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他悠哉悠哉地问道：“怎么了？” “明晚有时间吗？出来聚一聚。” 江疑听出他声音里掩不住的小激动，戏谑地问道：“你有喜事？明天什么日子？” “明天元旦啊。”张铭宇觉得他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随即又轻快地说道，“不过明天我的确有好消息宣布。” 江疑调成免提，返回手机桌面看了眼日期，自己这段日子也忙，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明天的确就是一月一日了，新的一年又要来了，难怪刚刚同学们一个溜得比一个快，想是要出去跨年了，他笑道：“什么好消息？公司盈利又翻了好几番？” “这倒是其中之一，不过这不是我们都知道的必然情况么，我要宣布的是另外一个。”张铭宇故作神秘地挂了电话。 “……”江疑摇摇头，这人貌似连时间地点都没告诉他。 果然下一秒手机再次震动，张铭宇傻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忘了说时间地点，明晚七点，梧桐路绿景餐厅。” “知道了，跟林霜说了吗？” “我等会儿联系她。” “好。” 整理好数据，江疑慢悠悠地出了机房，外面已经天黑，校园里的学生稀稀拉拉，都出去跨年了，他来到桃李园餐厅吃完饭，又在学校里散了会儿步才开车回家。 餐厅装修的很别致，安静优雅，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有一种东方的自然韵味。江疑进去时，林霜已经到了，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看着菜单，一头柔顺的大波浪散下来将她的脸遮了大半，他快步走过去，把大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在她对面坐下，笑嘻嘻的打趣道：“不错，今天还挺准时，没迟到。” 林霜抬起妆容精致的脸，翻了个白眼，一撩头发，不屑地说道：“姐姐我一向是个很守时的人，不是特殊情况从不迟到。” 江疑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看看手表，一脸坏笑地说：“张铭宇迟到了，等会让他买单。” “好啊！那我要好好坑他一顿。”林霜快活地翻看起菜单。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张铭宇满脸笑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 林霜正疑惑他这个“们”字从何而来，一抬头就愣住了。江疑见她惊讶的表情，也立即回过头去，只见徐暖挽着张铭宇的胳膊款款朝他们走来。 张铭宇一边替她脱下呢子外套放好，拉开林霜身边的椅子让她落座，一边略带歉意地笑着对两人解释：“我刚刚去接徐暖了，她临时加班，所以我们来迟了。” “元旦还加班？这么辛苦的啊。”江疑接过了话，打量着两人。 待徐暖坐好后他才走过来在江疑的身旁坐下，一张四人桌刚好坐得满满当当，两两相对。 江疑挑了挑眉，示意他这是什么情况。 张铭宇一脸笑意地看着徐暖，对她微微一笑而后才对两人高兴地宣布道：“我跟徐暖在一起了，这就是我说的好消息。” 徐暖也一脸甜蜜地笑起来，成熟女人散发出的娇柔此刻让她显得像个小女人愈加玲珑惹人可爱，对大家笑着补充：“嗯，我跟铭宇上周刚确定关系。” 江疑玩味地看了三人一眼，林霜仿佛经历晴天霹雳，脸上没了任何表情，显然她也是才知道，她看了看张铭宇又看了看身旁的徐暖，半晌缓缓挤出一个笑容：“徐师姐，恭喜了。” “被吓到了？你们俩什么表情。”张铭宇见两人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得意地笑道：“我脱单了，你们俩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这顿饭你们请。” 江疑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热水，恢复了笑嘻嘻的神态，打趣道：“怎么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吧，我们也认识两年多了。”张铭宇说完顿了顿，看着徐暖说道，“她一直对我很好，是我太迟钝了，让她等了很久。” 徐暖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背，朝他笑着摇摇头，温柔地说道：“没有。” 江疑看着林霜越来越僵硬的表情，轻轻咳了一声，拖长了音调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了一声“哦”。然后意味深长地对张铭宇笑着说道：“兄弟，恭喜你了。”他朝徐暖微微颔首，微微笑道：“恭喜师姐了。” “别叫师姐了，就叫我徐暖吧。”徐暖露出优雅的笑容，从容地说道。 “一直都叫师姐，直呼名字不太好。”江疑笑道。 徐暖笑起来，自我打趣道：“没关系，显得我年轻，感觉跟你们是同龄人。” “好的，徐暖。”一直没说话的林霜开口了，微微笑道：“点菜吧，这顿我请。” 张铭宇高兴地笑起来，拿起另一本菜单递给徐暖，快活地说道：“好啊！那我们不客气了，谢谢林霜大小姐了！” 徐暖接过菜单，笑起来：“铭宇，应该我们请才对，是我们约人家过来的。” 张铭宇连连点头，对两人说道：“对，你们尽管点，我请，留着下顿再让你们请客。” 林霜也不客气，叫来服务员，翻着菜单看着价格高的菜一通念道：“柱侯酱鸭、手撕盐焗鸡、上汤焗龙虾、牛肉丸、五蛇羹。” 张铭宇听到最后一个，惊讶地问道：“你不是最怕蛇了吗？” “要你管。”林霜头也没抬的继续看菜单，“我就想试试，心疼你的钱了吗？” 张铭宇毫不介意地笑了，自信地说道：“就这点钱有什么稀罕的，全世界的美食，你要吃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 林霜呆了片刻，没搭理他继续点菜。 “林霜，点这么多我们四个人吃不完吧。”徐暖看着她还在不停地点菜，而且几乎全是肉类，忍不住打住她。 “没关系，让她点，吃不完可以打包。”张铭宇大方的说道，冲她笑了笑，“你也点几个喜欢吃的菜。” “我不挑食，都可以吃。”徐暖微微一笑，贴心地说道。 “我点好了。”林霜终于停了下来，把菜单递给江疑问道：“你还要点些什么吗？” “你点的全是肉，太腻了，再点些小菜。”江疑点点头接了过来，向服务员又点了几道蔬菜。 “你吃饭时不是喜欢喝汤吗，忘点了？”张铭宇疑惑地看着林霜，在服务员转身离去时，连忙叫道：“不好意思，再给我们加一份蛋花汤！” 林霜看着他没说话，任他加了一份汤。 “好的，先生，稍等。”服务员有礼地应道，转身让厨师去做。 菜陆陆续续端上来，四人桌太小，放不下那么多盘子，于是几人换了另一张大圆桌，一顿饭下来，基本上每样菜都只动了一点，江疑很努力再吃了，可还是没办法帮忙做到光盘，尤其是那一锅蛇肉，四个人没一个人动它，干净得能够整锅端回去给下一波客人吃。 “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张铭宇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询问道。 “新上映的一部，《爱的信号》，据说还不错。”徐暖也提议道。 江疑最后夹了一口牛肉丸，拿纸巾擦了擦嘴很随意地说道：“好啊，反正等会没事。” 张铭宇看着闷头喝汤的林霜问道：“你呢，林霜？” “可以啊，我好久没看电影了，一起去吧。”林霜喝完汤，没有犹豫答应了。 面对着一大桌还剩了很多的珍馐，张铭宇问道：“要打包么？” “隔夜菜不好吃了。”林霜摇摇头，径直往外走，看得徐暖忍不住心疼着一大桌子菜，暗暗皱眉。 “嗯，也是。”张铭宇说着去前台结账，徐暖则追上林霜和她并肩走，拉着她聊天。 出了餐厅，两个女人走在前面，江疑和张铭宇走在了后面，四个人闲散地走上过街天桥，往对面的电影院溜达过去，徐暖说说笑笑的声音不时从前方传来，林霜则偶尔搭上一两句，江疑看着她略显沉默的背影，悠悠地笑着问张铭宇：“你真的喜欢徐暖吗？” 张铭宇被他这一提问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啊，不然我为什么答应跟她在一起？” “她比你大四岁，家境也跟你有差距，你父母知道了么？他们会答应吗？” “江疑，你不会也这么物质吧。”张铭宇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我当然不在意，我只是提醒你。”江疑耸耸肩，依旧没个正形笑嘻嘻地说着，“如果不能给对方承诺，就别耽误了人家女生，徐暖今年应该就29了吧，你这个富家公子玩得起，别人不一定玩得起。” “谁说我只是玩玩了。”张铭宇瞪了他一眼，随即不甘心地说道，“我的感情我父母管不着，我不会让他们干预的。” 江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打算带她见家长了？” 张铭宇还没来得及回答，前面传来“啊”的两声尖叫，徐暖在下天桥的台阶时，脚下的高跟鞋踩空了，往下摔去，林霜连忙去拉她，但因为也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两人一起朝前跌倒，滚下了几级台阶。 “林霜！”张铭宇吓得拔腿就往她们跑去，一边叫道，“有没有事？” 徐暖也被吓住了，看着身后的林霜自责地问道：“你没事吧？” “穿了这么久还穿不稳！早就叫你别穿高跟鞋了！”张铭宇跑到跟前，皱着眉冲林霜吼道，扶她起来的动作却很轻，担心她哪里受了伤，一脸焦急的不耐烦。 “关你什么事？”林霜也不耐烦地吼了回去。 江疑紧跟了上去，拉起前面的徐暖，询问两人有没有摔伤。 “怎么不关我的事，是我约的你们出来吃饭，受伤了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张铭宇放开她，朝徐暖走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徐暖皱了皱眉，十分抱歉的安抚他：“铭宇，是我害林霜摔倒的，她是为了拉我，你别凶她了。”说完又转头向她道谢：“谢谢你林霜，要不是你拉住了我，估计我会一直滚到最下面一层。” 林霜咬着嘴唇看着两人，半晌才朝徐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强装镇定地说道：“没关系。” “你没事吧？”张铭宇扶着徐暖的胳膊，再次问道。 徐暖动了动脚，“嘶”地吸了一口冷气，尴尬地说道：“脚好像崴了。” “我送你去医院。”张铭宇说着在她身前矮下身子，示意她上去。 “好。”徐暖攀着他的脖子小心地趴在他的背上。 张铭宇背起她大步往下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向身后两人喊道：“江疑，麻烦你送林霜回去了。” 江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目瞪口呆，吸了吸鼻子，唯恐天下不乱地笑嘻嘻问道：“我们俩还去看电影吗？” “看你个大头鬼！！滚！”林霜吼道，抬脚继续下楼梯。 还没走一步林霜就往旁边倒去，江疑眼疾手快地连忙抓住她的手臂，这才没让她摔下去，不再嬉皮笑脸了，皱着眉问道：“你的脚也受伤了？” “用不着你管，你跟张铭宇一样都不是好人！”林霜怒骂道。 江疑扶了扶额，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但是看在她受伤的情况便不再跟她计较，走到她身前微微蹲下来，道：“上来吧，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林霜逞强地说道，继续往下走，右脚刚落地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那我就自己先走了？”江疑忍着笑，故意走上前，大步往下走。 林霜着急了，连忙叫道：“喂！江疑回来！” 江疑背着她原路返回下了天桥，往自己的跑车走去，在经过路边的垃圾桶时，林霜愤愤地让他放她下来。 “怎么了？”江疑不解地问道，还是把她放了下来。 只见她刚站好，便立即怒气冲冲地脱掉了脚下的高跟鞋，光着袜子站在地上把鞋用力地朝垃圾桶里塞，毫不顾及形象地一边丢一边骂：“有什么了不起的！凶什么凶？别人都可以穿，就我不能穿！你以为我喜欢穿高跟鞋啊？”引得路人频频注目，江疑赶紧把她带走，免得被围观丢人。 “送你去医院？”江疑发动跑车，询问道。 “回家，家里有红药水，抹一点就好了。”林霜已经恢复平静了，充满怨气的说道，随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马路。 江疑点点头，送她回去，他瞟了眼旁边静默的林霜，不知该如何安慰。就关系来说，虽然林霜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张铭宇只是好朋友，但是三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都很亲近了，他觉得自己跟这两个人的关系打个比喻来说，就是如果张铭宇和林霜同时掉下水，他就要同时把两人救上来的程度，对任何一方都不分先后，虽然不希望林霜受到伤害，但对于感情这种事，他也没法插手，张铭宇有自己的决选择权，他作为旁观者最多只能提个醒。 “你至少应该让他知道的。”到了她家楼下，江疑还是忍不住说道。 “你不懂，而且现在也没办法说了，总不能破坏别人的感情。”林霜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我知道啊，所以就说你应该早点说出来。”江疑摸了摸下巴，惋惜地说道。 “你不懂。”林霜依旧重复着这三个字，面无表情。 江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笑嘻嘻地催促道：“好好好，我不懂，你快下车吧。” 林霜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脚干脆地说道：“送我上楼。” 江疑扶了扶额，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些损友，只好妥协，无奈地下车把她背回家，姨妈姨父又留他坐了一会，喝了一杯茶才放他回去。 三天后，林霜主动约大家出来吃了一顿饭，她换下了高跟鞋，穿回了从前的平底运动鞋，大衣连衣裙也变成了短棉袄配牛仔裤，大波浪被重新拉成直发，剪至锁骨处，巴掌小脸只化了淡淡的妆，整个人回到了她简约活力的打扮，和他们相处依旧是没心没肺的，基本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江疑见到她时微微一惊，哈哈笑道：“还是这样看着舒服。” “姐我怎么打扮都好看！”林霜不屑地哼了一声，骄傲地扬起下巴道。 徐暖也笑道：“林霜确实适合这种造型，很清爽，适合你。” 林霜嘿嘿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做出拉裙摆的动作微微屈腿，道：“谢谢徐暖夸赞。” 张铭宇瞪了她一下：“还是没大没小。” “喂！是她自己说让我们叫她名字的！”林霜不满地瞪回去，重新坐好。 “铭宇，你也是直接叫我名字呀，就让弟弟妹妹们叫我名字很好。”徐暖给张铭宇夹了一片口水鸡，笑盈盈地说道。 “好，听你的。” 被叫弟弟和妹妹的江疑和林霜同时：“……” 徐暖替林霜盛了一碗汤，温婉地笑道：“慢点吃。” “谢谢。” 江疑看着若无其事吃饭的林霜，心里暗道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实在是猜不透，看着他们三人的戏，多吃了一碗饭。 周奇仍然和江疑保持着书信交流，每个月会寄一到两封，似乎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他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敞开心扉，他会和江疑分享自己在县城的高中生活，学习上的进步，这种时候才让江疑觉得他一点也不高冷。江疑每次都是把写给他的信随着一些零食快递过去，用一张稿纸写好，不需要邮票，直接塞到零食盒子里，快捷省事，但是对于收到的信他都小心地单独用一个收纳盒放了起来，每看完一封，就原样折叠好塞进信封，然后放在收纳盒里，就像收藏某种爱好一样，让他觉得很新奇。 第24章 第24章 大抵人在忙起来的时候就不会轻易觉察到时间的流逝，一年又从年初匆匆到了年尾，秋高气爽的十月，北京满大街的银杏树变成了金黄色，枯叶随着凉风缓缓而落，让人深刻体验到老舍所说的“北平之秋，便是天堂”。 国庆假游客很多，江疑懒得出门，一连七天都窝在家里看看书，晚上要么出去飙车要么跟林霜还有张铭宇泡吧，徐暖从不跟他们一起去酒吧，因此林霜反而去的更勤了。 假期一晃就过去了，江疑给周奇寄了一箱坚果，顺带捎了一封信，询问他的近况，小朋友这学期已经进高二了，不知道学习上有没有感到压力。自从他们上了高中，由于每天往返不方便，因此学校要求寄宿，每个月才让回家一次，于是江疑便把东西和信都直接寄到县一中了，学校的收发室自会通知他去取，也就不用再麻烦师傅代取了。过了两个星期他也没收到回信，因为周奇寄的信经常会有延迟，江疑也没在意，又等了一个星期，到了十月底依然没有收到回信。 江疑想到有两个月没联系王校长了，该给他打个电话询问村里孩子的情况，顺带可以问问周奇的近况。十月的最后这两天刚好是周末，孩子们应该回小杏村了，吃过晚饭，他拨通了校长的电话，王校长亲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江老师，最近怎么样？吃晚饭没？” 江疑轻轻笑道：“吃过了，您和孩子们最近都还好吧。” “好，都很好。”王校长和蔼地说道，“谢谢江老师记挂了，多亏你这几年一直资助我们，孩子们都长得更结实了，我最近还刚给五年级的孩子们换了新课桌，你让师傅给学校送的肉，我每次也都给刘武他们那些孩子送了些去，他们在高中也挺适应，江老师只管放心。” “嗯，那就好，刘武他们回家了吗？” “回来了，今天早上回来的，明天下午又该回学校了，听他们说刘文成绩似乎还不错，有望考个好大学！”王校长乐呵呵地说道。 江疑满意的笑了笑，刘文这小姑娘他也很看好，顿了片刻反应过来问道：“周奇呢？他回家了吗？周爷爷最近怎么样？” 王校长叹了口气，过了良久久才沉重缓慢地说道：“老周他两个月前去世了，周奇当时在上学，是我发现的，我去的时候人已经倒在地上没气了。” 江疑心下一紧，半晌说不出话来，上个月周奇还给他来过信，只字未提有这件事，他没想到这么突然，喉咙有些发涩地开口问道：“阿奇呢？他怎么样？” 王校长心疼地回答道：“他有两个月没回来了，应该一直呆在学校吧，老周不在了，估计他也觉得没有回来的必要。” “哦，我知道了，谢谢校长，您注意身体。”江疑说着呆呆地挂了电话，有点不太能接受周爷爷不在了的消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给出租车师傅接着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帮忙去学校找一下周奇，想询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江疑焦急地等着师傅给他回电话，脑海里浮现了周爷爷握着他的手说让他把周奇抚养长大的画面，他没想到在两年后竟真的一语成谶，心里乱如麻。 手机震动起来，江疑连忙接起来：“叔，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学校老师说他快有两个月没去上学了，好像跟学校请了假说在一个煤矿里打工。”师傅一板一眼地向他转述老师的话，“老师联系不到他的家人，刚好让我告诉你说如果他再不回学校上课的话就要被退学了。” “我知道了，谢谢叔。” 江疑心里一沉，皱了皱眉，说完立即挂了电话买最近的票去三清县，同时买好了返程，但是最快出发也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了，江疑一整个晚上因为心里有事失眠睡不着，惴惴不安，向导师请了假，一大早飞往成都，转火车、大巴赶往三清县。 到达县中学时已是下午，由于是星期天，只有寄宿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返校，刚进校门便遇到了刘武他们，几个孩子都长高长大了，看见他又惊又喜，纷纷围了上来。 “江老师！”刘武激动地上前抱住他，本来他就比其他孩子大一些，现在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 “我们好想你，江老师！”刘文也长高了不少，小姑娘更秀气了，挽着李小云的胳膊快快乐乐地朝他蹦了过来，变得活泼不少。 江疑来不及对孩子们关怀地问候，稳了稳心神，摸着刘文的头笑着问道：“你们看见阿奇了吗？” 刘武站在旁边一脸为难地说道：“江老师，自从你回去后，周奇就不跟我们一块儿玩了，他整天都在看书学习，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扰，进了高中之后我们不在一个班，只有每个月回家的时候他才跟我们一起，可是周爷爷去世后，就连上学和回家他也不跟我们一起走了，我们好久没看见他了。” 江疑听完皱紧了眉头，匆忙说道：“可以带我去找他的老师吗？” 刘武点点头，连忙带他去教师宿舍，其他孩子也想跟上来，江疑一边走一边回头冲剩下的孩子们说道：“大家乖，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可以找王校长给我打电话。” 刘文只好点点头，跟其他人慢慢走回各自的宿舍。 “江老师，你这次来什么时候回去？”刘武带他走到了教师宿舍楼下，看了看张贴在一楼大门口的教师名单，找到了周奇班主任住的那间，两人快步往楼上走。 “明天就回去了。” “这么着急？”刘武惊讶地问道。 “嗯，我还要上课。”江疑对他微微笑了一下，跟着他在一间宿舍门前停下。 刘武用力地敲门，一边叫道：“张老师你在吗？” 没敲一会儿，门就打开了，一个有些年老的女人出现在门口，慈祥地笑着问道：“刘武？怎么了？”她侧头看见他身边气质不凡的江疑，微微吃了一惊，接着问道：“你是？” 不等刘武解释，江疑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张老师您好，我来找周奇。” “噢。”张老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把人让进屋子，问道：“你是他家长吗？” “不是，我也是他的老师，初中老师。” “哦。”张老师不再询问，给他倒了一杯水，惋惜地说道，“周奇这孩子是个好苗子，成绩很好，但是他们家经济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学费都欠了一个学期的了。” 不是给王校长打了钱吗，让他帮助有困难的孩子，江疑心里掠过一丝狐疑，急急忙忙地打断她不紧不慢的叙述，直接问他最关心的问题：“周奇现在在哪儿？” “他爷爷去世后，周奇就没来上学了，跟我请了假，说去县里的煤厂打工，挣够了学费再回来，这孩子可怜啊，但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每个月拿着一点微薄的工资，实在是帮不上他，他在那里打工，工钱那么一点点，什么时候才凑得够学费？他快两个月没来上课了，学校说他如果再不回来，就要按退学处理了，但是缴不齐学费的话，不是照样念不下去？我试着想帮他，可是他一个亲人都找不着，我也没办法了，毕竟高中不是义务教育。”张老师摇摇头，叹息地说道。 “张老师，周奇没来上学了？”刘武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思议，“他那么爱学习的人。” 周奇固执的性格他很了解，不到万不得已一定是不愿找王校长和他帮忙，江疑在心里叹了口气，连忙问道：“你说的那家煤厂在哪里？” “县上就一家煤厂，在县东焚烧站旁边。” “好的，谢谢张老师。”江疑起身就往外走。 “诶？江老师！”刘武连忙跟上他，“你去找周奇吗？我也去！” 江疑脚步没停地往下走，一边叫道：“不用了，快回去吧，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到了一楼，江疑回头冲他笑了笑，安抚道：“刘武，照顾好妹妹，也照顾好自己，有需要给我打电话，以后有机会再见！” “好，江老师再见！保重！”刘武向他喊道，挥了挥手。 江疑快步往校门口走去，出租车正等在外面，他上了车直接让师傅带他去煤厂。 出租车渐渐驶近，已经能看见煤厂的大烟囱往外冒着浓浓的黑烟了，师傅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厂子的大门口，江疑打开车门就往里走。 里面环境很差，又脏又乱，靠近门口的位置堆着很多堆煤球，每堆码放得足有一人高，味道很是刺鼻，不少人还在往这边搬运，骤然看见这样一个干干净净很好看的人进来，微微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江疑越过他们，径直往里走，匆匆寻找自己的目标。他在一驾机器前停住，不确定地看着背对着他站着的一个瘦高身影，只见其正在跟另外一个人不停地把传送带里的煤球捡出来，在地上堆好，好让其他工人搬运至门口。 江疑看着那个背影，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阿奇？” 瘦高的身影微微顿住，过了一会儿缓缓转过身来，眼里掠过一丝欣喜，随即有些慌乱地抹了一把脸，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叫道：“江老师。” 他全身都脏兮兮的，脸也沾上了煤灰，即便如此，依旧掩不住他的俊秀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张好看的脸褪去了些许稚气，五官轮廓都长开了，变得更加俊朗，声音也经历了变声期，原来软糯糯的小奶音变得有些低沉稳重，两年多不见，小朋友长成了挺拔的少年。 江疑心里百感交集，凝视了片刻，轻轻叫道：“过来。” 周奇听话的慢慢朝他走来，待他走到跟前，江疑一把抱住了他，分别时小朋友刚到他胸口以上的位置，现在他已经差不多到了他的鼻尖，江疑喉咙有些发紧地说道：“阿奇，对不起，我来迟了。” 周奇微微动了一下，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丝难过：“江老师，我身上很脏。” “没关系。”江疑轻拍他的背安抚道，少年不再挣扎，乖巧的任他抱着，依恋似地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 “这次没哭鼻子吧。”江疑哈哈笑着，松开了他，拿出纸巾给他擦脸。 周奇不自觉地又微微红了脸，恢复了常态，平稳地说道：“没有。” “跟我回家吧。”江疑替他擦干净了脸，不再嬉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周奇先是一愣，然后垂下了头，闷闷地说道：“我没有家了，爷爷不在了。” 江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双手搭着他的肩膀，示意他看着自己，安慰道：“有的，我们回北京。” 周奇震惊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道：“可是……” 江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连忙打断他，笑着说道：“你有没有听过教育就是投资这句话啊，你就当我是在给你投资，不是白帮忙。等你以后完成学业了，能挣大钱了，不就可以回报我了吗？” 周奇认真地听着，似乎在思考，过了片刻点头认真地说道：“好，江老师，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江疑憋着笑摇了摇头，这小鬼还真的当真啊，他才不求他的回报，只要能不辜负周爷爷，平安健康地长大就好。 见他愿意跟自己走，江疑便顺着他的话满意地笑道：“嗯，我们走吧。” 他说着转身往回走，却见周奇没跟上来，以为他又反悔了，连忙问道：“阿奇，怎么了？” “我去和厂长说一声，把这个月的工资结了！”周奇说道，匆匆忙忙区去里面找厂长。 “我在门口等你。” “好！” 江疑在出租车旁等了一小会儿，周奇就出来了，他拉开车门让他先坐进去，自己才跟着上车。江疑给他和自己贴好晕车贴，对师傅说道：“叔，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小杏村。” “好嘞。” 江疑看着身旁的少年，笑着解释道：“我买的明天早上的票，所以今晚在你家过一晚，顺便收拾一下你的东西。” 周奇点点头，不再说话。 小杏村还是老样子，江疑和周奇一前一后地走在田埂上，地里没有农民在忙碌，都回家吃饭休息了，村庄安静又祥和。 他走在前面提前到了周奇家的木板房，春联和灯笼还是他在这里支教时挂上的，红纸已被风残蚀地破旧褪色，但黑色墨迹却很清晰鲜艳，似乎被反复描摹过以保持它最初的样子，江疑看着老房子微微发愣，等着他上前开锁，大门打开，跨进门槛，里面的陈设依旧和他走的时候一个样，墙上仍然还挂着一个杏花花环，花已经枯尽了，叶子也干瘪脱落了，只剩下细细的枝条团成一个圈挂在那里，要不是位置都一模一样，江疑绝对不会想到那是一个花环，他吃惊地问道：“那个不会是我之前给你编的那个花环吧？” “嗯。”周奇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轻声地应道。 “都干枯成那样了，怎么还不丢掉？”江疑拍了拍椅子上的灰，随意的问道。 “这些居然也在？哈哈，刚好。”江疑看见角落里的热得快，电水壶和浴桶，哈哈笑起来。 “嗯，江老师的东西全都保留着。”周奇抿了抿嘴，看着他道。 “我去给你烧水，洗个澡再收拾要带走的东西。”江疑提起水桶来到厨房。 周奇赶紧跟上，讪讪地说道：“一直没回来，缸里没水了。” 江疑放下水缸盖子，眉尖跳了跳，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我去井里打水。” “江老师，我帮你。” “不用，这活儿我熟悉。”江疑打趣道，提着两只水桶大步往外走。 打了水回来，江疑把折叠浴桶打开，长久没用落了灰，用清水细细洗了一遍，然后才用热得快把水烧好，兑好水温，他满意地拍拍手，对周奇笑道：“可以洗了！” “在这里？”周奇看着摆在堂屋中央的浴桶，有一些纠结。 “是啊，不然去哪里？”江疑理所当然地的点点头，茅坑让他深有阴影。 “哦。”周奇默默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江疑见他站在旁边没动，赶紧催促道：“快脱衣服啊，水温本来就刚刚好，冬天里凉得快，再不洗等会儿就成冷水了。” 周奇涨红了脸，半晌才抬起头看着他道：“江老师，你先出去。” “原来是害羞了啊，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疑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依言跨出了门槛，替他拉上了门。 外面天已经黑了，江疑百无聊赖地地蹲在门口，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撑着下巴数泥巴地上的蚂蚁，门吱嘎一声打开，他笑嘻嘻地站起来：“洗好了？” 紧接着自己的头撞到了什么，只听周奇“嘶”的一声倒抽冷气，江疑揉着头站好，看见周奇捂着下巴疼的微微弯了腰，他吓得连忙凑上去查看：“阿奇，没事吧？” 周奇闪着泪花，一手捂着下巴，另一手挡着避开了他，涨红着脸道：“没事，江老师。” “不行，我看看有没有磕破。”江疑不由分说地拉下他的手，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用拇指将他的下嘴唇微微往外拨开，看见没有破皮，这才放了心。 周奇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好了，你去收拾东西吧，我也洗个澡。”江疑松开他，朝里间偏了偏头示意道。 “哦，好。”周奇反应过来，连忙里面走。 江疑来的时候太匆忙，什么也没带，把水烧好后才想起来问道：“阿奇，有多余的毛巾吗？” 周奇从隔壁跑了过来，露出为难之色：“没有。” 江疑转了转脖子，思忖了片刻无奈道：“可以用一下你的吗？不会嫌弃我吧。” 他说着开始脱大衣，周奇连忙去拿来他的毛巾，一边快速回到隔壁关上门一边急急忙忙说道：“不，不嫌弃。” 江疑看着少年的背影哈哈大笑，戏谑地说道：“跑这么快干什么。” 他洗完澡，由于没有带牙刷，只好含了一口水简单地漱漱，洗漱完毕，周奇已经收拾好了，他的东西不多，整理完了也就一个书包的衣服等杂物。而且他的衣服都很旧，大多是用周爷爷穿过的改装过来的，江疑决定回北京之后给他全部添置新的，于是周奇应他的要求又往外挑挑拣拣，只剩了身份证、户口本、几本书和一本相册。 看着他收拾好了，江疑的困意也上来了，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后，便走到了周爷爷之前睡过的床边，微微笑道：“阿奇，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好。”周奇去关了灯，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借着月光打量侧卧在对面床上的江疑。 江疑躺在床上，裹紧被子蜷成了一团，心想这里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湿冷，被子一到了冬天永远都不暖和，他皱了皱眉，克制住冷得打颤的牙齿，哆嗦着问道：“阿奇，你冷吗？” “不冷。”少年平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好，没事了，睡吧。”江疑吸了吸鼻子，默默地把整个头都缩进了被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把被子睡暖和，那边的少年倒是似乎很快就入睡了，睡得很安稳。 周奇：我恨我这张嘴！为什么我要说不冷，错失了跟江老师同床共枕的一个好机会！！！ 鹤青风：阿奇没事，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24章 第25章 第25章 江疑一大早是被冷醒的，起身穿好大衣，见周奇还在熟睡，时间还早，便没叫醒他，轻手轻脚地穿过堂屋去厨房烧热水洗漱，再等他返身进来时，周奇已经醒了，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对面的空床。 听见他的动静，周奇连忙看过来，像是放了心，下床穿好鞋叫了一声：“江老师。” “阿奇，先去洗漱，我们去县里吃早餐，师傅等在村口了。”江疑朝他笑道，拿过放在床尾的书包，跟他一同出去。 两人走到村口，周奇回头再次看了眼整个村庄，江疑拉开车门，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安慰： “以后你想回来，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 “谢谢江老师。”周奇收回视线，坐进了车里。 在县城各自吃了一碗面，江疑便带着周奇搭上了最早的大巴去市火车站，因为只是一个小城市，而且也不是春运这样的高峰期，候车室里空空荡荡的，两人基本上不用排队就直接进去了，周奇第一次出远门，在火车上一直趴在窗户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树木和电线杆，火车进了隧道外面变黑了，他就打量车厢，眼里全是好奇。在成都出站的时候就不像进站那样空荡荡了，毕竟是个著名的旅游城市，人流量很大，吵吵嚷嚷的，江疑走一会儿就要回头看看周奇是否还跟着，生怕他被人群给挤散了，到后来索性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避免他跟丢。 周奇虽然是四川人，但是从来没来过成都，坐上出租车去飞机场的路上他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喃喃自语：“江老师，大城市真繁华，亲眼见跟书上看到的感觉不一样。” 江疑轻声笑了笑，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们来这里看大熊猫。” “好。”周奇一脸向往的看着外面。 上了飞机，江疑也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样可以欣赏外面的蓝天白云，周奇满是期待地扒在窗边往外看，缓缓起飞时，他似乎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朝江疑微微靠过来，手也握紧了，江疑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 “如果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 “嗯。”飞机平稳以后，周奇不再紧张，扭头专注地看着外面。 空姐推着小推车经过，礼貌地问道：“先生，需要饮料吗？” “一杯咖啡和一杯橙汁，谢谢。”江疑朝空姐微微笑道。 “不客气。”漂亮的空姐立马脸颊飞红，将咖啡和果汁小心递过去，喜滋滋地走了。 周奇接过橙汁，又瞟了瞟空姐，直直地盯着他，江疑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咖啡，嘻嘻笑道：“飞机上的饮料免费，随便喝，你想喝我们再叫她。” “哦。” 过了一会，江疑见他喝完了，问道：“还要吗？” 周奇闷闷地看了眼杯子，将头扭向窗外：“不要了。” “不好喝吗？”江疑吸了吸鼻子，“小朋友还是不要喝咖啡跟碳酸饮料，要不来杯水？或者其他小零食？” “我不渴。” “哦，好吧。”江疑笑眯眯地说道，又喝了一口咖啡。 周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地闷声道：“我不是小朋友了。” 刚下飞机高玉容便打来了电话，问他接到人了没，江疑在出发时和父母说了会带一个孩子回来，江国舟夫妻俩都很支持，并且坚持周奇来北京的第一顿饭应该在家里吃，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原本江疑是打算带他去外面吃的，后来想了想觉得父母说的有道理，便由高玉容安排今天的晚饭了。 天色已黑，江疑带他来到停车场，拉开跑车的副驾驶让他坐了进去，自己转到另一边钻进了车，倾身过来替周奇系好安全带，笑嘻嘻地说道：“看好怎么系安全带，以后就自己系了哦。” “嗯。”周奇紧紧地盯着他，简洁地应了一声。 江疑满意的点点头，一踩油门朝父母家开去，引擎的声浪响起来时把周奇微微吓了一跳，江疑看着他轻轻握住的双手，哈哈笑起来：“跑车就是这样的，是不是很爽？它可以变成敞篷车，但是现在天气凉了，还是不打开顶棚了，等春天夏天再带你兜风。” 周奇一会儿就适应了，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感觉像在梦里一般，比在成都还要震撼，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好奇地问道：“江老师，这辆车是你的吗？” “对，朋友送的。”江疑笑眯眯地说道。 周奇微微吃了一惊，江疑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哈哈笑道：“你等会就能见到他了。” “好。” “我加速了哦！”江疑说着，一脚踩下油门，连超了好几辆车，“哇——爽！” “阿奇！欢迎来北京！”江疑大笑起来，朗声叫道。 周奇看着窗外，翘起嘴角：“谢谢江老师。” 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江疑拎着书包带周奇乘电梯上楼，门刚打开，一群人就迎了上来。江疑一边给周奇拿拖鞋，一边打趣道：“你们别把小朋友吓着了！” “叔叔阿姨好，我叫周奇。”周奇见这么多人欢迎他，先是一愣，随即不卑不亢地向众人打招呼。 “奇奇来了啊，欢迎欢迎！快进来。”高玉容热情地牵着他进屋。 江疑换好鞋，落在最后，问候了几个长辈，懒懒散散地问道：“妈，饭做好了吗？” “好了，就等你把人接回来开饭了。”高玉容一边牵着周奇上看下看，一边笑容满面地回道。 见高玉容的高兴劲儿，江疑哭笑不得，担心母亲这么打量周奇，会把孩子给看的不好意思了，连忙把高玉容拉开，笑道：“那我们快吃饭吧，边吃边聊，阿奇都饿了。” “好，我们先吃饭。” 江疑带着周奇往餐厅走，林霜嘻嘻哈哈地跳了过来，一脸笑意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以表示自己的亲和力，一边打趣道：“江疑你带了个小帅哥回来！不错不错！” 江疑连忙把周奇拉回了自己身侧，避开了她的手，憋着笑斜了林霜一眼：“你不知道男孩子的头不能摸么，会长不高的。” 林霜的手落了空，不满地撇撇嘴，看着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周奇，对江疑不服气地说道：“这不是挺高了吗。” “那也不行，还能再长高点，突破一米八。”江疑耸耸肩，得意地冲她挑挑眉。 “霜霜，别闹了，快来吃饭。”高玉琴见女儿没个正形，赶紧叫道。 “走了。”林霜被张铭宇推去餐桌旁坐好，江疑也带着周奇在两人对面坐下。 除江疑外的众人都在纷纷打量周奇，周奇也好奇地默默瞥着大家，高玉容给大家盛好饭，笑眯眯地坐下来，对周奇说道：“我是江疑的妈妈，叫我伯母吧。”她说完又指了指身旁的江国舟笑道：“这是他爸爸，伯父就是看着严肃点，他不凶的，你不用怕他。” 江国舟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向她证实高玉容所说没错。 周奇悄悄地观察着他们，看着高玉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难怪江疑长得这么好看，原来都是随了母亲，高玉容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五十岁的人了，依旧很漂亮，只是更多了一种中年人的风韵和成熟，江疑的轮廓倒是和父亲有些许相似，江国舟沉默的时候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散发着稳重的气质，眉宇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神态，岁月虽然留下了痕迹，但是没有掩盖他的英俊，周奇这么想着，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眼嘴角含笑的江疑，亮晶晶的眼睛微微弯了弯，看着夫妻二人礼貌地说道：“伯父伯母好。” “哈哈哈，好，真乖！”高玉容开心地笑起来。 “我们是江疑的姨父姨妈。”林友指了指老婆，也笑着介绍道，“你可以跟江疑一样管我们叫姨父姨妈。” 周奇抿了抿嘴，微微笑道：“姨父姨妈好。” “到我了，到我了！”林霜急不可耐地拉回周奇的注意力，一脸得瑟地看了眼江疑，冲周奇哈哈笑道：“我叫林霜，你可以跟江疑一样管我叫姐姐。” 江疑剥好了一只虾放进周奇碗里，抢先插嘴道：“阿奇，别听她的，我从来没叫过她姐姐。” “喂！？当着孩子的面撒谎可不是好榜样！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表姐，这是事实。”林霜白了他一眼，立即对周奇切换成笑脸，引导他道：“周奇，叫我姐姐。” 江疑慢条斯理地给他又夹了一个肉丸，一边促狭地笑道：“你比人家大多少岁心里没数吗？好意思让人家叫姐姐？阿奇，叫阿姨！” “江疑？！”林霜气得站起身来拿着筷子想戳他，“你说说能大多少岁？！” “林霜姐，你长得真漂亮。”周奇见状连忙叫道。 林霜一听立马收回手笑眯眯地坐了回去：“还是周奇乖！真可爱！”接着又瞪了一眼江疑，鄙视的说道：“小孩子比你懂事。” 江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谢谢阿奇为了救我，不惜说违心话。” 林霜再次气得跳起来了：“江疑！你今天完了！！” 周奇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霜，试图把这暴躁的姐姐安抚下来，真诚的说道：“林霜姐确实很漂亮。” “那我呢？”江疑撑着头，侧过来看着他戏谑地问道。 周奇抿着嘴，注视了他良久，少年变声后有些低沉但很好听的嗓音认真地说道：“江老师也很漂亮。” “噗——”张铭宇一口汤喷了出来，幸好他及时扭开了头，才没喷在桌子上，“哈哈哈哈哈……江疑你给自己挖坑！” “……”江疑一脸尴尬地收回跟他对视的目光，干笑了两声，“小孩儿乱说，童言无忌。” 周奇扭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身西装正在擦嘴的张铭宇，江疑连忙给他介绍道：“这就是那个送我车的好朋友，他叫张铭宇。” 张铭宇放下纸巾，笑容满面地打招呼：“我跟你们江老师还有林霜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我们一直是同学。” 周奇点点头，露出礼貌的微笑：“铭宇哥好。” “要是江疑欺负你，你就跟我们说，姐姐帮你出气！”林霜给他夹了个大鸡腿，哈哈笑道，“你太瘦了，多吃点。” “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和她，就跟找你的江老师是一样的，不用客气。”张铭宇也点点头应和，对周奇笑道。 “谢谢哥哥姐姐。”初次见面，周奇对两人却莫名的很有好感，微微笑道。 “周奇今年几岁了？”一直没说话的江国舟悠悠地开口，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周奇连忙停下筷子应道：“伯父，我16岁了。” “应该在上高中了吧？”江国舟赞赏地点了点头，继续和蔼地问道。 自从高二以后他就没去学校了，周奇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听江疑笑眯眯地说道：“对，我这几天去给他找找学校，把转学手续办好。” “要我帮忙吗？”高玉琴热心地问道。 江疑自己能搞定，但是姨妈出面估计能比他更快一点，思忖片刻点点头，笑道：“我想让他离我近点，能不能转到我们学校附中？” “清华附中啊？要求很高哦。”高玉琴轻松的说道，“我托人去问问，应该没问题，但估计还是免不了一场入学考试的。” “我相信阿奇，试试吧，麻烦姨妈了。”江疑点点头，拍了拍周奇的肩膀。 “高几呢？文科理科？” 江疑也有些犯难，高二已经开学两个月了，这么久没上课进度肯定都落下了，不知道他能不能跟得上，但是如果再去读一年高一，又觉得太浪费时间了，他正打算和周奇商量一下，周奇却平稳地说道：“高二，理科。” “放心交给姨妈了，尽快帮你安排好。”高玉琴胸有成竹地笑道。 江疑惊讶地问他：“阿奇，没问题吗？” “嗯，这两个月我一直在看书自学。”周奇很是平静，对他微微笑了笑让他放心。 “好，我也可以帮你补习，加油。”江疑笑眯眯地点头，夹了一个糖醋里脊给他，“我妈做的菜是不是很好吃，多吃点。” “嗯。”周奇轻快地应道。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高玉容感慨地说道，满满的母爱都要溢出来了，一脸喜悦地看着周奇，“感觉我又多了个儿子一样！真好！” “妈，你少占阿奇的便宜了。”江疑笑着打趣她。 “我太喜欢孩子了，我本来想要个二胎，都怪你爸，他不同意。”高玉容说着瞪了江国舟一眼，然后慈爱地看着周奇，笑道：“不过现在好了，家里又添新成员了！” “咳咳，就算我同意，计划生育也不同意，怎么能怪我。”江国舟难得的开了次玩笑，无奈地扫了妻子一眼，见周奇似乎很喜欢吃摆在这边的糖醋里脊，将盘子朝那边推了推，离他近点。 “谢谢伯父。”周奇立马谢谢他的好意，扬起了嘴角。 江国舟微微点点头，沉稳中不失和蔼：“嗯。” “周奇，江疑在你们村支教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糗事？”林霜一脸坏笑地向他打探，想趁机抓住他的小把柄。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我在学生们心中是很完美的。”江疑不假思索地否定，说的理所当然，一边心虚地担心周奇把他害怕蚯蚓的事抖出来，若是林霜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好好利用然后折腾他。 “切，是吗？我才不信。”林霜继续好奇地盯着周奇，等着他爆料。 “嗯，江老师很完美。”周奇咽下了嘴里的饭才悠悠开口，尾调上扬，语气里全是肯定。 “不是吧，真没意思，世上哪有完美的人，你们江老师一点也不完美，不要被他好看的外表骗了，这人缺点一大堆！”林霜头头是道地说着，一边嫌弃地看着江疑。 “我知道的，江老师很好。” 林霜见他这么维护自己的老师，倒显得自己像个恶人了，讪讪地闭了嘴。 江疑得意地挑了挑眉，笑眯眯地用嘴型冲她说着“我就是完美”，气得林霜很想用筷子戳他，江疑哈哈大笑起来，奖励了周奇一只剥好的虾。 大家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饭，将近九点了，张铭宇跟林霜一家起身告辞，江疑也准备和他们一同出门。 高玉容见他打算带周奇一起走，不放心地说道：“奇奇交给我和你爸带吧。” 林霜也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打算自己带这孩子？” “是啊，有问题吗？”江疑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你会照顾孩子么？”高玉容毫不留情地揭儿子的底，充满了担忧，随即一脸母爱地看着周奇，希望把他留下来。 “是啊，你连饭都不会做。”林霜补充道。 “阿奇会做。”江疑耸耸肩，笑嘻嘻地说道，“再说了学校有食堂。” “你就是骗个人回去照顾你吧，好让你差遣，然后顺带照顾他自己。”林霜一边换鞋一边替他说出他的内心真实想法，同情地看了眼周奇。 “林霜你说什么大实话，江疑不要面子的么。”张铭宇嘿嘿笑道，拍了拍江疑的肩假意安慰，和林霜一家三口一同出门了。 江疑一脸无辜的看着周奇，朝他眨眨眼：“阿奇，别听他们胡说，我肯定能照顾好你。” “我们房间都给他准备好了，就住你的那间。”高玉容连忙说道，“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总比你周到。” 江疑思忖了片刻，询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周奇：“阿奇，要不然你和我爸妈住，他们比我细心，跟着他们肯定比跟着我舒服，每隔一段时间我就来看看你。” “是啊，江老师不懂得照顾人，能把他自己安排明白就不错了。”高玉容殷切地看着他，挽留道，“奇奇，跟我和伯父住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周奇看了眼和蔼的江国舟夫妻俩，紧张地侧过头盯着江疑，眼光微微动了动，半晌才低声叫道：“江老师。” 江疑看见周奇的神态心中了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对父母笑道：“阿奇他刚来，对这边环境什么的一切都不熟悉，还是跟着我吧，他会踏实些。” 高玉容失望地垂下了头，江国舟倒是挺赞成，朝江疑点点头，缓缓开口：“也好，锻炼锻炼你。”接着对周奇微微笑道：“我和伯母随时欢迎你回来住。” 江疑心虚地应道：“爸，放心吧。” “好，去吧。” 高玉容实在是太喜欢孩子了，不甘心地再次追上来挽留道：“要不今晚让奇奇在家住一晚，明天你再带回去。” 江疑失笑地看了眼母亲，点点头，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周奇说道：“阿奇，我明天来接你。”见他没反对便打开了门准备出去，一只脚刚跨出去，他的衣袖却忽然被拉住了，江疑讶异地回过头，只见少年一语不发地直直盯着他。 江疑不解地问道：“阿奇？” 高玉容见状，赶紧跟上来，搭上周奇的肩膀，对江疑说道：“你今晚也别走了，留下来陪他。” 江疑为难地说道：“我得回去整理好资料发给教授，今天催我了。” “你不在，他肯定不安心。”高玉容劝着儿子。 江疑皱了皱眉，说道：“阿奇乖，今天也累了，就在这里睡吧，我明天来接你。” 周奇依旧拽着他的袖子不松手，紧紧的盯着他，也不说话。 见他一副像是被丢弃了的表情，江疑无奈地对母亲笑道：“妈，我改天再带阿奇回来住，今晚实在是得回去。”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高玉容不舍地放开了周奇。 “走吧。”江疑轻笑道，偏了偏头示意他跟上。 少年这才放开他，扬起嘴角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周奇内心：江老师，咱就是说，作为一个成熟的孩子要学会自己带自己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25章 第26章 第26章 回到公寓九点半了，江疑带周奇直接去卫生间，替他放好洗澡水，接着找来干净的毛巾和牙刷，让他先洗个澡，自己则回卧室拿出了笔记本电脑，把教授要的资料整理好后发了过去，顺带向教授又请了几天假，决定等把周奇转学的事情安顿下来后再返校。 “江老师。”周奇从厕所出来在客厅没看见他，探寻地叫道。 “我在这里。”江疑合上电脑，走到了卧室门口。 “洗头发了？”见他头发还湿漉漉的，江疑笑着朝他走过去，把他推回了厕所，“用吹风机吹一吹。” “哦。” 江疑从洗漱台上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接好插头，把周奇拉在自己身前，帮他细细的吹头发，担心温度太高会烫着他，时不时地把手指伸进他细软的头发里护着他的头皮，替他试温度，自己的手感觉烫了便把吹风机再拿远一点，不停地轻轻抓弄他的头发，让它干得更快。 “好了！”摸起来感觉差不多干了，江疑收了吹风机，替他打理好吹乱的头发，拨弄好他额前的刘海后，江疑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帅！” 周奇扬起嘴角，“谢谢江老师。” “睡前再喝一杯牛奶。”江疑推着他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纯牛奶，放在微波炉里加热，顺便是给他做一次示范，让他尽快适应，以后能够自己做。 等周奇坐在餐桌边开始喝牛奶了，江疑才转身去厕所：“你慢慢喝，我去洗澡了。” “嗯。” 他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周奇已经洗好了杯子，正乖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四处打量着环境，江疑打了个哈欠，对他招招手道：“阿奇，去睡觉吧。” “好。” 江疑带他来到自己卧室对门的客卧，推开门道：“你就睡这儿，有事叫我。” 门刚打开，江疑就尴尬地顿在了原地，他给忘记了，床都没铺，客卧一直没住人，他便当成书房用了，里面摆满了书架，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单人小床，床单被褥一样都没有，江疑又打了个哈欠，今天坐了一天的车，这个时候实在是不想再铺床了，看着满屋的书，他若无其事地说道：“阿奇，要不今晚你跟我睡吧，等明天铺好了床再回这里。” “江老师，这些书我都可以看吗？”周奇看着满屋的书，声音很是雀跃。 “可以，以后随便看。”江疑笑道，“去睡觉吧。” 周奇点点头，跟着江疑来到他的卧室，好奇的打量着他的房间，里面布置得很简约干净，墙上挂了很多风景照，做成了小小的照片墙，应该都是他自己拍的，中央一张大双人床，床头一边一个矮柜，放着别致的台灯，门边靠墙是一个白色的大衣柜，另一侧的窗边摆着一张书桌，电脑还放在上面。 江疑见他站在照片墙前打量，笑眯眯地说道：“好看吧。” “这是小杏村的杏花？”周奇指着一张照片不确定地问道。 “是啊，是不是很好看。”江疑得意地笑道。 “嗯。” “快睡吧。”江疑打了个哈欠，催促道。 “好。” 等周奇乖乖在床上躺好后，江疑才关了灯。床很宽敞，一点也不用担心拥挤，头刚沾上松软的枕头，睡意就席来了，江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忽觉的怀里一热，少年轻轻抱住了他，小声说道：“江老师，你好温暖。” 江疑任由他抱着，缩在自己怀里，凭借着快要游离的意识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抚，睡意深重的地哼道：“冷吗，快睡吧。” “嗯。”少年似乎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热乎乎的。 江疑一睁眼就见周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揉了揉眼睛，带着鼻音含混地问道：“醒了？” “嗯。”周奇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起身下床一边解释道：“我怕吵醒你，就没动。” “阿奇真乖。”江疑笑嘻嘻地坐起来，也翻身下床，从旁边衣柜里找出衣服一边换一边说道，“去洗漱，吃完早餐我带你出去买东西。” “嗯。”周奇正好转过身来，看见他还没来得及穿好上衣线条紧绷的后背，急急忙忙朝门口跑出去，险些绊倒。 “小心！”江疑赶紧过去扶住他，哭笑不得地说道，“也不用这么着急。” 周奇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匆匆应道：“谢谢江老师。” 冰箱里只剩了几片吐司面包，牛奶倒是储备得够多，江疑基本上不在家里吃饭，要么在学校食堂吃，要么在外面吃，再要么就是点外卖，厨房近乎于摆设，他想了想还是啪的一声关了冰箱门，决定带周奇去外面吃早餐。 在楼下早餐店美美地吃了丰盛的一顿后，江疑开着跑车带他去附近的万达广场，打算上午先给他买衣服。 “欢迎光临！”热情的导购小姐姐立马迎了上来，见江疑对他回了个微笑，立马红了脸笑道，“先生您要买谁穿的衣服？您自己穿还是？” “给我家孩子挑。”江疑憋着笑，向导购指了指跟在自己身旁的周奇。 导购小姐略微失望，看向了穿的有些寒酸的周奇，虽然有些讶异，但良好的服务意识使她没有露出任何鄙夷神色，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道：“给弟弟挑呀，这边看看，应该有合适的。” “嗯。”江疑揽着周奇的肩膀慢悠悠地跟上她，一边随意的拨弄架子上的衣服，看有没有满意的，“阿奇，你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周奇匆匆扫了一眼这些衣服上的吊牌，看清标价不安地小声说道：“江老师，我们去别家买吧。” “为什么？这里没有你喜欢的？”江疑不解地问道，瞥了眼四周打着镁光灯的衣服，“我觉得还行啊。” “嗯。”周奇停下脚步轻轻地应道。 “先生，这件怎么样？”导购小姐一脸笑容地从架子上取下一件米白色的羊羔绒外套，接着笑着问周奇：“小弟弟，这件喜欢吗？很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可以穿上试试。” 江疑打量了一下点点头笑道：“不错，阿奇，试试看。” 周奇看了眼，站在他身侧没动，有些为难地说道：“江老师，我……” 江疑笑起来，推着他过去，一边催促道：“去试试嘛，我们等会再去别家看，整个上午的时间都是用来给你买衣服的，不着急。” 江疑走到周奇面前，动手帮他把外套脱了，周奇僵直着身体看着他，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他装扮。 “先生，我来吧。”导购见他已经替周奇脱下了外套，笑盈盈地上前主动帮忙。 “没关系，我来就行了。”江疑从导购手里接过来羊羔绒外套给他穿上，又细心地拉好拉链，整了整衣领，满意地打量着，笑道：“不错，很合身。” 导购也笑了起来，来回走动看着他由衷地夸赞道：“小弟弟长得真好看，这件衣服找到主人了。” 江疑挑了挑眉，得意地笑道：“那是，我家孩子可是个大帅哥。” “哈哈，先生说的对。”导购瞥了眼这一大一小，又微微红了脸，期待的问道：“那这件衣服要吗？我们店在做活动，这件打完折只要1080，过几天就恢复原价了。” “嗯，这件买了，我们再看看其他的，多买几套。” 导购从他的穿着气质早就觉得他肯定是个有钱人，见帅哥这么爽快，笑得更加开心了，一边帮他们挑，一边说道：“好的，你们慢慢选，这些加厚卫衣也很合适，现在天冷起来了，棉袄也穿得上了。” 周奇拽了拽他的袖子，一脸纠结地说道：“江老师，太贵了。” “不贵，只要阿奇喜欢就好。”江疑笑眯眯地取下一件加绒牛仔外套，在他身上比了比，道：“这件也试试。” 说着不等周奇作出反应便亲自动手给他穿上，扣好扣子，江疑满意地看着他笑道：“这件也要了。” “啊，好！”导购小姐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件毛衣不错。” “还有这件卫衣。” “这条裤子，还有那条。” “试试这件长袖。” “这件棉袄也要了。” …… 结账的时候导购小姐姐都要笑开了花，她的提成能拿不少，把其他同事羡慕得不行，导购美滋滋的送两人到店门口，大着胆子问江疑：“先生，我能加您个微信吗？店里做活动、新品上架的时候我可以通知您。”说完立马红着脸补充道：“您放心，平常我绝对不会打扰您的。” 江疑刚想说可以，只见导购小姐姐眼神仓促地躲闪了一下，尴尬地说着：“先生不加也没关系，两位慢走，欢迎再次光临！”便立即慌忙返身回了店里。 “嗯？”江疑莫名其妙地看着导购匆匆离去的背影，扭头看了眼一脸乖巧地站在身边的周奇，笑嘻嘻地说道：“走吧，阿奇。” “嗯。”周奇轻快地跟上。 仅这一家店里里外外的衣服就买了八套，江疑和周奇四只手都提不下了，只好先放回车里，再带他上来继续逛。 “江老师，这么多够穿了。”周奇看着两手提的购物袋，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 “换着穿嘛，款式不一样。”江疑笑眯眯地又进了一家店。 一整个上午，两人把商场内上上下下的除了女装以外的服装店、鞋店都逛了个遍，看着由里到外由上到下焕然一新的周奇，江疑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家阿奇怎么穿什么都好看！” 周奇看了他一眼，微微红了脸加快步伐走上前。 “害羞了啊！”江疑嘻嘻笑道，两手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跟上他。 把衣服鞋袜等全放进了车里，江疑的手机响了起来，高玉琴打来电话说学校的事情联系好了，这周五早上八点安排了入学考试，只测试数学、物理和英语三科，如果考试达到了他们的要求星期一周奇就能插班开始上课了，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好好准备一下。 江疑挂了电话满意地挑挑眉，笑道：“这周五考试，阿奇加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下午去书店买教材。” “好。” “吃什么好呢？”江疑扫视四周，看见街边的全聚德，立即兴奋地说道，“我带你去吃烤鸭，之前说过有机会要带你在北京吃一次地道的烤鸭！” 周奇翘起嘴角跟上一脸激动的江疑朝那边走：“好。” “全聚德是老字号了，挺不错的！”江疑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的介绍道，“他家的烤鸭、芥末鸭掌、青椒鸭肠、芝麻鸭方、鸭架汤、豌豆黄还挺好吃！”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几位？”服务员热情地迎了上来。 “两位。”江疑搭上周奇的肩膀示意道。 “这边请。”正是中午，来吃饭的人很多，服务员把两人带到角落一张双人桌上。 点好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江疑率先抓起一张面饼，夹了几片烤鸭蘸好酱卷起来，笑眯眯地递给周奇：“快尝尝，北京烤鸭就得这样吃！” 见他咬了一口，江疑一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好吃。”周奇抿起嘴微微点头，“谢谢江老师。” “哈哈，多吃点。”江疑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鸭肠，自己也大口吃起来。 吃完饭江疑慢悠悠地带他去附近的新华书店，买高二的教科书和辅导资料，周奇第一次进这么大的书店，看见满屋的书很是惊喜，在门口直愣愣地呆了一小会儿。 江疑哈哈笑起来，拉着他往里走：“改天带你去国家图书馆，那是全亚洲最大的图书馆，你喜欢看书我们可以一大早就去，一直呆到闭馆再走，好好带你参观参观。” “好。”周奇又一脸向往地点点头。 买好教材江疑又顺带挑了两本畅销小说，家里书架上的书都多得没看完，但他见了好书总是忍不住想买，反正可以慢慢看，从书店出来两人准备回家，江疑想起来还得去给周奇买个手机，方便联系。该买的都买好了这才开车回公寓，路上经过超市，周奇主动要求去买点食材，晚上想在家吃，江疑喜滋滋地点头答应，立即带他去买了大包小包的食物和调料。 住了两年多的公寓第一次有了烟火味，江疑把书房的小床铺好后，坐在餐桌上撑着下巴看着周奇忙碌的身影，毫无半点羞愧感得笑嘻嘻地说道：“阿奇，辛苦了！” 周奇动手能力很强，小孩对新事物接受能力快，对这些厨房用具只独自研究了一小会儿就明白了怎么操作，比江疑操作的熟练多了，不用自己点柴生火，在现代电器的帮助下，一顿饭做得更快更好，他煮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又简单炒了两盘小菜。 “江老师，可以吃了。”周奇把菜和面端上桌，小心的说道。 江疑看着面前的面条，满意地拿起筷子挑了一大口，稍微吹了吹就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夸赞：“太好吃了！很久没吃阿奇做的饭了，我以后可以享口福了。” 周奇扬了扬嘴角，忍着雀跃也夹了一小口，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江老师喜欢的话，我可以天天给你做。” “好啊。”江疑夹了一筷子肉末茄子，想了想又摇摇头道：“还是偶尔做一次就好了，高中学习压力大，不能让你天天给我做饭。” “那等我毕业以后可以天天给你做。”周奇小口吃着面，认真地说道。 江疑大笑起来：“等你毕业上了大学，到时候还愿不愿意待在我身边都不一定呢。” “愿意。”周奇停下筷子，真诚地看着他。 “哈哈哈，你还没见到更广阔的世界，等你接触的圈子宽了，你就会朝外面的世界越飞越远了。”江疑看着少年一本正经的脸，想到未来他将会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看着孩子渐渐远行的老父亲，忽然一阵感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是每个人成长的过程，我也希望阿奇能走得更高更远，但不管走的多么远，只要记得偶尔回来看看江老师，我就很满足了。” “只要江老师不赶我走，我就一直留在江老师身边。”周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怎么会赶你走。”江疑失笑起来，摇摇头继续吃面，郑重地地说道：“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嗯，谢谢江老师。”周奇高兴地笑道。 吃完晚餐，江疑不好意思再让周奇洗碗了，本来做饭他就没帮一点忙，于是自己主动把餐具清洗干净了。 “阿奇，去我房间看书吧，那里有书桌，方便做题。”江疑洗好碗，见周奇正坐在沙发上看物理教材，茶几上摆了一堆下午买的学习资料，说着走上前抱起书朝卧室走去。 “好。”周奇脚步轻快地跟上他。 江疑又从餐厅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书桌前，在他的身旁坐下，拿过教材打算帮他梳理知识点，笑道：“我帮你复习，学得更快。” “嗯。”周奇把物理书推过来摊在两人中间，凑过去认真听他讲解。 江疑讲的很细致，他发现周奇虽然没去上课，但是进度一点也没落下来，每一门基本上都自学了一半，甚至多半，周奇能很快地跟上他的思路，所以他讲起来很轻松。 “把这些题做了，看看吸收的怎么样。”江疑给他整理完第一章的内容，翻开练习册找了几道合适的题。 “好。”周奇点点头，拿起笔和草稿纸认真看起题目来。 江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厨房给他热了一杯牛奶，把杯子放在他面前轻笑道：“喝完再写，我去洗澡了，回来检查。” “嗯。”周奇乖巧地应道，拿起杯子小口地喝了起来。 江疑洗完澡进来，周奇已经放下了笔，在继续往后复习，他笑嘻嘻地问道：“阿奇，做完了？” 周奇点点头，把练习册递过来：“江老师，你看我做的对不对。” “好。”江疑拿过习题册，坐在床沿上看了起来，一边道：“阿奇，我先检查，你去洗澡吧，错误的地方我会给你标出来，等会儿一起讲解。” “嗯。” 书房里没有衣柜，也没有空间再放一个衣柜，于是江疑把自己的柜子给他腾出来了两格好放衣服，周奇找好了换洗衣物准备出去，江疑笑着问道：“阿奇，会放水了么？不用帮忙了吧。” “嗯，会了。”周奇抿起嘴角，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少年轻快的步子，江疑心情也很不错，笑了笑慢悠悠地检查着他做的题，字迹写得很工整，解题步骤清晰明白，总共十五道题只错了两道，并且不是大问题，大致思路都是对的，只是中间步骤出了差错，江疑做好了标记，很满意地等他回来给他讲解，到了十点半，时间不早了，江疑才赶紧催促他去睡觉。 “走吧，我送你回房间。”江疑合上书笑道，“明天再继续，考试前我都会陪着你复习。” “真的吗？江老师。”周奇的眼里流露出雀跃，语调上扬地问道。 江疑见他这副高兴却又忍着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对，现在去睡觉。” “好。”周奇乖乖地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去对面的书房。 等他在小床上躺好，江疑替他掖好被子，走到门口关了灯，小声道：“晚安，阿奇。” 担心他会害怕，江疑出来时便没有拉上门，回到自己的卧室后，也保持着房门敞开，方便周奇如果有事能够及时叫他。 江疑回到书桌打开电脑，继续写了一会儿自己的论文，又帮教授整理了他需要的文献综述才关灯睡觉，逛了一天的街，的确累了，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他似乎听见小声地抽泣声，伴随着断断续续地喊叫，江疑挣扎了好久，迫使自己清醒过来一点，这才发现好像不是梦，恍恍惚惚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声音像是从对面房间传来的。 “唔……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 “别丢下我！”周奇带着哭腔的声音猛地提高，在黑暗的寂静中显得突兀又清晰。 江疑的睡意被这声喊叫惊得全无，急急忙忙下床跑向对面，啪的一声按亮了书房门口的开关，房间亮了起来，只见周奇已经被噩梦吓醒了，但浑身依旧在发着抖，眼角还挂着泪，撑着身体坐起来一脸茫然和求助地看着他，江疑快步走过去，轻轻把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没事了，阿奇，不用害怕。” 少年往他怀里缩了缩，身体颤抖得没那么激烈了，声音却还是依旧不稳：“江老师……” “阿奇，没事了，只是噩梦。”江疑继续拍着他的后背，小声安慰道，“你是不是有点认床？应该是刚到一个陌生环境里还不适应，我就在你对面，不用害怕。” 周奇抬起头，眼神里全是不安，小心地问道：“江老师，我……能跟你睡吗？” 江疑轻轻笑了笑，替他擦掉眼角的湿润，稳声道：“好。” “谢谢江老师。”听见他的回答，周奇眼里的紧张慢慢褪去，稳定下来。 “走吧。”江疑扶着他的手臂让他下床穿好鞋，带他回到对面的主卧。 周奇在床上躺好后，情绪已经恢复了，江疑感觉到黑暗中他微微侧了身，轻轻伸出了一只手抱住他腰间，同时十分抱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江老师，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阿奇，你不是我的麻烦，我很开心你信任我，能跟我回来。”江疑也侧过身去面向着他，抬起一只手轻抚他的背，试图消除少年的内疚和不安，“睡吧。” “嗯。”周奇听着他和缓的声音渐渐安下心来，靠着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27章 第27章 周奇在他的房间里学习了一整天，江疑也坐在旁边辅导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实在是坐不住了，江疑非得拉他出去走走，放松放松。 “阿奇，我们就在小区里散散步，不走远，一会儿回来再继续。”江疑在卧室里来回走动，不停地劝着他。 “后天就考试了，我想抓紧时间多做一些练习题。”周奇又翻了一页草稿纸，认真地演算一道数学应用题，写了一会儿抬起了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江疑说道：“江老师，你下去走走吧，不用管我。” “不行，一起去，一天到晚闷在屋里要憋坏了。”江疑不由分说地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笔，拽着他胳膊往外走，笑嘻嘻地说道，“去楼下活动半个小时，不然我就一直吵你。” “江老师。”周奇无奈地小声叫了一声，只好跟他下楼。 “这才乖。”江疑满意的点点头，得意的笑道，“你放心，你学习这么好，再加上有我这个金牌老师辅导，绝对没问题的。” 周奇抿着嘴笑了笑，快步跟上他。 学生们都放了学，小区里不少小孩儿在追追赶赶打闹，两人走到小区广场，几个孩子正在玩滑板，时不时地从他们身边滑过，经过时还故意做几个酷炫的技巧，一边偷偷瞄他们一眼，动作完成后再耍酷地一笑，像是很享受有观众欣赏，江疑忍俊不禁看着这群张扬的少年。 一个看着跟周奇一般大的孩子滑着滑板再次从两人身边经过时，“刺溜”一声，滑板翘起了一头稳稳地刹住，男孩从滑板上下来，抬脚轻轻一蹬，在滑板弹起来的同时迅速地伸手抓住了它完成收板，愉快的声音爽朗地响起：“嘿！你会玩吗？” 周奇愣了一会儿，见他是在问自己，摇了摇头，平稳地应道：“不会。” 男孩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依旧开心地说道：“我教你玩怎么样？我叫赵一响，清华附中高二的，你呢？” “我叫周奇。”周奇依旧回应得很简洁。 江疑看着有同龄人主动找周奇玩，一脸笑意地替他回答道：“他下周马上也要转学进清华附中了，有缘的话说不定你们还能成为同班同学。” “真的吗？”赵一响激动起来，很自来熟的看向江疑，毫不怯生地问道：“你是他哥哥吗？” “我的老师。”周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主动说道。 “哦，老师好！”赵一响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江疑，接着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感觉很不可思议地问周奇：“学生们基本上都是见了老师就绕道走，跟老鼠和猫一样，你居然跟老师这么亲。” 江疑眉尖跳了跳，心想老师有那么可怕么，面前这孩子能考进清华附中，成绩肯定不会差，他搭上周奇的肩膀，微微低下来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打趣道：“你很怕老师啊？” 赵一响挠了挠头，讪讪笑道：“也不是，就是总感觉学生和老师之间有距离，有种天生的隔阂感，这不是学生的本能嘛。” “我没有，江老师很好，为什么会害怕。”周奇侧头瞥了一眼紧贴着自己的江疑，扬起了嘴角，同为学生但不能理解他的心理。 江疑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周奇的肩然后松开他对赵一响笑道：“你带我们阿奇玩儿吧，我不打扰了。” “好！老师再见。”赵一响赶紧跟他道别，虽然江疑笑起来很亲和，但是听到他老师的身份后总还是有些不自在。他迫不及待地就想过来拉周奇，高兴地说道：“那几个是人大附中的，我们以后有空都可以一起玩。” 周奇却闪身避开了他搭过来的手，后退一步拽住了转身离开的江疑，抓着他的衣袖问道：“江老师，你去哪儿？” “我去外面走走，半个小时后回来接你。”江疑笑眯眯地说道。 周奇拽着他袖子不放，目光紧紧的盯着他，朝他走了几步打算和他一起离开：“我跟你一起。” “诶？！”赵一响惊讶地看着准备离开的周奇。 “和同龄人一起玩才有趣，老是跟着我多无聊啊。”江疑哈哈笑起来，轻轻拿开他拽着自己的手。 “江老师觉得跟我在一起无聊吗。”周奇声音闷闷的说道，眼光依旧在他身上。 少年又钻了牛角尖，江疑无奈地摇摇头，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失笑道：“不无聊，阿奇陪着我让我觉得很有趣。” 见他眼里又有了光彩，江疑继续笑道：“但你要交朋友的，和你一样的同龄伙伴，你们会有更多的话题，你跟他们在一起肯定会比跟我在一起更开心。” “周奇，你跟老师住吗？”赵一响不解地看了眼周奇，又瞥了瞥江疑，随即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跟着劝道，“他们几个人也很好的，保证我们玩得来”。 “赵一响！你在干嘛，快过来啊！”远处几个孩子滑着滑板冲他叫道。 “你们先玩！” 周奇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没吭声，江疑笑嘻嘻地说道：“去玩吧，我半个小时后回来找你，绝不迟到。” “嗯。”周奇又看了他一眼，终于点点头，赵一响挺友好，让他并不抗拒，于是轻声答应了。 江疑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赵一响赶紧礼貌地说道：“老师再见。” “注意安全。”江疑回头轻笑道，大步朝小区门口的方向走，身后传来两个少年的声音，一个轻松，一个平稳。 “周奇，我教你玩滑板吧。” “好。”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赵一响扶着周奇的胳膊让他站在了滑板上，帮他保持平衡，两个孩子相处的不错，江疑满意地笑了笑，打算去余乐的酒吧坐一会儿。 一小杯玛格丽特喝完，江疑时不时地看着手表，算着时间快到半个小时的时候立即起身回小区，刚到广场前的花池，就见赵一响一手拿着滑板，另一手架着周奇朝这边走来，两人也看见了他，微微顿了顿。 周奇的手搭在赵一响的肩膀上借力，走得一瘸一瘸的，江疑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扶稳了他问道：“阿奇，怎么了？” 听他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严厉，赵一响内心被吓了一下，紧张地说道：“刚刚速度太快，他一下子没站稳摔了下来。都怪我没保护好他，周奇是第一次玩滑板，我应该一直在旁边护着他的，我见他能自己滑了就没注意，对不起。” 周奇见他满脸自责，平静地出声安慰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怪你，而且摔得也不严重。” 江疑闻言蹲下身来，去卷他的裤腿查看伤势，周奇连忙说道：“江老师，我没事。” “站好别动。”江疑沉声道，慢慢把裤腿拉上去，只见脚腕处有些红肿，膝盖也擦破了皮，他脸色沉了沉，又轻轻把周奇的裤腿放下来，瞥见赵一响紧张地眼神，随即换上了笑脸，笑嘻嘻地站起来：“没事，不严重，男孩受点伤很正常，打个篮球也会经常摔伤碰伤，玩滑板也是一样嘛，你说对不对，阿奇。” “嗯，没事，你们刚刚不也摔了么。”周奇也朝赵一响微微笑了笑，刚刚另外几个男生在做技巧的时候跳起来摔了，滑板还砸在腿上，看着就比他摔得疼。 “我们都经常玩高难度动作，摔习惯了，你是第一次，肯定很疼，估计以后都要对滑板有阴影了。”赵一响依旧有些自责。 “没有啊，挺好玩的。”周奇浅浅地笑了，“谢谢你教我玩滑板。” 赵一响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立即灿烂地笑道：“那以后还一起玩？” “嗯，有时间的话。”周奇点点头，松开搭在赵一响肩上的手，说完看向江疑：“江老师，我们回家吧。” “好。”江疑揽住他的肩膀，弯下身另一手抄过他的膝弯，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周奇连忙急急地低声叫道：“江老师，我自己能走。” “你刚刚都是靠赵一响架着走过来的，被人拖着走不如我抱你走，能快一点。”江疑理所当然地说道，大步朝公寓走去，丝毫没注意到怀里少年微微涨红的脸。 赵一响有些震惊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反应过来赶紧说道：“周奇再见！” 江疑抱着他头也没回地叫道：“你也早点回家，阿奇以后有时间再和你玩。” 回了公寓，江疑把他放在沙发上，找来小药箱给他上药，一边往他膝盖上轻轻涂红药水，一边打趣道：“阿奇，你不会是为了避免下楼故意摔伤的吧。” “不是……我不小心。”周奇疼得微微皱了眉，轻吸了一口冷气。 江疑憋着笑，朝他伤口上轻轻吹气，半开玩笑道：“我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挂了彩，我以后都不敢让你离开我视线了。” 周奇看着他低头认真给自己上药，抿了抿嘴没说话。 江疑脱下他的袜子，倒了点红花油在掌心，轻抹在他的脚腕处，一边缓缓地揉捏：“疼的话就喊出来。” “嗯。”周奇忍着疼痛闷声应道。 “今天玩的开心吗？是不是比跟我在一起要开心？”江疑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 “不是。” 江疑吸了吸鼻子，问道：“不是吗？我看你玩的挺开心，刚刚还说下次再约他一起玩。” “嗯，赵一响挺有趣的。”周奇点点头。 “那你还说不是，自相矛盾。”江疑收好药箱，戏谑地笑道。 周奇停顿了片刻，看着他小声说道：“跟江老师在一起更开心。” 江疑一愣，哈哈笑起来：“看来我还是挺年轻的。不过你跟那孩子才刚认识，还不是很熟嘛。” “我去继续学习了。”周奇瞥了他一眼，低下头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江疑的房间走，没走两步就被身后人追上，忽然双脚凌空又被抱了起来。 “我给你辅导。”江疑笑嘻嘻地说道。 “哦。”周奇在他怀里稳了稳受惊的心跳低低地说道，“谢谢江老师。” 因为周奇脚伤行动不便，第二天江疑都是叫的外卖，也没有出门，陪他在房间学习了一整天，为考试做好充足的准备。周五一大早开车送他去附中考试，上午考完数学和英语，吃完午饭又继续考了物理，晚上江疑便接到了教务主任的电话，通知他周奇以数学满分，英语和物理分别只扣五分和三分的优异成绩通过了测试，星期一可以去上学了，安排进高二一班，让他尽快办理好转学手续，江疑对此丝毫不惊讶，周奇的成绩全在他意料之中。 挂了电话，他又跟三清县中学取得联系，让他们寄来周奇的档案，整理好相关资料，最后跟父母和姨妈他们打电话报喜，请姨妈一家人周日晚上吃一顿饭作为感谢。 周末江疑本来想带他在北京四处逛逛，但是他的扭伤没有完全好，走路还是有些瘸，于是只好等下一次周末，两人家里窝了两天，周日晚上才出门。 “哇塞，几天不见，周奇越来越帅了啊！”林霜刚进餐厅包间立即惊呼，都顾不上跟长辈打招呼。 周奇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乖巧地叫了声姐姐好。 “霜霜，怎么没跟你爸妈一起来？”高玉容笑道，让外甥女挨着自己坐下。 “我下午在外面有事，到时间就直接过来了，我爸妈从家里过来的，应该也快到了。” “那我们先点菜，等他们来了可以直接吃，这么晚肯定都饿了。”高玉容给她递了一本菜单，又给周奇递了一本，和蔼地笑道。 “好。”林霜接过来随意翻了翻，目光又回到周奇和江疑两人身上，不停地来回打量，最后停留在江疑身上，啧啧称赞道：“可以啊，江疑，你还挺会养孩子。” 江疑哈哈笑起来，得意地冲她挑挑眉：“那是，我是谁。”说完又看了眼周奇，更加得意了：“最主要是孩子自己优秀，以后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周奇瞥了他一眼，低下头盯着菜单。 “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都二十四岁的人了！你说好不容易谈了个女朋友怎么说分就分了，分了两年多了愣是连一个女朋友的影儿都见不着了！一点也不知道着急！”高玉容一提到这事就忍不住唠叨几句。 “分手能怪我么。”江疑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道，“再说了，林霜跟我同岁，不也还没有男朋友。” “江疑……你！”林霜正想帮忙替他说几句好话，一听他后半句，立即翻了个白眼，“我又不着急。” “我也不着急啊，而且我条件还这么好。”江疑笑嘻嘻地说道。 “条件好怎么没见你给我带一个女朋友回来看看？”高玉容泼冷水道。 江国舟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地安慰老婆：“江疑他还在上学，年纪又不大，等以后事业稳定了再说也不迟。” “爸说得对。”江疑连连应和，拍了拍周奇的肩向高玉容示意道，“妈，小朋友还在这里，聊这个话题不合适。” 高玉容瞪了儿子一眼，满脸慈爱地看向周奇：“奇奇，你快看看想吃些什么菜。” “我们来迟了，都到了啊。”高玉琴夫妻俩由服务员带领过来了。 “姨父姨妈，不迟，我们正点菜，快坐。”江疑替两人倒了一杯茶，笑道。 高玉琴还没坐下来就忍不住连连赞叹：“周奇真厉害啊！看来我们家又要出一个清华北大了！” “是啊，奇奇这孩子又聪明又努力，必然优秀！”高玉容的脸上尽是宠爱，开心地笑道。 “小天才！孩子未来能有大出息！”林友也夸道。 听着长辈们的夸赞，江疑笑得更开心了，拍拍周奇的肩膀，挑挑眉一脸笑意的说道：“阿奇，还不快谢谢姨妈姨父的吉言。” “谢谢姨妈姨父。”周奇抿起嘴露出微笑，轻快地说道。 “不用谢我们，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有一番成就，感谢你的江老师就行！”高玉琴笑呵呵地打趣道。 “嗯。” “哎呦，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了！”见周奇乖巧地点点头，高玉容的母爱简直要溢出来了，菜陆陆续续端上来，她不停地给周奇夹，“奇奇，多吃点。” “谢谢伯母。” “不用谢！”高玉容说着又夹了一片水煮牛肉放到他的碗里，对自己儿子都没有这么宠爱，关切地问道：“这几天跟江老师住的还习惯吗？” “嗯，习惯。”周奇瞄了一眼江疑，吃了一小口牛肉，扬起嘴角浅笑道。 “进入新的学校上课了，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就跟你江老师说，或者跟我们说，我们都会帮你的。”江国舟也和蔼地笑道。 “好，谢谢伯父。”周奇连忙应道。 江国舟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嗯，学习上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适当地放松放松，劳逸结合，遇到不懂的也都可以问江老师，他这个人虽然缺点多，但是耐性好，你不用担心给他添麻烦。” “嗯。”周奇认真听着，乖乖地点头。 “周奇将来想做什么，有目标了吗？”林友乐呵呵地问道。 江疑也还从来没问过他长大想干什么，饶有兴趣地侧着头等他回答。 “我想考清华大学的医学专业，以后当医生。”周奇没有过多思考，平稳地说道。 “这么明确呀？早就想好了？”高玉琴见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吃惊地看着他。 “嗯，因为爷爷的身体不好，我从小就想当医生，希望能够帮助更多的人，只是那时候不知道要上哪所大学，但是现在明确了。”周奇说得很和缓而又坚定。 江疑想到了周爷爷，心里一动，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试图给他安慰，见周奇回头对他微微笑了笑，便放了心。 “好志向！”林友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称赞道，“好好学，将来一定能梦想成真的。” 林霜一脸不敢想象的表情，叫道：“可是学医时间很久诶，而且好辛苦。” “我不怕辛苦，我会努力的。” “别小瞧人家吗，我相信我们阿奇一定能做到的。”江疑给他盛了一碗汤，笑眯眯地说道。 周奇低下头扬起嘴角继续吃饭。 “好孩子不错，我们都支持你！”江国舟也笑道，赞许地看着他。 吃完饭大家在餐厅门口分开各自回家，高玉容怜爱地拉着周奇的手，叮嘱道：“明天就要上课了，今晚记得早点休息。” “嗯，伯父伯母也早点休息。”周奇点点头，微微笑道。 “好，真乖。”高玉容拍拍他的手背笑道，又不放心地叮嘱儿子：“江疑，好好照顾奇奇，听见没？” “知道了，放心吧，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江疑哭笑不得的把周奇拉回来，“爸，开车慢点。” “你开车也注意安全，带着我们奇奇，别开那么快！”高玉容又嘱咐了一句才上车。 目送爸妈把车开走后，江疑带着周奇朝自己的车走去，笑道：“阿奇，我们也回家吧。” “嗯。” 江疑一踩油门，跑车飞快地冲了出去，完全把母亲的嘱咐跑在了脑后，高兴地叫道，“阿奇坐稳了，我加速了！” “好。” “阿奇明天就要上学了！哇——”江疑兴奋地大声喊道，伴着跑车的轰鸣，再一次深踩油门。 周奇侧头悄悄瞥着他，抿起了嘴漾起浅浅的笑意。 第28章 第28章 一早，江疑送周奇到附中校门口，待他下车后笑眯眯地说道：“放学我来接你，在这里等我。” “好。” “如果没看见我就给我打电话。” 周奇茫然地看着他：“学校不让带手机，我没带。” 这孩子这么实诚，江疑摇摇头哈哈笑道：“算了，没事，没看见我就等一会儿，不要乱跑，我会尽量准时来接你的。” “嗯。”周奇抿嘴点头，转身朝校门走去。 江疑目送少年稳步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趴出车窗外叫道：“阿奇，要不要我送你去教室？” “不用了，江老师。”周奇乖巧地回头，对他微微一笑。 直到周奇的身影消失在校门里，江疑才回自己学校，附中和大学挨得很近，清华西北门出来几百米就到了，开车只需几分钟。江疑请了一周的假，返校时几乎把教授高兴坏了，直接送了他一大堆资料，让他帮忙赶紧整理出来。 他下午没有课，整理了论文资料，看着快到五点四十了，便去接周奇放学。 校门口吵吵嚷嚷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的纷纷往外走，江疑远远地就看见周奇怀里抱着一袋什么东西，跟身旁一个学生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基本上是旁边人在说，他负责听。周奇看见了他，微微一笑，加快了步伐。 “江老师。” “老师好。”两人走到了跟前，一前一后地叫道。 江疑接过周奇怀里抱的校服，笑眯眯地说道：“赵一响，你们两不会真是一个班吧。” 赵一响兴奋地看了一眼周奇，虽然他已经知道了江疑还在读研究生，只是曾经支教时当过周奇的老师，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犯怵，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失态，压抑着雀跃的心情，礼貌地说道：“是啊，班主任还安排我跟他做同桌。” 江疑见穿上校服后的赵一响规规矩矩，说话也一板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哈哈大笑起来：“那我们家阿奇以后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帮他尽快适应新学校的生活。” “作为周奇在北京的第一个朋友，这是应该的。”赵一响被他拍的心里一哆嗦，嘿嘿笑起来。 “周奇，一起回家吗？”赵一响扭头问道。 “我带阿奇去吃饭，你先回去吧。”江疑搭过周奇的肩，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周奇微微侧过头，仰起脸不解地问道：“江老师，我们不回家吃吗？” “去我学校吃。”江疑挑挑眉，笑眯眯地说道，“让你提前尝尝未来你要上的大学的伙食。” 周奇不好意思地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赵一响，低声道：“江老师，还不知道我考不考得上。” “我们阿奇绝对没问题。”江疑十分自信地说道。 赵一响本来也想跟周奇一起去尝一尝，见江疑聊得开心，看都没有再看他了，只好讪讪地出声道：“那老师我就先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江疑这才从周奇身上移开目光，轻笑道。 “周奇明天见。”赵一响冲周奇笑道，挥挥手往公交站走。 江疑一手抱着他的校服，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带他朝大学走去，笑眯眯地问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适应吗？” “嗯，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好。”周奇脚步轻快地跟着他，愉快地说道：“教学楼很大，操场也很大，上午我们还升旗了，升旗台比三清县中学的要正式多了，学校的食堂也好大，干净又敞亮。” 江疑满意地笑道：“喜欢新学校吗？” “喜欢。” 两人悠闲地走到西北门，周奇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清华大学”的牌匾，心里说不出的激动，江疑哈哈笑起来：“这个门还不是那么好看，下次带你去走走正门，西门也很震撼，高高的门洞，上面四个烫金大字，很多游客都喜欢走那边，还有有名的清华园，等下次白天我们好好来参观，圆明园也在附近，周末带你去怎么样。” 周奇抿起嘴角，瞥了他一眼应道：“好。” 看着大学里来来往往的哥哥姐姐们，周奇紧紧地跟着江疑，忍不住激动的心情，不停地四处打量，观察江老师每天上学的环境，感觉自己离梦想又近了一点。江疑带他参观了数个食堂后，最后在观畴园三楼餐厅点了几道川菜，吃完饭天色已黑，才悠哉悠哉地开着车带他回公寓。 高中生周六上午还得补半天课，江疑中午接了周奇放学，在外面吃了饭后，书包都没来得及送回去，直接扔在车里，带他去圆明园。 虽然已入冬，但是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如洗，是个大晴天，两人随着游客来到西洋楼遗址，江疑从小到大虽然来过好几次，但每次看见这些断壁残垣都有种说不出的震撼，历史在无声地诉说，光阴更迭，它们却在时间的长河里留下了洗刷不掉的印记，激励一代又一代国人不忘耻辱，奋发向上。 在阳光映照下的大水法就和历史课本里的图片一模一样，但是亲眼看和看图片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周奇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残迹，良久不出话来，唯有默默地凝视。 “万园之园就被一把火付之一炬了。”周奇低声地说道，“真可惜。” “是啊。”江疑也叹了口气，揽着他的肩膀继续走。 两人在公园里慢慢悠悠地逛着，到了傍晚才把几个景点逛完，园内有不少卖小吃和纪念品的小摊位，叫得很是热闹。 “烤肠嘞~手抓饼~” 从正大光明殿出来，江疑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笑嘻嘻地拉着他往小吃摊走：“阿奇，饿不饿？我们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出去了再吃晚餐。” “两根烤肠，两个奥尔良手抓饼。”江疑拿出手机扫码付好钱。 “好嘞，手抓饼稍等一会儿。”老板夹出两根烤肠用竹签插好，乐呵呵地问道，“烤肠要蘸辣椒粉吗？” 江疑看了眼周奇，说道：“一个要一个不要。” “好嘞，您拿好了。” 江疑接过来，把蘸了辣椒的递给周奇，笑眯眯地说道：“阿奇吃吧，特地给你加了辣。” “谢谢江老师。” “您的手抓饼。”老板做好了，用两个纸袋包好递过来。 两人一边吃一边往外走，江疑拿过他手里的竹签，看他小口小口地咬着饼，忍不住笑道：“阿奇，好吃吗？” 周奇点点头，侧头笑了笑：“好吃。” “哈哈哈，好吃就应该大口吃，才有食欲。”江疑哈哈打趣道，伸手抹掉了他嘴角的碎屑。 周奇微微一僵，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小口小口地吃。 “垃圾给我吧，你先上车。”江疑接过他手里的吃完的纸袋，一起丢去垃圾桶。 “嗯。” 回到车里，江疑见他正坐在副驾驶看着外面出神，笑道：“阿奇，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 周奇回过头来，乖巧说道：“江老师，回家吃吧。” “走了一下午不累吗？”江疑想了想，玩了一下午再让他做饭有点不地道，笑嘻嘻说道，“还是去吃火锅，前面有一家店比较好吃。” 正准备发动跑车，林霜来电话了：“江疑，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准备带阿奇去吃饭。” “我也正好在吃饭，要不要带孩子一起来，待会去初见坐坐，余乐今天店里周年庆，有活动。” 江疑一听来了兴趣，立即答应道：“好啊。”刚说完看了眼身边的周奇，连忙回绝：“还是算了，不过一起吃饭可以，在哪儿？” 两人到的时候，林霜正一个人在吃烤肉，高兴地朝他们招招手：“这儿！这么快就来了！” “姐姐好。”周奇乖巧地打招呼，挨着江疑坐下。 “真乖！这个星期在学校怎么样？”林霜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烤肉，笑盈盈地询问道，让服务员再加了两副餐具。 “嗯，挺好的。” 江疑递给周奇一张湿纸巾，自己也擦了擦手，然后拿起一片生菜卷了几块烤好的牛肉递给他，一边随意地问林霜：“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吃。” 林霜白了他一眼，大大咧咧笑道：“明明是两个人呀。” 江疑看了看她身旁的空位，但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桌前连餐盘都没有，好奇地问道：“你带了朋友？男的女的？去哪了？上厕所去了？” 林霜一脸坏笑：“男的。” “真的假的？我认识么？难道你想通了？”江疑吃惊地看着她。 林霜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正乖乖吃东西的周奇，道：“你认识，周奇啊。” “你居然敢骂我不是人？！”江疑抬手给了她一记暴栗。 “你自己没算的，没大没小。”林霜揉揉头，瞪了他一眼，夹起一片刚烤熟的“周奇乖，多吃一点。” “谢谢林霜姐。”周奇抿嘴笑道。 “江疑，为什么不去了啊？你等会儿有事？”林霜不解的看着他，“刚刚还答应了，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一起去玩儿呗。” “我要带阿奇早点回去休息。”江疑耸耸肩，慢条斯理地说道。 “带他一起去，他明天又不上课，晚一点也没关系。”林霜不以为然，吃了一条年糕，嘿嘿笑道，“对吧周奇。” “带小孩去什么酒吧。”江疑斜了她一眼，不悦地说道。 林霜不服气了，嚷嚷道：“我们高中时你也没少去网吧，再说了余乐那是清吧，又不乱，有什么关系，你保护的也太过度了。” “两者能一样么，阿奇是好孩子，你别把他带坏了。”江疑不为所动，坚定地说道，“别忘了他还没成年，一点都没有姐姐的样子。” 林霜见江疑较了真，赶紧住了嘴，讪讪笑道：“我知道了，不去就不去嘛，你这个家长真严厉，那你送他回去了再出来呗。” “江老师，我等会儿自己坐车回去，你和林霜姐去玩吧。”周奇低低地插话。 江疑微微笑道：“没事，阿奇，我们一起回去，明早带你去故宫。” “你们明天去故宫呀？”林霜立即打了鸡血一样高兴地叫道，“刚好我无事可做，带上我一起。” “行啊，九点故宫门口见。”江疑爽快地点点头，促狭地笑道：“要是睡过头了我们就不等你了。” “切，以为跟你一样。” 两人一边拌嘴，周奇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终于吃完，林霜结完账，跟江疑和周奇一同出来，再次邀请道：“你送周奇回家了出来呗，给余乐捧个场。” “他开这么久了，生意又不是不好，不差我这一个。”江疑嘻嘻笑道，带着周奇朝车子走去，“阿奇，走吧，回家。” 林霜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自从周奇来了，江疑都快变三好爸爸了，有时让她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被什么附了体，甩了甩头自己去酒吧。 “周奇！我刚刚去你家找你，原来你出去了。” 江疑刚把车停在楼下，两人准备上楼，就见赵一响抱着滑板从单元门内出来，开心地叫周奇。 “嗯，下午江老师带我去了圆明园。”周奇扬起嘴角浅笑道。 “哈哈，你去过了呀，好玩吗。”赵一响略微失望，随即爽朗地笑起来，“我还想说有空约你一起出去，我可以带你把北京各大景点都参观一遍。” “可以啊。”周奇点点头。 “去玩会儿么？”赵一响晃了晃滑板，示意道。 江疑搭着周奇的肩膀，冲他抱歉地笑道：“阿奇他刚吃饭，不能剧烈运动哦。” “你可以在旁边休息看我滑，等你休息好了再玩，我们也可以先一起散散步。”赵一响询问周奇的意见，抱着滑板等他回应。 周奇不好意思让他白跑一趟，侧头瞥了眼江疑，对赵一响微微笑道：“好。” “走吧。”赵一响高兴起来。 江疑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先是吃惊，随后为他有了自己的小伙伴感到欣慰，摘下他的书包，笑道：“我把书包给你拿上去，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嗯。” 两个孩子转身朝小广场走去，江疑想着自己一个人呆在家也没意思，忍不住叫道：“阿奇！” “怎么了江老师？”周奇回过头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江疑吸了吸鼻子，嘻嘻笑道：“我也出去玩一会儿，要是你先回家了就早点洗澡休息。” “你去林霜姐说的那家酒吧吗？”周奇问道。 江疑随意地点点头：“嗯。” “哦。”周奇低声应道，“那江老师也注意安全。”说完转身跟赵一响走了。 江疑轻笑，进了单元楼的电梯间，上楼把他的书包送回家，然后步行去初见。 店里今晚很热闹，放的音乐都比平常嘈杂，全是重节奏，DJ在打着碟，有不少人在大厅中央跟着音乐摇摆，灯也一闪一闪，晃得人天旋地转，完全不是平常那个只让人喝喝酒的清净环境，江疑穿过人群来到吧台边，林霜和张铭宇都在，正一人端着一杯鸡尾酒，看别人舞得起劲。 “江疑！你不是说你不来么！打脸了！”林霜看见他，哈哈打趣起来，大声喊道。 江疑挑挑眉，不以为意，朝余乐叫道：“今天很隆重啊！老样子，玛格丽特！” “哈哈，对，欢迎来捧场！”余乐动作娴熟地调起酒。 “你家小朋友回家了？”张铭宇问道。 “他跟别人去玩了！”里面实在太吵，不得不大声喊叫才能让对方听见，江疑耸了耸肩，微微笑道。 “哈哈哈，难怪愿意来了！”林霜嘲笑道，“被小朋友抛弃了！” 江疑不理会她，朝张铭宇喊道：“没带你女朋友来？这么热闹不来可惜了。” “她平常都不爱来，更别说现在这么闹。”张铭宇摇摇头。 江疑看了眼林霜，抿了一口自己的玛格丽特，拉长了一声“哦”。 “余乐！再来一杯无名！”林霜晃晃头，没听见他们对话一样毫不在意地喊道。 “好。”余乐走到了她对面，冲她歪嘴笑道。 “今晚酒水全部半价！希望大家玩得尽兴！我们等一会儿还游戏环节！获胜者有机会赢得免单！”一名酒保拿着话筒在大厅中央活跃气氛。 “好——”大家舞地更兴奋了。 江疑戏谑地笑道：“余乐，你那酒到底什么时候能有名字，还不对外，什么时候也让我尝一尝啊，就这么甘心被她叫无名。” “被大小姐我赐名是荣誉好不好！”林霜听见了，不满地喊道。 “嗯。”余乐简洁地应道，看了眼林霜微微笑了笑，又对他道，“有名字。” “哦——”江疑再次拉长了音调，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扭头去看人们热舞。 “帅哥，来跳舞啊！”一个化着烟熏妆的窈窕女人上来搭讪江疑。 江疑抿了一口酒，礼貌笑道：“不了，谢谢，我就在旁边看看。” “拒绝美女一点都不绅士哦！”女人极其自信地笑道，想要过来拉他。 江疑搭上张铭宇的肩膀，嘻嘻笑道：“你只邀请我，我怕旁边这位等会要不高兴了。” 美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及时收住了手微微后退一步，眼神来回扫了扫，笑得异常灿烂起来：“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位尽兴！”说完赶紧转身去找吧台旁边其他人了。 江疑失笑地摇摇头，继续搭着张铭宇的肩膀，不解的问道：“她那表情什么意思哦？” 张铭宇拍开他的手，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这就生气了？”江疑笑嘻嘻地劝道，“哎呀，不就是没邀请你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我是比你帅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这么多年你也应该习惯了呀，再说了，你都有女朋友了，不应该再沾花惹草了，人家不邀请你，你应该感到庆幸，不能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对不对。” “滚！”张铭宇很想把他的嘴给封起来。 “别生气了，今晚我请客可以吧。”江疑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张铭宇一脸坏笑，放下高脚杯，朝大厅中央走去。 “干嘛？你也去蹦迪啊？”江疑纳闷地看着他，只见他走上圆台，从酒保手里拿过话筒。 江疑眉尖跳了跳，只听他激动地冲大家叫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晚所有人的酒水全部由吧台边的那位帅哥买单！”他说着一束光打在了江疑身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好欸！！”气氛再一次拉到了**。 “？？”江疑一脸茫然瞪着他，张铭宇朝他咧咧嘴，得意地走下台。 “谢谢大款！”林霜拍了拍他，歪头做了个鬼脸，哈哈大笑。 刚刚那位搭讪他的美女也走了过来，一脸歉意地说道：“帅哥，他真的生气了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不关你的事。”江疑轻轻笑道。 美女见张铭宇快过来了，再次对他道了一声对不起，赶紧去另一边。 见两人这么玩，余乐一脸无奈地笑道：“还说等会玩游戏呢，赢了的免单，今天岂不是全算在我头上了？” 林霜赶紧安慰他，看了眼冤大头江疑，哈哈笑道：“江疑一个人全买单了，游戏就玩玩儿，不用当真了。” “凭什么？张铭宇说的，我可没答应！”江疑大声喊道。 “你自己说请客的，大家都已经记住你了，别想赖账。”张铭宇又点了一杯酒，哈哈笑道。 “……我是说请你俩，又没说请所有人！”江疑斜了他一眼。 张铭宇嘿嘿笑起来：“他们的算在我账下，所以你就一起请了，这样没毛病了吧。” “……你还挺聪明么。”江疑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喂！喂！喂！现在是游戏时间！”酒保拿着话筒高声叫道，示意大家注意他，“游戏名字叫寻宝奇遇，我们随机在酒吧各个地方藏了桃心，形式不定。因为有人替大家买了所有的单，所以我们的奖励改变了一下，找到最多桃心的人可以免费获得两千代金券，今年内都有效，第二名获得五百代金券，第三名免费获得一箱啤酒，十一点半截止，然后计数！请注意别损坏酒吧内的物品！大家现在开始找吧！”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在卡座的沙发上，酒架上，桌子底下，墙上的装饰画上摸索起来。 林霜也激动地跟着去找。 江疑看了眼身边的张铭宇，笑道：“你不去么？” “没意思，不去了。” “我找到了一个！”林霜拿起架子上的一个粉红娃娃，娃娃手里抱着一个爱心，骄傲地冲两人笑道。 “幼稚。”张铭宇笑道。 “切！” 江疑摇摇头，又点了一杯血腥玛丽，慢慢喝起来。 大家正找的热闹，从门口忽然进来了一个清瘦的身影，试探性地慢慢往里走来，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人。江疑随意地瞥了一眼，一闪一闪的灯光看不太清楚，但是觉得十分眼熟。 “哟，小弟弟也来酒吧玩啊，看着好小，长得倒是好看，陪哥哥们喝一杯！”一个正在玩游戏的男人不小心撞上了两人，醉醺醺地上前抓周奇，笑得贱贱的。 赵一响连忙把周奇挡在了身后，叫道：“让开！我们来找人的！” “找谁呀？找哥哥我吗？”男人试图去搭周奇的肩。 江疑眯起眼看清楚了，皱了皱眉立即从高脚凳上下来，快步上前，一把将周奇拉回了自己身侧，冷冷地看着那人问道：“你想做什么？” 男人不爽地刚想骂街，晃了晃头看清楚了眼前人是那位说要请客的金主，立即贼眉鼠眼地笑起来：“行，让给你了。”说完继续摇摇晃晃参加游戏了。 江疑转身朝吧台走去，两个孩子赶紧跟上，周奇小心地叫道：“江老师。” 酒吧里太吵，他的声音完全被嘈杂声掩盖了下去，江疑皱了皱眉不高兴地问道：“阿奇，你怎么来这里了？我不是说过酒吧不是小孩子来玩的地方么。” 周奇似乎被他的声音吓住了，愣了愣，半晌才嗫嚅道：“我担心你。” “周奇？你家小朋友来了？”张铭宇大声喊道，笑着问周奇：“想喝什么吗？你的江老师请客！” 江疑瞥了眼张铭宇，沉声道：“他还没成年！” “哦哦。”张铭宇讨了个没趣，自己喝了一口。 周奇站在原地不敢动，赵一响赶紧说道：“周奇见你一直没回家，很担心你，所以让我带他过来找你。” 江疑看了眼手机，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周奇打来的，不知不觉居然到十一点了，玩过了头，他有点懊悔，缓了缓语气，道：“回家吧。”说着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喂！江疑！走了？！游戏还没结束！”张铭宇一脸蒙地看着他的背影喊道，等人消失在门口了，才反应过来，大叫道：“你还没买单！！” 出了酒吧，耳朵边终于安静下来，江疑轻声道：“阿奇，不好意思，我忘了时间，让你担心了。” 周奇悄悄瞥了他一眼，乖巧地应道：“没关系。” 江疑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副驾驶让赵一响坐了进去，自己则跟着周奇坐在后面，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是说了让你早点休息么。” 周奇低着头没说话，江疑这才问赵一响：“你们一直在广场玩到了这么晚么？” “我们九点就回家了，周奇来找我的时候我都要睡觉了。” 江疑顿了顿道：“谢谢你陪着阿奇。” “老师，不客气。”赵一响看了眼后视镜，礼貌地说道。 “阿奇，以后别再自己去酒吧这种地方了，知道了吗？”江疑淡淡的说道。 “嗯。” 听见周奇乖巧地答应，赵一响这会儿也不对他的老师身份犯怵了，忍不住抱不平：“他是担心你才去的，不然我们才不会去，再说了为什么你能去，周奇就不能去。” “小朋友去酒吧不安全。”江疑挑了挑眉，对前座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也别去，听见没？跟阿奇在外面玩，别往混乱的地方跑，要有安全意识。” 老师终究是老师，赵一响不敢再反驳，安静地闭了嘴。 初见离公寓小区不远，步行就能到达的距离，出租车只开了几分钟就到了，江疑和周奇送赵一响到他家单元楼下才慢慢往自家走。 “江老师，等我长大了，你能带我一起吗？”上楼的时候，周奇闷闷地问道。 江疑一愣，拍了拍他的肩轻笑：“长大再说。” “成年了就算长大了吗？” “嗯。”江疑笑笑，拿出钥匙开了门。 第29章 第29章 前一天晚上睡得迟，江疑以为周奇没有精力再起个大早去玩，没想到自己睁眼时，他也醒了。 “还去故宫么？”江疑揉揉眼睛问他。 周奇一边下床一边说道：“嗯。” “好，去洗漱吧。”江疑也起来找衣服换好。 周奇煮了面条，两人正吃早餐，敲门声响了起来。江疑纳闷地想着谁会这么早来家里，准备去开门，只见周奇放下了筷子，轻声说道：“江老师，我去开。” “周奇！我来了！”赵一响神采飞扬地出现在门口。 周奇对他微微笑了笑，回过头来看着江疑，小心地询问道：“江老师，他可以进来吗？” 江疑失笑地点点头：“进来，这也是你家，你的朋友都可以带回来。” 周奇抿起嘴浅浅笑了，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轻快地对赵一响说道：“进来吧。” “老师好。”赵一响跟着周奇往里走，在沙发上坐下来，礼貌地叫道。 江疑扬了扬下巴做回应，笑着问道：“吃早餐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阿奇煮的，他手艺很好。” 赵一响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面，一脸震惊，然后平静下来，有些遗憾地看着周奇说道：“可惜我吃过了，下次你再请我尝尝好不好？” 周奇给他倒了一杯水，轻轻地应道：“可以。” 江疑瞥了赵一响一眼，叫道：“阿奇，快过来吃，一会儿面坨了。” “好。”周奇一边朝餐桌走，一边说道：“江老师，赵一响等会儿也想和我们一起去故宫。” “可以啊，一起呗。”江疑吃了一口面，漫不经心地问端坐在沙发上的赵一响：“你没去过吗？长这么大应该都去了很多次。” 赵一响看着两人明朗地笑道：“去过，只是我想和周奇一起去。” 江疑轻笑道：“好啊，以后多跟阿奇出去玩玩，挺不错，高中压力大，适当的放松有益身心健康，但是绝对不能去酒吧网吧这种地方，不能因为好奇而去寻求刺激，危险往往就在这些地方隐藏。” 赵一响显然也是想到了昨晚被那醉酒男人拦住的事，讪讪地笑道：“我知道，我不会带周奇去那些地方的。” “嗯，好孩子。”江疑点点头，冲他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周奇吃完面准备收碗，江疑随手抽了一张纸巾很自然地替他擦嘴，把碗拿过来和自己的叠在一起，起身笑道：“给我，我去洗。” “好，谢谢江老师。”周奇乖巧地点头，回到了沙发边。 赵一响直直地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瞅了他一眼小声地说道：“你老师对你真好。” 周奇看着江疑正在洗碗的背影，抿起嘴点头：“嗯。” 江疑洗好碗擦干净手，回卧室拿了相机出来，笑眯眯地对沙发上的两人说：“走吧。” 跑车只有两个座位，江疑便没开车，拦了一辆出租车带两孩子过去。九点刚过两分钟，出租车刚停稳，林霜就打电话来催了。 “江疑你在哪呢！自己约的时间都不准时！” 三人下了车，赵一响拉着周奇走在前面，兴奋地讲个不停，江疑慢悠悠地跟在俩孩子身后，看见了在金水桥那边张望的林霜，促狭地笑道：“等你到九点都没来，我们早进去了。” “就你会放屁！”林霜撩了一把被大风吹乱的头发，翻了个白眼，“我八点五十就到了，还想忽悠我。” “林霜姐！”周奇也看见了她，朝她走过去主动叫道。 “诶！周奇！”林霜这才看了过来，挂断电话，瞪了江疑一眼，揶揄道：“江疑，你不是说进去了吗？当着孩子的面好意思么！” “你们终于来了！我们等了好半天了！”张铭宇嚷嚷道，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 江疑这才看见张铭宇、徐暖和余乐都来了，他们刚刚一直站在那边等着。 “这个孩子又是谁？”林霜看向了站在周奇身边的赵一响，好奇地打量。 “阿奇的同学。”江疑扬了扬下巴示意。 赵一响愣了一会儿，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都快够组一个旅行团了，他看了眼周奇，大方地笑道：“哥哥姐姐好，我叫赵一响，周奇的朋友。” “现在的小孩都长得好好看。”徐暖看着两个少年，忍不住感叹。 张铭宇一脸坏笑地看着他：“江疑你现在是带孩子专业户了吗！” 江疑不理会他的打趣，和众人一齐往里走，跟余乐打招呼道：“余乐也来了，难得出来跟大家一起玩。” “他的店下午一点才开门，反正上午没事，我就叫他一起过来咯。”林霜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余乐的背，欢快地笑道。 “昨晚应该生意爆棚吧。”江疑笑眯眯地问道。 余乐和林霜并排走上了前，回过头戏谑地答道：“还不错。” 张铭宇这时才想起来，满脸不爽地低吼道：“你昨晚没买单就走了，全是我垫上的！” 江疑哈哈大笑起来，得意的挑挑眉：“这就叫害人终害己。” “滚！给我转账！五万七！” “谈钱多伤和气。”江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笑嘻嘻地说道，“大不了下次我请回来。” 徐暖惊了一跳，挽着张铭宇的胳膊问道：“铭宇，怎么花了那么多钱？你们三个喝了多少酒？” 张铭宇讪讪地说：“不止我们三个人的，全场都是我买单，本来想整江疑，结果他中途走了。” 江疑搭着张铭宇的肩，侧过头朝那边嘻嘻笑道：“徐暖姐你不会生他气吧。” “反正花的他自己的钱，我能生什么气。”徐暖温婉地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 周奇紧紧跟在江疑身侧，好奇地打量前面和最那边的两个陌生面孔，江疑注意到了他的眼光，笑着介绍道：“这是余乐！初见酒吧的老板。” 余乐听见江疑提到了自己，回头冲周奇微微笑了笑，周奇第一次看见男人留着长到脖颈的头发，三七分侧梳着，并且一点也不奇怪，反而给人痞帅的感觉，他赶紧回了个礼貌的笑容。 “昨天来找你的就是这小孩吧。”余乐侧过身来朝江疑歪嘴一笑，调侃道，“把你给急的，都吓了我一跳。” 江疑摸了摸下巴，镇定地说道：“夸张了，余乐。混个脸熟，要是以后他又单独跑你的酒吧去了，还麻烦你帮我给他好好的送出来。” “知道，未成年禁止进酒吧，也是我那儿的规矩。”余乐笑道，“昨晚太黑没看清楚，你家小孩长得还挺好看，一眼就记住了，放心吧。” 江疑自豪地看了眼周奇，点点头：“谢了！” 周奇小声地嘀咕道：“我不会没事自己去酒吧的。” “江疑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林霜也回过头哈哈取笑他。 江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继续介绍林暖：“阿奇，那个姐姐是你铭宇哥的女朋友。” “小帅哥你好！”徐暖往前探出身子，扭过头来很坦然地笑道，“我大了他一轮多，能叫我阿姨了。” 林霜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即加快了步子，拉着余乐一个劲地往前走。 “不会，徐暖姐年轻漂亮，看起来跟我们没差距。”江疑朝她笑了笑。 张铭宇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叫道：“林霜，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要你管？”林霜没好气道，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跟余乐说说笑笑。 张铭宇对她的脾气习以为常，牵着徐暖从从容容地跟上。赵一响也兴奋地拉着周奇跑上前，带着他小跑穿过了午门，辉煌大气的太和殿进入眼帘，阳光下的琉璃瓦闪闪发光，整个建筑远远看去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气势磅礴。周奇看得很震惊，只觉天地之大，和自身的渺小。 江疑落了单，慢悠悠地跟在大家身后，看着周奇激动的小表情，忍不住拿相机抓拍了几张，难得看见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不自觉地也笑了，周奇被赵一响拽着胳膊在人群里钻再来钻去，一面欣赏巍峨的建筑，一面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用眼神寻找江疑，待看到他了才安心继续往前走。 “江疑，帮我们拍张照！”徐暖笑盈盈地挽住张铭宇的胳膊，指了指身后的太和殿，“它做背景。” “好。” “周奇，我们下去吧！”赵一响开心地叫道，示意他去太和殿前广场。 周奇回头瞧了一眼正在专心当摄影师的江疑，轻轻应了一声：“哦。” “走吧！”赵一响激动地拽起他的胳膊，轻快地跑下台阶。 林霜瞥了一眼亲密的张铭宇和徐暖，大大咧咧地搭着余乐的肩膀，直爽地大声笑道：“江疑！给我们也拍几张呗！” “可以啊。”看她笑得没心没肺的神态，江疑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调整好相机，让两人站到中间来。 张铭宇皱了一下眉，好笑地说道：“林霜，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是个女生？” “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女生了？还是说我得穿回高跟鞋、抹上大红唇才能证明我是女人？”林霜勾着余乐的肩膀冲镜头比了个耶，一边不以为然得嘻嘻哈哈地说道，看都没看张铭宇一眼。 余乐很配合地微微蹲下了身子，保持和她一样的高度，方便林霜搭他的肩膀，侧着头看着她浅笑，林霜注意到了，敲了一下他的头哭笑不得地说道：“看镜头！等会照片拍好了都没你的正脸。” “啊？好。”余乐笑了笑，看向了前方。 “我……” 徐暖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赶紧拉住了张铭宇，凑在他耳边八卦地笑道：“林霜又不是小孩儿了，他俩没准有戏哦。” “是吗。”张铭宇皱着眉看了眼两人，见林霜笑得一脸开心，牵着徐暖也下了台阶。 “江疑，再帮我拍几张单人照！”林霜趁机让他多拍几张。 江疑一连拍了好几张，收了相机，笑嘻嘻地说：“拍的够多了！少臭美了！” “帮美女拍照是你的荣幸好吗，一点自觉都没有。”林霜不满的嚷嚷道，她还没拍过瘾， “切”了一声拿出自己的手机让余乐接着帮她拍。 “阿奇，我给你拍几张。”江疑笑眯眯地扭过头去叫周奇，却没看见他的身影，“阿奇？” “周奇早跟他那个同学下去了。”林霜撩着头发摆好姿势，不忘取笑他。 江疑眯起眼睛朝广场上扫视，寻找少年的身影，只见周奇和赵一响正并肩慢走，赵一响指着前方的大殿在跟他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时不时地拍拍他的肩，拉拉他的胳膊，看来相处得很是不错，张铭宇和徐暖两人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你们下不下去？我先走了？”江疑收回目光，回头问拍照拍得起劲的两人。 林霜赶紧跟上来，从余乐手里拿过手机，一边欣赏，一边说道：“我们也走，不然等会儿一个上午都逛不完了。” 江疑点点头，大步走下台阶，朝周奇他们走去。 “下楼梯别看手机了，小心摔了。”余乐提醒道。 “你扶着我嘛，我看看你刚刚拍的怎么样。”林霜毫不在意地说道，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周奇慢吞吞地走着，盯着地上的石砖，无数双脚在这上面走过，有的地方已被打磨得很光滑，几百年来风吹日晒，有的地方已突起破裂，历史和现实在这里交汇，给他一种错觉感，他时不时地回头，只有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才让他感到真实。 “百年前宫女太监们走过这些路，大臣们在这里上朝，皇帝一朝登基君临天下，后宫三千佳丽一入宫闱深似海，外面的羡慕里面的富贵，里面的羡慕外面的自由，到如今世事变迁就只剩下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供人参观，是不是觉得好神奇！”赵一响一脸感慨地说道。 “嗯。”周奇点点头，余光瞟了瞟身后。 “你看过电影《末代皇帝》吗？”赵一响津津有味地说道。 “没有。” “下次你来我家，我们一起看呀，这部电影评分很高，拍的很好。”赵一响邀请道。 “好。” “真的难以想象溥仪的心境，因为政局的变革，从高高在上万人听命沦为阶下囚，最后回自己的家还要买票才能进，他也曾只是一个喜爱玩蝈蝈的孩童，身不由己当了皇上，身不由己当不得皇上，他是一个时代的悲剧。”赵一响摇摇头叹道，接着敬佩地说道，“不过这就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无数能人志士为此付出了太多才有了今天的太平盛世，他们用自己的牺牲斗争换来后世的安稳繁荣，我真庆幸自己生于这样一个好时代。” 周奇被他说的也深有所感，只能默默地点点头应和：“嗯。” 赵一响高兴地笑起来：“周奇，我还庆幸能认识你！我们能一起上学，一起玩，一起长大。” 江疑刚好走到两个孩子身后，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放慢了脚步跟着，不打扰他们。 “周奇，你作业做完了吗？” “还没有。” “那下午来我家，我们一起做怎么样。”赵一响期待地问道。 周奇没答应，赵一响以为他不好意思遇见他家长，补充道：“我们可以在我房间写作业，不会被我爸妈打扰。” 见周奇还是半晌没说话，江疑笑嘻嘻地应道：“可以啊。” 两个孩子同时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周奇脚步一顿，慢慢回头，只听他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刚好我下午有个约会，阿奇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或者你来我们家也行。” “好啊，我去你家。”赵一响雀跃起来，朝周奇笑道。 “哦。”周奇闷闷地应道。 “我们去大殿里！”赵一响拉着他跑上雕刻着蟠龙的汉白玉台阶。 江疑看着跑远的两个孩子，笑了笑跟上。他不停地被林霜和徐暖叫着帮忙拍照，本来带相机出来是想给周奇多拍一些照片，结果自己被两个女人拉着不放，周奇也被赵一响带着动不动就跑没影了，一路上不是拿着相机在当工具人就是拿着相机在找人。 从故宫出来刚好到可以吃午饭的时间了，一行人决定去吃火锅。 张铭宇一边点菜一边吐槽：“江疑，你买单。” “好啊。”江疑爽快的答应，笑嘻嘻地说道，“看在你昨天破费的份上。” 一提这事，张铭宇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余乐笑道：“我请吧，谢谢大家平时照顾我生意。” 林霜把菜单往余乐手里一塞，坏笑道：“你不用跟江疑客气，随便点。” “太没良心了，好歹我帮你拍了一上午的照片。”江疑斜了她一眼。 “你应该感谢我帮你提高技术！给你锻炼的机会！”林霜撇撇嘴，做了个鬼脸。 从故宫出来，周奇的情绪似乎就一直不高，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江疑拍了拍他的肩问道：“阿奇，怎么了？” 周奇反应过来，微微笑了笑：“嗯，没事。” “是么？”江疑狐疑地看了周奇一眼，越过他问赵一响道：“你们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没有啊。”赵一响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周奇就不怎么愿意说话了。” “江老师，我没事。”周奇轻轻地说道。 江疑摸了摸下巴，安慰道：“走累了么，吃完饭早点回家休息休息。” “嗯。” “福袋好了，你要吃吗？”余乐夹起来，笑着问林霜。 “好啊！”林霜迫不及待地问道：“雪花牛肉好了没？” “这里，好了。”张铭宇看了眼她，捞起来示意道。 林霜瞟了一眼，顿了顿道：“你给徐暖吧，我自己再夹。” “这里还有。”张铭宇不由分说地放进了她的盘子里，又捞起一片递给徐暖。 江疑给周奇夹了一个虾滑，对赵一响笑道：“赵一响，别客气，多吃点。” “好。”赵一响点点头，不但不客气，还很照顾周奇，“周奇，肥牛好了，这片给你。”说着便夹起来放进了他的碗里，说道：“小心烫。” 周奇微微笑道：“谢谢。” 江疑忍不住挑了挑眉，多看了他一眼。 一顿饭还没吃完，余乐的酒吧要开门了，便提前买了单先回了店里，其他人继续慢悠悠地吃，从餐厅出来，张铭宇开车送徐暖回家，问林霜要不要顺路也把她带回去，却□□脆地拒绝了。 待两人走后，江疑看准时机问道：“你跟余乐什么情况？” 林霜白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说道：“什么什么情况，我跟他是好朋友，我俩是好哥们啊。” “是么。”江疑失笑的摇摇头，“张铭宇和徐暖在一起都快一年了，你还放不下。” “不用你管，我自己知道。”林霜愤愤地说道。 “我才不想管。”江疑耸耸肩，带着两个孩子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 “切。” 回了公寓，江疑拍了拍周奇的肩，轻声道：“累了就去睡会儿午觉？” “江老师你什么时候去约会？”周奇低声问道。 “不着急，有几个同学还在准备教授需要的资料，刚刚他们发了微信说下午三点学校集合。”江疑漫不经心地说道。 “准备资料？”周期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他。 “对啊，我们的导师最近在做一个项目，今天下午要我们给他把资料整合一下，所以我们等会儿回学校开个小组会，讨论一下。”江疑点点头，笑道。 “哦。”周奇抿了抿嘴，语气轻快起来，“那江老师也睡一会儿午觉吧，不然下午会累。” “嗯，一起？”江疑确实感觉有点累了，打了个哈欠。 周奇扬了扬嘴角，瞥了眼江疑，道：“可是我要等赵一响，他说回家拿了作业就过来。” “有他电话或者微信么？跟他说一声你要午睡，午睡醒了再让他过来。” “有，我直接打电话吧。” “好，那打电话吧。”江疑扬了扬下巴，“我先回房间了，你打完就来睡一会儿。” “嗯。”周奇尾调上扬，悄悄瞄了一眼江疑的背影，拿出手机翻赵一响的号码。 江疑晚上回来时，客厅一片漆黑，他轻笑一声，换好鞋向房间走去，果然见房里灯光从门口漏了出来，周奇正在坐在书桌前，江疑走到了他身后他都没发现。 “阿奇！”江疑促狭一笑，突然出声，同时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见他微微一僵，江疑哈哈大笑起来：“阿奇，你太好玩了！” “赵一响走了？”江疑在他身边坐下来。 “嗯。”周奇一手压在一本摊开的书上，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透明薄片，扭过头来看着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小心地问道：“江老师，这是我寄给你的那朵杏花吗？” 江疑这才注意到他拿的什么东西，笑眯眯地说道：“对，它很漂亮，枯了可惜，我就拿去做了标本当书签，这样可以长久保存了。” “嗯。”周奇抿了抿嘴，极小声地问道：“江老师，你知道杏花的花语吗。” “是什么？”江疑漫不经心地问道，接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嘻嘻笑道：“看见这个书签我才想起来，有东西忘了给你，在我兜里揣了一个下午。” 红色的方盒子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周奇接过来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白鹿镂空金属书签，底部坠着一条金黄色流苏，他讶异地抬起头：“江老师，在故宫买的？” “对。”江疑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这个书签系列叫祥瑞，能带来好运。” 周奇小心地拿出来，仔细的端详，江疑继续笑道：“本来想让你自己挑的，谁知道我前脚刚进文创店，你后脚就出来了，和赵一响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我只好看着挑了一个我中意的，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办法了。” “喜欢，我喜欢。”周奇急忙说道，亮晶晶的眼睛泛着光采看着他，“谢谢江老师。” 江疑撑着下巴看他高兴的模样，满意地轻笑出声，话音里都带上了愉悦：“阿奇，我饿了，还没吃晚饭。” “江老师，我去给你煮面。”周奇轻轻放下白鹿书签和杏花书签，起身往外走。 “好，谢谢阿奇~” 江疑看着少年轻快的背影，脸上笑意迟迟不散。 第30章 第 30 章 周奇在学校适应得不错，经过了两次月考，都是年级前三，江疑丝毫不用为他担心，暗暗开心养孩子能养成这样，也是人生一大美事。 元旦前一晚，两人一边吃饭，江疑笑眯眯地问道：“阿奇，想不想去看升旗？” 新的一年的第一天很有意义，他很想带周奇去看看，也算是对新的一年的美好期许，江疑满脸笑意地看着他，只见他果然很感兴趣，明亮的眼睛闪过兴奋，轻快地说道：“想，明天去？” 江疑哈哈笑起来，戏谑地说道：“对，去的话一大早就要起床。” “几点？” “五点。” “好。”周奇抿抿嘴，点头答应。 江疑轻笑道：“那今晚早点睡觉。” “嗯。” 一月一日一大清早，提前设好的闹铃准时响了，冬天早起真是痛苦，江疑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关停了放在矮柜上的手机，翻个身往被子里钻了钻，清醒了一半的意识告诉他该起床了，另一半则在后悔为什么要提议带周奇去现场看升旗，白天新闻有回放，想看多少遍都行，还是高清的，江疑不停地做着思想斗争，最终决定如果周奇也没醒，那就继续安安心心睡觉，忽然身后的少年动了动，戳了戳他的背轻轻叫道：“江老师。” “阿奇醒了？”江疑鼻音浓重的哼道，侧过身去，朦朦胧胧地半睁开眼正好对上周奇那双清亮的眼睛，他的呼吸轻轻扫在自己的脸上，周奇显然也没意识到他会突然转过来，身体微微一僵，应道：“嗯。” 江疑睁开眼不自觉地又往前凑了凑，近距离地凝视着他，半晌轻笑道：“我们阿奇是真的长得很好看啊。” 周奇闪过了一丝慌乱，往后退了退，抿起嘴角，问道：“江老师，我们还去看升旗吗？” “嗯……去。”江疑揉揉眼睛，看着周奇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睛，不忍让他失望，本来就是他提出来的，不能出尔反尔。 “好。”周奇立马下床，从衣柜里找出衣服就往外走。 江疑笑了笑，也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迅速换衣，起来了倒感觉没什么，就是起床的那一刻煎熬，他拉开窗帘，外面天色仍然一片昏黑。 两人洗漱完直接出门了，江疑打算等看完升旗再去吃早餐，长安街实行了道路管控，他把车停在不远处，带周奇步行过去。 广场上已经等了很多人，寒风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一个个来回走动让自己暖和，每个人都兴奋地不停张望，江疑拉着周奇的胳膊穿过人群，找了旗台边一个绝佳的观看位置并排站着静静等待。清晨气温本就很低，零下十度中来自西伯利亚的风呼呼吹着，打在脸上直叫人怀疑人生，尤其是迎着风的时候，一口即将呼出来的气能直接被打回肚子里，让人窒息。 “阿奇，冷不冷？”江疑伸手把周奇的棉袄拉链拉到顶，将他的衣领竖起来遮住下巴，又把连在衣服上的帽子也给他戴上。 “不冷。”周奇摇摇头，声音里却带着一点哆嗦，脸和鼻尖也有些被风吹红了。 江疑失笑，轻声道：“过来。” 周奇不解地侧头看他，江疑揽过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前，让他的背抵靠在围栏上，一只手轻轻地隔着帽子把他的头往自己身上按让他的脸埋在自己肩颈处，然后双手环住他，把他整个包裹起来，不让一寸皮肤暴露在大风中，满意地笑道：“我帮你挡风，等会儿开始了你再出来。” “唔。” 人越来越多，护栏边上挤满了前来观看的游客，还有很多外国友人，随着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国旗护卫队迈着整齐有力的步子从城门那边走过来了，两人身边早就挤得水泄不通，众人你推我我推你，争着想往前站，能看得更清晰。 “阿奇，来了。”江疑拍了拍他的背提醒。 “嗯。”周奇抬起头来小声应道。 江疑吸了吸鼻子，纳闷地看着他：“脸怎么还这么红？不是吹不到风了么？”紧接着笑嘻嘻地说道：“快看，他们出来了。” “嗯。” 他怕周奇被挤着，便让他转过去背靠着自己，继续把他圈在怀里，就着这个姿势观看升旗。 国旗班的军人们迈着整齐的步子走进了升旗台，周围人们纷纷欢呼惊叹，周奇一动也不敢动，专注地看着，随着国歌响起，升旗手动作连贯有力地展臂将国旗抛向空中，说不出的庄严肃穆和震撼，他拉下了帽子，行着注目礼，国旗同太阳一同缓缓上升，刚升到了顶端忽然成千上万只鸽子从某处被放飞，在广场上空四散开来，振翅飞翔。 “哇——”众人纷纷抬头惊叹，不停的拿着手机拍照。 升旗仪式结束了，广场上的游人也稍稍散开些，江疑松开周奇，替他把帽子又戴上了，看了眼渐渐飞远的鸽子和迎风飞扬的国旗，笑嘻嘻地问道：“是不是感觉很振奋？内心充满了激昂澎湃？” “对。”周奇抿了抿嘴，眺望了一眼国旗班返回的队列，“这些军人一定是训练了很多很多遍才能做出现在这样整齐划一的动作，真辛苦。” “是呀，他们每天都要进行反复艰苦的训练，风雨无阻。”江疑点点头，“所有的事情要达到满意时都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嗯。”周奇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向国旗。 “每次观看升旗都特别感动。”江疑感慨道，拉着他的胳膊随众人往外走，“去吃早餐吧。” “好。”周奇脚步轻快地跟上。 下午江疑正打算带周奇回爸妈家一起吃晚饭，“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妈？你们怎么来了？”门一打开，江国舟和高玉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外面。 高玉容瞪了他一眼进门，嫌弃地说道：“我们不能来啊？又不是来看你的，我跟你爸是来看看奇奇的。”见到客厅里的周奇，立马笑意盈盈地亲切问道：“奇奇呀，最近怎么样，伯母好久没看见你了！” “伯父伯母好。”周奇站起身，乖乖地叫道。 江疑哭笑不得，接过父母手里的东西，放进厨房，顺便倒了两杯水过来：“爸妈，我跟阿奇正准备回家看你们。” “你还好意思说，都多久没带奇奇回家了？还知道来看我们？”高玉容不满地哼了一声，拉着周奇在沙发上坐下来。 “阿奇学习忙，一直没时间嘛，上上个周末我们不是回去了。”江疑嘻嘻笑道。 “是上上上个周末。别拿奇奇当借口，是你自己老是在外面瞎混没时间吧。”高玉容瞪了他一眼，“一点也不靠谱，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照顾好他，真担心你把奇奇给带坏了，这么大人了性子也不收一收，只爱玩儿。” 江疑吸了吸鼻子，无奈地笑道：“妈，您也太小看我了。” “这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高玉容喜滋滋地拉着周奇的手左看右看，眉开眼笑地说道：“看看我们奇奇被养瘦了没。” “咳……咳……”江疑底气不足的说道：“怎么可能，我绝对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 周奇瞥了眼他抿起嘴浅笑，乖巧地摇摇头：“江老师很照顾我。” “那就好，奇奇好像又白了，越长越帅了。”高玉容怜爱地看着他。 江疑也顺着母亲的话音看了眼肤色已经跟自己差不多的周奇，笑眯眯地说道：“阿奇本来就白。” 坐在一旁的江国舟也笑了笑，沉稳地开口：“给孩子们准备晚饭吧，时间不早了。” “好，奇奇饿了吧。”高玉容和蔼地拍了拍周奇的手背，起身道，“伯母去给你们做饭，今晚给你们做顿大餐。” “辛苦妈！”江疑连忙嘻嘻笑道。 周奇也跟着站了起来：“伯母，我帮您。” 高玉容嫌弃地了看了眼江疑，示意他这就是差别，紧接着亲切地对周奇说道：“不用，奇奇坐着吧，伯母自己就行。” “妈，我帮您吧。”江疑见状只好站起来，讪讪地说道。 “你就坐着吧，别给我帮倒忙。”高玉容语气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去了厨房。 江疑无语地摸了摸下巴，刚坐下来就听见高玉容震惊的声音叫道：“江疑！你这厨房居然用过？冰箱里居然还有蔬菜？油盐酱醋居然一应俱全，亏我还买了那么多过来！” 江疑干笑一声：“我跟阿奇偶尔也在家里吃。” “你会做饭了？”高玉容明显不相信的语气。 “这个……咳……都是阿奇做的。”江疑瞄了眼周奇，尴尬地说道。 高玉容听完系着围裙不高兴地走了过来，不满地说道：“江疑！你自己说要带着他，把他带在身边又不会照顾，还要孩子反过来照顾你，奇奇现在都高中了，本来学习压力就很大，你是大爷啊，还要他伺候你，不行我今晚要把奇奇接回家，跟你住我不放心。” 一听母亲要带他走，江疑不知道为什么失落了一下，理屈地低声说道：“妈，我以后不让他做了还不行吗，我会照顾好他的。” 周奇也连忙说道：“伯母，江老师一直对我很好，是我自己想做的，我从小就帮爷爷做饭，对我来说不麻烦，我喜欢自己做，让我有家的感觉。” “先去做饭吧，孩子们都等着。”江国舟缓缓地开口，拿起了茶几上的一本书。 高玉容听周奇这么说，便不再责备江疑，转身回了厨房。 “周奇，在学校还适应吗？”江国舟随意地翻着书，和蔼地问道。 “适应，伯父。”周奇乖乖地应道。 江疑立即喜滋滋地向父亲炫耀：“阿奇他两次月考都是年级前三。” “不错。”江国舟肯定地点点头，赞许地看了眼周奇。 “这本书你在看？”江国舟示意手上拿的全英文版的《简·爱》，书上不少地方工工整整地做了注释，随笔写了些看书人自己的感受，一看就不是江疑的字迹。 周奇眼光不自在地在书上扫了扫，轻轻地应道：“嗯。” “能看懂吗？”江国舟笑道。 “大致可以。” “基本上英文名著，阿奇现在都看原版。”江疑十分自豪地笑道。 江国舟点点头，把书放下，和缓地说道：“江疑，没事也多带周奇出去走走，在北京逛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别整天只顾自己玩。” 周奇的目光从书上移开，抿嘴笑起来：“江老师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我们今天早上还去看了升旗。” 江国舟略微惊讶的看了眼江疑，儿子虽然看着依旧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但自从周奇来了之后，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他变得成熟稳重了，有很大的改变，他满意地笑道：“有觉悟，难得你能起大早。周奇，感觉怎么样？” “很庄重，震撼，也很感动。”周奇说完抿了抿嘴。 江国舟赞同的点点头，正想说点什么，高玉容把菜端上桌，在餐厅叫道：“吃饭啦！快来吃饭！” 江国舟和蔼地笑道：“走吧，去吃饭。” “嗯。” 江疑见到一桌丰盛的晚饭，立即讨好地夸道：“做了这么多好菜！妈的手艺就是厉害！光看着就要流口水了。” 高玉容取下围裙，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不用拍我马屁，” 江疑毫不在意地嘻嘻笑道：“没拍马屁，我实话实说。” “行了，快吃吧，先给奇奇盛饭，肯定早饿了。”高玉容无奈地看了眼儿子，把碗递过来。 “江老师，我自己来。”周奇连忙说道。 “乖乖坐好，我来。”江疑接过碗走到电饭煲旁边，笑眯眯地说道。 周奇抿了抿嘴，依言坐下：“哦。” “这还差不多。”高玉容满意地笑了。 江疑盛了两碗过来，一碗递给父亲，一碗放到周奇面前，嘻嘻笑道：“阿奇，多吃一点。” “谢谢江老师。” 高玉容坐下来，给他夹了个大鸡腿，慈爱的看着他道：“这是你江老师应该做的，不用跟他客气。” “对，我妈说的对。”江疑盛好饭，连忙应和。 高玉容得意地哼了两声，江疑哭笑不得，给她也夹了一个鸡腿：“妈，您辛苦了，您也多吃点。” 吃完饭，江疑帮母亲一起把碗洗了，刚在沙发上坐下来，高玉容忽然问道：“我刚刚和你爸提来的那些东西呢？有个白色的纸袋你放哪儿了？” “您买的不都是些吃的东西么，我全放厨房了啊。”江疑不解地看着她。 “那个袋子里不是吃的。”高玉容起身回厨房找。 “那是什么东西？” 江国舟望了眼她的背影，平和地笑道：“那是你妈亲手……” 他话还没说完，高玉容就提着袋子高兴地走了过来，一边拿出里面的东西一边亲切地说道：“奇奇，来看看合不合适。” 高玉容拿出了一条海蓝色的毛线围巾，满眼疼爱地给周奇围上，松松地绕了两圈，把下巴都挡在了里面，一边仔细地瞧着，满意地说道：“这颜色真衬皮肤，好看！” “我自己织的，奇奇喜不喜欢？”高玉容笑容满面地问道。 江疑看着母亲给他戴上围巾，也含着笑意称赞道：“好看！妈你这个围巾送的很及时，我还说带他去买一条呢，外面风实在是太大了，出门围个围巾保暖一点。” “谢谢伯母。”周奇抿着嘴瞥了眼江疑，乖巧地点点头。 “外面卖的能有我自己织的温暖么。”高玉容又替他理了理围巾，称心地说道。 “这是你的。”她从袋子里又拿出了一条黑色的，递给江疑。 江疑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居然还有我的？” “你觉得你妈我是偏心的人吗。”高玉容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您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围围巾嘛。”江疑连忙安抚母亲，爽朗地笑道，“我就喜欢被大风吹拂的感觉，太爽了，刺激痛快。” 高玉容嫌弃地看着他，一边伸手过来拿围巾，一针见血地说道：“你就是喜欢找虐嘛，不要就还给我。” 江疑赶紧避开，看着手里针脚和款式都跟周奇那条一模一样的黑色围巾，十分愉快地笑道：“这是妈的心意，谁说我不要了，再说了这颜色适合我，我喜欢。” 高玉容得意地说道：“全球限量，只此两条。” 周奇抿了抿嘴，取下自己的围巾细细打量，悄悄看了眼江疑的，只听他朗声笑道：“谢谢妈！” 夫妻两坐了一会准备回家，江疑和周奇送两人到门口，高玉容临出门前再次看向周奇，恳切地说道：“奇奇，跟我们回去？” 江疑把周奇拉在身后，生怕他被母亲带走，不高兴地说道：“我不是说了能照顾好他嘛，妈你不相信我。” 高玉容见状哈哈笑起来：“着急了？那就好好照顾他，再给你次机会。” 江疑缓了缓，尴尬地笑道：“知道了，爸开车慢点。” “嗯。” “行了，我们走了，奇奇晚上早点休息。”高玉容和蔼地笑道，挽着江国舟离开。 关上门，江疑跟在周奇身后返回客厅，认真地反思自己，寻求认可地问他：“阿奇，跟着我是不是真的住的很不舒服？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对你更好，不会让你感到委屈的，要是我哪里没做好，你就及时跟我说，别憋在心里。” 周奇压着嘴角的笑，平稳地说道：“没有啊，江老师，你对我很好，谢谢你让我又有了家。” 江疑脚步顿了顿，快步上前搭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一定会把你平平安安地养大成人。” 周奇抿了抿嘴，轻轻应道：“嗯。” 高二的学生在放了寒假后还得接着补一个星期的课，江疑早就放假了，白天周奇不在家，张铭宇和林霜也都要上班，他就一个人开着车到处溜达，眼看年关将近，他想了想买了好多特产零食寄去小杏村，让王校长给村里每家发一点，当作年货送给他们。 快到附中的放学时间了，江疑从邮局出来便直接去接周奇。 离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有十来分钟，他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在校门口等，车窗突然被人敲了两下。 “姨妈？”江疑摇下车窗，惊讶地叫道。 高玉琴弯下腰探在车窗边笑呵呵地打招呼：“等周奇放学哪？” “对，您怎么在这边？” “我在附近办点事，刚说看着车有点眼熟，应该是你的，还真是。” 江疑看了看手表，又望了眼校门里，迟疑了一会笑着问道：“办完了吗？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不用，我开车过来的。”高玉琴指了指不远处停的车，接着面露难色，支吾着说道：“江疑，你这见天看见林霜了没？跟她有联系过吗？” “没有，怎么了姨妈？”江疑不解的问道。 “你说铭宇都有女朋友一年多了，林霜还是不愿意放下，我就和她爸说了她几句，谁知道这丫头认死理，嚷嚷就是喜欢他，不要我们管，生着气跑出去了，这几天跟我们闹别扭，一直没回家了，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好歹联系到她公司说她每天都还去上班，我这才稍微放了心，也不知道她现在住哪儿，安不安全，你有空的时候帮我劝劝她，世上又不是只有铭宇一个男人，该看开了，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高玉琴唉声叹气的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是吧。”江疑小小地吃了一惊，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找机会和她说说，但这事她自己不愿解开心结，别人再怎么说都没用，而且她跟我一直不对付，我俩一见面就掐架，她不一定愿意听我的。” “她不爱听我们这些长辈的话，总觉得我们不懂，跟不上时代了，跟我们有代沟。”高玉琴叹了口气，“你们毕竟是同龄人，沟通起来思想上也接近些。” “我试试吧。”江疑有些头疼地应承下来。 “行，麻烦你了江疑，我先回去了。”高玉琴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怎么说她也是我表姐，不麻烦，慢走姨妈。” 下课铃隔老远地传了出来，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外走，一个个兴奋地不得了，三三两两你追我赶又蹦又跳的。 “阿奇！”江疑趴在车窗上笑眯眯地朝远远走来的少年招手。 周奇看见了他，抿了抿嘴加快步子，和他同行的赵一响也紧紧地跟上，一边说说笑笑。 “江老师。”周奇走到车边乖乖地叫道。 “总算放寒假了！开心吗！你不在我一个人太无聊了，总算有人陪我了。”江疑笑嘻嘻的说道，一边趴向副驾驶推开车门。 “嗯。”周奇轻快地应道，扬起了嘴角，扭头对赵一响说：“那我们先走了。” “好，回家了找你玩，一整个寒假的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写作业，一起玩滑板。”赵一响笑道，一边朝公交站走去，“拜拜。” “拜拜。” “好不容易放假了，带你去吃大餐！”江疑挑挑眉，笑眯眯地说道，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好。” 第31章 第 31 章 这天吃过晚饭赵一响来找周奇，两孩子在房间里一起看书写作业，江疑见自己也插不上，而且自己在两人身边似乎总是让赵一响不自在，于是给林霜打了个电话想趁机约她出去聊一聊，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就当帮姨妈完成个任务。刚一接通，只听她那头吵吵的，一猜就是在酒吧，江疑和周奇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出门了。 “干嘛呢？怎么跟小孩儿一样还闹脾气离家出走？”江疑走到吧台边坐下，只间林霜正拿着一杯被她叫做无名、被他叫做冰火两重天的酒。 “要你管？”林霜翻了个白眼，转了个方向趴在吧台上看调酒。 “喝点什么？”余乐扬了扬下巴打招呼。 “血腥玛丽吧。”江疑耸耸肩，戏谑地笑道：“你又不让我尝尝冰火两重天。” 余乐也跟着笑了：“等它上架的时候你就喝得到了。” “我是付不起钱还是怎么了，只有她能喝。”江疑摸了摸下巴，看了眼林霜朝他打趣道。 “这酒也是要一个会品的人喝才不浪费，讲究缘分知道么，不懂欣赏的人不配。”林霜故意转过来在他跟前抿了一口，得意地说道。 “缘分么。”江疑意味深长地说道，瞥了眼余乐，他一脸笑意看向林霜的侧影，发现江疑的目光了也不避讳。 “对，我跟这杯无名酒就很有缘。”林霜大大咧咧地说道，又抿了一口，看着杯中的液体低声说道：“一样无名。” 江疑轻笑了一声：“至于吗，为了张铭宇还离家出走，而且人家正主都不知道有个人为他生闷气，幼不幼稚？” 余乐手轻轻一顿，继续调酒。 “谁说我是离家出走，我这叫独立自主，我决定以后都搬出来住。”林霜嘴硬地说道。 “是么，那怎么不接你爸妈电话。”江疑憋着笑拆穿她，喝了一口刚递过来的血腥玛丽，惊讶地叫道：“余乐，你这杯酒调失误了？味道怎么不太一样。” 余乐怔了一会，尴尬地笑了笑：“是吗？不好意思，我再重新给你调一杯。” “哎，算了，能喝，难得你也有失手的时候。”江疑打趣道，“调酒的时候想什么啊？” “在想研发新品。” 江疑耸耸肩，不信的说道：“没意思，你照顾其他客人吧。” “嗯，慢慢喝，有需要再叫我。” “好。”江疑点点头，待余乐转身去忙了以后问她：“林霜，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林霜举起杯子，盯着艳丽的酒装听不懂。 “那你说说你跟你爸妈闹什么别扭，这么大人了还让他们担心。”江疑无奈地问道，“今晚回家吧，好好跟他们聊聊。” 林霜喝了一口酒没说话，江疑继续问道：“你打算一直等着张铭宇，抱着执念过一辈子？为什么自己给自己找难受，明知没结果，爽快地下一个，何必呢，你自己不都说追你的一大堆么，干嘛紧盯着他不放。” “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江疑喋喋不休的安慰她，说的头头是道。 “他连你喜欢他都不知道，你自己在这难受多憋屈，相信我，下一个更好，眼光要看的长远一点。” “你的缘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江疑瞥了眼那边正擦拭杯子的余乐，笑嘻嘻地说道。 “现在这社会，谁不经历几次失恋，从初恋直接到婚姻殿堂的太少了，你看我，不也被人给甩了，但我还是照样活的潇洒。”江疑挑挑眉，得意的说道。 “况且你这都还没开始，应该不至于到刻骨铭心忘不掉的地步吧，相信我，快刀斩乱麻，你将收获不一样的天地。” “江疑闭嘴！”林霜终于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叫道。 “你到底喜欢张铭宇什么啊？比他帅的多了去了，比他有钱的多了去了，比他心细的也多了去了，比他优秀的更是多了去了……” “江疑！！！” “啊？”江疑摸摸下巴，立即嘻嘻笑道，“我听着呢，你说。” 林霜一口气喝完杯子里剩下的酒，愤愤地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渣？觉得感情很随意，说放下就能立即放下，转头立马下一个，新的永远很刺激。” “嗯？”江疑被林霜问的一懵，好心安慰她却平白无故遭了一顿骂，他这算是躺着也中枪么，江疑耸耸肩不介意她的愤怒，平稳地说道：“我只是想说强扭的瓜不甜，作为朋友，我不想看到你为此伤害自己，没有必要，想通了就好了。” “你不懂！”林霜放下杯子，起身往外走。 “余乐，钱放这了，不用找了！”江疑把钱放在吧台上赶紧追上去，担心她喝了酒惹出麻烦，连忙叫道：“林霜，你去哪儿？” “回家！”林霜没好气地回头白了他一眼，“去我家坐坐？继续聊？” 江疑讪讪地笑了，继续往外走：“不了，我也回家，阿奇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林霜出来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要走，江疑不放心的叮嘱道：“注意安全。” “行了，谢谢你，我自己会看着处理的，就当普通朋友，不会打扰到他的。”林霜坐上出租车，报了家的地址扬长而去。 江疑摸了摸下巴，心想这有什么不懂的，他又不是傻子，何必自己给自己戴上枷锁，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住自己么，他失笑地摇摇头，慢悠悠地步行回家，不知道他家的小朋友是不是还在和同学写作业，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扬起，回去的路上经过蛋糕店，顺带买了一盒提拉米苏带给他。 “老板！一杯曼哈顿！喂！老板？！” 酒吧里，余乐望着林霜匆匆离去的背影发起了呆，客人叫了他几声都没听见。 “您稍等，我这就做。”木仔连忙赶来，向即将发火的客人陪着笑，用手肘捅了捅余乐，小声道：“余乐哥，干嘛呢？客人叫你都没反应。” “啊？哦。”余乐回了神，平缓的说道，“我没听见。” 木仔瞄了一眼他面前的一张硬卡纸，上面写满了不明含义的数字，从1开始，写得很有序，最后一个是“501”，他问了好几次这是什么意思，但余乐从来都不说，他一边调酒一边纳闷地问道：“你那杯晚霞什么时候能上架？调出来这么久都不见你卖。” “晚霞……？”余乐茫然地说道。 “就你那杯只有林霜一个人喝过的鸡尾酒，红白相映的那个。” “……”余乐理了理头发，看着面前的记录纸，笑道：“快了。” 一大清早，江疑还在睡觉，迷迷糊糊中听见断断续续的敲门声，睁开眼身旁已经空了，不知周奇什么时候起床了，他索性也翻身下床，穿着睡衣出房间，闻到厨房里飘来阵阵香味，揉了揉眼睛睡意完全清醒，到客厅只见赵一响正跟着周奇换鞋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小背包。 “早啊，这么早就来找阿奇？”江疑惊讶地问道。 “早。”赵一响朝他点点头打招呼，礼貌地微笑道。 周奇见他还穿着一身睡衣，小心地说道：“对不起江老师，吵醒你了。” “哈哈，没事，已经醒了。”江疑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打趣道，“你做的早餐好香啊，把我馋醒了。” 周奇抿了抿嘴，觑了眼赵一响，看着他松松垮垮的睡袍，轻声说道：“那江老师去换衣服洗漱吧，可以吃了。” “好。”江疑心情愉悦地点点头，朝卫生间走去，一边冲赵一响说道：“赵一响你吃了吗？没吃就跟我们一起。” “还没，正好我想念周奇做的味道了，距离上次吃你做的饭已经有半个月了。”赵一响看着周奇笑道，搭着他的肩膀在沙发上坐下，把背包放在地上。 江疑脚步一顿，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轻笑进了卫生间。 “来吃早餐吧。”江疑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两个孩子还在沙发上等他。 “嗯。”周奇抿抿嘴，怀里正抱着赵一响带来的那个包，放下后走到餐桌边在江疑对面坐下，赵一响紧挨着他。 他做的中式早餐，熬了八宝粥，煮了几根玉米，煎了三个荷包蛋，烙了三张薄饼，应该是见赵一响来了，煎蛋和薄饼又新做了一份。 “好吃！”赵一响咬了一口薄饼，侧头看着周奇咧嘴笑起来，兴致盎然地说道，“周奇，有时间你也教我做饭呗。” 周奇还没来得及说话，江疑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出声道：“高中学习压力不够大么，还有时间学做饭？” “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学习，还是要放松的，就当娱乐休息啊。”赵一响振振有词地说道，依旧笑着问周奇：“好不好？周奇？” “你在家一日三餐都有父母做，干嘛还要自己学做饭？”江疑喝了一口粥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也想做一顿请周奇吃。”赵一响看着周奇的侧脸，满脸笑意，说得很认真。 江疑瞥了他一眼，失笑地摇摇头：“没必要专门做一顿饭，你的心意阿奇收到了。” 赵一响没看他，继续问一直没说上话的周奇：“周奇，好不好？等你有空教教我。” “好。”周奇停顿了片刻，点头答应道。 “你那包里是什么？”江疑朝沙发扬了扬下巴示意，刚刚过来时，周奇抱着它似乎很开心，不禁好奇地问道。 “猫。”赵一响干脆地说道，“我想让他帮我养几天，今年过年我们不留在北京，全家回外婆家过，等会儿就出发了，所以猫在家没人照顾，等过完年我再接回去，周奇很喜欢它，正好可以借给他玩玩。” 江疑惊讶地问道：“阿奇，你喜欢猫？” “对。”赵一响立马替他接话，神采飞扬地说道：“周奇每次来我家，都抱着它不撒手，我家猫也很喜欢他。” “哦。”他不知道赵一响家养了猫，也不知道周奇喜欢他家的猫，他从来没和自己说过，江疑瞥了他一眼，忽然有些被他排斥在外的失落感，轻轻地应道。 “嗯，它挺可爱的。”周奇在提到喜欢的东西时依旧很平稳，不仔细听，丝毫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愉悦。 江疑看着他乖巧喝粥的样子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周奇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所有的感情都不轻易外露，自己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反正自己和他朝夕相处伴在他身边，可以慢慢了解，这样想着便释怀地笑了，继续吃早餐。 江疑洗完碗过来，就见两孩子紧挨在一起逗着一只肥肥的橘猫。 “它不挑食，什么都吃。”周奇抱着猫坐在沙发上，赵一响在一旁嘱咐他注意事项，时不时地抚摸一下猫背，满脸笑容地看着周奇，“猫是不能太频繁洗澡的，所以这段时间不用给它洗澡。” “嗯。” “那我家的猫就拜托你照顾了，我要走了。”赵一响摸了摸橘猫，对周奇笑道。 周奇顿了顿，没接话，回过了头问江疑道：“江老师，我们可以养它吗？” 少年眼里星光闪闪，似乎很期待，江疑迟疑了片刻，不忍让他失望，点点头笑道：“可以。” “谢谢江老师。”周奇抿抿嘴，小心地抱着猫送赵一响出门。 “拜拜，年后见！”赵一响欢快地说道，挥挥手下楼。 “嗯。” 周奇抱着猫走回来，把怀里的橘猫往他面前送了送，小声道：“江老师，是不是很可爱？” “哈哈，对，不过跟阿奇比还差了点。”江疑嘻嘻笑道，缩在他怀里的橘猫胖嘟嘟的，看着很有喜感，江疑忍不住想去摸一把，手都伸出去了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周奇抿着嘴角低头看着小猫咪，没看见他的动作，腼腆地笑道：“你想抱抱它吗？” 橘猫像是听懂了人话，刚刚还懒洋洋的趴在周奇怀里，这会儿来了精神，抬起了前爪朝江疑扑过来。 “啊？”江疑惊得瞪大了眼睛，微微后退半步，橘猫跳在了地上，扒着他的裤脚蹭啊蹭，简直能把人萌化了，江疑没忍住还是蹲下身把它抱了起来，周奇也伸出手轻轻地给它顺毛。 “阿嚏！”刚抱起来一会，江疑就打了喷嚏。 “江老师，你感冒了吗？”周奇困惑地看着他。 “没有……阿嚏！”他话还没说完，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连忙把猫塞进周奇怀里，转身朝房间走，“我想起来教授让我帮他整理资料，你先和它玩。” 一边走又一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江疑无奈地揉了揉鼻梁，身上也开始有些痒起来，卷起衣袖一看果然胳膊上起了一些淡淡的红斑，他赶紧去找治过敏的药。 周奇见状不对，放下猫赶紧跟上，担心地问道：“江老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江疑关上房门，脱了衣服往皮肤上变红的地方抹药，一边稳声安抚他。 周奇打不开门，更加着急了，拍着门道：“江老师，你让我进来看看。” 匆匆涂完药，江疑穿好衣服打开了门，一脸轻松地笑嘻嘻说道：“看吧，我说了没事。” 话音刚落，又打了一个喷嚏，橘猫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悠悠地向两人晃过来。周奇扭头看了一眼正一步步靠近的猫，走过去把它抱开，和江疑保持着距离，反应过来问道：“江老师，你是不是对猫过敏？” 江疑吸了吸鼻子，讪讪道：“嗯，从小就过敏。” “那你干吗还答应赵一响帮他养？”周奇内疚地看着他，低声说道。 “他不是说你是很喜欢么。”江疑满不在乎地说道，朝他明媚地笑起来。 “阿嚏！”他控制不住地又打了一个喷嚏，难受地揉了揉鼻梁，见周奇低着头不说话，笑着安慰他道：“只要我不再摸它应该会好点的，所以辛苦阿奇自己照顾它了。” “江老师，要不我们把它送到宠物店寄养吧。”周奇抬起头果断地说道。 “没关系，我涂点药就好了。”江疑摇摇头，笑嘻嘻地说道，“你不是很喜欢它么，只要阿奇喜欢，我可以忍几天。” “但我更……”周奇脱口而出，及时把话音止住了，坚持道：“我们还是把它送到宠物店吧，我没养过小动物，他们会比我照顾得好。” “更什么啊？”江疑不解的问道，接着又打了个喷嚏便不再在意，身上虽然涂了药但还是有些痒，见他这么说于是点点头：“好，那我找一家比较好的宠物店。” “嗯。”周奇抱着猫回了客厅。 江疑找了附近一家评价比较高、价格也高的宠物店，周奇把猫放回背包里跟他一起出门，寄养完猫从店里出来，江疑见他低着头兴致不高，以为他舍不得，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阿奇，我们可以每天来看看它，反正离得不远，我开车送你过来，一会儿就到了。” “不是，江老师，我不想你为了让我开心而让自己难受，因为你不舒服的话我也不会开心的。”周奇停下脚步闷闷地说道，望着他的眼睛却闪着光，心里默默想的却是，因为我最喜欢的是你，对其他所有东西的喜欢都抵不过一个你。 江疑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阿奇放心，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我会直接跟你说的，不让你担心了。” “嗯。” 正准备开车回家，手机响了起来。 “喂？妈，怎么了？”江疑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接电话。 “您放心，过年肯定得回家啊，这不是还有三天吗。”他笑嘻嘻地说道，周奇坐在副驾驶直直地看着他的侧脸，抿了抿嘴角。 “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直接带阿奇过去，你们在那里等我们就行了，跟我爸开车慢点。” 挂了电话，回头正对上周奇探寻的眼光，不等他问，江疑笑眯眯地直接说道：“我妈说今年过年跟你林霜姐他们一家人一起过，人多热闹，所以让我们除夕那天回怀柔郊区的别墅。” “怀柔？”周奇惊讶的问道。 “嗯，我家很久以前在那边买了一栋房子，但是离市区太远，我们基本上没怎么过去住，偶尔过节过年当度假屋会去住几天。”江疑点点头，兴奋地说道，郊区清净，在那边过年或许能让周奇感到亲切，“正好带你过去看看，回归自然好好放松！” “哦。”周奇也隐隐期待起来。 “去买几套新衣服！”江疑忽然想起来，笑眯眯地打着方向盘改了道朝商场驶去。 第32章 第 32 章 江疑和周奇在家吃着早餐，一个早上高玉容打来了好几通催促电话，他们前一天晚上已经到了，告诉他只要人到就行，不用买什么东西，该买的全都准备好了，两人简单收拾好了才慢悠悠地出门，大街上空荡荡的，少了数量不容小觑的回家过年的外来人口，北京倒也有如此空寂的时候，跑车一路上畅行无阻。 驶离城区，远山渐渐向着他们迎过来，不同于在四川时的那种四季青绿，冬天的这里一片泛黄，有的地方没有覆盖到植被，裸露出白晃晃的岩石，南方的山也更加俊秀多姿，这里则给人的感觉是敦厚和缓，南方的山比作凹凸有致的秀美女人的话，这里则可以比喻成稳重深沉的男人，南北完全不一样的风采，在小杏村时，山离自己很近，触手可及的距离，但在这里虽然是在郊区，但毕竟只是近郊，不是真正的农村，山和人隔着距离，看着就在眼前，真正想去到山脚，还得花好一阵子时间。他带周奇去爬过长城，少年早已见识过北国的山色，这时候倒也依旧兴致勃勃地盯着窗外。 “阿奇，开心吗？”江疑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问道。 “嗯。”周奇回头抿了抿嘴，继续看着车窗外。 开了将近三小时的车，终于到了，江疑很听话的什么也没带，就带了自己和周奇，两手空空地来了近郊别墅。 林霜正在大门前贴春联，听见跑车的动静立即回身高兴地迎了出来，大声喊道：“你们终于来啦！快来帮忙！” 江疑刚在院子里停好车，林霜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拉车门让两人赶紧下来。 “你俩这围巾……亲子款？”她打量着两人的穿着，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有那么老么？！怎么说也是兄弟吧。”江疑斜了她一眼。 周奇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围巾出神，抿了抿嘴。 “不老不老，先生您保养得这么好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孩子的父亲了，能分享一下您的保养秘笈吗？”林霜手里还拿着一个福字，嬉皮笑脸地说道。 江疑眯了眯眼，促狭一笑：“我的秘笈就是不要作茧自缚，人活一世就得洒脱一点，万事看开，及时行乐，该放手时就放手——只要你能做到，也一样能永葆年轻。” “大过年的想欠揍？！”林霜瞪着他愤愤地说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故意的对吧？”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高玉容听见动静及时赶了出来，满脸激动的喊道：“奇奇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干嘛呢？你们俩？还不去帮忙？！”高玉容又瞪了拌嘴的两人，拉着周奇的手喜滋滋地转身进门了。 “哦，来了。”江疑赶紧跟上，一边走一边回头冲她挑了挑眉，“春联认真贴！” “你……哼！” 高玉容端着一杯牛奶慈爱地过来，拉着周奇在沙发上坐下：“奇奇，喝一杯热牛奶，暖暖手。” “谢谢伯母。”他乖乖地接过来，微微一笑。 房子里暖气很足，江疑脱了棉袄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见母亲正跟周奇聊天，笑眯眯地走向厨房，高玉琴正在择菜，江国舟和林友两人也在一旁帮忙刷锅洗碗，轻快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江疑到了啊。”高玉琴笑呵呵地看过来，想了想道：“厨房用不上，你去把放在茶几上的一叠窗花贴好，每扇窗户都贴上。” “好。” 林霜贴完春联也回了客厅，高玉容亲切地看了眼小口喝着牛奶的周奇，对她笑道：“霜霜，你陪他玩一会儿，我去和你妈准备年夜饭。” “没问题。”林霜爽快地坐下来，朝周奇大大咧咧地说：“等你喝完带你去附近走走。” 江疑塞了一沓窗花给她：“帮我贴完再走。” “凭什么呀？”林霜不乐意地瞪着他，“我的活儿都干完了，你自己贴。” 他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去，你自己都像个大龄儿童一样，阿奇跟着你还不知道是谁带谁，我不放心。” “江疑？！” 周奇赶紧一口气把牛奶喝完，放下杯子接过窗花：“江老师，我帮你。” “不用，你先去楼上玩一会儿，上面有个书房，还有一台电脑，没有密码，开机就能用，或者你在这里看看电视也行。”江疑笑眯眯地说完，揪着林霜的胳膊从客厅的落地窗开始贴起。 周奇一听楼上有书，而且江疑和林霜两个人贴窗花也足够了，立即开心地朝楼梯走去：“江老师，那我上去了。” “嗯，去吧！”江疑一边贴一边笑眯眯地说道。 “你这里贴歪了！左右两边不对称你没发现吗？” “明明很对称，别故意找茬！”林霜涂好胶水，贴了一张大红的窗花，退后几步细细打量。 “哪里对称了，这边明显低一点，亏你还是设计师，眼神不好怎么能当建筑设计师。” “滚，各贴各的，别妨碍我！” “林霜文明点嘛，你这样真的很容易嫁不出去。”江疑笑嘻嘻地说道，赶紧拿着窗花上二楼，“一楼剩下的交给你了~” “滚——” 江疑把二楼各个房间都贴完了之后，最后来到书房，门没关，他轻轻走了进去，周奇难得的没有看书，而是趴在窗台上眺望远处的山，他笑了笑，穿过书架走到他身旁，手里拿着两张剩下的窗花，也弯下身子双手撑在了窗台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外面，天气很阴沉，没了太阳的映照，天地似乎都失了颜色，看得久了人也容易打不起精神，北京已经很久没下雨了，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江老师。”周奇侧过头轻轻地叫了一声，又看向了窗外。 “嗯。” 这一带并没有田地，只是绿化比市区多一些，旁边有一片野生树林，别墅四下里都很安静，前面马路上来往车辆也少，几乎半天看不见一辆车经过，他陪着周奇静静地望了一会儿，笑眯眯地问道：“阿奇，想什么呢？” 周奇扭头看着他，眼里星光闪闪，小声地说道：“江老师。” “嗯？” “江疑！贴好了没，带周奇出去走走呗。”林霜找了上来，大声叫道，“你俩躲书房里干嘛呢？” 周奇连忙转过来站好，乖巧地应道：“林霜姐，我们去哪？” “去附近随便逛逛，呼吸新鲜空气。”林霜随意拿了一本书翻了翻又放回去，笑道，“走吧，周奇。” “好。” “等等，我把这两张贴上。”江疑把向外打开的两页窗户拉回来合上，贴上剩下的一对窗花。 三人从楼上下来，江国舟和林友在客厅里下棋，厨房已经传来了阵阵香味，高玉容系着围裙出来叫道：“你们中午随便吃点，留着肚子晚上吃年夜饭。” “好的妈，辛苦您跟姨妈啦。”江疑笑嘻嘻地说道，一边朝厨房走去。 “你们去哪？”见林霜搭着周奇的肩膀往外走，她连忙喊道，“先让奇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都到下午了。” “我们带阿奇出去走走。”江疑拿着一盒牛奶和一个面包又从厨房返回来。 “先吃点吧。”他把面包递过去，又把牛奶的吸管插好了才递给他。 “谢谢江老师。”周奇抿了抿嘴，微微笑道。 “江疑，我的呢？” “要吃自己拿去。”江疑斜了林霜一眼，搭着周奇的肩膀往外走，笑眯眯地说道：“我只负责照顾我们阿奇。” “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啊！你明明可以顺便带过来！”林霜愤愤地说道，只好自己快步朝厨房走去。 周奇咬了一小口面包，乖巧地抬起头问道：“江老师你不吃吗？” “我还不饿。”江疑轻轻笑了笑，替他把鞋子拿出来，等他换好后又弯下腰把拖鞋放回鞋柜。 “我们不等林霜姐吗？” “她一会儿就跟上来了。”江疑耸耸肩，随意地说道。 两人前脚刚出院子，林霜就追了上了，一边吸着牛奶一边骂他：“不帮我拿就算了，还不等我，江疑你一点都不会体贴女生，单身一辈子吧！”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我桃花运好着呢，像我这么优质帅气的男人可不多。”江疑嘻嘻笑道，一边拍了拍周奇的肩，“阿奇你说对吧。” 周奇被他拍的脚步微微一顿，抿了抿嘴，轻声应道：“嗯。” 江疑得意的挑挑眉，林霜白了他一眼，立即搭上周奇的肩膀叫道：“周奇你不用怕你的江老师，有我给你撑腰呢，你就实话实说。” “拿开你的爪子。”江疑一把将周奇拉回自己身边，笑嘻嘻地说道，“阿奇从来不说谎的，跟你不一样。” 林霜猛吸了一口牛奶，恨恨地捏扁了盒子，不服气地说道：“江疑你也太霸道了，我算是看出来了，周奇跟着你根本没有一点自由。” “是吗？”江疑摸摸下巴，松开了周奇，接过他手里的空牛奶盒，笑道：“阿奇喝完了？那去玩吧。” “……”林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又过来搭上周奇的肩膀，一边笑道：“前面树林有个秋千，我带你去，我们离江老师远点。” “唔……林霜姐。”周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小跑起来，忍不住频频回头。 “林霜你还说我不给他自由！那你拽他干什么？！”江疑瞪着她的背影，不满地叫道。 林霜一边跑一边回头朝他咧嘴做了鬼脸：“周奇对这里不熟，我当然要带路了。” 江疑无奈地摇摇头，也快步跟上。 “坐好没？我推你啦！”林霜拉着周奇坐在了秋千上，走到他身后把着秋千绳。 “嗯。” 林霜把秋千拉向自己，再用力推了出去，周奇在空中荡了起来，她开心地笑道：“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秋千了，就好像飞起来一样，一坐上秋千什么烦恼就都没有了。” “林霜姐，你坐吧，我推你。”周奇乖巧地应道。 “不啦，你开心地玩，我是大人了。”每当秋千荡向自己时，她就用力推一把，站在他身后笑意盈盈地说道， “大人就不能荡秋千了吗？”周奇不解地问道。 “不是，只是成年后的烦恼远远不是秋千能够解决的了，所以便没了兴致。”林霜漏掉了一次，等秋千再荡过来时才赶紧推了一把，一边低声说道。 周奇皱了皱眉，关心地问道：“林霜姐你有什么烦恼吗？” “大人都有烦恼，各种各样的烦恼。”林霜笑了笑，坦率地说道：“还是小孩子最快乐，所以好好享受吧！” 他思考了片刻，困惑地说道：“可是只有长大了才有能力更好的解决麻烦，做自己想做的事，小孩子就不行，还需要别人来保护。” “被别人保护不好吗？可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什么都不用想，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自会有人给你顶着。”林霜不以为然地说道。 “可是那样付出保护的那一方太辛苦了，我也想能保护别人，所以我还是想快点长大，就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周奇的声音平稳又坚定。 林霜一边推着秋千，一边笑道：“你想做什么？江老师不带你去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去酒吧可不行哦，不然他非得扒了我一层皮。”她大大咧咧地笑了笑，爽朗地说道：“那这么看来，的确还是只有长大了才能做更多的事，哈哈哈，不过你也别着急，总会长大的，还是慢慢享受现在能够被人保护的感觉吧，因为等你长大了会发现，许多事情真的没有自己想的容易。” “哦。” 林霜见他陷入了沉默，担心自己把话说重了，会让他对成年人的世界产生了畏惧，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连忙安慰道：“不过只要你努力了，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即便不是，也不会太糟糕，努力让自己强大，让自己有能力，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击退自己。” “是吗？”周奇似乎又轻松起来。 林霜犹豫了，停顿片刻但还是果断地说道：“嗯。” “嗯，我也相信，我好想快点长大啊。”周奇荡着双脚，无限憧憬地说道。 “那江老师也有烦恼吗？”他瞥见了前面远远朝他们走过来的江疑，轻声地问道。 “他？他不给别人添烦恼就不错了！他这个人就跟缺心眼似的，能有什么烦恼，况且他要什么有什么，一切都顺心顺意。”林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周奇两手抓着吊绳，抿抿嘴放下了心：“哦。” 秋千顶部连接在金属横杠上的摩擦声随着每一次的来回晃荡变得越来越大了，林霜起初没在意，当秋千再一次来到自己跟前时，她用力推了一把，愉快地叫着：“周奇，抓稳了，我帮你荡得更高一点，更刺激。” 秋千荡起的高度几乎与地面成了九十度，也更加不稳了，周奇有些害怕起来，小声地叫道：“林霜姐，我想下来。” 在推了一次之后，林霜才注意到秋千顶部连结处有些松动了，随时有断裂的危险，也慌了神，急急地喊道：“你别急，我马上让秋千停下来。” 可是秋千由于惯性不停地来回晃荡，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林霜也不敢上去拦住秋千，当秋千直直地向自己冲过来时，她也害怕，自己没有足够的力气徒手挡停它。 “周奇，你别怕啊。”林霜试了好几次，可是自己之前推得过猛了，再加上连结处的松动使得摩擦减小了，秋千依旧荡得很高，每一次晃出去都伴随着吱嘎吱嘎刺耳的响声。 “林霜姐，我不怕，你别着急，慢慢帮我把它停下来。”周奇反过来安慰她，尽力平静的说道。 “阿奇！小心！”江疑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跑了过去。 他话音刚落，秋千在最后一次朝前方荡出来时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周奇被直接抛了出去，底下让人坐的厚木板连同绳子也飞了过来。 “周奇！”林霜吓得闭上了眼睛。 “阿奇！”江疑心里一紧，奋力扑了过去，稳稳地接住了他，但还是由于惯性被带到了地上，他把周奇紧紧地护在怀里滚了两圈，木板在他接住他的时候砸到了自己手臂上，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江疑依然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 他慌忙查看怀里的少年，着急地问道：“阿奇，你有没有事？” “江老师，我……我没事。”周奇似乎有些吓到了，仰起脑袋呆呆地看着他。 江疑扶着他站起来，松了口气，林霜也赶紧跑了过来，哆嗦着问道：“周奇，你没事吧？” “林霜姐，我没事。”周奇朝她微微笑了笑，让她不用担心。 “你是成年人了，还不会分辨什么危险什么不危险吗？”江疑瞥了眼坏掉的秋千，看着林霜沉下声道，“这个秋千这么多年了，你再让他坐上去的时候没有检查一下吗？没有看到它的顶部都已经生锈腐蚀了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着好玩，让他高兴。”林霜耷拉下来，不敢再跟他斗嘴，自责的看了眼周奇。 “好玩？你是多大的人了，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江疑不悦地说道。 “江老师，我没事，你别责怪林霜姐，是我自己想玩的。”周奇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地说道。 林霜皱了皱眉，后怕的说道：“周奇对不起，是姐姐不好，我太粗心了，没保护好你。” “你也知道，幸好阿奇没事，以后仔细点，要是你自己坐上去摔了，你说姨父姨妈会不会着急心疼，这么大人了，有点安全意识吧。”江疑斜了她一眼，无奈的说道。 “我知道了。”林霜讪讪地点头。 江疑又看了眼周奇，缓了缓情绪，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奇，你也是一样，要慢慢学会保护好自己，做事情前，要看到是否有潜在的危险性，因为有些危险是可以避免的，比如刚刚这个秋千，虽然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但不可能每次都能像这样及时出现在你身边。” “嗯。”周奇闷闷地点了点头。 江疑以为他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头微微笑道：“算了，没关系，我们阿奇慢慢长大吧，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只要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就好。” 周奇却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江老师，我会尽快长大的。” 江疑失笑，顺手再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道：“不是你说想快点就能快点的。”他忽然有了私心，希望时间能够无限缓慢下来，眼前的少年能一直不长大就好，自己就可以一直守在他身边保护他了。 第33章 第 33 章 在树林里走了一会儿，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风也吹得更紧了，呼呼地穿过林间，带动树叶哗啦啦的声响。 “回去吧，该吃年夜饭了。”林霜看着周围的天色，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欢快地说道。 “好。”江疑点点头，三人一起慢慢往回走。 刚进门，高玉容就高兴地迎了上来，牵着周奇的手往里走：“正要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就回来了，快来吃饭了！” “这叫母子连心。”江疑笑嘻嘻地打趣道，进厨房洗了手帮忙把菜端上餐桌。 “你不让我闹心就好！” 江疑端了两道菜出来放下，捏了捏母亲的肩，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会呢，辛苦你跟姨妈做这一桌子菜了！” 林友拿来几瓶好酒，邀功道：“江疑，怎么不说辛苦我和你爸了，我们也帮忙打了下手。” “也辛苦姨父和我爸了！”江疑哭笑不得，连忙说道。 “你们一直在下棋，顶多最开始帮忙刷了个锅，有什么好辛苦的！”林霜咧咧嘴，毫不给面子地戳穿他老爸。 林友瞪了女儿一眼，不服气地说道：“没大没小，那也是帮忙了。” “行行行，谢谢爸和姨父啦！” “我们两家有两年没在一起过年了，人多就是热闹！”高玉琴乐呵呵地摆好碗筷。 江疑盛好饭挨着周奇在长桌边坐下，笑道：“以后过年都一起呗。” “好啊！” “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快乐，工作上步步高升，学业上蒸蒸日上！开动！”高玉容眉开眼笑地说道。 “江疑，今天你得陪我和你爸喝几杯，大过年的，喝得尽兴！”林友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往杯子里倒，倒了满满一杯递过来。 高玉琴连忙拍了丈夫一掌：“就你着急，饭还没开始吃，酒先喝上了，吃点菜垫垫肚子再喝酒。” “好，听你的。”林友赶紧听话的夹了一个排骨，吃几口饭。 高玉容哈哈大笑起来：“姐夫还是被我姐管得服服帖帖的。” 江国舟也微微笑了，夹了一个鸡爪放进她碗里，沉稳地说道：“快吃吧。” “好，你也多吃点。”高玉容说着又给他也夹了一个。 林霜看着四位长辈感觉被撒了一脸的狗粮，酸溜溜地大口吃着饭，夸张地说道：“你们是故意的吧，老夫老妻了还秀恩爱。” “我们这不叫秀，叫情不自禁。”高玉容看了眼丈夫，美滋滋地说道。 “我……？！是我多嘴了。”林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扒拉了一大口饭，看了眼淡定吃着饭的江疑，暗叹他心理素质过高。 “阿奇，这个海参很好吃，特别有营养。”江疑笑眯眯地舀了一勺放进他碗里。 “谢谢江老师。” “霜霜，年纪也不小了，快点找个男朋友嘛，就不用羡慕我们了。”高玉琴趁机说道。 林霜不由得停下了筷子，顿了片刻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不羡慕啊，再说了我还年轻着呢。” 林友见女儿有意绕开话题，赶紧替她岔开，嘿嘿笑道：“江疑，你跟霜霜换一下位置，坐过来陪我们喝几杯。” “好啊。”江疑笑嘻嘻地站起来，拍了拍周奇的肩，“阿奇乖乖吃。” “嗯。” “霜霜，我去挨着奇奇坐，你坐那边吧。”高玉容见江疑起身来到他们这边，立即坐了过去，慈爱地问道：“奇奇，你们那边过年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习俗吗？” “我们那边会杀年猪，熏腊肉，灌香肠，晚上吃饭的时候还会放鞭炮。”周奇乖巧地说道，从前在小杏村时屋外热闹，家里就他和爷爷两个人安静地一起吃饭，那年偶然的机会江疑留在他家过了一次春节，为他每年都一样的生活带去了波澜，今年没曾想能再和他一起过年，只是没有了爷爷，也不是在破旧的木板屋里，别墅外是一片安静，房子里却很热闹，笑声一片，周奇看着江疑的笑脸，一时间有些失了神。 高玉容看他沉默了下来，担心勾起他对家的想念，连忙说道：“奇奇，我们这里不让放鞭炮，但是孩子玩的那种烟花还是可以放的，你林霜姐买了很多，吃完饭可以去玩。” “我买了仙女棒！等会儿带你一起玩！很漂亮的。”林霜听见了，赶紧笑道。 “嗯。”周奇抿抿嘴，朝两人微微笑了笑。 “来，多吃点。” 客厅里电视一直在放着，这会喜庆的音乐响了起来，春晚开始了。 “周奇，我们去看春晚！”林霜夹了满满一碗的菜，朝他努努嘴，端着碗就往客厅走。 “对，去和姐姐看电视吧，多夹点菜。”高玉容帮他重新拿了一个碗，每样菜都给他夹了一些，亲切地笑道。 “好，谢谢伯母。”周奇看了眼斜对面的江疑，端着碗起身跟上林霜。 “姨父，我喝不了了，再喝就要醉了。” “反正今晚在这里过夜，醉了也不怕。”林友乐呵呵地又给他倒了一杯，“喝就要喝个痛快！大过年的开心！” “喝醉了我可懒得伺候你。”高玉琴揪着他的耳朵，“小喝几杯就够了啊。” 江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甩了甩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连连说道：“不喝了，爸，姨父，你们也少喝点。” 他已经有些微熏了，走路有些不稳，有一点点头重脚轻，稍微往前倾一点，就会不受控制地往前栽，踉踉跄跄的，但头脑依然非常的清醒，他端上碗朝客厅走去，越过林霜紧挨着周奇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笑嘻嘻地说道：“阿奇，我来了。” 林霜瞪了他一眼，看着旁边空着的长沙发不满地说道：“江疑，那边那么宽，你就不能坐过去吗，别挤着周奇了。” “就是挤着才暖和嘛，而且这边才是正对着电视的，那边斜着我还要扭脖子。”江疑嘿嘿笑道，说的理所当然。 “无赖。”林霜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的小品。 “我就无赖怎么了，又没碍着你。”江疑耸耸肩，把碗放在茶几上，忽然从后面双手搂住了周奇的肩，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笑嘻嘻的问道：“阿奇，你愿不愿意我挤着你？” 江疑的气息夹杂着酒香从身后喷在耳朵上，弄得他痒痒的，周奇身体微微一僵，拿着筷子的手也停顿了片刻，极轻极轻地声音应道：“嗯。” “你看周奇都不愿理你，安静看节目吧。”林霜侧过来取笑道，“别耍酒疯乱嚷嚷了。” 江疑讪讪地松开了他，重新端起碗，吸了吸鼻子：“我没喝醉。” “一般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林霜嘲笑了他几声，不屑地说道。 江疑懒得和她争辩，他坐在周奇的右手边，紧贴着他都让他没有活动空间拿筷子吃饭了，于是微微朝旁边坐开了一点，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好了，阿奇，我不烦你了，快点吃饭吧。” “哦。”周奇不由地握紧筷子，小口吃了起来。 “哈哈哈，太搞笑了！”林霜一边吃一边看着小品笑得前仰后翻，“春晚所有的节目里还是只有小品最有意思。” “感觉还是以前的比较好看，近几年办得没以前好。”江疑漫不经心地接话。 “还行吧，仪式感还是有的。”林霜看着电视，笑得停不下来。 江疑看了眼认真吃饭的周奇，笑道：“阿奇，喝饮料吗？我去给你倒橙汁？” “帮我也倒一杯谢谢！” “自己去！”江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餐厅走。 “切，别那么小气。” 江疑直接提了一大瓶过来，拿了三个杯子，趁她不注意，把一个悄悄藏在了身后，促狭地笑道：“没有你的，自己去找杯子。” “幼不幼稚？我都看见了。”林霜白了他一眼，侧着身子从他身后把杯子抢了过去。 “你不谢谢我？” “谢谢弟弟。”林霜立即笑盈盈的说道。 江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拧开瓶盖给周奇倒了一大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把瓶子递过去：“自己倒。” “自己倒就自己倒，我不稀罕。” 吃完了饭，江疑捧着橙汁十分惬意地窝在沙发上，看着周奇坐得笔挺的后背，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喝了一大口酸甜的鲜榨果汁醒酒。 “外面好像下雪了欸！”林霜忽然瞥见落地窗外在路灯映衬下纷纷扬扬的雪花，激动地叫道。 她一把拽起周奇就往外跑，兴奋地喊道：“周奇，你在南方应该很少看到下雪，我们出去看！”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从小长在北方，搞得跟没见过雪一样。”江疑失笑地看着她。 “今年的第一场雪啊！当然激动，初雪无论见多少次都激动！女孩子你不懂！”林霜拉着周奇一边跑，一边回头冲他撇撇嘴嫌弃地说道。 “喂！把外衣穿上！”江疑赶紧放下杯子跟了过去，拿上三人挂在衣帽架上的棉袄和周奇的围巾匆匆换鞋跑了出去。 林霜站在院子里张开双臂迎着风雪开心地转着圈，周奇站在一旁仰起头呆呆地看着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公路上的路灯昏黄，迎着灯光看更是显得雪下得密集，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地面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坛上也被雪覆盖了。 江疑跑进院子里，由于喝了酒，地上又很滑，他一个踉跄往前栽去，以为自己就要摔个狗啃泥的时候，被周奇眼疾手快地冲过来双手扶住了，江疑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周奇环着他有些不稳地晃了晃，江疑靠在他身上猛地抬起了头，鼻尖差一点就碰上了，他盯着周奇的眼睛良久，忽然嘿嘿笑道：“谢谢阿奇，不然我刚才一定摔地上了。” 他的气息混着酒香和淡淡的橙汁甜味，周奇心虚地稍稍侧开了脸，扶他站起来，感觉脸有些发烫起来，轻轻地应道：“江老师，不用谢。” “外面这么冷，不穿棉袄就出来了，小心感冒。”江疑站稳身体，把衣服给他披上，等他穿上替他拉好拉链后又把围巾细心地给他围上，两人站得很近，他看见少年熠熠生辉的眼睛，不由地放缓再放缓了动作，轻柔地给他整理好。 江疑微凉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自己的下巴，周奇感觉自己像个偷吃糖果的小孩，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也只穿了一件毛衣就出来了，看着他臂弯里还抱着的衣服，赶紧说道：“江老师，你快把棉衣穿上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少年的皮肤很滑很嫩，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要细细抚摸，江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手很冰，估计让他不舒服了，于是整理围巾时便克制住自己很小心地不再触碰到他，轻声笑道：“我的手很凉刺激到你了吗？” “没……没有。”周奇抿抿嘴。 江疑笑了笑，把他包裹好以后才慢悠悠地穿上自己的棉衣。 “你们干嘛呢？”林霜回过头来，兴奋的劲头过去了这才感觉到了冷，大声叫道：“我的呢？” 江疑把她的衣服直接丢了过去，不爽的说道：“外面这么冷外套也不穿，拉着阿奇就往外跑，你想让他跟你一起感冒？” 林霜赶紧接住衣服穿上，干笑道：“我太激动了。”紧接着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周奇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吧。” 雪越下越大，周奇抬起头望着天空，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抿嘴微笑道： “对，我们那边冬天很少下雪，有时候几年才下一次，而且还很小，落地即化。” “看见这么大的雪，开不开心？”林霜笑盈盈地问道。 “嗯。” “哎呀，开心就应该大笑出来嘛，你这一点也看不出来激动！”林霜手舞足蹈，踩着雪花蹦蹦跳跳朝他挤挤眼，快活地喊道。 “一定要像你那样笑得满嘴牙都露出来了才叫开心啊？开心又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就觉得我们阿奇这样笑起来很好看。”江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戏谑地说道，“不像你，笑得像个神经病！哈哈哈。” “江疑！！！？”林霜说着就要来打他，江疑立即抱住周奇，躲在他身后，一边叫道：“我喝酒了，站不稳，你别追我。” “你也知道你喝酒了，所以开始说胡话是吧？！”林霜愤愤地喊道。 “我没说胡话！说的实话，你笑得真得很夸张！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江疑嘻嘻笑道。 “我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林！” “阿奇，快掩护我！”江疑抓着他的肩膀站在他身后连连叫道。 周奇被他拽得晃来晃去，抿了抿嘴：“嗯。” 林霜叉着腰站在两人面前，气势汹汹地说道：“周奇你让开，我不想误伤到你。” “阿奇，别让！” 周奇抿抿嘴，小声说道：“林霜姐，你不是买了烟花吗？我想玩。” “噢！对！我把仙女棒给忘了，我进去拿！”林霜一拍脑袋，转身往房子里跑。 “谢谢阿奇。”江疑拍了拍他的肩，从他身后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道。 洁白的雪花落在了两人头上，江疑嘴角含笑地看着他，良久才伸手轻轻替他拍掉，把衣服上的帽子也拉起来给他戴上，笑道：“雪花在头发上化开了容易感冒。” “嗯。”周奇乖巧地站着，任他帮自己拂掉雪花。 “来了来了！”林霜风风火火的又跑了出来，拿了两大把仙女棒。 江疑也甩甩头发，抖落头上的白雪，轻笑道：“去玩吧。” “周奇，这一大把都给你。”林霜递过来其中一把，拿给他一个打火机，又问江疑：“你玩不玩？” “不了，你们玩吧。”江疑有些站不住了，走到一旁蹲了下来，撑着头看两人玩。 周奇点燃了一根，火花顿时兹拉兹拉响了起来，漂亮的烟火霎时亮了起来，林霜也点了一根，拿在手里画着圈，快活地叫道：“周奇，像我这样，挥动起来更漂亮。” “好。”周奇按照她说的轻轻挥舞起来，烟火在黑夜中划出了一条条的光圈。 林霜喜滋滋地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嗯。”手里的一根没多会儿就燃完了，周奇又点燃了一根。 江疑看着少年被暖黄色烟火映衬的柔和侧脸，拿出了手机，笑眯眯地拍了一张照片，拍好后对着手机看了又看，很是满意，他忍不住愉快地叫道：“阿奇！” “嗯？”少年拿着烟花回过头来，那双眼睛比烟火还绚丽。 江疑及时按下了拍照键，满意地笑道：“真好看。” 周奇微微红了脸，转过身继续玩烟花。 “江疑，帮我也拍几张！这么漂亮的场景怎么能少得了拍照！”林霜见状赶紧叫道，激动地凑了上来。 “手机给我。”江疑无奈地说道。 林霜大大咧咧地说道：“用你的手机拍就好了呀，到时候可以发给我。” “多麻烦啊，直接用你的手机拍。”江疑皱了皱眉，坚持道。 “有什么麻烦的。”林霜撇撇嘴，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江疑接过来，调好拍摄模式，嘻嘻笑道：“最多三张，多了没有。” “凭什么呀？”林霜一边摆姿势，一边不情愿地说道，“我姿势都想了好多，三张完全不够拍。” “我又不是你的御用摄影师，难道让你想拍多少就拍多少。”江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按下手机快门，干脆地说道，“一。” “这么快就拍了？”林霜震惊地看着他，连忙叫道：“等等，刚刚那张不算，我姿势都还没摆好。” “三张就是三张。”江疑耸耸肩，坏笑道，“你不相信自己的长相，也绝对可以相信我的拍照技术。” “滚吧你！我这张脸什么角度都好看！”林霜白了他一眼。 “二！”刚好拍下了她眼睛向上翻的样子，江疑看着照片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林霜，你可能要收回自己的这句话了！” “江疑？！”林霜冲了上来，一把夺回手机查看，脸都快气绿了，赶紧按删除键，咬牙切齿地叫道：“江疑你是故意的吧！” “表情管理！注意表情管理！”江疑憋着笑，连连说道，在空中朝她比划了一个微笑。 “不管了，我本来就不是淑女！”林霜恨恨地瞪着他，拿着烟花就来戳他。 “这是真火啊！你别过来啊！”江疑摇摇晃晃地后退，一边大声叫道：“阿奇，阿奇快救我！” 周奇赶紧跑过来挡在了他面前，小心的说道：“林霜姐，你别生气了，江老师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林霜瞪了一眼他身后的江疑，气冲冲地说道。 “刚刚这张不算，我再给你拍两张呗。”江疑嘻嘻笑道，“保证让你满意。” “这还差不多。”林霜哼了一声，嘲笑他道：“我只是想吓吓你，这么快就怂了~” “切，谁怕你了。”江疑斜了她一眼，笑眯眯地搂着周奇的肩，趴在他身后。 “那要不试试？在你手上把它戳灭。”林霜立即点了一根仙女棒走上来，不怀好意地笑道。 “林霜姐！”周奇急急地叫道，紧紧地挡在江疑身前，拦着她。 江疑在他身后挑了挑眉，抿嘴微微笑起来，索性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一脸挑衅地看着林霜。 “周奇你还真当真啊？我就开个玩笑。”见他一脸严肃，焦急地护着江疑，林霜被他逗得瞬间不生气了，停下了靠近的脚步，哈哈大笑：“好了，不吓你了，江老师没吓到，你倒先被吓住了。” 周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道：“林霜姐，我没有。” “哈哈，周奇你好可爱呀。”林霜忍不住打趣道。 “江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她把手机重新递了过来，瞪着江疑道，“拍好看点。” “只有两张了。”江疑从周奇肩上起来，不以为意地说道。 “两张就两张。” 等林霜摆好姿势，他干脆地拍了两张，把手机还回去，漫不经心地说道：“喏，看看吧。” “哇，不错诶，还挺有感觉的。”林霜看着照片，满意地点点头。 “那是，你不看是谁拍的。” 林霜抬起头朝他眨了眨眼睛，立马放缓了语气柔柔地说道：“再帮我多拍几张呗。” 听得江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又蹲了回去，没好气地说道：“没了，别烦我了。” “再拍三张嘛。”林霜继续眨眨眼睛。 “好好说话不行吗，我要吐了。”江疑不为所动，戏谑地说道。 “再帮我拍三张！”林霜立马恢复粗犷嘹亮的声音。 “不，之前说好的，不要打扰我了。”江疑不耐烦地说道。 “反正你蹲在这里又没事干。” 江疑斜了她一眼：“谁说我没事干了，你去和阿奇玩吧。” 林霜见软硬都说服不了他，只好讪讪地转身去和周奇继续玩烟花。 雪越下越大，江疑蹲在地上看着玩得开心的两人，少年明媚的眼眸和嘴角淡淡的笑意看得他也心情很好，不自觉地跟着他笑起来，拿着手机拍了不知道多少张他的身影，想要记录下他所有的成长瞬间。 第34章 第 34 章 “周奇，剩下的这几根给你吧。”林霜见他手里的已经放完了，主动把自己的给他。 “我们平分吧。”周奇只拿了两根，乖巧地说道。 “好呀！” 剩下的仙女棒一会儿就放完了，林霜看着归于平静的夜，感慨道：“烟花漂亮是漂亮，就是放得太快了，一下就没有了！美好能长存该多好。” 周奇看着她，轻声说道：“能的，你见过了，它就一直存在于你心里。” “说的对哦。”林霜看着手里一把燃放完后剩下的烧黑的细棍，释然地笑了，“我们周奇还挺有哲理。” “江老师教我的。”周奇抿抿嘴，瞥了眼蹲在一旁拿着手机的江疑。 “进去吧。”江疑见他们放完了，站了起来，朝两人笑道。 蹲得太久，腿有些麻了，刚一起来，他就摇摇晃晃地站不稳，加上酒精的作用，不受控制地往旁边跌去，周奇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向了自己。 江疑靠在周奇身上，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借力，嘻嘻笑道：“谢谢阿奇了，你带我走吧，我走不稳。” “好。”周奇低低地应道，撑着他往里走。林霜赶紧过来接过周奇手里燃尽的仙女棒，全部丢进了院子里的大垃圾桶。 几位长辈已经收拾好了餐桌，正坐在客厅一边聊天一边看春晚，高玉容见江疑被周奇搀着进来了，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儿子怎么了，她看着两人皱着眉叫道：“江疑，奇奇还在生长期，你别压着他，会影响长高的。” “……”自从周奇来了他们家，他在高玉容心里的地位直线下降，江疑讪讪地笑道：“妈，我心里有数，哪能真把全身重量完全压在阿奇身上，我喝得有点晕，让他扶我一把。” 高玉容瞪了他一眼，赶紧上来帮忙扶着他：“谁让你喝那么多酒。” “不多，我又没喝醉。”江疑嘻嘻笑道，“妈，你不用扶我，我能走。” 虽然他这么说，高玉容还是没松手，和周奇一人一边把他扶到沙发上，继续念叨：“那你还压奇奇身上？” “刚刚脚麻。”江疑耸耸肩，泰然自若地说道，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笑眯眯地抬起头道：“阿奇，坐。” “不省心。”高玉容一边责备他，一边转身去厨房给他倒橙汁醒酒。 “霜霜呢？”倒了两杯橙汁回来，高玉容这才注意到林霜还没进来。 江疑也纳闷道：“阿奇，你林霜姐刚刚不是跟在我们后面的吗？” “不用管她，这丫头估计还在外面赏雪呢。”高玉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不在意地说道。 门咔哒一声打开了，林友呵呵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就来了。” 林霜蹦蹦哒哒的进来，好奇地问道：“什么曹操？” “你爸说你呢，晚上外面很冷，就别再出去了，当心感冒。”江国舟看了几个年轻人，和缓地开口。 “你干嘛去了？笑得这么贼？”江疑打量着她，戏谑地问道。 林霜翻了个白眼，语气却是很轻快：“要你管？” “什么高兴事？说出来也让我们开心开心。”高玉容也打趣道。 林霜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大大咧咧地说道：“没有，就打了个电话。” “哦~一个电话这么开心？”江疑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故意问道：“什么重要的人啊？” “祝我新年快乐的。”林霜毫不在意他的取笑，乐滋滋地嗑起了瓜子，一边看着进入尾声的春晚。 “倒计时了，倒计时了！”她兴奋地嚷道，及时转移了话题。 电视里传来新年的倒计时，林霜也跟着数起来。 “十！” “九！” “八！” …… “二！” “一！” “过年啦！”春晚里放起来了喜庆的音乐，配着五彩斑斓绽放的烟花。 “春节快乐！”江国舟和蔼的笑道，“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新年快乐！”林霜高兴的叫起来。 高玉容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走到周奇身边慈爱地说道：“奇奇，这是伯母给的压岁钱，收好。” 周奇看着那个装的很鼓的红包，数额肯定不小，一时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有些不知所措地扭头看了眼江疑。 “快拿着呀。”高玉容见他没接，直接塞进他手里，喜气洋洋地笑道。 江疑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地说道：“我妈给的，你就收下，红包图个吉利，别拒绝了。” 听他这么说，周奇只好收下了，抿抿嘴乖巧地对高玉容笑了笑：“谢谢伯母。” “不用谢，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高玉容喜滋滋地说道，忍不住连连称赞，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是我给的，祝你学业进步，更上一层楼。”江国舟也递了一个红包过来，和缓地微笑道。 江疑笑眯眯地拍着周奇，催促道：“阿奇，快收下。” “谢谢伯父。” 林友和高玉容两夫妻也立即递来了大红包，亲切地说道：“还有我们的，新年新气象，祝你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周奇，姐姐祝你好运连连~” “谢谢姨父姨妈，谢谢林霜姐。” 江疑笑眯眯地看着周奇收红包，歪在他身上打趣道：“我们阿奇要成小富翁了。” “你的呢？”高玉容期待地看着他，努努嘴示意道。 “什么我的？”江疑还没从看热闹中反应过来，诧异地问道：“我也要给？” 高玉容瞪了他一眼：“过年当然要给压岁钱了。” “我没准备红包。”他讪讪地笑了笑，尴尬地看着周奇。 “江老师，不用了。”周奇抿抿嘴，尾调上扬。 “用的用的！我这有一个空红包。”林霜赶紧递给江疑，欢快地说道。 江疑尴尬地接过来，顿了顿道：“我现金也不够，总共就几十块零钱。” “……”林霜翻了个白眼，“你对周奇也太不上心了吧。” “你们有现金吗？我微信转账跟你们换。” “没有了，只准备了红包的，没有多余的。” “那我给阿奇转微信吧。”江疑想了想，干脆地说道。 “江疑，你也太没诚意了！”林霜撇撇嘴，不满地说道，“过年包红包是一种仪式感，寓意着美好的祝愿，你当面转微信？也太潦草了！” 高玉琴也笑道：“压岁钱也不在于多，意思到了就行，你看看你有多少零钱，全都给周奇嘛。” 于是江疑在众人的殷切注视下默默掏了掏口袋，从兜里拿出了一小把混成一团的零钱，一张张展开叠放好，同时一边数着，皱了皱眉：“五十二块。” “噗——”林霜哈哈大笑，嘲笑他道，“虽说意思到了就行，但你这也着实有些太少了，哈哈哈。” 江疑不理会她，细心地把钱叠好放进红包里，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就祝阿奇快乐无忧。” 周奇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轻声说道：“谢谢江老师。” 江疑笑嘻嘻地靠在了他身上，十分愉快：“不客气。”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同怀抱~”春晚结束了，唱起了每年的固定曲目。高玉容挽着江国舟满意地笑道：“我们就睡一楼的房间了，楼上的卧室你们自己随便挑，我们先去休息了。” “好。”林霜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一边欢快地说，“爸妈，你们也早点睡吧。” “嗯，我跟你爸就睡二楼的第一间，你们别玩得太晚，也早点休息。”高玉琴说着拉着林友上楼休息。 “行，我一会儿住你们隔壁屋。” 林霜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拿遥控器换台，兴致勃勃地说道：“江疑，我们玩游戏呗。” “诶？你们也去睡觉啊？”她一扭头就看见江疑搭着周奇的肩也朝楼梯走去，惊讶地叫道，“这么早就去睡？” “十二点半了。”江疑回头斜了她一眼，“很晚了，阿奇要早点休息。” “那你跟着干嘛？”林霜迷惑地看着他，大大咧咧地说道：“让周奇先去睡，我们俩玩五子棋。” 江疑打了个哈欠，散漫地说道：“我也困了。” “切，扫兴。” 江疑耸耸肩，继续和周奇上楼，经过了二楼的第一间和第二间卧室，他笑着问道：“阿奇，你想睡哪间？这两间大的都被抢先了。” 他下午来找书房时，把所有的房间都逛了一遍，很喜欢走廊尽头的那一间卧室，窗户正对着小树林，入眼全是绿意，布置得也很简洁，房间虽然不是很大，但静谧又温馨，周奇想也没想地轻声说道：“最后一间。” 江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眯眯地说道：“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间，每次来这里我都是住在那间卧室的，房间也是我亲自布置的。”他顿了顿，嘻嘻笑道：“不过床都是我妈铺的。” 周奇抿抿嘴，跟他一起朝最里面走去。 “阿奇，先去洗漱，你用二楼的卫生间，我去一楼。”江疑从衣柜的一格找出干净的毛巾和牙刷以及两套睡衣，“这衣服是我的，你穿肯定大了，但我们就住一个晚上，将就着穿一下吧。” “嗯。”周奇接过来点点头，跟他一同出门，到了卫生间门口时，连忙叫住他：“江老师，我去一楼。” 江疑了然地说道：“好，阿奇乖。” “那你小心。”周奇抿了抿嘴，小心的叮嘱道。 “放心吧，已经没那么晕了。”江疑笑嘻嘻地说道，紧接着促狭一笑，“如果不放心的话要不阿奇跟我一起洗？” 周奇立即红了脸颊，转身匆匆就走，一边急急地说道：“江老师，我下去了。” 江疑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走慢点！” 江疑回了卧室，鞋都没脱直接倒在了床上，周奇就推门进来了，他侧过身来，手撑着脑袋笑嘻嘻地打量着他：“再过一年或者两年穿我的衣服应该就刚刚好了。” “嗯。”周奇绞着遮到大腿的衣摆，睡裤的裤脚也在脚腕处堆着，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朝床边走过来，江疑翻身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在一边躺好，笑道：“睡吧，阿奇。” “好。”周奇从另一边上床乖乖躺下，江疑给他盖好被子，伸手关了床头的开关，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窗外的风还在呜呜地吹着，大雪依然没有停。 周奇依旧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在他腰间，似乎每晚只有抱着他才能睡得安心，江疑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让他有些亢奋，他一点困意也没有，脑子更是异常清醒，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环境，光线从窗外漏进来，能依稀看清楚了，只见周奇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也正看着自己。 江疑轻笑了一声：“阿奇，怎么还不睡？” “江老师，我好开心，谢谢你。”他小声地说道。 “我也开心，这开心是阿奇带给我的，我应该谢谢你。”江疑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抬手搂住了他，把周奇往怀里带了带，少年的身子柔软又温暖，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江疑的心里忽然升上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让他觉得很愉悦，于是不自觉地又将他抱紧了一些，感受着少年带给他的温度，以及少年身上好闻的沐浴露气息。 “阿奇，我们以后都来这里过年好不好？”江疑忍不住说道，期待地看着他。 “好。” “我是说以后的每一年，明年，后年，再后年，再再后年，即便是等你长大了，不论走得多远了，到时候我都在这里等你，我们一起过年好不好？”江疑有些急切地问道，担心他不理解他说的“以后”的意思，担心这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少年终有一天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江疑突然觉得若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嘴边的话好像没有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只是迫切地希望周奇的一个回答能让他定心。 “好。” 他听见少年低低的声音平稳地说道，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那江老师会反悔吗？”周奇低声问道，夹杂着一丝紧张的微颤和隐隐的期望，问得很是小心。 “我怎么可能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江疑心情很好地说道。 “嗯。”周奇抿抿嘴，轻声应道。 “阿奇，我好开心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一定要把你之前受过的苦全都补回来，我要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阿奇，你好乖啊，要是能慢点长大就好了，我就可以多陪陪你了。” “阿奇，你喜欢北京吗？” 江疑自顾自地说道，整个人很是精神，良久都没发觉周奇早就没有任何回应。 “阿奇？”他瞥了眼怀里的少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搂紧他轻轻笑道：“睡吧，阿奇，晚安。” 江疑低下头闻着少年发间的淡淡气味，也闭上了眼。 晚上睡觉时窗帘没拉上，早上江疑被外面的光给晃醒了，一睁眼发现身边的周奇早就起床了，他揉着眼睛叫道：“阿奇？” “江老师，你醒了。”周奇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趴在窗户边，听见叫他立马回了头，有些激动地说道：“外面好厚的雪。” “应该是下了一整晚。”江疑也翻身下床来到窗户边。 “哇塞！这么大？！我们吃完早餐去堆雪人！”他朝外了看了一眼，一片银装素裹，洁白纯净，像是童话里的冰雪世界，兴奋地叫道。 “好。”周奇趴在窗户边又朝外面望了一眼，轻快地说道。 “你洗漱了吗？” “嗯。” “那我去洗漱换衣服。”江疑点点头往外走，“你先下楼吧。” “好。”周奇乖巧地应道。 江国舟和林友一边坐在沙发上喝茶，一边又下起了象棋，周奇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电视。 “周奇，会下象棋吗？”江国舟落棋的间隙和蔼的问道。 周奇摇摇头，诚实地说道：“不会。” “我教你，想不想学？” “嗯。”他抿抿嘴，认真的点点头，说着起身走过去。 “这下棋就跟人生一样，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看似简单里面却孕育着大智慧。”江国舟沉稳地移动了一枚“马”，吃掉了对方一枚“兵”。 “没错，象棋规则倒是简单，弄清楚了谁都会下，但想下好就不一定那么容易了。”林友也乐呵呵地说道。 江国舟落棋的间隙微笑地抬起头对周奇道：“中国象棋总共三十二个棋子，分红黑两组，开局红子先走，基本走法有简单好记的顺口溜，比如‘象走田’、‘马走日’、‘炮打隔’，等我们这局下完了，从头给你演示你就明白了。”他说着又吃了对方一个“车”。 “唉呀！大意了。”林友懊悔地拍拍脑门连连叫道。 周奇看得有趣，微微笑起来：“嗯。” “林霜还没起来？”江疑下了楼，环顾一眼四周暗自得意地说道，悠哉悠哉地也凑了过来，紧挨着周奇坐下，一边围观两人对弈，一边笑眯眯地问道：“阿奇喜欢？” 还没等周奇回答，江国舟悠悠地开口了：“你不是一向对象棋不感兴趣，凑什么热闹？” 江疑吸了吸鼻子，讪讪地笑道：“兴趣可以慢慢培养嘛。” “来吃早餐了！”高玉容在餐厅朝众人叫道，见两人在茶几上又摆好了棋盘，正下的起劲，无奈的催促道：“你们俩一大早起来就开始下棋，下起来没完没了，先赶紧吃饭吧！” “霜霜呢？还没起床？”高玉琴端着两盘包子出来，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冲丈夫喊道，“老林，还不去叫你女儿起来吃早餐！” “等等，我们这盘马上就见胜负了！”林友坐着不动，举着棋子左右不定，急急忙忙地喊道。 “先吃饭！”高玉琴过来揪他。 江疑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拉着周奇去餐厅：“阿奇，我们去吃早餐。” “嗯。”周奇乖乖的跟上。 “一大早这么热闹啊。”林霜披头散发的下来了，大大咧咧的也跟着傻笑，看见江疑诧异地喊道：“江疑行啊，你居然比我起得早。” “我又不是懒猪，自然起得早。”江疑挑挑眉，嘻嘻笑道。 “不错嘛，新年新气象哦。”林霜抓了抓头发，在餐桌边坐下，过了好一会儿反射弧逐渐苏醒，意识到不对，愤怒地叫道：“你说谁是猪呢？！你才是猪！” 江疑哈哈大笑起来：“谁起的晚就是谁。” “你讨打！”林霜砸了一个包子过来，愤愤地吼道。 “浪费粮食可耻啊！！” “你们两个干什么！大过年的第一天就吵架！”高玉容瞪了两人一眼，“不吃就一边呆着去，别影响奇奇吃早餐。”说完立即变脸，笑意吟吟地端着一个杯子过来，对周奇道：“奇奇，喝豆浆。” 林霜转了转眼珠子，嘿嘿坏笑地小声说道：“江疑，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捡来的了。” “赶紧吃吧，等会带阿奇去堆雪人。”江疑耸耸肩，毫不介意地说道，切了一片面包，抹上黄油递给周奇，笑眯眯地说道：“多吃点。” 林霜忍不住在心里连连感慨，果然小的才是最受宠的，想当初她跟江疑小时候每次抢玩具都会被大人说，让给弟弟吧，因为她是姐姐，现在好了，有周奇来报复他了，这么想着，她暗暗窃喜，大口吃着包子，瞬间舒坦了。 第35章 第 35 章 吃完早餐，江国舟和林友两人又继续没下完的棋局，见江疑要带着周奇出去，连忙叫道：“外面多冷，别带周奇出去了，我教他下棋。” “穿暖和就行了，阿奇好不容易见到一次这么大的雪，带他出去玩玩，以后再跟您学。”江疑笑眯眯地搭着他的肩往门口走。 “对啊姨父，周奇以后有的是机会跟您学，但这雪可不是天天都下，而且等太阳一出来就化了。”林霜跟在后面头头是道地说着。 江国舟摇摇头，孩子们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无奈地笑道：“多穿一点，别感冒了。” “得嘞。”林霜做了个敬礼的动作，蹦蹦跳跳地朝玄关走。 “阿奇，围巾围上。”江疑取下挂在架子上的围巾递给他，想到了什么，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楼上找手套。” “好。” 翻了整个柜子，只找到两幅手套，江疑返回来时，周奇乖乖地站在鞋柜旁边等他：“林霜姐先出去了。” “嗯，戴上吧。”江疑笑眯眯地说道，递给一副他黑色的毛线手套，等他全副武装的穿戴好了才出门。 院子里林霜已经滚起来了一个足球大小的雪球，江疑一边过去一边朝她叫道：“林霜，你有手套吗？” “没有，又没料到会下雪，所以没带。”林霜大大咧咧地说道，继续滚着雪球。 江疑晃了晃手上另一副手套示意，懒懒散散地问道：“要不要？给你。” “要！哪儿找的？我的手都快冻僵了！”林霜双手哈了一口气，开心地一把拿了过去，“不错嘛，有良心，没枉姐姐平时疼你。” 江疑脸顿时黑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怜香惜玉的事，毕竟她也不是香，她也不是玉，一张嘴整天巴拉巴拉往外倒垃圾，他忍住冲动，笑嘻嘻地说道：“还我吧，我不想给你了。” “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林霜咧咧嘴十分心安理得地说道，赶紧把手套戴好，蹲下去滚雪球。 “周奇，我们堆个超级大雪人。” “好。”周奇兴冲冲地应道，蹲在地上拢起一堆雪拍拍实在，成型了之后往前推着走，每粘上来一些雪花又停下来把它拍圆。 江疑笑眯眯地看着，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才去帮忙。 林霜看了眼他那在白雪的映衬下丝毫不显得逊色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她作为女生的手都没他的好看，更没他白，一边在心里默默感慨老天不公，一边又担心这么漂亮的手给冻伤了可惜，忍不住问道：“江疑，你怎么不戴手套，不冷吗？” 周奇闻声转了过来，顺着林霜的话音看向了江疑拢着雪的手，眼光闪了闪。 “只找到两副。”江疑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继续拢着雪，戏谑地笑道：“我尊老爱幼，孝敬您老人家了。” “你！！！”林霜翻了个白眼，看在他还是挺照顾人的份上，决定不跟他计较，立即露出直爽的笑容，“谢谢弟弟了。” “江老师，你戴我的吧。”周奇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手微微皱了皱眉，说着一边朝他走过来一边摘自己的手套。 江疑连忙站起来上前拦住他，笑道：“阿奇，我不冷。” 周奇垂着头看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白皙双手，轻声说道：“那我们一人一只。” “我不冷，真的。”江疑笑了笑，温声说道：“乖，听话，戴好不许摘。” “啪”的一声，林霜丢过来一个雪球砸在他身上，欢快地跳起来：“哈哈哈，中了！” “你偷袭！”江疑也赶紧顺势抓起一把雪捏了捏看准丢了出去，林霜及时躲开了，做了个鬼脸得意地笑道：“嘻嘻，没打中~~” 正当她自得的扭来扭去时，江疑趁机又抓起一团雪准准地砸向了她脖子，他哈哈大笑起来，林霜冷的一激灵，蹦地老高，拼命地把灌进衣领的雪抖出来，一边骂道：“江疑，你完了！”说完立即蹲在地上捧起一大团雪丢了过来。 “阿奇，快躲开。”江疑嘻嘻笑道，一边眼疾手快地拉着周奇的胳膊闪到一边，堪堪躲过了雪球的攻击。 江疑松开他立即反击，林霜索性也不看准头了，抓起雪就胡乱地丢过来，试图以频率取胜。 两人打起了雪仗，江疑毫不手软，一团雪球直接砸中了林霜的脸，他也中了几次招，但都只是砸在他衣服上，两人的胜负欲被点燃了，打得越来越激烈。 江疑一边闪一边叫道：“阿奇，来帮忙！” “怎么能叫帮手！不公平！”林霜一边狠命乱丢，一边愤愤地叫道。 “你也叫呗！”江疑一边无赖地嘻嘻笑道，一边又将一团大雪球直接丢过去，直击她的头。 “周奇，别帮他！他太坏了！帮我！”林霜一个雪球飞过来，大声叫道。 “喂！怎么能叫我的人！你挖我墙角！”江疑挑挑眉，闪身躲开，趁势抓起一团丢过去，再次正中她的面门，哈哈大笑起来。 周奇抿抿嘴，站在一旁安静地观战，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忽然一团雪球直直地朝他飞了过来，还来不及躲闪，身前闪过了一个人影，雪球啪的一声砸在了面前人的身上，江疑被冷得直龇牙。 “耶！中了！！”林霜高兴地跳起来，朝他咧咧嘴，“让你也尝尝跟雪亲密接触的滋味！爽不爽？” “干嘛？不帮你就攻击啊？”江疑拍拍灌进围巾里的雪，不满地喊道。 “纯属误伤！再说了你帮周奇挡下了嘛。”林霜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出其不意地丢过来一大团。 江疑赶紧拉着周奇躲开，一边促狭地笑道：“阿奇，站远一点，你林霜姐疯了。” “你才疯了！看招！” “还说你没疯！”江疑打趣道，闪身躲开。 两人再次不甘示弱地互相扔了起来。 “停停停！不玩了！”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后，林霜处于弱势，累得跑不动了，终于叫停求和，江疑实在是太狠了，每次都打中她的脸或者头，她的脸都被冻得麻木通红了，头发也沾湿了，狼狈不堪，而江疑依旧完好无损，顶着一张好看的脸嘻嘻嘲笑她，气得她牙痒痒，在心里恨恨地诅咒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这就不玩了？”江疑一脸笑意地淡定问道。 “不玩了！没看见我头发都湿了吗。”林霜瞪了他一眼，气愤地说道。 “怪我？是你自己挑起的。”江疑耸耸肩，转身对远远站在一旁的周奇笑眯眯地叫道：“阿奇，我们继续堆雪人！” “直男癌。”林霜哼了一声，用手抓抓头发，也朝周奇走去。 三人一边打闹，一边合力堆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大雪人，等头和身子的形状都出来了，江疑去树林折了两根细树枝做雪人的手，林霜也跑进厨房找来一根胡萝卜做它的鼻子，又找了两颗扣子做眼睛。 “大功告成！”林霜拍拍手套上沾的雪，高兴地叫道，打量了一会，总感觉还差点什么，想了一会儿，看向江疑坏笑道：“把你的围巾取下来，雪人要穿衣服！” “想得美。”江疑挑挑眉，直接拒绝。 “给它围上围巾才完美。”林霜依旧不屈不挠地说道，见他不为所动，接着转向周奇，引导他道：“周奇，要不把你的围巾给它，等回去了，姐姐再给你买新的。” “不行，这可是限量款的，你有钱也买不到。”江疑把周奇拉到自己身边，得瑟地说道，说完还心照不宣地朝他扬了扬下巴。 周奇抿了抿嘴，微微笑道：“嗯，这是伯母自己织的。” “切，小气。”林霜瞪了江疑一眼，只好作罢，酸溜溜地说道，“算了，不给就不给，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也去找我妈给我织一条。” “……” “一个雪人好孤独，江老师，我们再堆一个好不好。”周奇看了一会雪人，仰起头轻声问道。 “好啊，再堆一个更大的。”江疑爽快地点点头，蹲下来开始在它的旁边拢雪堆。 不一会儿，新的雪人又堆好了，和之前的那个并排而立，比它更大、更高，江疑动手在两个雪人的脸上画了个笑脸，满意地拍拍手，笑眯眯地对周奇说道：“好了，这个大雪人会一直守护着小雪人，它们都不会孤独了。” “嗯。”周奇看了眼两个胖乎乎的雪人，又看着他，抿嘴应道。 “对了林霜，你这纽扣在哪儿找的？”江疑看着两个雪人一模一样的眼睛，困惑地问道。 林霜退后了几步，一脸坏笑地说道：“我在你衣柜里找了件衣服，从它上面剪下来的。” “林霜？！” “别生气嘛，你又不常来，放在这边的衣服基本上也没怎么穿，反正放旧了也是要丢掉的。”林霜一边笑一边看准逃跑的路线。 江疑看着可爱的雪人，耸耸肩斜了她一眼：“算了，还挺合适的。” “当然了，这个扣子可是经过我精挑细选的。” “……” “阿奇，我帮你和它们合个影。”江疑笑容灿烂的对他说道，手已经冻得有些发僵了，忍不住收在袖子里捏了捏拳，活动血液，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好。” “阿奇，笑一个嘛。”见周奇看着镜头微微皱着眉，江疑忍不住嘻嘻笑道，指了指自己上扬的嘴角，又朝雪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你看雪人们笑得多开心。” 周奇的目光跟随着他的手的动作而移动，只见那双漂亮的手已经通红了。 “阿奇，快笑一个。”江疑笑眯眯地看着他。 “嗯。”周奇移开了视线，轻轻地露出一个笑容。 他快速的按了拍照键，满意的点点头：“好了，真乖！” “江疑，帮我也拍一张！”林霜蹦跶着上前，嘿嘿笑道。 “手机给我。”江疑把自己的手机揣回口袋里，忍不住朝双手哈了口气，又握了握缓解僵硬的手指。 “林霜姐，我帮你拍。”周奇赶在江疑前面从林霜手里接过了手机，轻声说道。 林霜毫不犹豫地笑道：“好啊，谢谢周奇。” 见用不着自己了，江疑站在两人身后赶紧趁机把手伸进外衣口袋里取暖，但是没有他想象中的热量，兜里也是一样凉，于是把两只手贴在脸上，冷得他一个激灵，忍不住龇牙，又只好赶紧放下来，不停的往手里哈气，连连感慨真是透心凉。 “好了，林霜姐。”周奇微微笑了笑，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可以吗。” “不错诶！挺会拍照嘛。”林霜看着照片开心地叫道，“谢谢啦！” 周奇笑着摇摇头，转身朝江疑走去。 江疑见两人过来了，赶紧垂下手，嘻嘻笑道：“好了？进去吧。” “嗯。”周奇走到跟前，一边轻声应道一边摘手套。 “阿奇，怎么了……”江疑不解地看着他，话还没说完，周奇就双手捧住了他的手，少年的温度从手心处传来，一股温热的暖流直通他的心窝。 “江老师，手会冻伤的。”周奇低头看着他的手，低声说道。 江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冰冷的触感连自己碰着脸都觉得难以忍受，更不舍得让他帮自己暖手，嘴角微微动了动，轻笑道：“没事阿奇，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他说着想把手收回来，却被周奇紧紧地抓住，少年的手还没有他的大，却小心翼翼地捧着，尽力把自己的热量传给他。 “谁说自己不冷的，啪啪打脸。”林霜走过来疯狂嘲笑他，忍不住幸灾乐祸地说道。 江疑吸了吸鼻子，淡定地说道：“我是不冷啊。” “不冷还要周奇帮你捂手？”林霜鄙视地看着他，扭头朝房子走。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是冷血动物。”江疑嘻嘻笑起来，不再拒绝，任由周奇握着他的手，慢悠悠的跟上。 林霜一脸坏笑地回过了头：“要不我帮你暖？” “离我远点，都说了是冷血动物么。”江疑斜了她一眼，拉着周奇径直越过她。 “切。” 回了客厅，周奇立即去厨房倒了一杯热牛奶过来，小声说道：“江老师，你暖暖手再喝。” “好，阿奇乖。”江疑笑眯眯地接过来捧在手里，缓和了许多。 “周奇，为什么只有江老师有，我也要。”林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撅着嘴耍赖地说道。 周奇怔了怔，不好意思地抿抿嘴，道：“林霜姐，我去给你倒。” “周奇真乖~” “霜霜，不许欺负周奇。”高玉琴瞪了女儿一眼，拆台的说道，“你自己没长手没长腿吗？” 江疑哈哈大笑起来，拽住准备去厨房的周奇，拉着他的衣角让他挨着自己坐下，一边从容地笑道：“阿奇，不用理她，越顺着她越得意，自己的事情就该自己做。” 高玉容和蔼地看着他，点头应和：“奇奇，江老师说的对，让你霜霜姐自己去。” “自己去就自己去。”林霜撇撇嘴，不服气地站起来去厨房。 “帮周奇带一杯过来。”高玉琴连忙叫道。 “……知道啦。”林霜心酸的应道，她这姐姐的地位也太低了。 周奇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她，立即乖巧叫道：“林霜姐，不用帮我倒了，我不喝。” “没关系，顺便嘛。”林霜爽快的笑道，“多喝牛奶长高。” “还说今天回去呢，路上这么大雪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林友看了眼落地窗外，太阳微微露了头，但雪还没化，猝然看过去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不着急，等明天雪化了再走。”高玉琴剥了个桔子，跟高玉容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喝完牛奶，江疑搭着他的肩笑眯眯地问道：“阿奇，我们去楼上看书？” “好。” “我也去我也去。”林霜放下杯子赶紧跟上。 三人进了书房，各挑了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着，林霜歪在一排书架底下，江疑和周奇则坐在窗台边的扶手椅上，冬日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他打了个哈欠，忍不住从书上移开目光，眯着眼打量起身边被金光包围专注看着书的少年，一时有些恍了神。 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周奇又轻轻搂住了他，黑暗中小声地问道：“江老师，明天雪人会不会就化了。” 下午太阳出来了，周奇不放心，上楼睡觉前出去看了眼两个雪人，见还是好好的才乖乖跟他回房间，江疑侧过身看着他亮如星辰的眼睛，有些不忍心地说道：“应该会吧，毕竟太阳出来了，温度一上升，它们坚持不了多久。” “哦。”周奇的声音里听不出太明显的情绪，只是简单地应道。 “江老师，你喜欢下雪吗？” 江疑轻轻笑了一声：“我还好，你呢？” “我喜欢，我从前最喜欢冬天，因为冬天农闲的时候，我们不用下地干活，我和爷爷就呆在屋子里围着火坑一边烤火，一边吃地瓜，无论外面多冷，我们都很温暖，柴火把整个堂屋都映照得亮堂堂的，暖黄的火苗跳啊跳，驱走了一整个冬天的寒意，爷爷还会跟我说他们老一辈的故事，很有意思，可惜在家的时候就是不常下雪。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下雪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宁静下来了，洁白又美好。” “是啊，白雪是上天送给人间的珍贵礼物，净化了世间的喧嚣与浮华，抚慰了人们奔波劳碌一整年之后的疲惫心灵，它们就像小天使一样。”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看得出来是很开心了，江疑忍不住笑了笑，道：“阿奇，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不过江老师，和你在一起，以后四季我都很喜欢了。”周奇微微抬起脸，认真地说道。 江疑看着少年乖巧地脸颊，听着他纯真的话语，周奇信任他，依赖他，他忽然有些懊恼，自嘲地想道还说自己酒量好，但昨晚明明就是喝醉了，否则怎么会生出那种奇怪的想法，竟会希望眼前的孩子永远不要长大，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就像小鸟本就属于蓝天一样，孩子终有一天也是要远走高飞的，江疑闭了闭眼，坚信自己昨晚一定是喝昏了头，才会闪过一丝非分之想，他努力赶走脑海里的杂念，况且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同性产生过任何想法，否则和张铭宇从小一起长大早就该擦出火花了，虽然两人走在一起，女生往往只注意他，但说老实话张铭宇其实长得挺帅的，毕竟他自认为生活中还没见到过几个比自己长得好看的男生，江疑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忍俊不禁，他一向都很喜欢小孩子的，对他也并没有任何不同，于是立马摆脱了迷茫，顿了片刻，他看着周奇微微笑道：“我也都喜欢，四季各有特色和风情，而且正是有了四季才构成了完整的生活。睡觉吧，阿奇。” “嗯。” 周奇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间，少年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江疑顿了顿，也坦然地回抱住了他，但胸口某个位置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渐渐灼得滚烫。 第36章 第 36 章 “江疑，起床没？”一大早，林霜过来敲他的房间门，“你妈让我来叫你，说吃完早餐就回去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江疑迷迷糊糊坐起来，听见门口林霜惊讶的声音：“周奇？” “林霜姐。” 江疑揉着眼睛下床过去，走到周奇身后搭着他的肩膀鼻音浓重地问道：“这么早就回去啊？” 林霜看着趴在周奇身上的江疑，又看看穿着大了几号睡衣的周奇，更惊讶了，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俩一起睡的？不是有空房间吗？” 江疑清醒了一些，从周奇的肩上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说道：“阿奇认床，晚上容易做噩梦，我就让他和我住一间了。” “哦。”林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大大咧咧地打趣道：“周奇，你这么大了晚上还要江老师哄着睡觉，那以后上大学了怎么办？要学会独立哦。” 周奇脸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好了，我们换好衣服就下来。”江疑失笑地拉着周奇返身回房间。 “行，你们俩快点，就等你们了。”林霜不再开玩笑，蹦蹦跳跳地离开下楼。 吃完早餐一行人出来准备回市区，外面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公路上的积雪也被清理干净，和来时一样，江国舟和高玉容两夫妻开一辆车，林霜跟她爸妈的车，江疑则带着周奇。 来到院子里，两个雪人已经融化了，只剩下两小堆辨不出形状的雪和一摊融作一片的水，其他人先行上了车，林霜一家率先开了出去，江疑和周奇走在最后，江国舟开车经过两人身边时，朝两人匆匆叫了一句：“我们先走了，你们跟上，路上湿滑，开车注意安全。” “知道了，爸，你们路上也慢点开。”江疑点点头，挥手示意不用等他们，“我带阿奇等会儿就直接回我的公寓了。” “那晚上带奇奇回家里吃饭呀。”高玉容连忙趴在车窗外叫道。 “好。” 院子里只剩下了江疑和周奇两人，天地又归于了宁静，远处山上的雪还没化尽，在太阳的映照下金光闪闪，晃得有些刺眼，江疑见他盯着雪人闷闷不乐，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安慰道：“阿奇，没关系，以后下雪了我们再堆更大更好看的。” “江老师，可是不管我们堆多少个，等太阳一出来了，它们还是不能陪伴彼此。”周奇盯着地上残存的雪，低低地说道。 江疑微微一愣，抬手遮在额头上望了望天上耀眼的太阳，轻笑道：“但是太阳出来了，它们就能真正在一起了。” 周奇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他。 江疑搭着他的肩，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地上的水，温声道：“两个雪人的雪水都化在了一起，不分彼此，所以永远都会相依为伴。” 周奇顺着他的话音看着地上那摊水，良久没有说话。 “这么一想，心情是不是好很多了？”江疑笑眯眯地问道。 “嗯。”周奇的语气又轻快起来，仰起脸看着他问道，“江老师，以后下雪你都会陪我堆雪人吗？” “只要阿奇想，我都陪着你。”江疑哈哈笑道，拉着他的胳膊朝跑车走去，“回去吧。” “好。”周奇抿抿嘴，轻快的跟上他。 春节几天，高玉容夫妻俩拉着江疑和周奇四处拜年走亲访友，江疑本来不想去，一些远房亲戚以及他父母生意上的朋友他又不是很熟，父母自己去走走就行了，但高玉容偏不同意，说即便他不去，他们也要带周奇出去走走，那些亲朋好友家里也有和周奇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好多认识一些人，让他交些朋友，大家吃吃饭聊聊天，总比闷在家里新鲜，江疑只好无奈地答应，带着周奇一起和父母整天串门，有的压根自己都没一点印象，也只能叔叔伯伯婶婶阿姨的一通叫，叫完过后就不记得谁是谁了，高玉容逢人就夸周奇，给别人介绍家里的新成员，把周奇都说得不好意思了，只能紧紧贴着江疑，江疑走哪他走哪，江疑坐哪他坐哪，他只差没有跟着江疑去上厕所了，更别说和主人家的同龄孩子交朋友了，人虽然不认识几个，不过红包倒是收的不少，但也都一一被江疑或者高玉容夫妻回包了红包给人家孩子，并且数额绝对只多不少，过了初十，才终于差不多拜访完了消停下来，从最后一家出来回了公寓，江疑只觉身心俱疲，瘫在公寓的沙发上只想宅个十天半个月不出门，连连感慨维系人情关系实在是太麻烦。 “江老师，喝牛奶吗。”周奇替他倒了一杯牛奶过来，乖巧地问道。 “谢谢阿奇。”江疑坐起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吸了吸鼻子问道，“你不累吗？” 周奇抿抿嘴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摇摇头道：“挺有趣的。” “是吗。”听他这么说，江疑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累了，轻轻笑了起来。 一杯牛奶还没喝完，“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江疑无奈地皱皱眉，不会是高玉容又来拉他们去拜年吧，转念一想父母明明说过该走的亲戚都走完了，放下杯子正准备去开门，周奇很乖地在他之前站了起来，江疑便继续惬意的瘫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牛奶。 “周奇！新年快乐！”门刚一打开，赵一响激动的声音叫道，把周奇吓得微微一退。 “新年快乐。”周奇微微笑道，侧身让他进来。 江疑听见门口的动静，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地进来，他依旧保持着整个人陷在懒人沙发里的闲适姿势，慵懒地打着招呼：“原来是赵一响，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赵一响礼貌地笑了笑。 “你来接你的猫吗？”周奇有些面露尴尬地问道，一边去给他倒水。 “对。”赵一响欢快地说道，“顺便邀你去我家玩。”他说着四处看了看，却连猫的影子都没看见，接过周奇递过来的杯子，疑惑地问道：“猫呢？” “我们把它寄养在宠物店了。”周奇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小声地说道，“江老师对猫过敏。” “我之前没和阿奇说我过敏的事。”江疑站了起来，对他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现在去把它接回来。” “江老师，我和你一起去。”周奇赶紧跟上来，不放心地说道。 江疑拍拍他的肩笑道：“没事，有猫箱，我不碰它就行，客人还在家，你要把赵一响一个人扔家里吗。” 周奇不好意地回头看了眼赵一响，这才点点头，轻声道：“好，我在家等你。” “嗯。”江疑说着拿着车钥匙出门。 见赵一响看着他一直没说话，周奇有些自责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没经你的同意把你的猫送走了，本来江老师想忍耐一下让我养的，但是他过敏的时候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我就让他把猫送去宠物店了，你别生气，那家宠物店就在附近，叫小主假日，我去店里看过他们那里的环境，很舒适的，而且他们都是专业的宠物医生，一定会比我照顾得更好，你不用担心。” 小主假日他知道的，的确专业，规格高，价格也高，一天就要五百元，宠物在那里肯定能被照顾得很好，完全不用担心，赵一响打量着他，听出他语气里的抱歉和隐隐的对江疑的关心，停顿片刻笑了起来：“没事，我没生气，就是有点可惜，看你那么喜欢米团，想借这个机会让它好好陪陪你，但没想到因为你的老师过敏导致你不能跟喜欢的东西亲近。” “不能怪江老师，过敏不是他能控制的，他也不想的。”周奇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赵一响瞥了他一眼，试探性地说道：“不过没关系，再等几年，等以后长大能够搬出去自己住了，你就可以养了，想养多少只就养多少只，我们的猫还可以做朋友。” 周奇微微皱了眉，平缓地说道：“我喜欢猫但不一定要自己也养一只，养猫挺麻烦的。” 赵一响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听完愣了愣，随即无所谓地笑道：“算了，既然你家不能养猫，以后经常来我家找它玩吧。” “嗯，谢谢你。” “有什么好客气的。”赵一响爽快地笑起来，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正好我家猫也很喜欢你，它一向很认生的，不知道怎么第一次见你就跟你那么亲近。” 周奇正想说话，门外传来了动静，他立即朝门口跑去，赵一响看着他飞奔过去的背影，有一丝失落。周奇赶在江疑开门前就先替他把门打开了，接过他手里装猫的背包，小声说道：“江老师，我来拿。” 江疑吃惊地看着他，笑道：“听见声音了？要是一个人在家别这么贸然开门，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我知道是你才开门的。” “耳朵这么灵？还能分辨出我的脚步声？”江疑挑了挑眉，不可思议地笑道，跟着他往里走。 “嗯。”周奇抿了抿嘴，抱着猫箱来到客厅。 赵一响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隔着透明箱盖看着里面肥嘟嘟的橘猫，开心地逗着它：“米团，想我没？” 橘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把脸扭向了另一边，赵一响故作生气地敲了敲盖子：“不理我？才分开几天就不认主了吗？” 周奇微微笑了笑，把猫咪背包朝前送了送，道：“你带回家吧。” 赵一响却没接，继续由他抱着，就着他的姿势站在他面前轻轻敲着箱盖，一边逗猫一边随意地说道：“你去我家呗，明天就要开学了，今天好好地玩一玩，我好久没和你一起玩了，这么久没见，都想你了，回来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 见周奇抱着猫箱在考虑，赵一响继续说道：“我们下午可以在家看一部电影，然后出去玩滑板，晚上就在我家吃饭，从我妈的老家回来的时候我们带了好多特产，你不是四川人吗，川渝不分家，应该很久没有吃到正宗的家乡菜了，周奇去嘛，我妈也念叨着你，让我多带你回家吃饭呢。” 江疑靠在沙发上听他说到川渝，不自觉地瞥了他一眼，只见周奇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那我们走吧。”赵一响雀跃地叫道，说着先走到江疑跟前，有礼貌地问道：“老师，一共多少钱，我微信扫码转给你。” 江疑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了。” “那家宠物店的费用不便宜，我还是转给你吧，不能白占便宜，差不多是十四天对吧。”赵一响坚持道，他拿着手机飞快地算了算，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稍稍吓了一跳，都够买好多只它家的猫了，“一共是7000？” “我手机里总共只有5000元，这些先给你，等我回家了让我妈给我转账，剩下的我再补给你，可以吗？你把收款码调出来吧。”赵一响有些尴尬地说道，被老妈知道了，回家了免不了要挨一顿骂，但毕竟是自家的猫，不能让别人替自己出这个钱。 周奇听到数额也惊住了，他不知道把一只猫寄养在宠物店居然花了江疑这么多钱，虽然他是很有钱，对他来说压根就不值得一提，但是他还是有些自责，又想到他之前过敏的症状，更加难受了，抱着猫箱默默地低下了头。 江疑瞥了眼赵一响，不放在心上地笑道：“不用了，我们没经你的允许就把猫送去了宠物店，怎么还能让你掏钱。” “你不收的话，那我转给周奇，让他转给你。”赵一响没辙了，见他不拿出手机，只好说道。 江疑耸耸肩，失笑地看了眼他，忽然瞥见周奇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立即知道他肯定又在自我责备了，轻叹了一口气，小孩什么时候不这么敏感就好了，于是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阿奇，去和赵一响玩吧，玩的开心，趁着假期最后一天开开心心的玩。” “哦。”周奇闷闷地应道。 赵一响这才回头注意到他似乎情绪低落，意识到江疑估计没告诉他一共花了多少钱，结果被自己给抖了出来，要不是他把猫送过来，就没这事了，他看了眼周奇，也走了过去，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笑道：“走啦！去玩啦！” 江疑看着被拽走的少年，手在空中僵了一会儿，半晌才收回来，他盯着赵一响紧紧抓着周奇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直到门砰地被关上了，这才反应过来收回视线，回到懒人沙发旁边继续坐下，整个人陷在里面把脚搁在茶几上眯着眼打盹。 赵一响拉着周奇下了楼，把猫从背包里抱了出来，接过他手里的包然后把胖橘猫递给他，揉了一把猫咪的头，开玩笑道：“给你抱着吧，它现在跟你比跟我还亲，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跟他是同类。” 周奇抱着猫咪给它顺了顺毛，听到他的这最后一句话，立马想也不想干脆地否定：“不是。” 见他较了真，赵一响忍不住笑起来：“我开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你当然不可能是猫，真有猫妖成了精，还不早就被抓去做研究了。” “周奇，我把钱转给你吧，你转给他。”赵一响拿出手机找到他的微信，准备转账。 “江老师说不用了，你不用给我转。” 赵一响朝他晃了晃手机，示意道：“我已经转了，你收一下。” “江老师不会收的。”周奇摇摇头，腾出一只手摸着怀里的猫。 “他是不是很有钱？”赵一响随口问道，也伸手过去抚摸被他抱着猫，不小心触碰到了到周奇的手，被他条件反射地缩回去了，赵一响顿了顿，继续毫不在意地给它顺毛。 “嗯。”周奇轻轻地应道。 “看出来了，花钱很大方，他停在楼下的那辆车是法拉利，我查了一下要三百多万。” 周奇不解地看着他：“你查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赵一响眼睛闪了闪，避开他的目光，尴尬地笑道。 “不过那辆车是他朋友送的。” 赵一响惊讶的问道：“什么朋友？能送一辆这么贵的车当礼物。”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他们合伙开了公司。” “不会是女朋友吧，或者是对你老师有意思？”赵一响觑着他，开玩笑道。 “不是，那是个男生。”周奇平稳地说道。 “男生怎么了？男生就不能喜欢男生了吗？”赵一响故作随意地说道，试探着他。 周奇脚步微微一顿，看了他一眼，镇定地说道：“不是，就是上次去故宫挽着长发姐姐的那个男生。” “哦，穿高跟鞋的那个？”赵一响记起来了，那个姐姐看起来似乎比另外几个人都要大，但挺漂亮。 “嗯。”周奇悄悄瞟了他一眼，小声问道，“赵一响，你很了解男生喜欢男生吗？” “你说同性恋啊？”赵一响不自然地收回了在他怀里摸着猫的手，“也不算是很了解吧。” “同性恋？”周奇疑惑地问道。 “你之前没听说过这个词吗？”赵一响似乎有些惊讶。 周奇点点头，诚实地答道：“嗯。” “就是喜欢和自己相同性别的人，女生喜欢女生，男生喜欢男生，都叫同性恋，跟男生与女生的异性恋相区别，它们本来都是两个很平常的名词，只不过提到伴侣，大家总是默认为异性，说到爱情和婚姻，人们也往往总是心照不宣地想到男人和女人，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关系，所以异性恋不会被刻意提及，因为它是大众都认可的，就像人们不会去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妈妈是女人，自己的弟弟是男孩一样，但有一少部分群体不是这样的，他们喜欢同性，于是便有了同性恋这个词来与他们区分，这个词本来只是一个客观描述，但因为这种关系的小众渐渐潜移默化地带上了歧视色彩，它往往成了异性恋们用来称呼与他们不一样的人的词，很少有人会公开用它来自称。”赵一响仔细地给他解释，说到最后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低落。 “哦。”周奇明白了，沉思了片刻黯然地问道，“所以男孩子喜欢男孩子是不是不正常？他们是不是不可能在一起？” “不是。”赵一响毫不犹豫地说道，“其实异性恋也好，同性恋也好，它们都是爱情，为什么一定要用性别区分？喜欢同性并没有任何不正常，只是那些看到与自己不一样的人产生的一种排外厌恶心理，他们觉得跟他们不一样的人便是异类，可他们却忽略了这世上本就是多元的，谁又能跟谁一样，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对别人的选择进行干涉，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不管是喜欢异性的人，还是喜欢同性的人，他们剖开来看都是一颗炙热鲜红的真心，没有任何差别。” 周奇微皱的眉毛舒展了一些，想了想继续问道：“那男生和男生也可以结婚吗？” “在我们国家还没有被法律认可，但在有些别的国家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了，不过婚姻也只是一纸证书，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吗。”赵一响释然地说道。 “嗯。”周奇抱着猫有些佩服的看了一眼他，感觉身边的人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赵一响，他居然懂这么多，说的话也给了他一些力量和支撑，周奇不禁对他又有了更多的好感，便朝他微微笑了笑。 赵一响猝不及防地看见他的这抹笑容，有些局促地抬手去摸他怀里的猫。 “你知道这么多，也喜欢男生吗？”周奇脱口而出，刚说完就心虚了，他低下头看着猫咪。 “不……不是，我只是在书上看见过这方面的内容。”赵一响慌了片刻，赶紧说道，一下又一下地顺着猫毛，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哦。”周奇松了一口气，庆幸对方没注意到那个有些微妙的“也”字。 两人上了电梯，赵一响连忙转移话题：“周奇，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没有，你定吧，我都可以。” “看喜剧片怎么样？” “好。” 第37章 第 37 章 江疑听见开门声一下就就醒了，灯啪的一声打开，眼睛被晃得眯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周奇不在家吃晚饭，他也就懒得动了，在沙发上坐着睡了一下午直到现在。 “江老师？”周奇抱着两个小罐子走进来，显然被吓了一跳，没预料到客厅里有人，灯没开还以为他出去了。 江疑连忙坐了起来，换了个姿势，笑眯眯地说道：“阿奇，回来了？” “你吃晚饭了吗？”见他似乎刚睡醒的样子，周奇不由得担心他还饿着肚子。 “吃过了。”江疑连忙说道，泰然地对他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拿的什么？赵一响给的？” “嗯，一罐怪味胡豆和一罐榨菜，他们从重庆带回来的。”周奇把榨菜放进了厨房，拿着怪味豆回到客厅，他出来时赵一响的妈妈非要塞给他一大包东西，说是家乡的味道，让他拿回来也给他家大人尝尝，最后实在拗不过只好拿了两罐，他在江疑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拧开盖子递过去小声说道：“江老师，你吃吗。” “好吃吗？”正好他肚子饿了，江疑毫不客气地接过小罐子抓了一把嚼起来。 “我觉得还好，不知道江老师你喜不喜欢。”周奇看着他小声说道。 江疑又抓了一把，悄悄瞥了他一眼一边嚼一边说道：“还不错。阿奇晚上吃的什么呀？赵一响家里做了什么好菜？” 见他吃得这么大口，周奇不相信他吃晚饭了，而且房间里也没有饭菜的香味，虽然做饭他不会，但外卖可以排除了，周奇狐疑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相信地问道：“江老师，你吃的什么？” 江疑愣了一会儿，匆匆反应过来说道：“我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碗面。” “哦。” “赵一响家做了什么好菜？吃饱没？”江疑见忽悠过去了，继续笑眯眯地问道。 周奇瞄了他一眼，老实地摇摇头说道：“没吃饱。” “不是说是家乡菜么，怎么会没吃饱？”江疑挑挑眉，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难道他们家做的也不正宗，菜不好吃？”没等他说话，江疑放下怪味豆，嘻嘻笑起来打趣道。 周奇看了他一眼，平稳地说道：“不是。” “那是？”江疑一边笑一边从懒人沙发上站起来，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拉着他的胳膊起来往外走，笑眯眯地说道：“既然没吃饱，那我带你出去吃。” “嗯。”周奇抿抿嘴，看着他的背影轻快地跟上。 两人下了楼，江疑打开车门朝他示意：“阿奇，上车。” “江老师，我们在小区外面随便吃一点就好了。”周奇不解地看着他。 “上车，带你去吃好吃的。”江疑扬扬下巴，笑嘻嘻地说道。 江疑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打量看着车窗外的周奇，忽然听见他小声地说道：“江老师，对不起，赵一响把钱转给我了，但是我没收。” “干嘛和我说对不起，我本来就跟他说了不用给我钱，没经过他直接把猫送去了宠物店，自然是不能让他花冤枉钱，而且我一个大人收小孩子的钱，他家长知道了岂不是要来找我说理。” 江疑满不在乎的安慰他道：“你们俩是好朋友，他非要转给你并且他家长已经知道的情况下，你收下也是没问题的，但不用给我，就当我给你的零花钱了，不过你不收是对的，很有原则。” “可是因为我，让你白白花了那么多钱。”提起零花钱，周奇更是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江疑每个月都给他微信里转一万块，起初他不收，江疑直接拿着他的手机替他接收转账，让他出去玩的时候好用，但他在学校吃食堂，跟江疑在一起也都是他付款，他自己很少有用得上钱的地方，所以基本上就没怎么花，只是偶尔和赵一响出去会花个零头，“江老师，你以后不用给我那么多零花钱了，我用不了那么多。” “用不了就存着呗，当你以后上大学的学费。”江疑扭头狡黠一笑，慢悠悠地说道：“或者就当以后给你娶老婆准备的彩礼钱也行。” 周奇脸心里一紧，看着窗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见他没反应，紧接着江疑哈哈笑起来，戏谑地说道：“阿奇，你别一听当彩礼钱，就不舍得花了啊，大胆地花，以后结婚的时候要是存得不够，我再补上，要多少有多少。” “江老师。”半晌周奇才幽幽地开口，打断他不正经的笑声。 “阿奇，没事了，照顾那只猫花的一点钱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知道我很有钱的。”江疑依旧没个正形地笑道，“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的钱你随便花，现在你好好学习，将来没准挣得比我更多，说不定以后就轮到你来养我了，那我岂不是赚了。” “再说了宠物店是我找的，所以你不用自责，比他家便宜的很多，但因为是阿奇喜欢的东西，所以要珍视好好对待呀。”江疑没等他说话，继续嘻嘻打趣道，“而且阿奇是为我好才提出把猫送去宠物店的，难道我不是比钱更贵重吗？” “嗯。”周奇红了脸，释然地笑了，默默想道，是的，江老师比世上一切的东西都要贵重。 开了半个小时左右，跑车停在了一家大商场楼外，晚上的商业街灯火辉煌，再加上还是正月里，路灯上都挂了红红的灯笼，更加喜庆。江疑带着周奇目的明确地直奔一家餐厅，来到店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就吃这家。” 餐厅门口也挂上了大红灯笼应景，店里很热闹，红红火火的，周奇抬起头看了眼招牌，抿了抿嘴：“好。” 店门口的服务员小哥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新年快乐！先生您好，请问几位？” “两位。”江疑搭着周奇的肩膀跟着服务员往里走，笑眯眯地对他说道，“我在网上查了，这家四川火锅店据说特别地道。” 服务员听见他的话也转过头来笑了：“先生说得没错，我们家是老字号了，总店就在四川本地，全国连锁的，自然很正宗。” “我家小孩就是四川的，正不正宗他一吃就知道了。”江疑朝服务员笑嘻嘻地说道，语气里掩不住的骄傲。 服务员一听立马亲切地用四川话和周奇打招呼：“小弟弟也是四川的呀？过年这几天店里做活动，四川客人全部八折优惠哦！再免费送你一瓶饮料！” “嗯，谢谢。”周奇腼腆地笑了笑。 “阿奇，你怎么不说四川话，我觉得你们的方言特别有意思，说一个给我听听呗，我还从来没听你说过，一定特别可爱。”江疑笑眯眯地打趣道。 周奇红着脸抿了抿嘴没说话。 两人在一张桌子上坐下来，江疑把菜单拿给他，笑道：“阿奇，你来点吧。” “好。”周奇很快的点好菜。 “锅底呢？”服务员小哥微笑着问道。 “牛油锅。”周奇看了眼江疑，知道他不能吃太辣，想了想接着用四川话小声对服务员说道：“还要一个番茄锅。” “要得！”服务员立马欢快的用四川话应道，转身去准备上菜。 江疑看着周奇哈哈笑起来，往前凑了凑，嘴角含笑地故意问道：“阿奇，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周奇抿抿嘴不说了，低下头微微红了脸。 江疑嘿嘿笑起来：“的确好可爱。” “冬天就该吃火锅！太爽了！”菜陆陆续续端上来，江疑一边往锅里下肉和蔬菜，一边感慨。 “嗯。”周奇乖巧地应道。 看他从火红的油锅里捞起一片牛肉蘸了蘸碗里基本上也是红油和辣酱的调料，面不改色的一口吃了下去，感觉自己的味蕾也被刺激了，江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尝试性地也从他那半边锅里捞起来一片肉，闻起来还挺香的。 “江老师，这个很辣的，你应该吃不了。”在他把筷子伸进嘴里的同时，惊得周奇连忙叫道。 听到他的劝告已经迟了，江疑一口下去直接辣得呛了起来，咳嗽几声后忍不住连连吸气：“太辣了——好辣——” 周奇赶紧递过来一杯酸梅汤：“江老师，这个你吃不了，对你来说很辣的。” “我只是想试一下。”江疑灌了一大口酸梅汤，还是有点没缓过来，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是阿奇厉害，我不敢试了。” 周奇抿抿嘴，给他从番茄锅里捞了一大勺肉和几片蔬菜，小声道：“番茄锅也挺好吃的。” “对。”江疑点点头，老实本分的只吃清汤的了，大口吃起来，“不过我还是羡慕你能吃辣，能尝到不一样的滋味。” 见江疑吃的比自己还多，周奇乖巧地认真吃着，悄悄瞄了他一眼没有揭穿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过了一会，江疑忍不住问道：“赵一响他妈妈是重庆人，那他是不是也很能吃辣？” 周奇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到赵一响，但还是老实地说道：“他吃不了，虽然他妈妈是重庆人，但他不是，他一直长在北京，过年过节才偶尔去一次重庆，在家里他妈妈为了照顾他们家人的口味，做菜也不怎么放辣椒，所以他不是很能吃辣，有时候她妈妈馋了，单独做一些重庆特色菜，他偷吃了几口就吃不了了。” “哦。”江疑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更加愉快了，往红艳艳的牛油锅里下了一盘子菜，又朝自己的番茄锅里也下了一些进去，高兴地吃起来。 周奇不明白江老师为什么情绪一下子这么高涨，见他笑得开心，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阿奇，多吃点，别光吃辣的，清汤的也吃一点，中和一下。”江疑笑眯眯地从自己这侧的番茄锅里捞起牛肚给他。 “嗯。” 结账时，服务员小哥用四川话快活地问道：“小弟弟，怎么样，我们这儿的味道正宗吗？” “正宗。”周奇看了眼江疑，用四川话小声回答。 服务员开怀地笑起来，送两人出门，一边笑道：“小男娃儿好乖哦！两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要得！”江疑也有模有样地学了一句四川话，愉快地笑道，微笑着冲他点点头，搭着周奇的肩膀去停车场，一边打趣道：“阿奇，我说得好不好？” “好，很标准。”周奇抿着嘴轻快地应道。 江疑笑得更爽朗了。 车停在了小区楼下，两人又在附近散了会儿步消消食才上去。 “把你的书包收拾好，该带的作业清理好，明天开学别落东西了。”回了家，江疑靠在沙发上一边惬意地看电视，一边叮嘱道。 周奇乖巧地点点头：“嗯，都整理好了。” “那看会儿电视就早点去洗漱睡觉吧，明天又该早起了。”江疑把遥控器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 “好。” 江疑还有几天才开学，早上送周奇去了学校，于是继续回家睡了个回笼觉，没有孩子要操心，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叫了个外卖，下午闲得无聊，想着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张铭宇了，便溜达着去公司看看他。 各个公司初七已经开工了，大厦一楼大厅挂着红红火火的年画和福字，写着辞旧迎新，很是喜庆，江疑乘电梯直上十六层，出来时公司前台小姐姐惊地瞪大了眼睛，立马笑开了花叫道： “江总好！您好久没过来了。” “李叶，新年快乐！”江疑冲她微微一笑，提步朝里走，前台小姐见他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兴奋地要晕厥了。 一路走进去，工位上的员工们不停地朝他打着招呼，一个个都吃惊地不行，江疑也都一一回应，新来的一些员工没见过他，只知道老板有两个，张总没有架子，工作起来要求虽然严格，工作之余却能和他们轻松混在一起，但另一个神神秘秘从来没露过面，只知道姓江，以为会是什么性格古怪讨厌跟人打交道的古板大叔，见其他同事的反应，这才知道原来公司二把手没想到是个笑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阳光帅哥，得以见到真人，纷纷跟着高兴地问好。 正要去办公室找张铭宇，正巧他拿着一个文件夹出来，一边走一边翻开看，江疑笑嘻嘻地凑上前搭上他的肩膀：“张总，我不来找你，你就不会主动来找我啊，真没义气！大过年的怎么着也得来给我拜个年啊。” 张铭宇嘴角抽了抽，抬起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爪子拿开，没看见我在忙吗。” “合同啊？怎么还要你亲自送出来，你秘书呢？”江疑看了眼他手里的文件，笑嘻嘻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秘书陆颜颜的身影。 “她请假了，过了正月十五才回来。”张铭宇一边走一边瞧了他一眼，眼睛一转坏笑道：“要不你过来给我当几天秘书？” “我这样的人才当秘书不是浪费了么。”江疑嘿嘿笑道。 张铭宇把文件交到财务部，和他一同朝茶水间走去，一边打趣道：“你家小孩儿上学去了？无聊就想到来找我了？” “我是这样的人吗，这不是好久没看见你，想你了么。”江疑嘻嘻笑道，进了茶水间，给自己接了一杯咖啡。 “别恶心我了。”张铭宇一边泡茶，一边从容地说道。 “你也太伤我心了！大过年的，我好心好意来看看你，亲自来慰劳咱们为公司操劳的张总，你太不给面子了。” “停停停！是我给的分红不够还是怎么了，你要这么为难我。”张铭宇白了他一眼，“况且有你空手上门给人家拜年的吗，你要真没事干，就来上班。”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回办公室。 “咱俩这交情，还带礼物多见外，人到了就行了。”江疑端着咖啡笑嘻嘻地跟上，打趣道：“在徐暖家过年过得开心不？都见她家长了？” “对。”张铭宇直爽地点点头承认，“她父母人还不错，很民主和蔼。” 江疑看着他促狭一笑，压低声音问道：“你们俩睡过了？” “没有，分开住的，在她家我住客房。”张铭宇喝了一口茶，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整天脑子里想什么。” “那之前也没睡过啊？”江疑惊讶地问道。 “……没有。”张铭宇拖长了尾音，迅速的拉开办公室的门进去然后砰地把江疑关在了外面。 江疑险些撞到了鼻子，捏了捏鼻梁毫不介意的推开门，钻进去继续追问道：“那你父母这边呢？带她回过家没？” “兄弟，我在上班诶！”张铭宇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电脑，忍着想锤他的冲动。 “我知道啊，我又没打扰你。”江疑耸耸肩，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本正经地问道：“所以你到底带她回家见你爸妈了没？” “出去。” “你不说我就不出去。”江疑嘻嘻笑道，把脚搁在了小茶几上。 “还没有，我爸妈不同意，一直没找到机会带她回去，我自己也有很久没回家了。”张铭宇提到父母，皱了皱眉无奈的说道。 “我就说你爸妈不会同意吧，那你打算怎么办？让徐暖一直等着？”江疑不用猜就知道，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毫不惊讶的问道。 “她知道我父母不接受她，我爸给她打过几次电话让她跟我分手，但她说只要我不放弃，她就愿意等着我娶她，哪怕最后还是得不到我父母的祝福也没关系。”张铭宇满脸痛恨但又无可奈何地说道。 “看不出来徐暖对你还挺深情，那你也是认定她了？”江疑同情地看着他，不再嬉笑，认真地问道。 “嗯。”张铭宇停顿片刻，平缓地说道。 “真想好了？将来打算跟她结婚？”江疑想了想，慢悠悠地开口，“我知道你跟你爸妈一直有矛盾，不想按照他们给你规划的路走，你爸妈想让你接手家里的公司，你不愿意，可以证明自己，跑出来创业，但是感情的事，尤其是婚姻大事，你得想清楚，不能拿它当做你跟父母反抗的工具，如果只是为了向你父母证明你要摆脱他们的控制，到时候你不仅会后悔，还会伤害了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我跟徐暖在一起只是为了气我爸妈？我就不可以是真心喜欢她吗？你很了解我吗？”张铭宇无端动了怒，气愤地吼道。 “我只是作为朋友提个醒，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蒙蔽了自己的心，但自然没权干涉你的感情，反正好好把握吧。”江疑摸了摸下巴，毫不介意地笑道，“你们若是真的相互喜欢，我当然祝福了，也会尽我的力量支持你们冲破阻拦在一起。” 张铭宇瞥了他一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了缓语气，抱歉地冲他笑了笑：“我心里有分寸，都是成年人了，我又不是小孩儿。” “你居然敢吼我，跟我道歉。”江疑的正经没坚持两分钟，立马嬉皮笑脸地说道。 “……不要得寸进尺。” “谁得寸进尺了，我好心仗义直言，却惹来一顿骂。” “谁骂你了？不过是声音大了些，少给我碰瓷了。”张铭宇翻了个白眼，给他丢过来一堆文件，“回你办公室去，给我上班！” 江疑稳稳地接住，笑嘻嘻地说道：“工资要另算的啊。” “你掉钱眼里了？年入几百万还嫌少？家里那么多钱你不工作当个浪荡子都够花了。”张铭宇忍不住又砸了一堆文件夹过去。 “钱自然是越多越好么，养孩子容易吗，哪儿不要花钱。”江疑嘻嘻笑道，说得有理有据，想了想补充道，“，我还得替他存彩礼钱呢。再说了你怎么不好好当你的富二代，我家还没你家有钱，你不也出来创业了么，别跟我说你创业是气你爸妈，人家赌气都是狠命糟蹋家里的钱，尽情挥霍，没见过你这么积极向上的。” “滚！” 江疑拿着文件悠闲自在地出去，一边朗声笑道：“记得打我卡上——” 门刚关上又被打开了，张铭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怎么了？” 江疑探头进来笑眯眯地说道：“对了，忘了说等会儿我得提前下班，要去接阿奇放学。” “知道了，咱俩又不是上下级，用不着跟我汇报。”张铭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我就是单纯的炫耀一下。”江疑嘻嘻笑道，转身带上门去自己的办公室。 张铭宇无语地看了眼关上的门，继续看电脑里的工作数据，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道：“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我还是董事长呢，我也能随时下班，我下班了还有女朋友陪我吃饭呢……” 第38章 第 38 章 “阿奇！”学生们陆陆续续出来，江疑靠在车身上，一眼看见了和赵一响并肩过来的的他，立即兴奋地叫道。 周奇和赵一响道了别便加快步子走了过来，轻轻叫了他一声。 江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满脸笑意地说道：“看，这是什么？” 一只枕头大小的肥胖加菲猫玩偶正趴在副驾驶座上，一副懒洋洋的表情，让人很想去揉它，下班回家取车时经过了一家精品店，他一眼就瞥见了橱窗上摆放着的这只玩偶，毫不犹豫地去买了下来，江疑高兴地把它抱起来塞进周奇的怀里，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喜不喜欢？新年礼物。” 周奇愣愣地看着玩偶猫，有点没反应过来，娃娃很松软，绒毛很柔顺，抱在手里很舒服，他不由自主地顺了顺猫咪背上的毛，一双透亮的眼睛看向江疑微微弯了弯，欢愉地应道：“喜欢。” 江疑很满意他的反应，笑嘻嘻地说道：“既然养不了真猫，那就养一个猫咪娃娃，而且还不用给它喂食，不用担心它生病，省去了很多麻烦。” “嗯，谢谢江老师。”周奇抿嘴笑起来，双手把加菲猫抱在怀里，开心地上了车。 江疑带周奇在外面吃了饭才闲适地开车回小区，进了公寓，周奇正想着把玩偶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他抱着加菲猫一会儿放在沙发上，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又抱起来，走过去放在电视墙旁边的小储物柜上，似乎也不是很合意，江疑笑了笑慢悠悠地说道：“阿奇，放在书房吧。” 周奇抱着玩偶不解地看着他，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江疑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道：“放在书房的小床上，新学期开始了，阿奇也要有新的进步了，开始慢慢学会独立，林霜姐说得对，你是大孩子了，应该自己睡了，这么久环境也都适应了，晚上有加菲猫陪着你，和我陪着你是一样的，害怕的话就抱着它，而且我就在你隔壁，晚上也不关门，我相信阿奇能做到的，对不对？” 周奇看着他的眼光暗了暗，半晌才低低地说道：“好。” 江疑有些不忍心，在沙发上坐下来不看他，故作轻松地说道：“那去放好吧，然后去我房间写作业，有不懂的就叫我。” 周奇没接话，江疑听见了他朝房间走去的很轻的脚步声，暗暗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这是为了他的成长好，总有一天他要独立的。 晚上不待江疑进卧室催促，周奇就收了书本出来主动去洗漱，然后回书房的小床睡觉，就连江疑过来跟他道晚安，他也没有回应，匆匆进了书房，像是刻意避开和江疑的接触，让他知道自己不开心了，江疑站在门口看了眼在床上乖乖躺好的周奇，庆幸他倒是没有砰的一声把自己关在外面，失笑地摇摇头，小孩儿闹情绪还挺可爱，他看了一会儿才替他关了灯，转身去洗澡。 吹干了头发，江疑也回房间休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几个月以来一直都是周奇抱着他的腰睡觉的，他都成习惯了，身边突然空落落了，倒让他不适应了，江疑翻来翻去感觉什么姿势都不舒服，最后索性把头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入眠，他有些哭笑不得，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依靠谁了，不知道在被子里蜷了多久，江疑还是睡意全无，猝然坐了起来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去对面书房，想看看少年睡着了没，他踮着脚摸黑来到床头，小心翼翼地蹲下来，黑暗里周奇似乎睡得很熟，抱着加菲猫，他的脸贴着玩偶的小胖脑袋，呼吸匀称平稳，江疑撑着下巴端详了良久才放心地又轻手轻脚地出来，松了一口气回房间继续躺下，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进入睡眠。 刚感觉自己进入深度睡眠，闹铃就响了，江疑挣扎着坐起来关掉手机闹钟，换好衣服出去叫周奇起床，没想到周奇比他还早一步，他去书房时，周奇已经不在小床上了，于是他径直去卫生间，周奇正洗漱完出来。 “阿奇，早啊，昨晚睡得好不好？”江疑揉了揉眼睛，倚在门框上笑眯眯地问道。 “嗯。”周奇轻轻地应道，听不出任何情绪，本想低头错开，却瞥见江疑脸上明显的黑眼圈，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轻声问道：“江老师，你昨晚没睡好？” 江疑吸了吸鼻子，淡定地摇摇头道：“没有啊，我睡得很香。” “哦。”周奇低声说道，准备出去。 “去我房间找衣服换好，等我洗漱完送你去学校。”江疑进了卫生间，一边挤牙膏一边笑道。 “好。” 江疑送周奇到了学校，本想回家继续睡觉，忽然想到答应了张铭宇这几天去公司上班，虽说他是合伙人，通勤时间可以为所欲为，不受打卡的约束，但还是不要迟到的好，毕竟已经做不到按时下班需要早退了，再迟到会给其他员工带来不好的影响，于是在外面简单吃了个早餐，就准时去公司了。 “你昨晚干嘛了？没睡好？”刚进办公室，张铭宇看见他一脸无精打采哈欠连天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江疑耸耸肩，搭着他的肩膀往里走：“没干嘛，应该是下午咖啡喝多了，失眠。” “稀奇，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你喝咖啡喝失眠了，睡前来一杯都没见过能影响你睡眠。”张铭宇瞅了他一眼，打趣地说道。 “公司的咖啡太猛了，提神，不愧是备给这些打工人的。”江疑斜了他一眼，嘻嘻笑道，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是吗。”张铭宇狐疑地看了眼关上的门，茶水间的咖啡自己也喝过，没见那么强烈的反应啊，他抬脚准备离开，想了想还是推开门说道：“你要是实在撑不住，就睡一会儿呗，我不扣你工资。” 只见江疑正趴在办公桌上没有回应了，张铭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家伙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哪里用得上他多嘴，但还是轻轻地关上了门退出来。 江疑眯了一觉才觉得恢复了一些精力，抬起头来手臂都压麻了，一看时间马上就能吃午饭了，赶紧着手处理一些工作，中午拉着张铭宇去楼下吃了饭，下午接着认真上班，然后到点接孩子放学。 也许是白天在学校里想清楚了，周奇也不再闹别扭了，远远看见等在校门口的江疑又恢复了平常淡淡的笑意，跟赵一响道了别，脚步轻快地朝他走来，到了江疑面前似乎为自己昨晚和早上的态度感到了不好意思，他小声地叫道：“江老师。” 江疑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嘿嘿笑道：“阿奇，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周奇仰起脸，难为情地辩驳道。 “好，阿奇很勇敢，是我误会了。”江疑哈哈大笑起来，替他拉开车门，“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去吃牛排怎么样？” “嗯。”周奇坐上车轻快地应道。 跑车一溜烟朝一家西餐厅驶去。 什么事情都是习惯成自然，两人分房睡了几天，周奇晚上没有再做噩梦，江疑便慢慢放心逐渐适应了，他也开学了，又回到悠闲自得的日子，早上送完周奇去附中，自己再去学校，碰上没有早课的时候，就回家继续睡懒觉，下午有时候接他去学校食堂吃晚饭，江疑带着他把清华的各个食堂都吃了一遍，笑称也算是提前熟悉大学的环境，有时候则带他在外面餐厅吃，周一到周五江疑从来不让他做饭，周奇想在家吃的时候，也只会偶尔在周末的时候，才顺他的意思带他去超市买点食材让他自己下厨。 冬天优雅地退场，春天华丽地如约而来，北京一到春天空气中的柳絮纷纷扬扬，在大街上四处飘舞着，像雪花一样，春日里阳光明媚，连带着心情也更好。 这天周六两人正在吃早餐，江疑看着外面天气好，想等会儿带周奇出去玩，笑眯眯地叫道： “阿奇。” “嗯？” 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江老师，我去开吧。”周奇放下筷子，乖巧地说道，起身去开门。 “周奇，今天我带你去玉渊潭看樱花，怎么样？”赵一响一边进门一边激动地看着他，兴致勃勃地问道，“每年这个时候樱花都开的特别好看，很有名的。” 赵一响和周奇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几乎每个周末都来找他玩，平时放学后也经常来家里找他一起写作业，江疑坐在餐桌边看了他一眼，暗道这孩子精力怎么永远那么好，总是一大早就跑来找他，是怕来得迟了他就溜了吗，江疑喝了一口豆浆，淡淡地说道：“阿奇他还在吃早餐。” “嗯。”周奇也抿了抿嘴微微笑道，回到餐桌边，“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一吃完就来找你了。”赵一响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高兴地笑道：“那你慢慢吃，不着急，等你吃完了我们再走。” “好。”周奇点点头，继续吃盘子里的饺子，忽然想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问道：“江老师，你刚刚要说什么？” 江疑瞥了眼赵一响，挑了挑眉轻笑道：“没什么，吃吧。” “哦。”周奇低低地应道，不再追问，安静地吃了起来。 “周奇，下周就放清明节假了，好不容易有三天时间，班上有几个同学计划去古北水镇玩，我们也一起去好不好？因为距离比较远，他们打算放假的第一天就去，在那边住两晚，最后一天回来，加上我们两个人的话刚好六个人，还挺热闹，你觉得怎么样。” 不等周奇说话，江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道：“阿奇去不了，我们清明节另有安排。” 周奇微微瞪大了眼睛没说话，疑惑地看着他。 “是吗？”赵一响有些失望。 江疑对周奇微微一笑没有直接解释，慢悠悠地问道：“你们几个孩子去玩吗？没有大人陪着？” “对啊，有大人跟着多无聊，就是自己去玩才有意思，我们又不是小孩儿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江疑哭笑不得，这是想玩出什么花样，还不想让大人跟着，打趣道：“另外四个人里面不会是有小情侣吧。” 赵一响微微一愣，立刻结结巴巴否定起来：“没……没有。” 江疑一看他这反应就明了了，嘻嘻笑道：“还说没有，我也是从你们这个阶段过来的，骗不了我。” 赵一响被他笑得泄了气，点点头诚实地说道：“嗯，有一对。” “早恋啊，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江疑摇摇头，故作沉重地说道。 周奇听完不自然地低了头，默默地吃着饺子。 “又没有做过分的事影响学习，这个年纪单纯地互相喜欢很正常，而且可以相互鼓励共同进步，有什么不好的？”赵一响忽然大着胆子，理直气壮地说道，“难道老师你在我们这么大的时候没有喜欢过谁吗？” 江疑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道：“没有。”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见让你心动的人，若是有，你也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上她的。”赵一响故作老成地说道，说得很是斩钉截铁。 江疑差一点就笑喷了出来，强行憋了回去，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直白吗，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挑挑眉：“小孩子懂得好多哦，你也有喜欢的人？” 赵一响噎了一下，眼光不自觉在他这边动了动，立即果断地说道：“没有，但是道理我懂。” “哦？是么。”江疑玩味地看着赵一响，捕捉到了他刚刚的眼神，似乎有一点微妙，他没再细究，看着面前埋头认真吃早餐的周奇，戏谑地继续问道：“那你们班有女孩子喜欢阿奇吗？或者约着去古北水镇的几个孩子里是不是就有喜欢阿奇的女生？” 周奇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不明白江疑为什么会这么问。 赵一响看了眼背对自己坐在餐桌上的周奇，支吾地说道：“我……我不知道。” “不可能吧，我很开明的，你可以跟我说说，没关系。”江疑笑眯眯地引导他，“我们家阿奇长得这么好看，喜欢他的人肯定很多。” “应该是吧，我不知道。”赵一响依旧重复道。 江疑见从他那里问不出什么，干脆地转向周奇，充满蛊惑地问道：“阿奇，有人跟你表白吗？” 周奇茫然地抬起头，小声说道：“没有。” 见他这副表情，看来确实是如实说的了，江疑点点头，继续笑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奇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一边收拾碗筷，急忙说道：“江老师，我吃好了，赵一响等得很久了。” 江疑吸吸鼻子，这是害羞了吗，尽量让自己语气和缓，不显得有压力，慢悠悠地说道：“阿奇，虽然我很开明，但我还是不鼓励高中时代早恋的，这个阶段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面，将来考个好大学，未来会遇见更多的人，想法也会更成熟。” 赵一响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话题，心想毕竟不是同龄人，总是有代沟，大人们总说自己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什么话都可以跟他们说，但一提到喜欢，就会被说成是早恋并且当作烫手山芋一样恨铁不成钢地加以指责和批评，他看了眼正进行谆谆说教的江疑，又看了眼默默收拾碗筷的周奇，都是自己多嘴才让他被念叨的，连忙替他说道：“周奇没有，他在学校里上课很认真，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的。” “是吗？”江疑看了眼他，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周奇进了厨房，在洗碗池里默默地洗盘子没说话。 “我来收拾吧，你不是要和赵一响去玉渊潭吗。”江疑把他拉开，用毛巾细心地替他擦干手，笑眯眯地说道。 “好。”周奇没推辞，乖巧地退开，回了客厅。 “周奇，我们走吧。”赵一响看了眼两人，立马兴奋站起来地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一边盘算着，“上午看完樱花，下午我们去玩卡丁车，然后晚上去吃烧烤。” 江疑连忙转过身来追问道：“阿奇，午饭和晚饭都不回来吃了？” “老师，我不会让他饿肚子的。”赵一响回过头，看了眼周奇欢快地笑道。 江疑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个孩子，只好应道：“行，去吧，注意安全。” 两人出门了，江疑继续洗盘子，一边感慨等会儿只能自己出去溜达了，张铭宇要陪女朋友，没空理他，他和林霜又一见面就掐，还是算了。 正是赏花的好时候，又赶上周末，出游的人还挺多，周奇和赵一响上了一辆拥挤的公交车，没有空座位，只能并肩侧着身子面向车窗外在车门附近站着，四周挤满了乘客，赵一响一手抓着扶手，一手紧紧拽住周奇的胳膊，大方地笑道：“没地方扶了，我抓着你吧，免得摔倒。” 周奇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确没有能够让他扶着的地方，便只好由他抓着自己，点点头：“好，谢谢。” 公交车缓缓开动，赵一响好奇地问道：“周奇，你清明要去哪里吗？” “我也不知道，江老师没跟我说，他应该有自己的安排吧。”周奇摇摇头，老实地说道，语气里却隐藏着一丝欢快，想了想继续道：“虽然我去不了，但你可以和他们去玩，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赵一响看了一眼他，叹了口气，无所谓的说道：“算了，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为什么？你们有五个人，还是一样热闹，而且我跟其他人不熟，就算去了大家也会觉得无聊吧。”周奇不解地看着他。 “你跟我熟就行了。”赵一响不假思索地笑道，停顿片刻还是说道：“算了，反正我还没跟我爸妈说，也没跟另外那几个同学确认，古北水镇还挺漂亮的，等下次我们再一起去吧，以后有的是时间。” 听他这么说，周奇也不再劝他，微微笑着点头答应：“好。” “嗯，劳动节也有好几天假，实在不行还有暑假。”赵一响期待地说道。 公交车在下一站停靠时猛地一刹车，周奇重心不稳朝前倒去，赵一响连忙接住他，松开他的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牢牢地把他圈在了怀里：“小心。” 周奇不好意思地赶紧站稳，从他身上挣扎出来，感激地说道：“谢谢。”刚好有人下车，腾出来一个抓手，周奇赶紧自己抓住扶稳，免得再被车的惯性带的摇晃。 赵一响看了眼急忙和自己保持距离的周奇，眼底闪过了一丝失落，心里的一些想法也更加明晰，他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问他，虽然周奇和他比跟其他同学都要亲近，但人总是有秘密的，无论关系多好，只有保持适当的分寸感，才能相处的更融洽，他立马调整了情绪，随意地笑了笑：“没事。” “等会儿我请你吃玉渊潭的樱花雪糕，很火的，一般还要排好长的队才买得到。”赵一响转移了话题，高兴地说道。 赵一响很大方，每次跟他一起出去玩都要抢着付账，自从猫咪寄养那次之后，他还振振有词地说周奇没有收他那七千元，所以理应由他请客，周奇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还是我请你吧，每次都是你请客的话，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跟你出来玩了。” “好啊。”赵一响爽快地答应了，直率地笑道，“那还是你请吧，我不能因小失大了，不然以后我找谁出来陪我玩滑板。” 周奇抿嘴笑了笑：“玩滑板还是可以的。” 赵一响有些失望他没听懂自己话里的含义，随即笑着夸奖道：“你学得还挺快，很有天赋啊，最基本的Ollie我当初练了将近一个月才做成功，你居然玩了几天就做到了，不愧是好学生，干什么都很优秀。” 周奇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是你教我的话，我可能一直都不会接触到滑板，谢谢你。” “客气啦，要不是我那天凑巧在下面玩滑板，估计不会有机会认识你呢，照你这高冷的性子，就算咱俩之后还是在了一个班，估计你也不会主动搭理我。”赵一响打趣道，“看来我还得谢谢我的滑板。” 公交车再次停靠在站台，赵一响激动地叫道：“到了，我们下车吧！” “嗯。” 车上大部分人都是在这一站下车，看来大家都是奔着樱花来的，周奇和赵一响两人随着大众下了车，都不用导航，便直接顺着人群找到了公园大门。 第39章 第 39 章 江疑看了会儿电视正准备出去，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他不慌不忙地换好鞋才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外卖员，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江疑纳闷地问道：“我没点外卖啊？你走错了么。” “先生您的手机尾号是0629吗？” “对啊。”江疑不解地看着他。 “那没错了，给您的闪送。”外卖员递过来扭头就跑了，赶着去送下一单。 江疑低头一看，透明的盖子里是一个粉色的樱花冰淇凌，冰淇凌的木签底部还刻着“玉渊潭”的字样，送来的很及时，保存得很好没有融化，他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轻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揭开盖子把它拿出来，靠在门框上小小地咬了一口花瓣，雪糕入口即化，口感丝滑清甜，带着淡淡的樱花香气，江疑去了很多次玉渊潭，吃过很多次那里的樱花雪糕，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与众不同，不过就是樱花形状而已，口感与普通冰淇凌无异，但今天吃起来却第一次感觉到独特，让他很愉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他今年吃的第一支冰淇凌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他说不上来，只觉得每一口都甜进了心里，而且还不腻，他压不住的好心情，慢条斯理地吃完，拿着木签看了看，出于某种心理有些舍不得丢掉，转身回房间默默收了起来，这才悠闲自在地出门。 下午江疑在外面吃了晚饭便径直回家了，周奇还没回来，他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直到夜色降临，门锁才传来清脆的咔哒一声，江疑立即坐了起来，笑眯眯地叫道：“阿奇，回来了？” “嗯。”周奇换好鞋，脚步轻快地朝客厅走来，在他身旁坐下，眼光闪了闪，轻轻地问道：“江老师，樱花雪糕你吃了吗？” 江疑挑挑眉，笑嘻嘻地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雪糕，谢谢阿奇。” 少年抿了抿嘴唇，微微扬了嘴角，浅笑道：“我也觉得挺好吃。” “你让人送回来，不担心我出门了吗，那万一我不在家，雪糕岂不是就化掉了，我也吃不上。”江疑笑眯眯的打趣道。 “但你吃到了。”周奇小声地说道，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开心。 “对，说明我跟阿奇有缘分啊。”江疑哈哈大笑起来，没注意到周奇微红的脸颊，笑嘻嘻地随口问道：“晚上吃的烧烤？吃饱了吗？” “嗯。”周奇点点头，扭头看着他好奇地问道：“江老师，下周你要带我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江疑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 “哦。”周奇轻声应道，听不出情绪，默默低下了头。 江疑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轻松地笑道：“明天不许和赵一响出去了，陪我玩，你都好久没陪我了，他一找你你就跟他走，从来都不知道拒绝。” 周奇一愣，抿着嘴微微笑了：“好。” “让我想想去哪儿。”江疑托着下巴，想了想笑眯眯地说道：“我带你去动物园吧？” “好。” “上午我陪你去动物园，下午你陪我去看摄影展。”江疑明明白白地安排道，眼珠滴溜一转嘿嘿笑道，“晚上我也要吃烧烤。” 周奇抿抿嘴，轻快地应道：“好。” 一周很快的过去了，周五放学后便开启了为期三天的清明节假期，江疑接了周奇回父母家吃了一顿饭才回自己的公寓，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在沙发上坐下就听见他小声地说道：“江老师，清明节我想……” “去看爷爷吗？”江疑拉着他坐下，温声问道。 周奇一顿，轻轻点了点头：“嗯，可以吗？” 江疑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找到机票订购信息，往他眼前一晃，轻笑道：“我早就准备好了。” “江老师。”周奇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认真地叫道。 “嗯？” 他听见少年平稳又郑重的声音夹着道不明的情绪缓缓说道：“谢谢你。” “我去收拾几件衣服，你去写作业。”江疑一手提着他的书包，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朝卧室走去。 “好。” 第二天一早出发，返程票订在假期最后一天，得在那边过两个晚上，于是江疑给两人各找了两套换洗衣服，又带好备用的洗漱用品，只用一个小行李箱便装好了。周奇还在写作业，江疑则撑着下巴坐在他身边安静地看着，一边帮他检查。 周六下午到了三清县，江疑带周奇先去吃了晚饭，又去超市买了些吃的，最后买了两束菊花，才打电话叫司机师傅来接他们，他见到周奇反应了好半天才认出来这是被江疑带走的那个小孩，只经过半年多的时间，几乎就要认不出来了，不停地对江疑激动叫道：“帅哥，这是你去年接走的那个小娃娃？现在都成小帅哥咯！要不是跟你一起，我绝对认不出来咯！” 江疑哈哈大笑，拍了拍周奇的肩膀，冲师傅得意地笑道：“对，青春期的孩子一天一个样么，原本就好看，自然是越长越帅了。” “哈哈，帅哥说得对。” 出租车驶上前往小杏村的山路，离村子越近，周奇就显得越紧张，他不自觉地朝江疑身上靠了靠，手也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江疑的衣摆。 江疑揽着他的肩膀，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便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让他放轻松。 “帅哥，你这次是带你学生回来扫墓咩？”师傅热络地聊着天。 “嗯，他爷爷。”江疑瞥了眼身侧的周奇，轻声说道。 “小娃儿有孝心，不错哦。” “叔，小杏村学校最近怎么样？”江疑连忙换了话题，笑着问道。 “老样子呗，我每周去送几次菜，伙食开得好，娃儿们都长得不错，我真的是第一次遇见你这么好心的支教老师，回家了还记得他们这些山里娃儿，又是送物资又是打钱的，学校好福气，遇见你这样的好老师。”师傅忍不住啧啧感叹。 “叔你说重了，我只是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举手之劳。” “确实是这样嘛，你是好人呐！”师傅乐呵呵地笑道，“我跟我家女娃儿说了你的事，她在大学里也报了个啥子社团，寒暑假也会去做短期支教，不过时间都不长，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这样子的，说要向你学习。” “你女儿不错啊，传递爱心正能量。”江疑赞许地笑道，“现在大几了？大二还是大三？” “大三咯，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她说到时候想留在成都工作，我跟她妈其实挺想她回来考个公务员，我们就她一个女儿，还是想她留在我们身边，不过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是对的，我们也支持。”师傅谈起女儿，声音里掩不住的自豪。 “成都挺好的，现在发展起来了，工作机会也多，孩子有主见不错。”江疑点头应和。 “好是好，就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嘛，当家长的就是操心的命哦，一边希望她飞得远，一边又担心飞远了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师傅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却是收不住的笑意。 “甜蜜的负担么。”江疑哈哈打趣道。 “哈哈，确实，就是这样子撒。”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江疑付了车费，下车取了行李箱，和周奇一前一后走在了田埂上，熟悉的村子再次映入眼帘，每一次来都是傍晚，江疑不禁感慨，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小杏村竟能有如此深的渊源，一次支教竟然产生了剪不断的联系，一次又一次踏上这片松软的土地，只是这次是带着周奇来给他爷爷扫墓，心里不由有些寂然，收起了平日里玩闹的心态。 村里很安静，山上的杏花开了，被一片片云雾缭绕，看不真切，朦朦胧胧中透出一片淡粉色来，许是白天下过雨，泥地湿漉漉的，江疑拎着箱子走在周奇身后，看着少年单薄又缓慢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很是心疼，他踩着他走过的脚印悠悠地跟着，没有出声惊扰。 一路上没有碰见村民，可能大家都呆在家里忙着做晚饭，两人径直回到了小木屋，老房子除了更老了，屋内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以及门口的春联字迹终于暗淡了外，基本上没有其他任何变化，江疑本想去看看刘武刘文那几个孩子，但见周奇兴致不高，屋外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而且前几天他跟王校长通过电话，得知孩子们都还不错，便也暂且搁下了。 江疑把箱子放在堂屋里，便去旁边卧室换床单褥子，周奇也乖巧地过去帮忙，小声说道：“江老师，我来吧。” 江疑想了想，也不跟他客气，点点头道：“好，我去提两桶水来，等会儿好洗澡。” “江老师，你带伞了吗？”听着屋檐滴滴答答落下的雨声，周奇抬起头问道。 “我忘了。”江疑吸吸鼻子，出来的时候没看天气预报，而且就只待两三天的时间，他压根没想着带伞，接着耸耸肩无所谓地笑道：“没关系，雨下得不大，打伞我还得跑两趟，不打伞我一趟就把两桶水提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雨声似乎就稍稍大了一些，他讪讪地笑了笑，赶紧朝厨房走去，免得等会儿雨更大了，一边说道：“阿奇，我先去打水了，你慢慢换。” “江老师！我去给你找把伞！”周奇急忙追上来。 “不用了！” 江疑提着两只水桶就想往外冲，却被周奇一把拽住了，少年固执地说道：“我去找伞，打伞出去。” 江疑看了眼屋檐上不断落下的雨帘，这天气还不到那么热的时候，淋了雨说不好真会感冒，到时候自己难受就算了，出门在外的还要周奇照顾可就麻烦了，他只好点点头答应了，轻轻笑道：“好，听阿奇的。” 周奇不好意思地放开了他，转身回屋里找伞，不一会儿在卧室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把很旧的黑伞，他抖了抖灰，幸好还能用。 江疑放下一只桶，准备接过来，却见周奇来到自己身边撑开了黑色雨伞，没有给他的意思，他惊讶地看着他问道：“阿奇，你干嘛？给我吧。” “我跟你一起去。”周奇上前一步跨进了雨里，把伞朝他微微倾了倾示意道。 “怎么了，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打水啊？”江疑笑嘻嘻地问道。 “嗯，天黑了又下雨。”周奇如实地说，看了眼逐渐黑下来的夜色，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江疑哈哈笑起来，于是把刚刚放下的那只水桶又提了起来，笑眯眯地跨进了伞下，嘴上却依旧说道：“我这么大个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正好，我不用跑两趟了。”江疑愉快地说道，看了眼为了就着自己的身高不得不把撑伞的手稍微举高的周奇，轻笑道：“我来打吧，回来的时候再给你打。”说着把一只桶塞到他手里，接过了伞。 “好。”周奇微微一愣，乖巧地点点头。 打完水回来的时候，江疑一左一右都提了满满的水，两人不好并肩而行，周奇便紧紧地走在他的后面，替他撑着伞。 “阿奇，别把伞再往前倾了，你自己该淋湿了。”江疑看着不断一点一点往前伸过来的伞沿，哭笑不得。 “嗯。”被他发现了，少年不好意思地轻轻应了一声，稍微往回收了一点。 可是没过一会儿，雨伞又会不自觉地悄悄往前移，江疑忍不住暗笑这个傻孩子，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暖意，只好默默地稍微加快一些步伐，赶紧回到老房子。 进了屋，江疑就立即放下水桶，连忙转身查看周奇淋湿了没，果不其然，头发和后背湿了一些，他赶紧周奇他脱了外套，从箱子里拿来新的给他穿上，又拿了干毛巾替他擦头发，一边笑道：“阿奇傻不傻呀，自己拿着伞还能让自己淋湿。” “一点点没有关系，江老师没淋湿就行。”周奇看了眼他，小声地说道。 “我抵抗力好，小朋友才不能受凉。”江疑爽朗地笑了起来，擦干头发后把毛巾搭在了椅背上，提着两桶水回厨房，说道：“我去给你烧水洗澡。” “嗯。”周奇说着也继续去铺床。 两人洗完澡，早早地上床休息，江疑躺在周爷爷的床上，周奇则睡在对面他自己的那张小床上，窗外的雨声清晰异常，很有节奏地拍打在地面上，不觉吵闹，倒像助眠曲，他看了眼少年背对自己躺着的身影，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雨不知道何时停了，窗外天色蒙蒙亮，天气的缘故有些阴暗，江疑醒来的时候周奇还在睡梦中，他起身下床本不想惊动他，老旧的木床却禁不住摇动，嘎吱嘎吱地响了，周奇便一下就被惊醒了，江疑赶紧下床穿好鞋，抱歉地小声说道：“阿奇，再睡会儿吧。” 刚睡醒的眼睛还有些朦胧，周奇看着他乖乖地摇摇头，也跟着翻身下床。 “好吧，那去刷牙洗脸，然后吃了早餐我们就去给爷爷扫墓。” “好。”周奇低声地应道，默默地去厨房。 两人蹲在大门口一同刷牙，江疑悄悄观察着他的情绪，见似乎并没有太异常便稍稍放了心。 洗漱完，江疑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拿出来一袋面包，又把一盒插好吸管的牛奶递过去，温声说道：“阿奇，将就着吃吧，你要是不想吃面包呢，要不然就煮泡面？” 周奇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胃口本想拒绝，但见江疑满脸关切，立即改了口，乖巧地把牛奶接了过来，轻声道：“我吃面包。” “嗯，真乖。”江疑满意地笑了笑，自己也拿了一盒牛奶喝了起来。 简单地吃了早餐，江疑拿上两束菊花，又提了几个苹果和香蕉，和缓地说道：“阿奇，走吧。” “好。” 他不知道周爷爷埋在哪儿的，也不忍问，周奇不说话，他便默默地跟着，跨出了门槛，穿过房子后面的竹林，两人向后山走去，这边很僻静，基本上没有路，全凭周奇的记忆，江疑跟着他在杏树间穿梭，经过一夜的雨，花瓣都被打落了满地，他踩着残红走在周奇身后小心地护着他，上坡路有点陡峭，地上又湿，担心不留神他会滑倒。 走了没多久，周奇在一片半山腰上的缓坡地站住了，江疑看见了一座被杏花包围着的简陋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爷爷周□□之墓”，底下是他的生卒年月，再底下刻着“孙——周奇立”，坟上已是杂草丛生，在这个春天绿意盎然。 江疑上前弯下腰把菊花放在了碑前，又把水果拿出来整齐的摆上，只听背后周奇低低地开口道：“以前爷爷很喜欢喝杏花酒，所以我就让校长他们帮我把他葬在这片杏花林里了，这里很安静，平常不会有人来打扰，每年春天等杏花开的时候，爷爷可以闻见花香，有杏花作伴，他应该不会那么孤独了。” 江疑顿了顿，站起身看着他，轻声安慰道：“这里很安静，爷爷他一定能安息。” 周奇上前几步跪在了墓前，江疑站在旁边看着他缓缓地叩了三个头，听见他压着声音继续说道：“爷爷，江老师带我去了北京，他对我特别特别的好，是除了您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现在过得很安稳，您可以放心，我会努力学习，不让您失望，明年我就高考了，我想考清华大学，将来当医生，救助很多很多的病人，帮他们战胜病魔，让他们都能健健康康地陪在家人身边。爷爷您知道吗，北京真的很繁华，特别特别的大，在那里出行很方便，不仅有公交车，出租车，还有地铁，地铁就像火车一样，不过是在地底下跑，是不是很厉害？有时候人在地面上走，都能感觉到底下的震动，那里全是高楼大厦，一栋栋高耸入云，伸长了脖子都数不出到底有多少层，我进了一所新的学校，学了很多新的东西，吃了很多以前从来没吃过的，见了很多以前从来没见的，江老师带我去了故宫，爬了长城，看了升国旗，参观了博物馆，我还去了动物园，去了海洋馆，见了真的老虎，看见了真的鲨鱼，我去了全国、也是全亚洲最大的图书馆，那里有数不清的书，各种各样的书，今年我还在北京见到了一场很大的雪，还堆了雪人，我们这里从来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爷爷，您为什么不等等我，我马上就要长大了，可以带您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带您去参观我的学校，可是以后我都没有机会了，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句句低沉，字字颤抖，说到最后他轻轻地抽噎了起来，江疑叹了口气，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奇心里也有些酸楚，他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去打扰，让他独自哭一会儿，待他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江疑才上前将他扶起来，拍了拍粘在他膝盖上的花瓣和泥巴，温声说道：“阿奇，哭肿了眼睛爷爷他也会难过的，你这么优秀懂事，爷爷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和高兴，他也一定能够安心。” “可是爷爷没有等到我长大。”周奇喃喃地说道。 江疑轻轻替他擦掉不断滴落的眼泪，和缓地安慰道：“爷爷在天上会看见的，他会以另一种方式一直陪着你。” “江老师，我想在这里陪陪爷爷。”周奇仰起脸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好。” 江疑说着把刚才用来装水果的塑料袋展开铺在了地上，示意道：“在这里坐会儿吧，地上是湿的，这样不会沾湿裤子。” “嗯。”周奇乖巧地坐了下去，面对着墓碑不再说话，江疑则靠在一旁的杏树上静静地陪着他，这一呆就是一整天，周奇不说走，江疑便也不忍心叫他，毕竟明天两人又该回北京了，中午江疑下山去拿了点面包上来，周奇不想让他担心，倒是很乖巧地接过去吃了一点，两人简单地填了肚子，直到傍晚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周奇才出声道：“江老师，我们下去吧。” “好。”江疑赶紧拉着他的胳膊扶他站起来。 “爷爷，我明年再来看您。”周奇看了眼石碑，低声说道。 江疑也站直了身体，鞠了一躬，郑重地说道：“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奇的。” 周奇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和他一起往山下走。 晚上又开始下起了雨，而且雨势渐大，天边响起了一道惊雷，想必是有一场大暴雨，洗完澡，江疑躺在了床上，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不断冲击着耳膜，吵得人难以入眠，闪电时不时地将屋里照得透亮，紧接着伴着一声炸响，似乎近在身边，江疑翻了个身，忽然感觉到小床挤上来一个身影，黑暗中周奇钻进了他的被子。 “阿奇？”江疑惊讶地叫道，又是一道闪电，屋内亮了片刻，恢复黑暗后一声惊雷，震得人心脏都跟着突突跳了几下，他连忙往里挪了一点给他腾出位置，轻声问道：“害怕吗？” 周奇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闷声道：“不是，我想爷爷了。” 被少年忽然的举动怔得愣了片刻，他柔软的身子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贴着自己，江疑感觉自己的心紧跳了两下，他不自觉地往旁边退了退，心里很是矛盾，一边很享受被周奇依赖的感觉，很渴望他亲近自己，可一边又每当他越是亲近自己时，一种很特别的情感在他心底若隐若现，他也越是尽量压抑和回避，这种复杂的道不明的情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会让他觉得无颜面对纯真的少年。每当周奇用那双澄澈的眼睛望向他时、还有抿着嘴对他微微笑起来时，他都忍不住想揉揉他那细软的头发，捏捏他的脸，可是理智都告诉他不可以，他长大了，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不能再无所顾忌地亲近。 怀里的少年对他内心的波涛起伏毫不知情，仍然紧紧地抱着他，江疑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放弃了，任由他抱着，几个月以来虽然的确适应了分开睡，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么渴望能被他再次这样抱住，江疑心里竟有一丝窃喜，想到回家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干脆放纵自己一回，默默安慰自己之前也和他在一张床上被他抱着睡了那么久，再多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他抬起手也准备回抱住他，理智再一次蹦了出来，提醒他之前两人在一起睡时还没有动不一样的心思，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不是那么坦然了，情感又怂恿他反正也没干什么，只是抱着他而已，而且周奇是愿意的，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他的背时，周爷爷那张慈祥的脸忽然浮现在了脑海，在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周爷爷握着他的手拜托他把周奇养大成人，江疑顿时像坠入了冰窖一样，倏地收回了手。 “睡觉吧，阿奇，别难过了。”江疑僵着身子，轻声开口。 “嗯。” 少年缩在自己怀里，安稳地睡着了，这一晚他却有些失眠了。 第40章 第 40 章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是得向前看，回了北京，周奇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投入到了正常的学习和生活中，看着少年乖巧懂事不让他担心的样子，江疑是既欣慰又心疼，空余时间尽量带他多出去走走，不过即便不用他，貌似有赵一响一个，周奇也能被治愈了，他很积极地几乎每天都来找周奇，两人白天一起在学校上课，又是同桌，下午放学了还经常来家里一起写作业，周奇慢慢地便也坦然看待了，还能主动和他们提起爷爷，说起爷爷时语气也不再是悲伤失落，而像是给了他一种动力。见他释怀，江疑也算是放下了心，又开始佛性养娃。 高二学生的五一假期仍然比别人的短，只有三天半的假，江疑本想带他出去放松放松，却还是被赵一响抢先了，在校门口接他放学时，赵一响急急忙忙地当着他的面邀请周奇跟他去上次没去成的古北水镇，还说都已经和自己的父母说好了，周奇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着江疑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赵一响这活力无限的孩子则在一旁不停叽叽喳喳，似乎要是他不同意就是他小气了，江疑扶了扶额只好同意。 晚上周奇写完作业，江疑帮他收拾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第二天一早送他到小区门口，看着他跟赵一响两人上了车才慢悠悠地转身回去，江疑窝在沙发上顿时感觉自己像个留守老人，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上午电视，到了下午才出去觅食，接着溜达着去余乐那里坐会儿。 店里到处装饰着粉色爱心气球，还挂了很多彩带，这时候客人不多，稀稀拉拉的，木仔一边擦拭着酒杯，热情地打着招呼：“江疑，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没事，就是有点无聊。”江疑耸耸肩，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坐下，左右看了看疑惑地问道：“今天装饰得这么粉嫩，又有活动？怎么没看见余乐？他不是每天都会守在店里么？” 还没等他回答，江疑就看见酒水价目表更新了，第一列写着一款鸡尾酒的名字——“霜降”，好奇地扬了扬下巴示意道：“这是新品啊？” “是也不是。”木仔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停下了手里的活，笑道：“就是那杯之前只有林霜喝过的酒，” 江疑恍然大悟，难怪这名字起得这么巧合，立即笑嘻嘻地说道：“怎么突然决定拿出来卖了？我早就想尝尝了，快给我来一杯。” 木仔为难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有余乐哥会调，而且他说今天以后才对外销售。” “好不容易等到它上架了，居然还要等明天。”江疑四下张望还是没看见余乐，再次追问，“余乐呢？他干嘛去了？” “他出去买东西了，今天店里的确有活动。”木仔一脸神秘地说道。 “什么活动还要他亲自买东西？”江疑失笑，瞅了眼店里的爱心气球，立即明了，“表白啊？” 木仔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道：“现在是秘密，晚上就知道了。” “还秘密，又是爱心气球，又是霜降的，我一看就明白了。”江疑哈哈大笑道，“不怕林霜提前来啊？” “余乐哥让他的同学帮忙拖住她，现在两人应该在逛公园呢，等晚上才带她过来。”木仔一副万事俱备的表情激动地说道，“你喝点什么？” “玛格丽特吧。”江疑挑挑眉，“明天我一定要尝尝那杯霜降。” “哈哈，好。” “五一你怎么没有趁机出去玩啊？”木仔一边调酒，一边问道。 “人多，哪哪都挤，不想去。”江疑靠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地看手机，一边暗暗抱怨周奇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给他来条信息，不过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到了，估计和赵一响玩得开心没空理他。 “也是，五一、国庆这种小长假去哪都是人挤人，没意思。”木仔把酒杯推了过来，“好了。” 江疑放下手机，拿起来抿了一口，笑道：“谢了。” “客气啦。” 正喝着酒，余乐一手抱着一大捧玫瑰花，一手提着几个购物袋进来了，江疑立即打趣道：“今晚的主角回来了啊？” “江疑，放假不好好陪孩子，怎么来我这儿了？”余乐走进吧台里，把花收了起来，反过来取笑他。 “孩子用不着我陪，早和同学跑了。”江疑吸吸鼻子，无奈地耸耸肩。 “哈哈哈，这孩子真懂事，都不用你操心，各玩各的，挺好。”余乐偷笑起来。 江疑噎住了，没再接话，默默端起酒杯小口喝了起来。 到了傍晚，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听说老板今天要向一个女孩儿表白，纷纷自发帮忙布置起酒吧来，在大厅中央摆蜡烛，铺花瓣，挂小彩灯，气球也增加了，不仅天花板上飘着很多爱心形状的氢气球，地上也堆了很多，江疑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热闹，连晚饭都没顾上，想着索性等余乐告白结束再去吃。 一切准备就绪，就只差今晚的女主角了，余乐给同学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到吧台后面调着酒，似乎有些紧张，江疑环顾了一眼装点好的大厅，忍不住戏谑地说道：“余乐看不出来你还挺浪漫的啊，就这架势哪个女孩能顶住，绝对一举成功。” “希望吧。”余乐微微笑了笑，却并不像他那么自信。 江疑趴在吧台上背对着外面，只听一声咋咋呼呼的叫声传了过来：“哇！今天酒吧有什么求婚大戏嘛？！” “女主角来了。”江疑挑挑眉，忍不住笑道。 “江疑！”林霜挽着一个女生的胳膊朝吧台蹦蹦跳跳地过来，惊讶地叫道，“你也在这儿？” “我不能在这儿吗？”江疑斜了她一眼，嘻嘻笑道。 林霜懒得跟他计较，看着店里到处都是粉红气球和满地的玫瑰花瓣，以及在大厅中央围成了一圈爱心的蜡烛，烛光摇曳伴着头顶一闪一闪的星星彩灯，非常的梦幻，她紧接着又转向余乐，一脸兴奋地问道：“今晚有人包场求婚啊？这么浪漫的嘛！！” 江疑差点就笑喷出来，这倒好，直接跳过恋爱环节，原地结婚。 “很浪漫吗？”余乐扬起一侧嘴角，故意问道。 “对啊！很浪漫啊，要是谁这样跟我求婚，我绝对立刻马上就答应了啊！！”林霜激动得像个小女生，看着大厅中央满脸憧憬，“哪个女生这么幸福，男朋友也太会了吧！” 江疑憋住笑默默看戏，只听林霜继续问道：“今晚有好戏，我应该早点来的，开始了吗？” “等等！不会已经结束了吧！”她不等众人反应，遗憾地叫起来。 “怎么可能。”江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来怎么可能结束。” “什么意思？”林霜狐疑地看了一眼他，她话音还没落忽然就被自己挽着的女生拉着朝大厅中央走去，林霜不解地叫道：“吕静你干嘛？我俩也去沾沾喜气？” 酒吧里的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吕静回头冲她神秘地一笑，不说话，径直带她走到了那一圈蜡烛的中央，退了出来，捂嘴笑道：“现在开始啦。” “什么？！”林霜惊讶地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众人。 江疑转身过去背靠在吧台笑眯眯地对身后余乐道：“兄弟，还不快去。” 只见余乐端着那杯红白渐变的妖艳鸡尾酒，另一手捧着下午买的那一大束玫瑰花在人们的注视下走了过去，来到林霜面前站定，微微笑了笑。 “余乐？”林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不解地笑道，“这是什么恶作剧嘛。” 余乐把酒杯递了过去，看着她缓缓开口：“林霜，这杯无名有名字的，它叫霜降，我专门为你调的，也用你的名字命名，这是送给你的第520杯，从你开始喝第一杯的时候，我就一直在默默数着，决定等到第520杯的时候就告诉你，期间你问了我好多次它的名字，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要告诉你了，但是我叮嘱自己不到时候，因为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别人，于是我只好等待，也算是给自己打气，等到时间够长你能够忘了他，等到我能够让你觉察还有另一个人对你好，我喜欢你，从这杯酒第一次调出来请你喝的时候就想对你说了，林霜我喜欢你。” 林霜端着酒杯，呆呆地了看了眼杯中漂亮的液体，自己都不知道三年间居然不知不觉喝了这么多杯竟是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无名酒，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余乐少有地显出了局促，把玫瑰花往前送了送，期待地看着她，再次表白：“林霜，我喜欢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旁边的客人们纷纷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江疑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也跟着嬉皮笑脸地喊道：“林霜，犹豫什么！答应啊！刚刚是谁说的要是这样向你求婚，你立马答应的，现在害羞啦？我看要不你俩明天就直接去把证领了！” 他又笑嘻嘻地紧接着朝余乐叫道：“余乐！你买戒指没啊？！求婚不都是要送戒指的吗！” 林霜狠狠地瞪了江疑一眼，愤愤地叫道：“闭嘴！” “行行行，我不打搅气氛，你们继续，你们继续，都是成年人了，别害羞么，爽快点。”江疑嘻嘻笑道，托着下巴继续看戏。 林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其他客人还在不停起哄，她有些尴尬地看着余乐，讪讪地说道：“余乐，对不起……” 余乐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僵住了，只听她继续说道：“你很好，但我只把你当成一个很好的朋友，对不起。” “一个追你的机会也不可以吗？”余乐捧着鲜红欲滴的玫瑰，不甘心地问道。 她不知道眼前的好朋友就像她喜欢张铭宇一样默默地喜欢了她这么久，林霜目光豪不躲闪地看着他，对他没有那样的意思，还是尽早说清楚的好，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能耽误你。” 余乐慢慢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那我们还能做好朋友吧？”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看着他暗下去的眼神，林霜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道。 “好。”余乐呼了口气，转头大大方方地对众人说道：“大家散了吧，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招待不周，今天的酒水全部免单。” 林霜挤开众人的包围，从大厅中央回到吧台边，众人扫兴地散开了，几个美女上前挑逗道：“老板，你看看我怎么样？不比刚刚那位美女差哦。” “别拿我开玩笑了。”余乐撩了撩遮住视线的头发，默默开始收拾地上的蜡烛。 “没开玩笑，老板你长得帅，又深情，多的是女孩喜欢~我也单身呢，怎么不行？” 余乐一边收拾一边苦笑道：“我这刚刚表白失败，就不要再打趣我了。”几个美女见他没心思说笑，笑着走开了。 那一杯刚刚得以正名的鸡尾酒被林霜一口没喝得放在了吧台上，准备了一个下午的表白仪式就这样在短短几分钟内匆匆结束了，像一场闹剧，江疑忍不住有些同情独自收拾残局的余乐，皱着眉问道：“林霜，你还放不下张铭宇啊？他若是结婚了，难不成你还要单身一辈子？” “关你什么事。”林霜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喝，我喝了啊。”江疑顺手拿过来那杯霜降，他可是想尝很久了，终于被他逮到了机会，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见林霜没反对，他抿了一口上面浮着一层固态牛奶的鸡尾酒，底下果汁的味道的确比酒精更突出，味道挺清爽，江疑咂巴了两下嘴细细品尝，继续怂恿道：“余乐人挺好的，对你也好，又喜欢了你这么久，要不然跟他试试？” “我们只是朋友，要试你自己去试。”林霜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就往外走，一边朝正和木仔聊天的吕静叫道：“吕静，我先走了！你走吗？” “诶？等等我，我们一起走。”吕静赶紧和木仔道别，迅速跟上。 “神经病啊，我试什么试？他又不是跟我告白。”江疑无语地冲着她的背影喊道，继续喝那杯被主人遗弃的霜降。 “那你就别管我！以后别再做这些无聊的事情！”林霜回过头来气冲冲地吼道。 江疑吸了吸鼻子，林霜全把气撒在了他身上，搞的好像是他帮余乐瞒着她一起计划的这场表白，他耸耸肩嬉皮笑脸地说道：“母老虎凶又凶，谁想管你了，活该单身。” “江疑？！你……” “林霜算啦，我们赶紧走吧。”吕静连忙拉住她往外走，及时制止一场大战。 余乐灭了蜡烛回到吧台里，看着林霜已经离去的身影黯然地将玫瑰花都丢进了垃圾桶，江疑收起笑脸安慰道：“余乐没事，林霜她不识货，没心没肺的，错失好人了都不知道，你别放在心上，好姑娘多的是，像她这种又凶又粗鲁还没女人味的，真的犯不着觉得遗憾，你应该感到庆幸没有落入她的魔爪，不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江疑看着他的表情，感觉自己安慰了还不如没安慰，只听他很维护林霜，自言自语地说道：“林霜很好，她是我见过最真诚直率的女生，只是我认识她认识得太迟了，若是我能先于张铭宇遇见她，她是不是就能接受我了。” 虽然江疑自己的感情经历也很匮乏，仅有一段而且是不怎么长久的恋爱，但他向来不认为在感情里有什么先来后到，又不是买菜，一切都是缘分，不管是先来还是后来都是天意注定好的，总归没有重来，因此也就没有所谓的如果，他看着余乐笑了笑，没有应和他的话，继续劝道：“兄弟，看开点，多大点事嘛，这么大一家店，挣钱都比追林霜香，别介怀了！” “……”余乐似乎有些明白林霜为什么老是跟他掐架了，很想自己安静地呆一会儿，无奈店里还有客人要照顾。 “余乐，再给我调一杯霜降呗，还挺好喝的，就像饮料一样。”江疑笑嘻嘻地说道，丝毫没注意到他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给人家伤口上撒盐。 “我可以拒绝吗？”余乐顺了顺头发，面无表情地说道。 江疑把空酒杯往他面前一递，狡黠地笑道：“你自己说的今晚酒水免单，我们可以尽情喝、随意喝。” “我说了后面那句吗？” “说没说意思不都包含在那句免单里了么。”江疑嘿嘿笑道，厚脸皮地催促，“快点，我还要去吃晚饭呢。” “要不你先去吃晚饭吧。” “别啊，我都夸你的霜降好喝了，想再来一杯，你应该感到骄傲啊！” 余乐的心情倒是被他一番打趣说得好些了，歪起一侧嘴角坏坏的笑道：“你都喝走了我的520，还想喝走我的521？真想把我的桃花运全喝光啊。” “520都没送出去呢，还桃花。”江疑嘻嘻笑道，“说明它就不是管你姻缘的，我帮你喝光烂桃花，祝你早日遇见一个跟你两情相悦的女人。” 余乐动手调起酒来，无语地摇摇头：“那我还得多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到时候记得我请喝喜酒就行。”江疑靠着吧台，看着他娴熟的手势笑道。 “一定，江疑你出手这么大方应该能给我包一个大红包，我怎么少得了你的份子钱。”余乐说着把新调好的霜降推了过来，开玩笑道。 “谈钱就没意思了啊。” “你还想白蹭一顿喜酒？”余乐作势要把杯子拿回去。 “放心，绝对包一个大红包。”江疑笑嘻嘻地抿了一口酒，连连赞道：“不愧是老板亲手调出来的，就是好喝！” “你的意思是我店里的其他人调得不行？”余乐自己也开了一瓶威士忌，一边喝一边故意说道，立即朝一旁的木仔叫道：“木仔，江疑说你……”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挑拨离间。” “余乐哥，说我什么？”木仔回过了头，疑惑地问道。 “我说你比你们老板调的酒还好喝，人长得也比他帅！”江疑连忙咽下嘴里的酒，笑嘻嘻地叫道。 木仔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没有，我哪里比得上余乐哥。” “自信点！怎么比不上！只要足够自信，刘德华彭于晏都比不过你！”江疑哈哈笑道，鼓励着他。 “……”余乐无语的看了一眼他，扭头对木仔道，“木仔没事了，你忙吧。” “好的余乐哥！” 江疑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笑眯眯地站起来邀请道：“你也没吃晚饭吧，要不一起去？你请我喝了酒，我请你吃饭。” 余乐看了眼店里的客人和忙碌的员工们，摇摇头笑道：“好意心领了，店里忙走不开，等会儿关店了跟大家一起吃。” “行，那我走了。”江疑不跟他客气，干脆地朝外走去。 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又散了会儿步才回家，到家已经九点半了，江疑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准备去洗澡时，周奇终于跟他发了微信，说已经回了酒店，顺带发了几张逛古城拍的图片，不过全是风景照，有白天的也有晚上的夜景，把江疑激动地立即给他打了视频电话过去，对面很快就接起来了。 “阿奇，怎么这么晚才回酒店？”江疑故作不满地问道。 周奇以为他真生气了，连忙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们逛得远了些，回酒店就迟了。” 江疑哈哈笑起来，逗着他道：“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只是担心太晚了外面不安全，不过景区里应该没问题，游客很多吧？” “嗯，人很多，密密麻麻的，几乎都是被挤着走的。”周奇点点头，微微抿了抿嘴。 从照片里已经看出来了，可以用人山人海形容，江疑忍不住笑了，忽然听见了手机里传来的水声，皱了皱眉问道：“你和赵一响住一间房？” “嗯，他去洗澡了。”周奇诚实的答道。 “睡一张床？”语气自己都没觉察地加重了。 “不是，两张床，分开的。”周奇翻转了手机摄像头，给他看房间的摆设。 两张床中间隔了一条较宽的过道，江疑这才放了心，舒展了眉头，放缓了语气道：“哦，今天玩累了吧，早点洗澡睡觉。” “等赵一响洗完了，我就去洗漱。” 江疑点点头，想起来又赶紧补充道：“晚上不要躺在床上和赵一响熬夜聊天，知道么？” “我知道。”周奇乖巧地应道，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江老师你也早点洗澡睡觉。” “我正要去。”江疑嘿嘿笑道，“你就给我发微信来了，是不是好巧啊。” “那江老师去吧，赵一响好像也洗完了。”周奇抿抿嘴轻快地说道。 “好，我挂了啊，拜拜。” “嗯，拜拜。” 江疑笑眯眯地放下手机，进了浴室。 洗完澡躺在床上，他看见周奇又发了一条微信，简单的五个字：“江老师晚安。”江疑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也立马回了一个晚安，又刷了会儿新闻后才关了灯安心睡觉。 睡得正熟时，江疑忽然听见外面好像传来了动静，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猛地惊醒坐了起来，光着脚小心翼翼地出了卧室朝客厅走去，越走近听得越真切，门口的确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紧接着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难道有小偷？江疑顺手抄起墙角的一只小花瓶，蹲在沙发后面等待对方的动作，随着门吱嘎一声推开，黑暗中蹿进来了一个身影，对方的脚步放的很轻，手里似乎也提的有家伙，虽然辨不清是什么，但轮廓看起来比自己拿的东西大了不知道好几倍，那人摸着黑慢慢朝里面走进来，江疑捏了捏鼻梁，暗道在工具上就不占上风，于是缓缓站了起来，掂了掂手里的花瓶准备先发制人，他轻手轻脚地朝目标移动过去，扬起手就准备砸下去，对方也察觉到他了，啪的一声按亮了玄关处的开关，客厅顿时明亮了起来。 同时少年惊讶的声音响起：“江老师？” 江疑被灯晃得眯了眯眼，听见他的声音第一反应赶紧把花瓶收在了身后，幸亏周奇及时叫住了他，否则这一瓶子砸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一边后怕一边同样惊讶地叫道：“阿奇？你怎么回来了？” 他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半夜两点半了，立即把花瓶放回了原处，连忙接过他手里的小行李箱，送他回书房。 “我睡不着，所以就回来了。”周奇跟着他朝自己房间走，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江疑放好箱子，看见他衣服都顾不上换就立即躺在了小床上，轻声问道：“这么晚一个人回来的？” “赵一响和我一起回来的。”少年声音里带上了睡意。 江疑替他掖好被子，温身道：“回来也好，赶紧睡吧。” “嗯。”周奇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阿奇晚安。” 少年很快地就入睡了，江疑忍不住笑了笑，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关了灯回自己卧室。 第41章 第 41 章 第二天一早江疑起来的时候，周奇还在熟睡，大晚上赶回来折腾得够累，江疑便没有惊动他，洗漱完下楼买了早餐，然后一边坐在沙发上看无声电视，一边等他，于是周奇一觉睡到了快十点才起床，朦朦胧胧的从书房出来，见江疑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他看了眼墙上的钟难为情地小声说道：“江老师，你怎么不叫我。” “假期么，就该睡到自然醒，而且你那么晚才睡，更要多睡会儿补觉。”江疑笑眯眯地站起来朝厨房走去，一边说道：“快去洗脸刷牙，我买了小笼包和蒸饺，不过现在应该凉了，我去热一热。” “嗯。”周奇点点头，准备去卫生间，又扭过头看着他问道：“江老师你吃早餐了吗？” “没有，我在等你一起吃啊。”江疑随意地笑道，拿起餐桌上的早餐一边催促他，“快去洗漱。” “好。”周奇赶紧转身，压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脚步轻快地去了卫生间。 刚吃完早餐收拾好餐桌，赵一响过来找周奇了，看着好朋友脸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周奇十分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害你晚上也没睡好，大半夜还跟我一起回来。” 赵一响跟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直爽地笑道：“对不起你昨晚已经说了很多遍了，第一次在外面过夜不习惯很正常，反正古城逛来逛去也就那样，我们已经看过了，回来了正好，还可以去其他地方玩。” 江疑洗好餐盘，也回了客厅，看着顶着两只熊猫眼的赵一响忍俊不禁，想到他是因为周奇的缘故才没睡好的，赶紧收住了，不然太不人道了，立马切换成长辈模式亲切地对他说道：“不好意思啊，阿奇他有点认床，谢谢你昨晚陪他一起回来。” “没关系啊，周奇说他想回来我自然要陪着，大晚上的让他一个人我也不会放心，要是他一个人走了我也会睡不好的。”赵一响理所当然地说道，毫不放在心上，说完看着周奇笑了笑。 江疑看着他瞥向周奇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说不上有什么不对，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淡淡地笑道：“你父母教出了一个好孩子，很会体贴照顾人嘛。” “对，从小我爸妈就教育我要学会关心身边人，尤其是亲近的人。”赵一响不客气地点点头，大大方方地笑道。 江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笑道：“你父母说得对。” “周奇，去我家玩吧，我们等会儿去滑板公园，假期景区一般人都很多，太挤了。”他扭头看着周奇期待地说道。 “好。”周奇看了眼江疑想了想，轻声应道。 “回来吃午饭吗？”话刚出口才想起来早餐刚吃一会儿，于是连忙改口问道：“回来吃晚饭吗？” “让周奇在我家吃吧。”赵一响立即说道。 江疑挑挑眉，目送两人出门，再次成了留守老人，窝在沙发上看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无厘头电视剧。 到了晚上，肚子实在是饿得咕咕叫个不停，江疑又懒得下楼，便点了份外卖，吃饱有了力气准备出去丢垃圾顺带散步消消食，换好鞋一拉开门就见周奇掏出钥匙站在门口，他立即跨出来啪地关上了门笑嘻嘻地说道：“阿奇回来了，正好陪我去散散步呗。” “嗯。”周奇揣回钥匙，抿抿嘴应道。 “明天还跟赵一响出去玩吗？”江疑和他一同下楼，随意地问道。 “不，我跟他说了明天想在家休息。” “也是，玩了两天玩累了，后天又要上学了，还是在家好好休息。”江疑点点头，接着略带失望的口吻说道，“本来还想带你去逛一逛朝阳区那边新开的一家书城，那就等下次吧。” “江老师，我们明天就去吧。”周奇连忙说道。 “不是玩累了想在家休息么。”江疑皱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周奇抿抿嘴，瞥了他一眼，轻快地跟在他身边，不假思索地说道：“逛书城不累。” “哈哈，好，那就明天去。”江疑高兴地笑起来。 夏天的气息已经近了，晚风拂面很是舒服，江疑带着周奇在小区里转了两圈，忽然兴奋地叫道：“阿奇，我带你去兜风吧。” “好。” 下一刻，两人坐进跑车，江疑按下按钮收了顶蓬，跑车顿时变成了一辆拉风的敞篷车，看得周奇微微惊得睁大了眼睛。 “坐稳了！”跑车驶上了大马路，江疑嘿嘿笑道，一脚油门下去跑车“嗡嗡”得冲了出去，微凉的风呼呼灌了进来，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阿奇，爽不爽？”江疑超过了数辆车，又一猛踩油门，伴随着声浪不断响起，哈哈大笑道，“有没有觉得心跳加速！” “有。”周奇的手把在车窗上，悄悄地瞄了他一眼，语调上扬。 “哈哈哈哈！我也是，就喜欢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太刺激了！”江疑高声叫道，爽朗地大笑起来。 “我再加速了啊！” “好。”周奇微微笑了笑，正如他所说，心跳也在不断加速，只是这加速的原由只有自己知道。 嗡——嗡——跑车在大马路上像漂移一样不断左右超越其他车加速前行。 “阿奇，怕不怕？”江疑笑容绚烂地微微侧头快速瞟了他一眼，嘴上虽这样问，却并没有减速。 “不怕。”看见他满脸的笑意，周奇不自觉红了脸，扬起嘴角赶紧应道。 江疑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次加速，惊得路上的车不断连连鸣笛，他笑得更开怀了：“以前也就你林霜姐敢跟我这么玩，现在好了，以后你可以陪我玩，两个人比自己一个人感觉刺激多了，因为我得对坐在身边的人负责，心理上双倍刺激。” “啊——好爽啊——” 风呼呼地灌进来，很是凉爽舒适，听见他的话周奇却觉得脸更加热了，嘴角也压不住，于是转向了窗外，紧紧看着外面不断飞速后退的高楼大厦，浅浅笑了。 紧接着只听见江疑嘿嘿笑起来，老实地说道：“不过要是别人这么开车我可不敢坐，我只信得过我自己的技术。” “嗯，我也是。”周奇小声地应道。 引擎声和风声都很大，江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笑嘻嘻地再一次加速，一边不忘大声叮嘱道：“阿奇，如果其他人这么玩，不准上他的车听见没？” “知道了。”周奇抿抿嘴，平稳地应道。 “阿奇真乖——”江疑开心地大笑起来，又是一脚油门猛踩到底，丝毫不理会其他司机的不满。 第二天两人悠闲地吃了早餐，在书城逛了一上午，挑挑选选买了几本书，出来后在附近吃了午饭，江疑又带他去看了一个花卉展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一进门，周奇就迫不及待地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新买的书，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江疑见他每次捧着书眼睛都跟放光了一样，也忍不住笑了，靠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电视，把音量调得很低。 期末考试，周奇一举冲到了全年级第一，之前的每次考试虽然也考得很好，但都要么是班上第二要么是班上第三，总是离第一差那么一点，江疑从不以成绩好坏论英雄，看到班主任发在家长群里的成绩单还是特别替他高兴，立即兴奋地跟爸妈炫耀，然后高玉琴又很得意地告诉了姐姐高玉容，决定当晚等周奇放学后两家人一起约出来吃个晚饭，为他庆祝。 快到点了林霜和四个长辈先去了订好的餐厅，江疑则开车去接周奇，到达校门口，还差几分钟才放学，他悠闲地坐在车里一边等，一边心情很好地看着被落日余晖映照的校园大楼，忽然手机响了起来，对方说是派出所的民警，问他是不是周奇的家长，让他赶紧去一趟。 江疑第一反应不会是什么诈骗电话吧，第一次接到骗子电话觉得还挺有趣，忍不住想逗逗他，笑嘻嘻地说道：“要不你直接把卡号给我呗，要办什么证件交什么费用我转账给你，反正你们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嘛，不用那么费事向我证明你们是真的，我相信你们，咱们干脆点，省得我跑一趟，你们也省事对不对？” 他听见对方陷入了半分钟的沉默，于是得意地挑挑眉继续道：“第一次见我这么爽快的？别怕么，我又不会盗取你们的信息，你们要是担心，可以告诉我一张空卡的卡号，钱到没到帐立即就可以查嘛。” “江先生，我想您误会了……” 对方还没说完，放学铃响了，已经有几个猴急的学生从从教室里冲了出来。 “磨磨唧唧。”江疑眺望了一眼校园内，懒得陪他周旋了，“我还接孩子放学呢，挂了。” 电话刚挂断，又响了起来，他不耐烦道：“有完没完了，叫你给卡号你又不给，说了我还有事呢。” “先生您先听我把话说完，您家孩子周奇现在在派出所，他跟班上同学打架，对方家长报的警，现在也在这里了，麻烦您过来一趟，不然孩子没法离开。” “我就在校门口接孩子呢，你这理由也编的太离谱了。”江疑忍不住笑了出来。 “您等等。”对面男人的话音刚落，他就听见手机里传来周奇低低的声音，小声叫道：“江老师，他们说要你来接我，我才能走。” “啊？”江疑一愣，声音的确和周奇的很像，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扶了扶额，个人信息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泄露出去了么，网络时代也太不让人安心了吧，忍不住道：“不是吧？” “这下您信了吧。”男人的声音又回到了手机里，“麻烦您快点来一趟吧，不然孩子就得在这过夜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出来了，江疑下了车一边等周奇，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是吧，现在骗子挺厉害的么，AI模拟变声用得炉火纯青啊，我就是学计算机的，你们这都是小把戏，忽悠不了我，话说你们有这技术怎么不想着通过正当途径赚钱，现在程序员工资还挺不错的，想不通你们为什么偏偏要以身犯险从事违法犯罪的勾当，还冒充警察，胆子不小。” “您……” “我什么我？别打断我思路，趁我现在我心情好，愿意跟你多聊几句，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在酿成大错之前，早点改邪归正，等后悔就迟了，兄弟，听我一句劝，走正道，别走那些旁门左道，就算运气好骗到了一笔大的，你们也得想想有没有那福气花，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上一秒钱刚到账，下一秒人就进去了，不值得，你们要是愿意改过自新，我也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但你们要是还执迷不悟继续坑蒙拐骗，等会儿我就报警了。” 江疑看了眼成群结队出来的学生，有些纳闷往常这时候周奇也差不多该出来了，他看了眼手表，都下课十分钟了，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连忙挂了电话，只见手机弹出来了好几条微信提示，周奇的班主任给他打了两个语音电话，但都因为刚刚在通话中导致占线被迫中断而打不进来，于是又发了好几条文字信息，说班上有个同学和周奇闹了矛盾，两人打了起来，学校本来想自己处理的，但事态发展得有点失去了控制，对方家长报了警，周奇已经和对方去派出所了，让他也赶紧过去。 江疑眉尖一跳，暗骂了几句赶紧回拨被他当成诈骗团伙的电话，一边迅速上车，正巧周奇的班主任从校门口出来了，他每天都会接周奇放学，因此两人见过几次，年轻的班主任眼尖看见了他的车，急忙跑过来叫道：“江先生！我发的信息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江疑紧皱着眉点点头，准备发动车。 “对不起，是我们当老师的失职，没能及时制止学生之间的矛盾，因为刚刚最后一节课是我的，课上到一半我没办法离开，所以不能陪周奇一起过去。”班主任满脸歉意地说道，“不过您放心，周奇没事。” “我知道了，具体的之后再说，我先过去一趟。”江疑有些烦躁，顾不上和她多说，立即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喂？警察同志，刚刚不好意思。”路上接通了电话，江疑连忙焦急地说道。 “没事，您现在过来了吗。”民警脾气很好，语气依旧温和。 “我在路上了。”周奇的性格他很了解，绝对不会主动惹麻烦，而且在班上也就和赵一响关系近，平常他都不愿意主动搭理别人，更别说和谁闹矛盾大打出手了，江疑越想越焦躁，油门踩到了底，但又想到了刚刚班主任说周奇没事，便稳了稳心神，道：“能让周奇接电话吗。” “好，您稍等一下。” “江老师。”少年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奇！”江疑眉尖跳了跳赶紧叫道，随即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和缓地说道：“别怕，我来接你了。” “嗯，我不怕。”他轻轻地应道，很乖巧。 听见周奇的声音，江疑恨不得马上就到他身边，单手把着方向盘不停地超车，语气却很平稳地说道：“我马上就到了，你再等一小会儿。” “好。” 在派出所前面刚把车停好，江疑立即拉开下车急急忙忙冲了进去，一眼看见了坐在墙边长椅上低垂着头的周奇，赵一响也在他身边。 “阿奇！”江疑慌张地跑过去，轻声叫道。 少年应声抬头，站了起来，小鹿般明亮的眸子巴巴地看着他，怯嚅了一声江老师。江疑看见他嘴角的淤青，皱紧了眉头，扶着他的胳膊左右察看，焦急地问道：“你受伤了，还有哪里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院。” “这点伤算什么？活蹦乱跳的，还去医院，真是把孩子看得太娇贵了，小题大做了吧。”一个刻薄的女声响了起来，“你不问问被他打的人的情况？我儿子现在可是躺在了医院，肋骨骨折！” 江疑像没听见一样没理会，拉着周奇的胳膊准备往外走。 “站住！我儿子都进医院了你们就想这么干脆地走？”女人蛮横地挡在了两人身前。 一旁的民警赶紧过来调和，安抚着女人的情绪，和善地说道：“江先生您先别着急，周奇没事，你们双方还是先看看事情怎么处理，我们刚刚也了解了一些情况，就是简单的同学之间的矛盾，你们协调能私了就尽量私了，孩子也满十六岁了，从法律上对自己的行为得承担责任了，要是真走司法程序，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好。” 江疑听出了这是电话里的那位民警，斜了眼女人压住了即将发作的脾气。 “这事不可能私了！我们家不缺那点钱，用不着赔偿，我今天就必须看到你们把这坏孩子关起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民警话音刚落，女人就一脸骄横地嚷嚷道。 “李女士您先冷静一点。”民警有些头疼地看了眼不太讲理的女人，耐心地说道，“就算是走司法程序也不是说关起来就关起来的，还得讲究证据，要看伤情鉴定，还要经过法律诉讼的判决，要很多道手续才能做出最终决定的，您这完全可以双方好好谈一下，孩子们都是同学，没必要弄得这么僵。” “警察同志，我可以先带他去医院看看吗，确定没问题了我们再回来，到时候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江疑从容镇定地对民警说道。 “不准走！”女人再次跋扈地拦住道路，上下打量了江疑一眼，态度傲慢地问道，“你是他哥哥？” 她紧接着不满地看着民警，厉声说道：“我不是说了叫这野小子的家长过来吗？这野种是没家长吗？” “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在哪儿撒泼呢？小心我告你侮辱。”江疑怒了，恶狠狠地警告道，要不是在派出所，他绝对冲上去给她两巴掌，不管对方是不是长辈。 “李女士，您注意一下言辞，要是再这样的确是会构成侮辱罪的。”民警也赶紧劝道，把女人和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 江疑压住火气，低头温声对周奇说道：“阿奇，我先带你去医院。” “江老师，我没事。”周奇拽着他的衣摆，巴巴地看着他小声说道。 “老师？”女人再次插嘴了，讽刺道，“原来是老师啊？看来是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你是附中老师？这么偏袒学生，就不怕我让人拿掉你的饭碗。” “小孩，叫你家长过来。”女人再次盯着周奇声音尖酸地说道。 江疑把周奇挡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冰冷地说道：“我就是他的监护人。” 女人明显呆了一下，但立即稳住了自己的气势，心想自己的年龄也不是白长的，还怕这个年轻人么，趾高气昂地说：“好，那我就正式通知你，这件事没有私了的可能，你就等着他进监狱吧。” 江疑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那我们好好说说你家孩子是怎么找我家孩子麻烦的，有人欺负我家孩子我也不想轻饶。” 江疑感觉到周奇拽住自己衣服的手不自觉稍稍加了力道，他轻轻抚了抚少年的后背以作安慰。 “你还恶人先告状，这么护短？凭什么说是我家孩子先惹的事？” 赵一响赶紧跑了上来，急忙说道：“就是钱进先动的手！下课的时候我和周奇从厕所回来在走廊上，他突然冲了过来，一边骂一边推他，周奇嘴角就是他打伤的，周奇忍了几下最后才还手。” 女人恼羞成怒地吼道：“胡说，我家孩子平白无故地找他麻烦干什么？肯定是这坏孩子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周奇眼光闪了闪，垂下了眼睛，只听江疑冷哼了一声，讥讽道：“看家长的素质就能看出孩子的教养了，不要一有什么事都先去找别人的问题，不懂得反思自己的人真的很像一个小丑在台面上胡乱蹦跶，丢人。” 女人来不及反应，他继续冷冷地说道，让人不寒而栗：“还有，麻烦不要一口一个坏孩子，恶意中伤我家孩子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家孩子叫什么来着？钱进是么？名字倒是起得挺向上，家长怎么就这么后退没人品呢，哦，我知道了，取名的时候是希望缺什么补什么吧，他的伤怎么样来着？肋骨骨折？再这样的话，我不确保你是跟他一样还是更严重些，凑个双人病房，相互还能有个伴。” “你敢威胁我？”女人凶恶的看着他，扬起了手又放了下去，却依旧高傲地说道，“我家有的是钱，我不怕你，你敢动我，我让你们都完蛋。” “江先生。”民警也出言提醒道。 江疑轻声笑了笑，那笑意却只让人感觉被冰霜环绕，寒气逼人，他看了眼女人轻蔑地说道：“这年头谁没几个钱，别瞎嚷嚷了，只会显得你在虚张声势，我都替你尴尬。如果你不愿意好好说话，我们就先走了，没空看你泼妇骂街。” 女人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包砸了过来，江疑连忙护着周奇闪开，她一边冲上来一边嚷嚷道：“大家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这样的人能教育好孩子吗！难怪孩子会跟人打架！你不会教育孩子，今天我替你教育！他把我孩子打成什么样，我就把他打成什么样！” “李女士，这里是派出所，你想在这里闹事吗？”周围的民警赶紧手忙脚乱拉住她。 小小的派出所里顿时充满了泼妇般的粗鄙叫骂，女人一边叫嚣，民警们一边劝阻，乱作一团。 第42章 第 42 章 赵一响再次见机打破女人的发疯咆哮，大声叫道：“钱进才不是平白无故！他喜欢我们班班长！告白不成，就来找周奇麻烦！” 江疑眉尖跳了跳，现在的中学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还上演了一出情感大戏？他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周奇，只见少年低着头默不作声。 “要不是他越骂越难听，周奇根本懒得和他计较。” “为了一个女孩跟同学打架！就这样还不是坏孩子？”女人泼辣地叫道，“那你说说我儿子骂了他什么？值得被打成那样？” 周奇抬头看了他一眼，赵一响住了嘴。 女人看他不说话了，得意起来，鄙夷地看着周奇道：“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既然怕别人说！那就应该管好自己！小小年纪不学好！我今天就替你监护人好好教育你。” “不学好的是你儿子！”门口传来一声脆脆的女声，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短裙背着双肩包的女孩走了过来。 “夏然？”赵一响惊讶地叫道。 女生大大方方地进来，一点也不畏怯，礼貌地向众人自我介绍：“警察叔叔好，哥哥好，我是一班的班长夏然。” 她接着有些愧疚地看了眼周奇，对一旁的民警说道：“我是来替周奇作证的，是钱进先惹的事，都怪我不好。”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钱进一直骚扰我，跟我告白了好几次都被我拒绝了，今天下午他又来烦我，我就想让他死了心，别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当时成绩单刚好出来，周奇这次考了第一，我就拿他做了借口，跟钱进说其实我一直喜欢周奇，因为他不仅长得帅还成绩好，而钱进的成绩很一般，我就刺激了他几句，说他连周奇的一半都比不上，当时周奇不在教室，谁知道钱进听完立马就气冲冲地出去了，我也没在意，后来快上课了听见同学们说周奇和钱进在走廊上打起来了，再然后就是最后一节课上课的时候你们把周奇叫了出去，我才知道钱进家长报警了，周奇被带到派出所来了。” 民警一脸哭笑不得：“小姑娘你可真是……让两个男生为你大打出手，现在的孩子不好好学习，整天脑袋里想些什么……” 夏然不服气道：“关我什么事！都是钱进死皮赖脸，电视小说看多了吧！还跑去打架！听说他进医院了？活该！看他以后怎么嚣张！”她厌恶地朝旁边的女人道：“麻烦这位阿姨管好自己的儿子！整天在学校炫耀家里多么有钱，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欺软怕硬到处捣乱整蛊同学，就他这成绩，他是花钱买进去的吧，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学无术，坐吃山空！对他过度的娇宠到时候阿姨您只有哭的份了！以后他要是再来打扰我，管他是什么关系进来的，我就让他怎么出去！” 江疑挑挑眉，玩味地看了眼女生，只见女人被孩子说教了一通，气得满脸通红，口不择言地骂道：“小狐狸精！长得也就一般般，我儿子能看上你？！倒是牙尖嘴利的，你跟这个周奇是串通好的吧！小小年纪还谈男朋友，不知廉耻，不怕你家大人知道了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说是我家儿子先动的手，证据呢？” “辱骂一个孩子也太有失体面了吧，况且小姑娘还没说错，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今天倒是见清楚了。”事情终于在混乱中七七八八的了解清楚了，江疑沉声道：“你要证据，我现在就找学校要监控，你要为你的言行跟他们道歉。” “哼，道歉？想得美，我一个大人凭什么跟孩子道歉。”女人叉着腰，端着殊不知早就掉了一地的尊严，自以为是地说道。 “就凭你连个孩子都不如。”江疑冷哼一声，给学校打电话。 “江老师，可以不看监控吗？”刚挂了电话，周奇拽着他的衣摆极小声地说道，不敢看他。 江疑不解地看着他，难不成还真是他为了那个女生先动的手？可是根据他对周奇的了解他才不相信，他看着少年低垂的眼眸，眉尖跳了跳，把他拉到一旁坐了下来，低声问道：“为什么？看了监控才能还你清白。” “的确是我把他打伤了，我愿意承担责任。”周奇闷闷地说道，依然不看他。 江疑扶了扶额，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耐性的安慰他：“承担什么责任，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没过多久，那段走廊上的监控记录就发到了江疑手机上，他传给民警，让他在电脑上播放出来，好让大家都看的清楚，只见画面里周奇和赵一响慢悠悠地在走廊上，一个男生忽然从前面跑了过来，视频听不见声音，但能清楚的看见男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对周奇推推搡搡，周奇没理他继续走，可是他不罢休，一拳砸了过来，周奇往旁边侧了侧，还是被他打中了嘴角，江疑按捺住脾气，忍不住皱了皱眉，看了眼身旁的周奇，只见少年似乎松了口气，他抚了抚他的背，继续看监控画面，赵一响赶紧推开男生，但是男生再次冲了上来，不让他离开，嘴里不知道骂着什么，表情很是狰狞和嫌弃，又朝周奇的肚子打了一拳，越骂越激动，脸上是说不出的厌恶，周奇终于忍无可忍地还手了，两人扭打在一起，赵一响赶紧拉架，但是劝不住，两□□打脚踢，赵一响还被误伤了好几下，男生渐渐处于下风，被周奇按在了地上一顿暴揍，看位置他的每一拳都砸在了男生的肋骨附近，但是男生依旧叫嚣着不罢手，不停地抓挠他，并且满脸嘲笑，不停地说着什么，于是周奇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同时似乎警告了他一句，男生顿时流了鼻血，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敢再言语，住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周奇这才起开，最后是姗姗来迟的班主任，周奇和赵一响由她带着朝教室的方向走，男生则被班主任叫来的另外一个同学扶着往反方向走，应该是送去医务室。 看到钱进被打出鼻血的时候江疑忍不住拍了一下手叫道：“阿奇做得好！” 民警生怕他再刺激到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对方家长，无奈地笑道：“江先生，您可不能鼓励孩子的这种行为，要教育孩子打架是不提倡的，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 “这是自卫，为什么不行？难道站在那里让别人打，没看见我家孩子都忍让了很久吗，对方穷追不舍，自然要还手，不仅要还手，而且打就得打赢为止，只要不伤及生命，灭灭对方的气焰，不然对方以为自己好欺负，下次还会肆无忌惮，甚至变本加厉。”江疑理直气壮地说道，驳得民警无话可说，“要是你家孩子，你会让他站在那里挨打吗，之所以校园霸凌现象频发，要么就是孩子们不敢反抗，处处忍气吞声，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不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他们没想到这麻烦本来就不是他们挑起的，要么就是势单力薄，反抗了但反抗不过，周围同学们也都随波逐流，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心理么，更何况是生活在集体中判断力还不足的孩子，只有顺着大众走才不会被孤立，于是有一些人也跟着恃强凌弱，即便少数有正义感的人想站出来打抱不平，他们也会担心自己替人出头了会成为下一个被霸凌的对象，毕竟寡不敌众，便干脆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以为自己没有去踩一脚，已经是莫大的善意了，但他们不知道这也是变相的帮凶，沉默只会不断滋长校园暴力。没有人是圣人，不可能别人打了你的右脸，还把左脸伸过去给他打，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保不准有这样的傻子，反正我不会这么教育我家孩子。” 他这番话既是对着民警说的，却也是想说给周奇听的，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江疑低下头认真地周奇说道：“阿奇，你做得很对！就该保护好自己！” 民警哑口无言，竟也忍不住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我家孩子先动的手，但是他伤得严重！”女人强词夺理起来，“你们还是得负责任！必须承担刑事责任！必须把这小孩儿关进去！” “哼，刑事责任。”江疑觉得很可笑，“阿姨您是法盲吧，视频里没看见是你家孩子先动的手吗？听他们班长的意思，钱进应该不是第一次跟人打架了吧，他这不是第一次的的话，殴打他人，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又年满十六周岁已经够格行政拘留了，不过这情节较轻，应该也就拘留个五天以下吧，时间倒也不长，不会耽误你家孩子太多的学习进度，哦，你家孩子成绩本来也就不好，应该也不介意，几天不用上学估计还会很开心，罚款我们就不用了，不差你那点钱。” 女人有点心虚了，恨恨地盯着他。 江疑紧接着慢条斯理地笑道：“警察同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民警愣了一愣，赶紧如捣蒜一样的点头：“呃，对，江先生您说的没错，想不到您对这些条例还挺熟悉的。” “但是他还手了！”女人继续挣扎道，但明显底气不足。 “谁规定不能还手？正当防卫懂不懂？整个过程的回击都没有出格，被打了难道还乖乖站在那里？你家孩子停了手，我家孩子并没有继续纠缠。”江疑替她的智商着急，冷笑道：“另外，就算是刑事责任也是要看伤情鉴定的，伤情鉴定有么？不是说你儿子被送进医院了吗？医院检查报告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是你夸大其实，还是真有那么严重，明明自己都还能行走。” “你！”女人撒泼的说道，“凭什么给你看？不是你家孩子你自然会说不严重！” 江疑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那你给警察看吧，他们公正。” “李女士，报告您带来了吗？”民警温和地问道。 女人从包里翻出来一张纸质报告，不耐烦地递了过去，盛气凌人地说道：“好好看看！实实在在的肋骨骨折！” 面对女人傲慢的态度，民警依旧没有生气，好脾气地接了过来，看得江疑忍不住斜了眼她，嗤笑道：“说你没素质还真想贯彻到底啊，对人民警察一点尊重和礼貌都没有，这是你们全家祖传的基因吧，代代相传，融进骨子里的劣根性，难怪儿子不招人喜欢，还从小就练就了一身泼皮无赖的本领，找人家办事，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为人民服务是为人民服务，但不是给你家当仆人。” “警察都没说话，轮的着你教育我？按辈分，我还是你的长辈！口口声声说我没礼貌，你对我又有礼貌吗？” “跟无礼的人说话自然不用讲礼仪，因为讲了你也听不懂啊。”江疑慢悠悠地说道，“对牛弹琴这个词听过吗？” 民警看了报告，赶紧说道：“只是一根肋骨轻微裂开，虽然属于肋骨骨折一类，但是不严重，连轻微伤都算不上，过一段时间就能自愈，年轻人愈合的会更快。” “都骨折了还不严重？你在放屁吧！” “李女士请您注意言辞，我相信医生也是这么跟您说的。”民警无奈地看着她，头疼地说道，“况且就算是真骨折致轻伤了，对方也无须对您进行赔偿的，的确是正当防卫。” 江疑拿过报告也快速地扫了一眼，然后丢给女人，冷笑道：“呵呵，你家孩子倒是真的看的金贵，这点小伤去什么医院么？” “不过你倒是说对了，我确实把我家孩子看得很重，不是只有你家孩子是被大人百般呵护的心肝宝贝，我家孩子同样也是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撑腰的，我见不得我家孩子受丁点委屈，你不是不愿意私了么，正好我也没这个意思，欺负了我家孩子还想倒打一耙，当我是软柿子？”江疑狞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说道，“警察同志，事情你们也都了解清楚了，证据也充分了，我希望你们能够公正处理，向上级公安机关申请对钱进的行政拘留。” 一听他说要对儿子进行拘留，女人立即着急了：“是我们错了，他还不懂事，你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我们愿意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哼，不懂事的孩子？不知道打人不对？这点判断力也没有？暂且不说他吧，您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不懂事？”江疑冷笑道。 民警也吃惊地看着他问道：“江先生，您确定要追究他的责任吗？真不打算和解？行政拘留的话是会写进档案的，到时候这孩子考大学甚至参加工作都会受到一定影响的。” 女人一听更加紧张了，赶紧央求民警，语气也终于不再嚣张：“警察同志，求您别拘留我儿子，我们愿意接受赔款，他还小，还要考大学，他的人生不能有污点。” 民警为难地说道：“李女士您求我也没用，毕竟是您儿子打了人，他们不愿意和解的话，我们只能依法处理。” “年轻人，我向您道歉，求您别跟我儿子计较，是我错了，我不会教育孩子。”女人连忙转向江疑，急切地说道。 江疑斜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做错事了就该负责，也让你儿子长点记性。” “周奇……周奇，对不起，是阿姨错了，阿姨什么也不懂，我乱说话，我不会教育自己的儿子，钱进不对，我替他跟你道歉，求你看在你们都是同学的份上，别让他被拘留处罚，阿姨求你了，你的脸受伤了，我可以给你出医药费，实在是对不起。”见江疑不松口，女人又立即低声下气地看向了周奇，不停地跟他道歉。 “都说了我们不差你那点钱。”江疑讥刺道。 “周奇，求你了，求你说句话，让你家大人别追究我们钱进的责任，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江疑扬了扬下巴，向她示意旁边的夏然和赵一响，悠悠地说道：“那两个孩子你是不是也该道歉啊？” “小姑娘对不起，阿姨不该那么说你，阿姨给你赔礼道歉，阿姨被气昏了头，说话没经过脑子，你别计较我。”女人依言赶紧道歉，“你们都是钱进的同学，求你们帮他说句话吧，是我不对，我跟你们道歉，请你们原谅我。” 夏然不屑地哼了一声，不看她，赵一响也走到了一旁，女人讪讪地看着两个孩子：“对不起。” “原来还会认错道歉么。”江疑摸了摸下巴，故作惊讶地说道。 “对，我错了，我儿子还一个人在医院，求你们别跟他计较，他一定知错了。”女人放下架子继续恳求道。 一直没说话的周奇低声开口了：“警察叔叔，被拘留了会影响考大学吗？” “嗯，有了任何违法犯罪行为，不论大小都会被写进档案，跟着这个人一辈子，就像一张白纸上被洒了一滴墨迹一样，永远也擦不掉了，考大学的时候学校是会对档案进行参考的，所以会有一定的影响，以后参加工作也会有一定的影响，之所以这样也算是提醒人们犯错的代价，让大家不要轻易违法犯罪。”民警温和地对他笑了笑，解释道。 “哦。”周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仰起头看着江疑小声道：“江老师，要不算了吧，再给他一次机会。” “周奇很宽容啊，是个不错的孩子。”民警看着他赞许地笑了笑。 听见他想原谅钱进，江疑挑挑眉，不甘心地问道：“真算了？就这么饶了他？” “嗯。”周奇点点头，“他也没有把我怎么样，而且他伤得比我重，已经得到教训了，明年就要高考了，他的人生还很长，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江疑吸了吸鼻子，轻轻笑道：“好吧，听阿奇的。” 女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只听江疑不徐不疾地说道：“我看在阿奇的面子上就不追究了，但麻烦你记住，我家小孩别人欺负不得，回去后管好你的儿子，好好叮嘱他，不要再找我家孩子的麻烦，机会只有这一次，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原谅他了。” “谢谢你不跟他计较，谢谢周奇！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女人长出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应道，说完赶紧小跑着离去。 “阿奇，我们走吧。”江疑搭着周奇的肩膀也准备离开，他觉察到少年不自觉地缩了一下，皱了皱眉，对另外两个孩子道，“赵一响，我帮你们打车吧，我的车坐不下。” 民警见他们也少了一档子事情，立即乐呵呵地笑了，一边送他们出来一边打趣道：“江先生您这诈骗防范意识挺强的，以后可以专门请您开个讲座给公众普及普及经验，您别说最近这电信诈骗还挺猖獗，据说朝阳那边一个小区的同一个单元楼好几户人家接到了同一个诈骗电话，一共被骗去了将近千万，日子越是好过，越是有人想着钻漏洞，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唉，他们要是有您这样的自我防护意识，也不会让骗子有机可乘呐，那块儿的警察又有得忙了。” 江疑捏了捏鼻梁，回想起之前自己在那儿大言不惭地给人说大道理，还扬言要报警，竟不知对方就是警察，尴尬地笑了笑：“警察同志您说笑了，之前不好意思误会了。” “没事，有这样的意识是好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快回去吧，孩子估计都饿了。”民警温和地笑道，挥挥手转身进去了。 三个孩子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江疑吸了吸鼻子干笑道：“赵一响，今天又谢谢你了，每次有什么事好像你都陪着周奇，麻烦你了，也谢谢小姑娘你专程跑一趟了。” “不客气，要不是因为我，周奇还不会平白无故被他找麻烦呢，我也应该道歉。”夏然望着他嫣然一笑，小脸都有些红了，说完看着周奇不好意思的说道：“周奇，对不起啊。” 周奇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道：“没关系，我跟他打起来不能怪你。”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夏然释然地笑了，又偷看了一眼江疑，凑到周奇旁边小声说道：“你哥哥长得好帅啊，刚刚维护你的时候更帅，嘻嘻。” 周奇感觉自己的脸刷得一下就微微发红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江疑挑了挑眉，玩味地看了眼说悄悄话的两人，对夏然试探道：“小姑娘，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家阿奇吧？” 夏然赶紧站开，和他保持距离，郑重其事地说道：“没有，哥哥你别误会，我当时只是随口说的，想刺激一下钱进，他成绩太差了，给他找一个不可能追得上的目标让他死心，别再烦我了而已。” “是么？”江疑故意不相信地继续问道，“我家阿奇长得不好看吗？成绩又好。” “周奇长得好看啊，但又不是只要长得好看的别人就该喜欢呀。”夏然大大方方地笑起来，眼睛滴溜一转，红着脸笑道：“哥哥你也很好看啊，其实我喜欢哥哥你这样的，等我长大我想嫁给你这样的男人。” 江疑哈哈大笑起来，爽朗地说道：“小姑娘真会说话，现在好好学习，以后说不定就会遇见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没有早恋的心思。”夏然高兴地笑道，“我家就在这附近，我先走了。” “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不用了，谢谢哥哥，我走路几分钟就到啦，拜拜。”夏然冲三人挥挥手，开心地迈着步子走了。 周奇紧抿着嘴瞥了眼笑眯眯地江疑，轻声对赵一响说道：“我帮你打车吧。” “我自己打车就行了，又花不了多少钱。”赵一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还是豁然地笑了。 “谢谢你，总是给你添麻烦……”周奇难为情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赵一响摇摇头，坦率地笑道：“我们是朋友嘛，不用觉得麻烦，你的事都不麻烦，放心，我也先走啦。” “好。”周奇松了口气，也笑了笑。 “赵一响，我给你叫车吧！”江疑见他朝人行道走去，连忙叫道，“多谢你陪着阿奇！” “不用了！反正即便放学直接回家也是要自己坐车的，一样！”赵一响摆摆手，连忙拦了一辆出租坐了进去。 “阿奇，我们也走吧。”江疑搭着他的肩，带他朝跑车走去。 “嗯。”少年乖巧地跟着他，隔了一会儿小声问道，“江老师，你怎么会知道是他先动的手呢？” “因为我了解阿奇啊，并且相信我们阿奇。”江疑笑嘻嘻地说道，低头看了眼他，只见少年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他微微亮了起来，顿时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脸，但已经到了车子旁边，还是压住了冲动，替他开了车门，等他坐进去替他关好了门才绕到另一侧坐进驾驶座。 “那如果真的是我先动的手，我是不是就是坏孩子了？” 江疑扭头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不是，因为我相信即便是阿奇先动的手，也是有充足和正当理由的，我们家阿奇才不是坏孩子，我们阿奇是最最最好最最最善良的好孩子。” 周奇抿嘴微微笑了起来。 “想不到你还挺厉害，居然把别人打趴下了，真不错！”江疑哈哈笑道，赞许地点点头，“不惹事，也不怕事，做得很好！” “不过，还是要保护好自己，要是真的受伤了。”江疑顿了顿，还是缓缓说道，“我会心疼的，哪怕是一点小伤也是。” 周奇微微红了脸，看着车窗外，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轻声应道：“知道了。” 第43章 第 43 章 江疑刚把车子开上马路，准备回公寓，手机震动起来，他赶紧接了起来，里面传来高玉容的一声咆哮：“江疑！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还不接！你接奇奇放学是接到国外去了吗？怎么还没过来！” 一着急把这事居然给忘了，江疑眉尖跳了跳，不想让他们担心，讪讪地笑道：“妈，我们刚刚有点事，你们吃吧，我下次再带阿奇出来跟大家庆祝。” “我们已经在吃了，你们一直不来，难不成我们这么多人还要跟着你们饿着肚子啊。”高玉容没好气地说道。 江疑嘿嘿笑道：“还是妈聪明！没有一直干等。” “什么事啊？也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真不让人省心。”高玉容立即关切地问道。 “没事，学校的一点小事。”江疑随口应道，转移了话题，笑嘻嘻地说道：“我带阿奇就先回去了，我们等会儿在附近随便吃点，你们好好吃啊。” “行，知道了，还在开车啊？” “对。” “那赶紧挂了吧，注意安全。” 江疑挂了电话，有些惋惜地说道：“大家订了餐厅打算庆祝你考了第一名，结果被钱进这小子耽误了，他们早就已经开吃了，等我们过去估计都吃完了，所以只能带你回家附近随便吃点了。” “没关系。”周奇抿抿嘴，轻快地应道。 “算啦，大餐我们周末再补上！”江疑随即朗声地笑道。 两人在小区附近一人吃了一份煲仔饭，便回了公寓，江疑一进门直奔卧室去找小药箱，拿了一支消炎药和红花油出来，周奇的嘴角破了一点，先前下巴旁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淤青，经过了一段时间现在嘴角旁边一小片皮肤都能清晰看出来淤青了，江疑皱了皱眉，在他身边坐下，挤了一点消炎药膏在手指上，轻声说道：“给你涂药。” “江老师，不用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周奇微微侧头看着他，乖巧地说道。 “嘴角破了，小心发炎。” 江疑不由分说地用两根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的脸转向自己，另一只手轻柔地在他嘴角伤口处涂抹消炎药，动作很轻缓，生怕弄疼他。 药膏传来清清凉凉的感觉，以及江老师指腹轻柔的触感让周奇怔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专注着给自己上药的江疑，任由他处理伤口，大气也不敢出。 “别舔嘴唇啊，这药可不能吃。”涂完药江疑松开他，见他咽了一口口水，忍不住打趣道，“小心中毒。” “哦。”周奇反应过来，赶紧扭过头坐好，微微红了脸。 只听江疑继续说道：“衣服脱了。” “嗯？”周奇不解地看着他。 江疑扬扬下巴示意他把校服短袖脱掉，轻笑道：“身上也要擦药啊。” 周奇立即红了脸，小声道：“不用了。” “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害羞的，我跟你铭宇哥从小两个人都互相看光了，都一样么。”见他的反应江疑失笑，拿起红花油催促道：“瘀血要尽早处理，这个活血化瘀的。” “嗯……”周奇慢吞吞地抓着短袖下摆，涨红了脸快速的往上一掀把衣服脱了下来。 只见他的左肩上一块绿色的瘀痕，很是显眼，江疑皱了皱眉，难怪从派出所出来搭上他的肩膀时，他会瑟缩一下，江疑咬着牙在心里默默骂了钱进那臭小子无数遍，一边倒了点红花油在掌心轻柔地给他揉捏。 “不用忍，疼的话就叫出来。”见少年抿着嘴微皱了眉，却一声没哼，江疑的心里也跟着有些揪疼。 “嗯。”周奇嘴上答应了，但仍然安安静静的。 心疼归心疼，不稍微用点力达不到效果，江疑还是狠下了心微微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直到瘀血被揉散，肩膀转红了才停下来。 飞快地瞥了眼少年其他部位，正面没有明显的伤痕，江疑又倒了一些红花油在掌心，轻声道：“转过去趴着。” “哦。”周奇听话地赶紧转身背对着他，趴在了沙发上。 少年光洁的后背好几片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下衬得尤为突出，这是周奇第一次在他面前脱掉衣服，刚刚只顾着专心给他肩膀上涂药了，心里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少年乖乖地趴着，整个后背都完完全全地展露在他眼前，皮肤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光滑细腻，不由得失神了片刻。 “江老师？”周奇趴着见他半天没动静，弱弱地出声叫道。 “啊？”江疑尴尬地回了神，把红花油涂在他的淤青处，小心地按揉起来，一边暗道刚刚还说不会害羞，这会儿真是啪啪打脸，他尽量从他的背上移开目光，分散着注意力，只觉得掌心发烫，于是迅速地把三个受伤的部位涂好药，避免过度接触，赶紧拿上两支药站起来转身就朝房间走，一边匆匆地说道：“好了，衣服穿上吧。” “哦。”周奇坐起来，疑惑地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立即把衣服穿好。 对于高中生来说期末考试的结束并不等同于假期的到来，考完还得继续补课，分析完试卷接着继续复习知识点，到高二结束时高中所有的新知识点已经全部学完了，从假期开始便准备开启第一轮总复习，江疑就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没有什么好吐槽，因为吐槽也改变不了虽然他早已高中毕业多年，但第二天还是得跟着孩子早起送他去学校的事实。 大学已经放了暑假，他回到家继续睡回笼觉，忽然电话响了起来，江疑看了眼手机是教授打来的，心想都放假了还能有什么事，不会又来催论文吧，迷迷糊糊接起来，对方直截了当地通知他后天跟他一同去美国，让他在学校大门见到时候一起出发。 听见对方不容置疑的语气，一时间不知道是教授在说梦话还是自己没睡醒，江疑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纳闷地问道：“教授，怎么这么突然说去美国，而且还是后天？”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放假前就告诉你了，还说给你发邮件。”电话里教授的语气同样疑惑，毕竟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况且还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倒也没有生气，和蔼地笑道：“你不会忘记了吧，邮件也还没看？” 江疑似乎有点印象了，两周以前某节课下课的时候教授叫住了他，跟他说有个什么国际性的论坛在美国举办，打算带他和另外几个同学一起去，当时快到附中的放学时间了，江疑急着去接周奇，便匆忙应了下来，教授见他有事便让他先走了，临走时说会把详细资料发到他的邮箱里，让他及时查看。江疑揉了揉太阳穴，不由得汗颜，尴尬地说道：“教授不好意思，我的确忘记了，我马上就看。” “好，后天早上八点学校正门集合，别迟到了。” 江疑还想再仔细问一下，教授说完就挂了电话，看来是不想去也得去了，他看了眼日期，后天是7月6号，再过几天10号就是周奇的生日了，要是去美国便不能陪他一起过了。 他有些头疼地继续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细细思考，这是周奇来北京后的第一个生日，江疑早就替他计划好了，要给他一个难忘的生日，现在计划全部要被打乱了，就连最基本的陪着他都做不到，他想了想，还是皱着眉给教授回拨了电话，陪着笑试探地问道：“教授，我能不能不去啊？” “不能，机票已经买好了，而且你的名额也已经报上去了。”教授不容反驳地说道，“IEEE举办的国际会议，你不是一直很感兴趣吗？你的研究方向是云计算和智能系统，这次论坛会就这个主题展开深入讨论，去听听行业专家的分析，多学习学习，能去的可都是精英，别浪费好机会。” 听见IEEE，江疑有些心动了，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那能迟一点去吗？” 教授笑起来，开玩笑道：“你以为是你举办的呀，等结束了再去吗？放假了还有什么事吗？不是必要事情可不能请假。” 江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底气不足的说道：“家里小孩儿过生日。” “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教授被他的理由弄得哭笑不得，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孩个个都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一个生日还要办得那么隆重，坚决地说道：“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难得的机会，不准请假，给小孩儿做个好榜样，后天准时到校门口。” 江疑吸了吸鼻子，只得无奈地答应了：“我知道了，教授。” 挂了电话，他慢悠悠地查看邮箱，一看才知道不仅有论坛，论坛结束后还得陪教授顺便在加州的一所大学参加一场为期一个月的访学交流活动，还以为几天就能回来了，居然要去一个月，他担任助教，想提前溜都不行了，江疑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没精神了，一下子瘫软在床上，连午饭都没兴致去吃，索性等到了下午去接周奇放学和他一起吃晚饭。 上了车，见江疑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一点都不像平常一样会嘻嘻哈哈地逗他，周奇担心地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地问道：“江老师，你不高兴吗？” “没有，我就是没吃午饭，饿得没力气了。”江疑耸耸肩嘿嘿笑道，一边发动跑车打着方向盘。 周奇更担心了，语气也更急了，盯着他道：“你为什么不吃午饭？” “因为想和阿奇一起吃啊，一个人吃没意思。”江疑笑嘻嘻地随口说道，“想吃什么，我们去吃川菜好不好？” 见他又恢复了不正经的姿态，周奇微微红了脸，轻声应道：“好。” 江疑一边开车，余光瞥了瞥旁边的少年，支支吾吾地说道：“阿奇啊……” “怎么了江老师？”周奇的视线从车窗外收了回来，明亮的眼睛看向他。 “那个……我后天要跟教授去一趟美国……要去一个月左右。”江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眼周奇，继续道，“可能就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周奇安静地听着，紧抿着嘴，眉毛也逐渐皱了起来，半晌才小声地问道：“江老师，你可以不去吗？” 听着他可怜巴巴的声音，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都被触动了，江疑忍不住就想立即答应了，但还是理性占了上风，安慰他道：“我也想，但是不行，教授已经安排好了，后天早上八点就得走。” “那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周奇商量的语气问道，依旧紧紧地盯着他。 江疑失笑地瞄了他一眼：“学校还没放假，你不上课啦？明天我送你去我爸妈家，请他们照顾你一段时间，等我回来了就去接你。” “哦。”周奇闷闷地应道。 “等你放假，我就差不多回来了。”江疑轻笑道，“你好好上学，时间过得很快的。” “好吧。” 第二天江疑帮周奇整理了几件换洗衣服，直接带着小行李箱去接他放学，然后送他去父母家，高玉容开心坏了，连忙接过箱子，拉着周奇的手进屋，喜滋滋地看着他笑道：“奇奇终于可以陪陪我们了。” 说完她又立即转向江疑，开玩笑道：“江疑，以后你多参加这种活动，奇奇只管放心交给我们。” “挺好的机会，对你的个人发展也有帮助，是得尽量多多参与，听得多见得多，才能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江国舟也赞许地点点头。 “爸，我知道，要有事业心嘛。”江疑点点头笑道。 “奇奇饿了吧。”高玉容一边把菜端上桌，笑吟吟地说道：“来来来，快吃晚饭吧。” “伯母我帮您。”周奇乖巧地帮忙端盘子。 “真乖！” 江疑看了眼乖乖吃饭的周奇，对父母说道：“爸妈，阿奇他早上七点四十就得赶到学校，辛苦你们也要跟着早起送送他了。” “我可以自己坐车去学校。”周奇连忙咽下嘴里的饭乖巧地说道，不想给两位长辈添麻烦。 “还学会跟我们客气了。”高玉容忍不住白了江疑一眼，好笑地说道，“你高中的时候我们不也是跟着你的作息晚睡早起的，也没见你跟我们说一声辛苦。” 江国舟沉稳地开口了：“没事，周奇，我送你去学校，上班也顺路。” “谢谢爸！”江疑立即给父亲夹了一筷子排骨，笑嘻嘻地说道。 “谢谢伯父。”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江国舟看着周奇和蔼地笑了笑。 “爸说得对。”江疑笑眯眯地给周奇也夹了一块排骨，愉快地说道，“阿奇多吃点。” “谢谢江老师。” “上次真可惜，说好大家一起吃顿饭庆祝奇奇考了第一，结果你没带奇奇来。”高玉容抱怨地看了眼江疑，把责任都怪到了儿子身上。 江疑特别无辜地看着母亲，只见她立马扭头慈爱地看着周奇，亲切地笑道：“不过没关系，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带你出去吃大餐，奇奇想要什么礼物？伯母给你买。” “伯母，不用特别庆祝了。”周奇不好意思地微微笑道，“在家里简单吃顿饭就行了。” “生日可是大事，当然不能简单过了，每过一个生日我们奇奇就长大了一岁，应该庆祝！”高玉容期待地说道，一边吃饭一边看了眼手机日历，激动地叫起来：“刚好那天是星期天，我们白天带你去游乐场玩，晚上就去吃大餐，还要订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你可以约你的好朋友一起来！” 江疑看母亲比周奇还兴奋，高兴的像个小孩，也忍俊不禁地笑道：“妈，可以啊，有您来计划，阿奇的生日绝对过得开心，听的我也想留下来和你们一起给阿奇过生日了。” 高玉容得意地笑了笑，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一边呆着去，没你的份。” “这么大人了还只想着玩。”江国舟无奈地看了眼江疑，沉稳地说道。 江疑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嘿嘿笑道：“我就说说而已，也不能真留下来啊，不过爱玩是肯定的，认真工作也要劳逸结合嘛。” “就你最有理。”高玉容瞪了他一眼，语气却很慈爱。 江疑扒拉了一大口饭，含混不清地嘻嘻笑道：“阿奇，就听我妈的安排，生日一定要过得高高兴兴的，想要什么礼物就和他们说，不用客气。” “江老师说得对！奇奇不用跟我们客气，你想要玩具还是什么？变形金刚？奥特曼？或者是乐高积木？遥控赛车？”高玉容兴致勃勃地一一列举起来，忽然看了眼江疑，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忍不住偷笑起来，回忆往事取笑道，“你江老师小时候就很喜欢奥特曼，有一年他过生日我们一家三口在外面吃饭，应该是八岁还是九岁来着？当时我和伯父送了他一个小汽车模型做礼物……” 江疑脸顿时黑了，立马记起了母亲说的什么事，因为这件事不知道被高玉容往外抖了多少次，他尴尬地笑了两声连忙打断：“妈，我不要面子的吗，这都多少年了，您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别打岔！”高玉容瞪了他一眼，津津有味地继续对周奇说道，“我们当时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他期待地打开礼物盒子，本来以为他会很高兴地把小汽车拿出来，但没想到盒子一打开，他看见里面的玩具哇的一声就哭了，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把服务员和周围吃饭的人都给吓住了了，以为他怎么了，纷纷围上来看他，我跟伯父也愣住了，还以为他看到玩具太感动了，没想到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喊‘妈妈，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想要奥特曼的吗？你说了过生日给我送奥特曼的，为什么是这个小汽车？我的奥特曼呢？我要我的奥特曼！’哈哈哈，我当时不小心没忍住，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然后你的江老师就哭得更大声更伤心了，还在地上打起了滚，便滚边哭，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嘴里还依旧坚持断断续续地喊着要奥特曼，其他人也被他逗笑了，一个阿姨见他可爱，笑着上前来扶他，奇奇，你猜他起来没？” 高玉容卖起了关子，试图拉他互动，笑吟吟地看着周奇，止不住地偷笑。 “妈！给我留点面子吧……”江疑此刻只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陈年旧事为什么还要提，小时候谁没做点傻事啊，他干笑着试图阻止母亲继续翻他的童年黑历史。 “起来了？”周奇抿了抿压不住的嘴角，瞥了眼江疑，向高玉容求证道。 见周奇居然听得很有兴趣，江疑忍不住扶了扶额，并且他的抗议无效，只听高玉容笑呵呵地再次悠悠开口：“没有，结果江老师更有意思了，他以为大家是在嘲笑他，哭得很生气，甩开那个阿姨的手，赖在地上翻来翻去，一边哭，一边含混不清地说‘你们这些大人只会欺负小孩子，我要去告诉奥特曼，让他来帮我打你们这些坏人！看你们还敢不敢笑话我，奥特曼是正义使者，总有一天我也会加入他们的！跟他们一起拯救地球，消灭怪兽！到时候你们有困难了都要来求我们帮忙，如果你们不给我道歉，我就不让奥特曼帮你们，但你们要是保证不再笑话我了，等我变成奥特曼了我就还是愿意跟你们人类做朋友。’他一边哭一边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然后我赶紧安慰他说大家是因为觉得他可爱才笑的，并不是在嘲笑他，一边试图拉他起来，但他就像粘在了地上一样，不停地扭动，怎么拽都拽不起来，还哭着说‘妈妈，我才不相信你说的，我只相信奥特曼的光，只有奥特曼不会笑话我，大人只会骗小孩！’我说下次生日再给他买奥特曼，他还是哭个不停打着滚，后来又说等吃完饭就去买他也不答应，非要马上见到奥特曼才起来，我实在没办法了，哄不住他了，最后伯父站起来只沉稳地说了一句话——‘江疑，你起不起来。’江老师一听立马自己刷地爬起来就站好了，一边擦眼泪一边看着你伯父不敢说话，但没有看到奥特曼还是伤心啊，又不敢哭出声只好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掉眼泪，又好笑又惹人怜爱，最后我们吃完饭出去给他买了一个，他这才破涕为笑了，一路上拿着奥特曼不停地学着它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把你们的光之力量借给我吧！’，惹得好多姐姐阿姨都要来找他合影，哈哈哈。” 高玉容说完笑得停不下来，江国舟听他提起这段江疑的童年趣事也忍不住和蔼地笑了，罕见地露出了慈爱的神情，一向沉稳的脸上显出了铁汉的柔情。 周奇看着江疑嘴角扬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想不到江老师也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嘴角压不下去索性不控制了，和高玉容两人轻快地笑了起来。 “阿奇啊……你别听我妈说的，她太夸张了。”江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极力为自己找回面子，“而且小孩嘛，不是很正常么，每个男生小时候都喜欢奥特曼啊，又不是只有我喜欢。” “奇奇，我没夸张，我还拍了照片呢！都洗了出来，等会儿吃完饭我去给你找相册！”高玉容连忙说道，忍不住地大笑，干脆放下碗筷，超自己的卧室走去，一边道：“算了，现在就给你看看，你江老师小时候真的太搞笑了。” “妈……”江疑无力地叫道，阻拦不住只好默默地闷头吃饭。 高玉容一会儿就拿了一本相册出来，不停地翻找，然后停在其中一页指着几张照片爆发出一阵欢笑，凑到周奇跟前给他看，一边得意地笑道：“奇奇快看，我说的都是真的吧，一点没有夸张。” 很久没翻以前的相册了，高玉容打量着照片，看着小时候的儿子，语气里满是说不尽的母爱，微微笑道：“你江老师小时候长得还有点像女孩子，清清秀秀的，很漂亮呢，我一直觉得他生错了性别，不过现在长大了再看，也还好没有太阴柔，我还是很满意的。” 周奇认真地看着这几张老照片，忍不住再次扬起了嘴角，只见照片里的小男孩大概**岁左右，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江疑，他躺在地上身体扭成了S形，眼睛都哭红了，一张小脸泪水横流， 其中有一张他抬起手遮住了自己一部分的脸，嘴巴大张着，应该是在抱怨不满自己都哭成这样了，大人还有心情给他拍照，虽然哭得惨兮兮的，但遮不住他从小就好看的眉眼，的确如高玉容所说，很是清秀漂亮，要不是短头发还真的会以为是个女孩子，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身旁的江疑，变化不是很大，还真是从小美到大，眉目轮廓都长开了，比小时候更加精致好看。 “还有几张，后来买了奥特曼高兴的样子。”高玉容说着翻了一页，笑道，“看，在这儿。” 只见小江疑一手拿着奥特曼高举过头顶，另一只胳膊向外展开，岔开两条退笔直地站着，对镜头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周奇脑海里顿时有了江老师拿着奥特曼一路蹦蹦跳跳摆着姿势说‘把你们的光之力量借给我吧’的画面，忍不住悄悄笑了起来。 “阿奇，你也嘲笑我。”江疑回头刚好瞥见他的笑意，立即故作伤心地说道。 “没有，江老师小时候真的很可爱。”周奇连忙解释，嘴角依旧扬起。 “你江老师从小就很爱笑，也只见他为奥特曼哭成过那样。”高玉容笑盈盈地看着相册说道。 江疑凑到母亲身边，叫道：“妈，给我看看。” “你小时候的这些照片我都好好保存着呢，以后要拿给我的儿媳妇看，还要拿给我的孙子孙女看。”高玉容哈哈笑道，把相册微微移过去给他看得清楚一些。 “太丑了！妈，这些照片不能丢了吗？！坏我英名啊！”江疑只看他睡在地上翻滚的照片一眼，立马感觉脸面荡然无存，一边想要把照片抢回来，“还给儿媳妇看，儿媳妇看完估计立马嫌弃你儿子赶紧就跑了。” 高玉容赶紧把相册收好，避免被他拿到丢了，一边振振有词地笑道：“怎么会，我儿子小时候多可爱，要是嫌弃的话就说明不是真爱，这样的儿媳妇不要也好，正好拿来验证了。” “奇奇，你说你江老师这几张照片丑吗？明明很可爱，是不是。” “对。”周奇微微抿着嘴赶紧应道。 见高玉容喜滋滋地又把相册拿回去放好，江疑无奈地摇摇头，又端起了饭碗，道：“算了，也是小时候的记忆，留着就留着。” “快吃饭吧。”江国舟看着不停说笑的三人，微微笑着催促。 第44章 第 44 章 一顿晚饭在欢笑中吃完，周奇差点都要忘了江疑送他过来是因为他要去美国的事，一家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等江疑起身说要走的时候，他的心情又低落起来。 “爸，阿奇他下午五点四十放学，您要是没空接他，就让他自己坐车回来。” “接他放学应该是赶不上，只能让周奇自己回来。”江国舟平稳地说道。 “好。”江疑又看了眼周奇，不放心地叮嘱道：“那阿奇放学自己回来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嗯。”周奇垂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爸妈，我先回去了，阿奇就交给你们了。”江疑一边朝玄关走，一边冲父母叫道。 “去吧去吧，大男人婆婆妈妈的。”高玉容白了眼儿子，毫不客气地赶人。 “……”江疑吸了吸鼻子，一边换鞋准备出门，听见母亲眉开眼笑地对周奇道：“奇奇，你睡江老师的房间，我们一直给你备着呢，就等你随时来可以随时住下。” “好。”周奇小声答应着。 江疑已经换好了鞋子，正要转身开门，却见他走了过来，于是停了脚步不解的问道：“阿奇，还有事吗？” 少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紧抿着嘴唇半晌才轻声央求：“江老师，今晚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看着他可怜的小眼神以及小心翼翼的语气，江疑一下子就心软了，想着行李白天也都收拾好了，要不然等明天一大早再回去取，便点了点头，轻轻笑道：“好，我明天再走。” “谢谢江老师。”少年轻轻笑了笑，弯下腰赶紧替他把拖鞋又拿了出来。 江疑失笑地摇摇头，重新换了鞋跟他一起回客厅。 “你落东西了？怎么又进来了？”高玉容取笑道，一边不留情面地催促，但话里都是关心：“丢三落四的，拿了赶紧走，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晚上回去早点休息。” 江疑嘻嘻笑了两声，搭上周奇的肩膀对母亲戏谑地说道：“妈，我把阿奇落下了算不算，我这就带他回去。” “一天到晚不正经，想带他走没门儿！”高玉容打掉他的手，赶紧把周奇拽了过去，“奇奇明天也要上课呢，让他写会儿作业早点休息，别折腾他了，你该回哪去回哪去。” 周奇夹在两人中间，两人都没发现他微微红了的脸。 “不回去了，我今晚也在家里住，明天一早再走。”江疑笑嘻嘻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得瑟地冲母亲晃了晃脑袋。 “你不回去收拾东西？” “都收拾好了，明天回去直接拿上行李箱就可以出发。”江疑有条不紊地笑道，“所以我今晚留下来陪爸妈和阿奇。” “行，不耽误你的事就行，不过你得睡客房了，我去给你换新床单。”高玉容和蔼地笑道。 见她准备去客房收拾，周奇连忙小声说道：“伯母，江老师今晚可以跟我睡。” “那哪儿行啊，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不能把我们奇奇挤着了。”高玉容慈爱地笑了，不假思索地说道，立即朝客卧走去。 看着母亲毫不迟疑的背影，江疑不知怎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笑眯眯地对周奇说道：“阿奇，回房间写作业吧，写完早点休息。” “好。” 等周奇洗完澡，江疑送他回自己房间睡觉，待他乖乖躺好后替他掖了掖凉被，又把空调调到适当温度，道了声晚安才轻轻拉上门出来去客卧，高玉容打趣他变得细心体贴了，照顾小孩子倒是有了经验，有个成熟男人的样子了，江疑顿时被母亲说得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跟父母道了晚安赶紧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他跟周奇还有江国舟一同出门，到了地下停车场，江国舟率先坐进了车子里，江疑替周奇拉开车门，笑眯眯地示意道：“上车吧。” “江老师，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周奇看着他小声说道，语气里很是低落。 江疑看着紧紧注视着自己、依依不舍的少年，忍不住想揉揉他的头发，抬起的手停顿半刻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语气坚定地笑着安慰：“阿奇放心吧，我一回来就马上来接你。” “嗯。” “乖，上车吧。” 江疑看着他坐进车子里，给他关上了车门，透过车窗笑着对父亲道：“爸，开车慢点。” “行了，你也快走吧，别迟到了。”江国舟点点头，启动了车子。 周奇赶紧趴在车窗上回头看着他，少年像是要哭了一样，江疑失笑地冲他挥挥手，本来还想着不就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见他这副难过的表情，他也有些堵得难受了，江疑目送车子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慢悠悠地去跑车旁边，开车回公寓取了行李箱，然后跟教授他们集合。 飞机飞了十二个小时左右，到达美国旧金山的时候正是当地6号的早上，江疑想着国内应该都到深夜了，便给父母和周奇发了条简单的微信报个平安，没有打电话打扰他们。一行人在酒店倒好时差，整理好东西，准备参加为期三天的论坛，等论坛结束后便直接去斯坦福大学。 晚上江疑睡得正香，忽然手机震动起来，还以为是闹钟，准备随手关掉时，拿过来模模糊糊一看，才刚过凌晨三点，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发现却是周奇打来的电话，他赶紧接起来，少年悦耳的声音响起，既抱歉又兴奋地说道：“江老师，对不起，你昨晚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睡着了，我刚刚放学回来才看见。” 想着少年拿着手机开心的样子，江疑轻轻笑了一声，带着鼻音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肯定睡觉了才发微信的，想着等你有空的时候就可以看见了。刚到家吗？吃饭没？” 周奇听着他睡意深重的声音，愣了一会儿，立马反应过来时差问题，急急地说道：“江老师，你那边现在是晚上吗？你在睡觉？对不起我打扰你了，我马上就挂电话。” “别……别挂……阿奇，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江疑脱口而出，拿着手机翻了个身，含混不清地连忙说道，“你自己回家的吗？” “嗯。” 少年回答的很轻，小心翼翼的似乎怕惊扰他，江疑闭着眼睛，侧躺着把手机压在耳下，听着他低缓的声音觉得很安心，迷迷糊糊地问道：“我爸妈回家没，你吃晚饭了吗？” “伯父伯母还没回来，我也才刚刚到家。” “那就是还没吃晚饭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外面吃点，或者叫个外卖。”江疑的声音越说越低，少年好听的嗓音就像催眠曲，让他意识渐渐不是很明了。 “我不饿，我等伯父伯母回来一起吃。” “好，阿奇乖，那你可以先写一会儿作业……” “嗯，我去写作业，江老师你快睡觉吧，我挂了。”周奇的声音里满是关心，小声地说道。 “你都没跟我说晚安。”江疑故作不开心地哼道，昏昏欲睡地逗着他。 手机里停顿了半秒，只听少年轻轻的声音传来：“江老师晚安。” “好。”江疑很满意地嘿嘿笑了笑，鼻音浓重地说道，“现在可以挂了。” “嗯。” 嘟嘟的提示音响了两声，电话便挂断了，江疑实在是困得懒得动，顾不上把手机取出来放回柜子上，便继续压着它睡着了。 论坛的最后一天下午闭幕会结束以后，一行人回了酒店收拾行李准备去斯坦福大学，江疑率先收拾好，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他又对比了一下国内的时间，差不多是早上八点左右，周奇应该起床了，在等教授和其他人的间隙，他立即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没响一会儿便接通了，江疑立马笑嘻嘻地叫道：“阿奇！生日快乐！” 少年抿着嘴微微笑起来：“谢谢江老师。” “我们正要带奇奇出去吃早餐呢，然后去欢乐谷。”手机里远远传来高玉容激动的声音，但没有看见她人。 “嗯，我正在换鞋，伯父和伯母打算带我出门。”周奇点点头，连忙问道，“江老师，论坛结束了吗？” “对，刚刚结束。”江疑笑嘻嘻地说道，“我们一会儿去斯坦福。” “美国现在应该是下午吧，吃晚饭了吗？”周奇乖巧地问道。 “对，我这里还只到九号的下午五点，我们刚回酒店，还没吃呢，我在等教授他们，等会儿一起吃。” 高玉容凑近了画面里，喜滋滋地赶紧打断他：“江疑，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带奇奇出门啦，不跟你说了！” 话刚说完她就把手机接过去，啪地挂断了，江疑失笑地摇摇头，刚好传来了敲门声：“师哥你收拾好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好！来了！”江疑拉着行李箱赶紧出门。 吃过晚餐一行人坐巴士前往大学，在校园内安顿下来，天色已经黑了，江疑帮教授整理了第二天要用的资料，便早早地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了会书。 宿舍楼内渐渐安静了下来，窗外的灯也都一盏一盏暗了下去，江疑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十一点，他合上书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一边留意着时间。 时间刚跳到23点59分，江疑便立即关掉游戏页面，拨通周奇的电话，仍旧是没响一会就接起来了。 “江老师，你还没有休息吗？”对面游乐场里有点嘈杂，但少年的声音却很清晰和轻快，自从第一次打电话吵到他睡觉后，周奇就经常计算着两边对应的时间，国内的下午他这边已经到了晚上。 时间刚好跳到了新一天的零点，江疑笑眯眯地说道：“阿奇，生日快乐。” 周奇以为他忘记已经祝福过自己了，语气里带着笑意提醒道：“江老师，早上你跟我说过生日快乐了。” “我知道啊，但之前我们的时间都不在同一天，现在我的时间也到了你的生日，在你那边的时间里，0点的时候你早就睡觉了，所以我想在我所处的时间里第一时间再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江疑愉快地笑起来，轻轻说道：“现在是旧金山时间10号的0点，阿奇，17岁生日快乐！” 周奇愣了片刻，半晌才低声应道：“我……谢谢江老师。” 听他压着声音的回答，江疑忍不住哈哈笑道：“阿奇不会感动得要哭了吧。” 周奇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倒没有反驳，轻快地小声说道：“嗯。” “过生日可不能哭哦，一定要高高兴兴地笑，迎接新一岁的好运气。”江疑嘻嘻笑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知道。”少年轻声应道，过了片刻认真地说道：“我很开心。” “奇奇！快过来！冰淇淋吃吗！”手机里传来高玉容的叫声，疑惑地问道，“又是江老师给你打电话吗？他怎么那么多话！别理他了！快来！” 江疑吸了吸鼻子，哭笑不得地说道：“阿奇去玩吧，玩的开心！” “好，江老师你快点睡觉。”周奇微微笑道。 “那我挂了啊。” “嗯。” 江疑正准备挂电话，只听少年小声但很平稳地说道：“晚安。” 说完电话里便传来了忙音，江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放下手机倒头就睡，睡着了嘴角都还是翘起的。 由于白天周奇要上学，而等他放学时江疑这边又是深夜了，所以两人基本上打不了电话，只能靠微信留言交流，往往前一天发的消息到了第二天才有空回复。江疑白天跟着教授上公开课，空余时间则在旧金山闲逛，每次出去都喜欢随手拍很多的照片，然后一骨碌的全发给周奇问他好不好看，他拍了纳帕谷的日出，品尝了当地有名的白葡萄酒，去看了金门大桥的绝美晚霞，还参观了宛如一座恢弘艺术品的圣玛利亚大教堂，传统宗教的神圣和现代美学结合得淋漓尽致，晚上去了渔人码头，他很喜欢那里的酒吧和书店，充斥着欢乐轻松的氛围，可惜周奇不在，不然还能带他去一趟游戏机博物馆，这里有从全世界收集来的各种古董游戏机，只需要投几个硬币就能玩个畅快，里面挤满了活跃的小孩子，特别有意思，周末的时候，他租了一辆车跑去了九曲花街，号称是世界上最弯曲的街道，宛如羊肠的小道加上陡峭的斜坡，江疑凭借过硬的车技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将飙车的爱好真是带去了国外，短短一段路开下来，浑身都舒爽了。 不仅仅是风景，江疑几乎一日三餐都养成了拍照发给周奇看的习惯，和他分享自己在美国的日常点滴，而少年每次都是很有兴致地积极回应他，让他的分享并不是单方面的输出，江疑也更开心了，一个月的时间里，估计能拍了得有将近千张的照片，学弟和学妹都感慨他为什么何时何地都在拿着手机拍照。 8月12号终于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访学交流活动，傍晚江疑和教授他们一下飞机，直接拒绝了一同去吃晚饭的提议，拉着行李箱打了辆车就去父母家。 江疑没告诉他们回来的消息，憋着笑敲了敲门，想给周奇一个惊喜，高玉容来开的门，门一打开，吃惊地叫道：“江疑，你怎么就回来了？” “……？”江疑吸了吸鼻子，才出去多久，自己这么不招亲妈待见了吗，他一边换鞋一边嘿嘿笑道：“妈，你也太伤我心了。” 正准备提着箱子往里走，一个身影飞奔而来，扑进了他的怀里，江疑看清了少年眼底的一丝欣喜，拍了拍他的背，忍不住哈哈笑道：“还是阿奇好，想我了吗？” 周奇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松开了他站好，压不住与雀跃的心情，小声应道：“想。” “奇奇怎么就这么黏你。”高玉容羡慕地看着他，酸溜溜地说道，“好不容易跟我们亲近了，你一回来，奇奇又要被你带走了。” 周奇难为情地朝高玉容微微笑了笑，她立马开心了，拉着周奇的手回客厅。 江疑提着箱子和他们一起往里走，一边得意地冲母亲炫耀得笑了笑，嘻嘻哈哈地说道：“谁养的孩子跟谁亲么，我养的孩子自然跟我亲，您这么我嫌弃我，我不还是照样跟您亲，妈您该知足，知足才能常乐！” “我可以拿你换奇奇吗。”高玉容毫不留情地说道，瞪了他一眼搂着周奇笑盈盈地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奇奇。” “回来了？”江国舟坐在沙发上沉稳地看了眼进来的江疑，微微露出了赞许的笑意。 “嗯，爸，这段时间辛苦您跟我妈了。” “不辛苦，周奇这孩子很懂事，不用我们操心。”江国舟和蔼地看着周奇笑了笑，接着转进了正题，问江疑：“跟教授去美国怎么样？” “有收获，还解决了我之前在专业上一个一直没弄明白的难题。”江疑信心十足地答道。 “看来没白去，不错。”江国舟露出了认可的眼光，点了点头，“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下午在飞机上吃了点，但现在又饿了。”江疑老实的回答，嘿嘿地笑道。 高玉容一听儿子还饿着肚子，立即去厨房，一边说道：“我们已经吃过了，不过还剩了些菜，我去给你热一热。” “好，谢谢妈！” 江疑在沙发上挨着周奇坐下来，笑眯眯地问道：“阿奇，好不容易放暑假了没出去玩吗？” “前几天和赵一响去了军事博物馆，还去玩了滑板。”周奇轻快地说道。 江疑不自觉地挑挑眉，随口问道：“好玩吗？” “还行。”周奇微微笑了笑，“他还送了我一个滑板，过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我拿来给你看。” 说着少年回了房间，抱着一个浅蓝色的滑板出来，朝他示意：“这个，好看吗？” “你很喜欢他送你的滑板？”江疑看着他的表情，瞥了眼滑板，淡淡地问道。 周奇微微一愣，不明白为什么江老师似乎有一点不高兴，诚实地说道：“还好，学会了之后觉得挺有意思。” “不好看，滑板就应该是黑色的才酷么。”江疑从滑板上移开了视线，没什么起伏的说道， “摔跤不疼吗。” 江国舟看了眼儿子，温和地开了口：“周奇喜欢玩滑板你干嘛要干预他，你不也偶尔去飙车，男孩子摔几跤很正常，只要自己注意安全，尽量避免受伤就行。” 被父亲出面反驳，江疑有些无奈，底气不足的说道：“爸，他跟我不一样。” 周奇顿了顿，看着他微微笑起来：“摔跤疼，但是成功做成了一个以为做不到的动作很有成就感，玩滑板的时候，它会鼓励我不断挑战困难，我希望我想做的事情都能像玩滑板一样做成功。” “谁鼓励你？”江疑脱口而出，紧紧地盯着他，探寻地问道。 周奇疑惑地站在原地，不解地说道：“滑板啊。” “哦。”江疑吸了吸鼻子，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干笑了两声。 “江疑，来吃饭吧！”高玉容在厨房里叫了一声。 江疑赶紧站起身去餐厅：“好，来了！” 第45章 第 45 章 简单的吃了点晚饭，江疑准备带周奇回去，高玉容不舍得了，愣是不让走，非说周奇好不容易愿意在家里住，怎么着都应该趁此机会让他多陪陪他们，江疑只好答应等周奇开学了两人再回公寓，于是自己也在家里住下了。 江疑把行李箱拖回客房，开箱整理自己的衣物，顺便拿出了一套厚厚的杂志，兴致勃勃地去以前自己的房间、现在周奇的房间，少年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发觉他走进来，立即抬了头，澄澈的眼睛里夹着一丝笑意注视着他，小声地叫道：“江老师。” 江疑把手背在身后，耸耸肩懒散地说道：“本来还想吓吓你，被你发现了。” “奥特曼？”他看见了摆在书桌上的一个红色奥特曼人偶，小小吃了一惊，觉得有些眼熟，反应过来跟自己小时候照片的那个很像。 周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微微抿了抿嘴，点头道：“对，伯父伯母送我的生日礼物。” “你喜欢么。”江疑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心情莫名的很好，愉快地问道。 “喜欢。”说完又看着他补充道，“很喜欢。” 江疑得意的挑挑眉，嘿嘿笑道：“我就说男孩子都喜欢奥特曼嘛。” “江老师，你手里拿了什么吗？”周奇发现他的手一直背在身后，似乎藏了东西。 “你猜。”江疑嘻嘻笑起来，故意卖着关子。 “我不知道。”少年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江疑靠着书桌，把东西拿了出来，厚厚的一叠杂志放到了周奇面前，笑眯眯地说道：“送你的礼物，《JAMA》，美国医学会杂志，你不是想学医吗，我逛书店的时候看到了，就买了几期，这是世界著名的学术期刊，也是国际公认的权威医刊之一，英文原版的，现在看难度可能比较大，不知道你能看懂多少，就当练习英语了也行。” 少年眼里微微露出了光芒，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一本，轻快地笑道：“谢谢江老师。” “喜欢么。”江疑明知故问。 果然只听他含着笑意的小声说道：“喜欢，非常喜欢。” 江疑憋着笑，朝他放在墙角的滑板扬了扬下巴示意，假装严肃地问道：“和那个比呢？” 周奇抿了抿嘴，翻开一页杂志，像是有些难为情得轻轻地说道：“这个。” “什么？”江疑假装没听清，继续故意逗他。 “当然更喜欢这个。”少年只好再次说道，声音依然很小，但比之前稍大了些，他感觉自己有些微微红了脸，低了低头，专注地看着杂志。 江疑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走到床边成大字形倒了下去，惬意地躺在他的床上笑道：“喜欢就好，要是有不懂的生词就查词典。” “嗯。” “阿奇，这些天睡得好吗？有没有做噩梦？”江疑撑起头，侧着身子看他的背影关切地问道。 “没有，睡得很好。”少年用平稳的声音说道，尾音却是不易察觉的上扬。 “那就好，我在美国还担心你会认床睡不好，然后第二天去学校了就疯狂打瞌睡。”江疑嘻嘻笑道，“看来白担心了，我们阿奇长大了啊。” 周奇抿抿嘴微微笑了，没接话。 “奇奇，早点去洗澡休息，别学得太晚。”高玉容来到门口，和蔼的叮嘱道，一眼瞥到了躺在床上的江疑立即没好气地叫道：“江疑！你不是回自己房间了吗，在这干嘛？奇奇在学习不要打扰他！” “我没打扰他。”江疑无辜地说道，“我在自己床上躺会儿不行吗。” “不是你的床了，你的床在那边，要躺回去趟。”高玉容不留情的泼冷水，指着过道那边角落的客卧瞪了他一眼。 “坐了那么久飞机，好累啊，让我躺会儿嘛。”江疑嘻嘻笑道，继续赖在床上不动，“阿奇都不嫌弃我，对不对。” “伯母，让江老师睡一会儿吧，坐飞机很累。”少年小声地说道。 江疑得意地笑起来，只听高玉容无奈地说道：“行吧，等会奇奇要睡觉了你就赶紧走，他在看书你别打扰他，安静点。” “遵命，母亲大人！”江疑嘿嘿笑道，高玉容无语地看了眼儿子，转身离开。 白天高玉容夫妻要上班，家里就江疑和周奇两个人，和在自己公寓时没什么区别，午饭要么由周奇掌厨，要么由江疑带他出去吃。周奇马上要进高三了，不愿出门玩，白天总是呆在房间里看书学习，正好天气也炎热，江疑便不强迫他，他回公寓小区把车开了过来，偶尔晚上带着他出去兜兜东风。一晃过了半个多月，两人马上就要开学了，同时迎来了江疑的生日，他本来只想一家人在家里简简单单吃顿饭就好了，但高玉容坚持叫上林霜一家去外面聚一聚，高玉容夫妻俩晚上下了班直接去了提前订好的餐厅，一边不断打电话催他，江疑只好带着周奇一起过去，顺便把他的书包和两人行李箱一起带上，想着吃完饭就回自己的公寓。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坐了一桌人，林霜一家三口，张铭宇带着他女朋友徐暖，高玉容夫妻两人旁边还坐着一个跟周奇差不多大的小孩，看着有点眼熟，但江疑一时想不起是谁，小孩儿一见他立马激动地指着自己旁边的空位，叫道：“江疑哥哥！你坐这儿！” “好啊。”江疑笑着点点头，走到了他旁边，拉开椅子却对周奇笑道：“阿奇，你们俩挨着坐吧，我坐你旁边。” 小孩儿嫌弃地看了周奇一眼，不高兴地说道：“我又不认识他，江疑哥哥我想挨着你坐，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高玉容笑起来：“过年的时候你们见过的呀，奇奇跟你同岁，你们同龄人应该有共同话题，可以交个朋友。” “伯母，我就想和江疑哥哥坐一起。”小孩儿撇撇嘴，坚持道。 江疑哭笑不得，只好拉开旁边另一把椅子对周奇道：“那阿奇坐这儿吧。” “好。” 待他坐好后，自己则坐在了两个小孩中间，江疑忽然有点印象了，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叫杜子安吗？” 林霜一边点菜一边嘲笑他：“江疑你不会聊天就别张嘴嘛，连名字都不记得，弄得人家小孩儿多尴尬。” 小孩儿明显不高兴了，不满地说道：“小时候江疑哥哥最喜欢跟我玩了，抱着我都不撒手，我长大了你就不记得了。” 他想起来上高中以前父母经常带他去他们的一个朋友家串门，每次去了他都舍不得回家，因为那个阿姨家里有个很可爱的小弟弟，小孩子肉乎乎的抱在手里就像娃娃一样，他很喜欢逗弟弟玩，高中以后学习繁忙他就不怎么跟着爸妈走亲戚了，也就一直没见过那小孩儿了。这次过年好像是见到过他，难怪小孩儿对他很自来熟，但他当时顾着周奇，没怎么搭理，好像高玉容接到电话家里要来客人，于是一家人没坐一会儿就要走了，主人家挽留江疑留下来陪他们儿子玩一会儿，江疑见周奇不自在，便直接干脆地推辞带着他回家了。江疑脑子飞快地转了转，尴尬地笑了两声：“难道我记错了吗？” “没有，我是叫杜子安。”小孩儿不高兴的说道。 “哈哈哈，我就说很眼熟嘛，原来是小包子。”江疑哈哈笑起来。 杜子安终于露出了笑脸，高兴地叫道：“祝江疑哥哥生日快乐！” “谢谢小包子，快点菜吧，看看喜欢吃什么，按你自己喜欢的点。”江疑递过去一本菜单，笑嘻嘻地说道。 “好，那我就随便点了。”杜子安毫不客气地接过来，高新地翻着菜单，一边别扭地说道：“能不能别再叫我小包子了，好难听啊。” “不难听啊，多可爱。”江疑无所谓地嘻嘻笑道，左右仔细打量着他，一边仍然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长大了跟小时候不太像了，小时候胖嘟嘟的。” “长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胖那不是丑死了。”杜子安撇撇嘴，自豪地说道，“我现在可是我们学校校草。” 林霜哈哈笑起来，打趣他：“还校草，是不是很多女孩儿追你啊。” “霜霜，跟孩子说话注意点，他还是高中生，乱说什么呢。”高玉琴瞪了女儿一眼。 菜陆陆续续端上来，大家一边开吃一边开心地闲聊着，江疑替左右两个孩子盛好饭，最后才给自己盛，随意地问道：“刚听我妈说你跟阿奇同岁？也是高三了？” “对，开学高三。” “哪个学校？” “十一中。” “十一中？在哪？” “顺义区。” “好远啊。” “嗯，所以我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 高玉容举起杯子站了起来，开怀地笑道：“我们一起喝一个，祝江疑生日快乐！” “谢谢爸妈，谢谢大家。”江疑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站起来笑道。 刚喝了一大口，只听高玉容悠悠地问他什么时候能找一个女朋友回来，差点没一口果汁喷出来。 “又老了一岁，你看看人家张铭宇，再看看你。”高玉容不满意地抱怨道。 “……”江疑喝了口饮料，指着林霜不慌不忙地嘿嘿笑道：“妈，您看看林霜，急什么。” “姐，你说对吧！”江疑故意咬重‘姐’字，哈哈大笑。 就在林霜即将发飙的时候，林友赶紧替两个年轻人圆场，乐呵呵地笑道：“江疑过生日，就别催他了，我们开开心心地吃，孩子们自有他们的缘分，急不来。” “吃饭吧。”江国舟也沉稳地说道。 “江疑哥哥，你还没有女朋友吗？”杜子安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江疑给周奇舀了一小勺黄焖鱼翅，随意地耸耸肩道：“对啊。”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呢。”杜子安仍旧不敢相信。 “我看不上别人呗。”江疑哈哈笑道，非常的理直气壮。 见江疑给周奇夹了菜，杜子安不乐意了，酸酸地说道：“江疑哥哥我也要。” “你要什么？”江疑挑眉，耐着性子问他。 “鱼翅。”他撅撅嘴示意。 “行。”江疑失笑地摇摇头，也给他舀了一勺。 一顿饭下来，杜子安说个不停，一旁的周奇全程都很安静地闷头吃饭，江疑忍不住感慨同是孩子怎么差别能这么大，暗暗庆幸他们家阿奇话没有那么多，不然实在是招架不住，两相对比，他果然还是更喜欢阿奇这种乖巧一点的小孩。江疑瞥了眼身旁的周奇，注意到他今晚有些过于沉闷了，似乎从坐下来之后就一句话再也没有说过，一向很讲礼貌的他，就连江疑给他夹菜也没说谢谢，江疑给他盛了一碗蛋花汤，担心地看着他问道：“阿奇，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吗？还是不舒服？” 杜子安连忙抢着说道：“江疑哥哥，这些菜很丰盛啊，也很好吃，这一桌可是很贵的，怎么可能不合胃口，他也太挑了吧。” “小包子。”江疑不高兴地放低了语气。 “本来就是嘛。”杜子安撇撇嘴，侧头瞥了周奇一眼，满是鄙视。 “安安，奇奇比你小几个月，也算是弟弟，不可以这么说话，你对江疑哥哥怎样也应该对奇奇怎样。”高玉容连忙维护他，柔声责备道。 “伯母，他又不是你儿子。”杜子安毫不在意地瞟了眼周奇，继续无所谓地说道，“我凭什么像对江疑哥哥那样对他呀。” 江疑懒得和他计较，看着周奇面前碗里的饭基本上只吃了一小半，连忙轻声安慰道：“阿奇要是不喜欢吃这里的菜，我带你去别家吃好不好？” “今天是江疑哥哥生日，为什么要迁就他？”杜子安不满意地说道。 “安安。”高玉容皱了眉，语气是罕见的严肃。 见高玉容动了气，杜子安立即露出无辜地笑容：“伯母，我就开个玩笑嘛。” “奇奇，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高玉容也注意到了周奇的沉默，连忙关怀地看了过来问道。 “没事，伯母，我没事。”见自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周奇不好意思地抬头冲高玉容微微笑了笑，“我只是还不怎么饿。” “真的？”江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嗯。”周奇小声地应道，低下头继续慢慢小口地吃着。 见他把自己给他夹的菜倒是都吃干净了，只是饭没怎么动，江疑便不再多想，笑眯眯地说道：“不想吃就不吃了，别吃撑了。” “嗯。”周奇仍旧小声答应着，却没有停下来。 吃完饭出来，江疑准备和周奇回自己的公寓，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对高玉容道：“妈，过两天就开学了，我今晚就带周奇回我那儿了。” “江疑哥哥不回家吗？”杜子安疑惑地问道。 “他自己租了一间公寓，离学校比较近一点。”高玉容解释道，一边把杜子安推上前连忙对江疑说：“本来打算带安安回家的，他爸妈出差了，自己在家无聊，一直说想找你玩，既然你回公寓，那就把他也带回去吧，正好和奇奇有个伴儿，趁着还有两天假，到时候他就回学校了。” “好啊好啊，我想看看江老师自己的公寓什么样。”杜子安一脸兴奋地连忙上前拽住了江疑的胳膊，激动地叫道。 “可是我的车坐不下。”江疑为难地看着母亲，一只手被杜子安紧紧抓着，抱歉地朝他笑了笑。 “让张铭宇顺路带一个。”高玉容指了指准备上车的张铭宇，说着和江国舟也上了车，心安理得地笑道：“好好照顾两个孩子，我们回家了。” “什么车坐不下？跑车吗？”杜子安朝停车场四处望了望，看见了几辆车相隔的抢眼黑色敞篷跑车，激动地叫道：“江疑哥哥那是你的车吗？” “对。”江疑无奈地点了点头，杜子安拉着他的手臂高兴地跳了起来，就想朝跑车走去。 江疑站着没动，赶紧叫住即将开车离开的张铭宇：“张铭宇等一下！” “怎么了？”他探出头来，纳闷地问道。 “帮我带一个送我公寓楼下，我带不下两个。”江疑看了看拉着自己的杜子安，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周奇，哭笑不得地对他说道。 “行啊，你们俩谁上来？”张铭宇爽快地冲两个孩子喊道。 江疑试图挣开杜子安的手，微微笑了笑委婉地提议：“小包子你……” 杜子安却不理会，也没看出来他的潜在意思，抓得更紧了，撅撅嘴急忙打断他：“江疑哥哥，你会带我吧，我想坐你的车，江疑哥哥带我去兜会儿风好不好！” 江疑忍不住扶了扶额，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站得离自己将近有一米远的周奇，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少年沉沉地说道：“我去坐铭宇哥的车。” 他垂着眼皮紧紧地盯了江疑的手一会儿，说着转身朝张铭宇的车走去。 “阿奇……”江疑连忙叫道，但少年已经快速上了车。 “江疑哥哥，我们走吧。”杜子安拉着他开心地朝跑车走去。 江疑解了车锁，他立即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不停地叫道：“江疑哥哥，这车好酷啊。” “你先带我兜几圈我们再回你的公寓。”杜子安系好安全带，迫不及待地说道。 回想到周奇今天自从进了餐厅后一整晚情绪好像都不太对劲，比平常都要低沉，以及少年刚刚转身前似乎有些落寞的眼神，江疑莫名地烦躁起来，没有兴致接他的话，更没有兴致去兜风，随意地嗯了一声，便发动了车子直接开向公寓小区。 “江疑哥哥，你这车多少钱啊？”杜子安把身子微微立了起来，一边吹拂着凉爽的风，好奇地问道。 “没多少。”江疑加快了速度，紧紧跟在张铭宇的车后面，淡淡地说道。 “不可能，我猜应该也要好几百万吧，江疑哥哥家里这么有钱，不可能买一百万以下的那种垃圾车。等我上大学了，我也要赶紧拿到驾照，开车出去太拉风了，一定能让同学们羡慕死我。”杜子安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爸答应我了，等我高考完就送一辆车给我，到时候我也想选跑车，看起来好酷，但我对车的性能什么的不是很了解，到时候请你帮我选呀。” 江疑把着方向盘，紧紧地盯着前面张铭宇的保时捷，心不在焉地说道：“你买车，选你自己喜欢的就行了，没有什么垃圾不垃圾，生产出来能销售的都是能跑的。” “能跑是能跑，太便宜的车开出去也没面子呀。”杜子安不以为然地说道，举起了双臂迎着风微微张开，忽然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江疑哥哥，你对刚刚那个男孩那么好干嘛？我听伯母说你还打算供他一直上完大学啊，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小心养了一只白眼狼，把他养大了，不懂得报恩就算了，反而恩将仇报。为什么不直接送去孤儿院啊，多省事。” “小包子，有所企求的善举便称不上善举了，那叫做交易，而人和人之间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做交易的，否则就丧失了真情，孤儿院开设的目的也并不是让大人们在遗弃孩子时可以无所顾忌，而是为失去庇佑的小孩们提供一个温暖的港湾，希望等有一天有好心的人可以再给他们一个家，孤儿院不是终究的归宿，家才是。”江疑皱了皱眉，平静地说道，“阿奇是个很善良的人，当你不了解一个人时不要轻易对他下结论，我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孩子。” “他们这种人有什么不了解的，农村出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穷日子过惯了的人，见到钱了什么事都愿意做。还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刚刚吃饭不就是一个例子吗，大家都兴致高昂，就他不知趣破坏气氛，山里出来的野蛮人再怎么装扮也掩盖不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土气。” “杜子安。”江疑动了怒，沉下声来，不明白看着阳光明朗的小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江疑哥哥怎么了，我本来就没说错。”杜子安被吓了一跳，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态度，傲气的说道。 江疑在前方路口改了道，与张铭宇的车往相反方向开去，不悦地说道：“一口一个农村人，没有农村的田和地，你上哪儿吃大米，你瞧不上他们，城市里又有多少文明人，往往越是俗气的人才会靠贬低他人来获得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生在了好地方，仗着先天优势便自认为高人一等，殊不知你在洋洋得意原地踏步的时候，别人早就后来居上完美超越，人生来平等，一个人的出身并不是炫耀的资本，后天的努力才是，你知道什么才是土气么，就像这样，实际无知却还自鸣得意才是真正的土气，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浅薄。阿奇会对别人给他的一点小小的善意就满怀感激，别人给他夹菜倒水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会连连道谢，谦逊有礼，优质教育都没教会你基本的礼貌礼仪和正确的思想观念，白白浪费了城市的好资源。” 杜子安被他说的一愣，生气地叫道：“江疑哥哥，我爸妈都从来没骂过我，你居然骂我？我也有礼貌，我怎么就没礼貌了！小时候你最喜欢我了，从来没凶过我，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山里小子骂我。” “小时候的确挺喜欢你，但没想到长大后就不讨我喜了。”江疑毫不客气地斜了他一眼，“我也不算是骂你，只是希望你能明白道理，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和言论，要是遇到了一个暴脾气的，你这样很容易挨揍。” “江疑哥哥你还想打我？”杜子安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我不跟小孩儿计较。”江疑猛地一踩油门加速向前，平淡地说道。 “江疑哥哥你慢点，我害怕！啊——” 江疑没理会他，径直加速向前开去，进入父母家的小区，把跑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没好气地说道：“下车。” 杜子安不敢再顶嘴，立即解了安全带跟他上楼，江疑开了门，高玉容听见动静迎了出来，一脸惊讶：“怎么回来了？”她朝两人身后望了望没看见周奇，不由地担心：“奇奇呢？” “张铭宇送他回我公寓了。”江疑朝母亲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带杜子安进去，“我不放心阿奇一个人在家，就先回去了，杜子安麻烦您照顾两天。” 杜子安也是一脸惊讶，连忙看向他：“江疑哥哥，你不是带我去你的公寓吗？” “公寓太小，容不下大佛。”江疑看着母亲平静地说道。 “怎么了，安安你惹江疑哥哥生气了？”高玉容不解地看向杜子安，一脸疑惑。 “我就说了几句周奇而已，他就不高兴了。”杜子安无辜地看着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小孩子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童言无忌嘛，你干嘛跟小孩子计较。”高玉容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笑了起来。 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轮不到他来管教，不喜欢的人回避便可，江疑耸耸肩平和地说道：“我那儿就两张床，睡不下。” “哦，那没办法了，安安，你就住伯母家吧。”高玉容和蔼地笑道，拉着他进门。 “妈，我走了。” 江疑说着转身离开，赶紧回公寓。 第46章 第 46 章 江疑回了公寓，客厅里一片漆黑，他啪的一声按亮了开关，沙发上空荡荡的，江疑微微皱了皱眉，匆匆去房间，只见卧室外的走道上透出了一点光，是从书房的门缝里漏出来的，他快步走了过去，敲了敲门不等回应便推门进去了。 少年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在他进来的同时抬起了头，眼底闪过一丝微微的讶异，紧抿着嘴唇静静的看着他。 江疑在他的床边坐下，见他一副明明觉得委屈却故作平常的表情，有些堵得烦闷，少年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实在是让他没有头绪，他无奈地吸了口气，放缓了语调温声问道：“阿奇，怎么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走了，今天晚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周奇看了看门口，没回应他的问题，反而微微笑了笑随意的问道：“江老师，杜子安呢。” “我送他去我爸妈家了，我这儿就两张床，住不下。”江疑无所谓地嘿嘿笑起来，“如果让客人睡沙发的话多不礼貌啊。” 周奇愣了片刻，试探地看着他：“可以让他跟你住。”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跟别人挤一张床啊。”江疑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你之前也跟我挤过一张床。”少年垂下眼皮极小声地说道，说得似乎他之前都是被逼无奈的。 江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扶了扶额，赶紧说道：“阿奇你又不是别人，咱俩那么熟了么，而且我觉得他跟我们玩不到一起，所以就把他送走了。” “哦。” 周奇轻轻地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他，合上了书下床，江疑不解地追随着他的动作，只见他从挂在书架边上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双手捧着递了过来，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江老师，生日快乐。” 还没弄明白他为什么闷闷不乐，少年的情绪又明显好转了，江疑有些哭笑不得，接过来打开盒子一看，是一个黑色的无线鼠标，他拿出来握在手里，手感还不错，他前几天用电脑的时候不小心把鼠标摔坏了，该处理的资料都处理好了，没用电脑也就一直拖拉着没去买，想着等用起来不方便的时候再去买，没想到周奇给他买好了，难怪小孩儿昨天下午坚持要自己出门，原来是去给他挑礼物了，江疑扬起了嘴角笑嘻嘻地说道：“谢谢阿奇，刚好我需要一个新的鼠标。” “本来想送别的，但我看你之前的坏了一直没买新的，就挑了鼠标。”周奇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被他握在手里的鼠标微微红了脸。 江疑没注意到他忽闪的眼神，笑眯眯地拿着鼠标去对面自己的卧室，一边愉快的说道：“这个礼物很实用，我很喜欢，谢谢阿奇，我去把它跟我的笔记本放在一起。” “嗯。” 江疑放好回来后，见周奇又靠在了床上继续看书，再次向他确认一遍：“阿奇，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少年微微抿起了嘴唇露出浅浅的笑容。 江疑这才放了心，笑眯眯地说道：“你晚上吃的好少，现在饿了没，我带你出去吃蛋糕怎么样。” “好。”周奇合上书，乖巧地点点头下床。 两人下了楼，江疑慢悠悠地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甜品店，给他点了一份提拉米苏和一杯热牛奶，自己则要了一杯冰美式，坐在他的对面一边喝一边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看他吃蛋糕。 周奇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问道：“江老师，就我自己吃，你不吃吗。” 江疑喝了一口咖啡，单手撑着头笑眯眯地说道：“我不是很喜欢吃甜品，你吃吧。” “江老师但今天是你的生日。”周奇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请你来吃蛋糕了嘛。”江疑嘿嘿笑道，说着不在意地在他的提拉米苏旁边敲了敲：“要不然给我吃一口你的，我也算是吃了生日蛋糕。” 周奇看了眼被自己挖出了一个小洞的蛋糕，难为情地立马站起来急急说道：“江老师，这都被我吃过了，我去给你重新买一份。” “哎！不用买了！我不吃。”江疑连忙拉住他，让他坐下，嘻嘻笑道，“我就开个玩笑么，没想到被我们阿奇嫌弃了。” 周奇微微涨红了脸，埋头认真吃起蛋糕来，一边含混地小声说道：“我不嫌弃。” “什么？”江疑笑眯眯地问道。 “没什么，我说我觉得提拉米苏挺好吃的。”周奇连忙低低说道。 “要是喜欢的话，等会儿多买几份带回去，明天可以当早餐。”江疑放下杯子，见他很有食欲的吃着，心情不自觉的愉快。 “嗯。” 两人都开学了，江疑繁忙起来，希望能提前一年完成学业拿到博士学位，所以他在这一学年里的课程和论文就尤其的增多了，而周奇进入高三，学习抓得更紧，连赵一响都认真起来，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到周末就拉他出去玩，虽然依旧频繁的来找他，但每次都是两个人乖乖地待在家里一起看书学习。周奇的成绩很好，不懂的地方可以让他帮忙辅导，对赵一响来说是个绝好的进步机会。于是十月份第一次月考，两个小孩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周奇再次霸占了年级第一，而在周奇的帮助下，赵一响则由原来的班上前二十迅速跻身班上第五名，当赵一响再来家里时，江疑都忍不住打趣要向他收取周奇的私教费用。 在短暂的秋天即将结束之前，趁着满城的银杏树叶还是金黄的，某个周末的上午江疑好说歹说才终于把周奇从书海里拖出来，想带他去好好欣赏一番帝都的秋色，顺便放松放松。本来打算去钓鱼台银杏大道，距离不是很远，而且那里是比较经典的观赏银杏树的好去处，但去那儿要趁早，最好是日出左右，这个时间点过去人会比较多，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跟别人挤来挤去，江疑不喜欢，于是便驱车来到了北京最大的银杏林——张各庄银杏林。 他还是高二的时候班上组织秋游来过这儿，一晃这么多年了，绝美的景致依然没变，置身在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银杏林里，恍如步入了仙境，秋天独有的温柔气息扑面而来，行走在其间，让人立马放松下来，即便是有再大的压力与烦恼也能转瞬忘怀。周奇无奈地被他拉出门，在车上时还念叨着数学题，见到这满目的金黄时也被震撼住了，江疑刚停好车，他就激动地朝银杏树林里小跑过去，看得江疑忍不住笑起来，跟在他身后拿着相机连忙抓拍。 两人走在林间，满地的银杏叶踩上去沙沙作响，阳光也刚好，从树叶间隙穿透下来，映照得银杏树像会发光一样，打在脸颊上犹如秋日在耳边私语，江疑端着相机看着微微仰起头环顾四周满脸欣喜的周奇，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阿奇，跟我出来没错吧。” “对。”周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漫无目的地穿梭着，“这里真的好漂亮啊。” “那是，这才是秋天真正该有的样子。”江疑得意的说道，跟在少年身边不停地用相机捕捉他的小表情，嘴角不住地上扬。 “江老师，看！这片叶子好看吗？”周奇从地上捡起一片很对称的银杏叶，颜色很正，黄灿灿的，形状也很漂亮，宛如一把张开的小扇子，兴冲冲地走到跟前扬起手给他看。 “好看。”江疑一边赶紧抓拍下来，打量了一眼叶子，笑着点点头应和。 周奇抿了抿嘴微微笑起来，小心地拿在手里，转身继续走：“嗯，这是我看见的最好看的一片，我想把它带回去夹在书里。” 起了一阵小风，满树金黄的叶子飘飘洒洒落了下来，江疑顿时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那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韵味。他的目光慢慢不自觉的转移到了周奇身上，少年穿着白色的卫衣站在其间，干干净净，身姿挺拔，静静地伫立在了原地，微微仰头注视着漫天飞叶，在他身后是深远的金黄色天地。 江疑有些看得失了神，比风景更美的永远是人，而有一种更让人艳羡的美则是正当青春，少年正是一生中最美的年纪，怀揣着对未来无限的可能与期许，他忽然有些感慨自己和周奇之间的差距，心底闪过莫名的失落，但当他看见少年扭过头冲他露出浅浅的笑意时，顿时阴霾散尽，专心地注视着眼前了，希图把这一整个秋色都收藏进心底。 “江老师。”少年轻快地踩着满地金黄落叶朝他走来。 “嗯？”江疑回过神来，冲他微微笑了笑。 周奇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说道：“你头上有一片叶子，我帮你拿下来吧。” 说着他朝江疑身边走近了几步，抬起手从他头上拿下了一片银杏叶，扬了扬手向他示意，却没有将其丢掉，而是打量片刻后，小心地和他之前捡的那片叶子拿在了一起。 江疑微微一愣，立即笑嘻嘻地说道：“谢谢阿奇。” 两人在银杏林闲散地逛了一个上午才回去，又在外面吃了午饭，周奇把两片叶子拿了一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看得江疑忍俊不禁，开玩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捡了个什么值钱的宝贝，周奇却抿抿嘴没有反驳，一进门就赶紧找了一本书把两片叶子夹了进去。 圣诞节后，晚上下了一场小雪，江疑还很高兴第二天又能够带周奇一起堆雪人了，结果是空欢喜了一场，雪太小，下了一会儿就停了，根本没有堆积起来，一个晚上便融化了，第二天一早又是晴空万里，周奇倒是比他还平静，在江疑送他去学校的路上反过来不停地安慰他没关系，说就算昨晚下得大，两人都要上课也没时间玩，可以等下一次，江疑被小孩儿的平常心所折服，心情便也跟太阳一同晴朗起来。 下午他上完最后一节课才刚过三点半，打算去自习室写写代码调试一个程序打发时间，张铭宇打来了电话，约他去余乐那坐会儿。 “你现在不上班么？这个时间叫我干嘛？”江疑一只手抱着笔记本一边走，纳闷地问道。 “我是老板，时间自由。”张铭宇这自信且欠揍的语气估计让员工听见了会很想翘班，接着从从容容地说道，“找你自然是有事呗，还有课吗？” 他正想说没课了，就听张铭宇生怕他拒绝似的立即故作严肃地打断他的话头：“有课的话翘课也得来。” “……”江疑一听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事了，懒散地说道：“什么事电话里说。”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等会儿到底有没有课吗？”张铭宇着急起来。 “没有，但我等会儿要去接阿奇放学。” “附中不是五点多才放学吗？还有两个小时，你急什么？”隔着手机江疑都能感觉张铭宇翻了一个白眼，只听电话里继续说道：“开车过来也就二十分钟，你等会儿提前去接他不就行了。” “喝酒了我怎么开车？”江疑无语地说道。 “又没强迫你喝酒，再说了不会打车吗？” “不喝酒我去酒吧干嘛？”江疑站在图书馆门口，打算等电话打完了再进去。 “行了，你别废话了，我在这儿等你。”张铭宇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通话。 江疑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揣回兜里，抱着电脑返回去开自己的跑车，反正是打发时间，玩乐总是比工作更吸引人，于是决定把车开回公寓了等会儿打车去接周奇。 到了酒吧，张铭宇已经坐在了吧台边，拿着一杯酒悠闲地喝着，一点也看不出电话里的着急，江疑笑嘻嘻地走过去打趣道：“一个人喝酒寂寞了所以想着约我出来？还是跟徐暖吵架了出来借酒浇愁啊？” 张铭宇立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谢谢单身狗的关心，我们关系稳定。” 江疑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在高脚凳上坐下，向余乐点了一杯血腥玛丽，漫不经心地说道：“什么事快点说，最迟我五点二十就得走了。” 张铭宇看了眼时间，开笑道：“不着急，还有一个多小时。你现在越来越有点当爹的意思了，也太宝贝这小孩儿了，放学让人家自己回家不行吗，其他孩子都能自己回去，轮到你带孩子就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 “你懂什么，这叫联络感情，青春期的孩子就得多陪伴他们，多跟他们交流。”江疑不以为然的说道。 “看得这么紧，担心你家周奇早恋影响学习啊。”张铭宇随口打趣道。 江疑愣了愣，随即得意地笑起来：“我才不用担心，阿奇是个乖孩子，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上学期期末考试之后他一直稳居年级第一，心思全在学习上，我想叫他出去玩他都不愿意，还早恋，他能多交一个朋友我都要大吃一惊了。” “哈哈哈，孩子不错嘛，不让人操心。”听着他絮絮念，张铭宇哈哈笑起来，“看来周奇考清华是绝对没问题了。” “没到最后一刻也说不准，希望吧，还剩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了，他压力也挺大的，经常看书看到半夜十二点，催他睡觉都催不动，反正我觉得只要他努力了，考上哪儿都好。”江疑抿了一口血腥玛丽，平静地说道。 “肯定没问题的，我看好这小孩儿，有我们当年的风采。”张铭宇往自己脸上贴金，自得地晃了晃酒杯。 “跟你那会儿比那他强多了。”江疑毫不客气地拆台，嘿嘿笑道。 张铭宇看他一脸轻松的笑意，转移着话题试探道：“孩子这么大了也用不着你操心，你是不是该操心操心自己的事了。” “操心我自己的什么事？”江疑不解地看着他，笑嘻嘻地说道，“我可是逼了自己一把，估计下学期结束就能提前拿到学位了，厉不厉害。” “厉害。”不想扫了他的兴，张铭宇无奈地顺着他的话应和，喝了一口酒，跟他闲聊起来，忽然感慨道：“江疑，你知不知道我们高中班上一个同学跟化学老师结婚了，就上个月刚结婚，好像是叫孙纤，你还有印象吗。” 高中同学早就断了联系，很多毕业后就没见过面了，大部分更是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江疑脱口而出：“男的女的？” “神经病啊？结婚你说男的女的。”张铭宇莫名奇妙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连化学老师也忘记了吧？亏你当初还是化学课代表。” “许老师我当然记得，他是教我们的老师里最年轻的，长得也挺帅，而且还没结婚，讲课也有趣不死板，班上同学听别的课会走神，听他的课那是绝对认真，尤其是女生，所以化学课的均分也是所有副科里最高的。”江疑讪讪地笑了笑，对这位化学老师倒是记忆犹新。 “原来你还记得么。” 江疑说着反应过来了，惊讶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他最近才结婚？教我们的时候年轻是年轻，但现在也该有四十岁了吧。” “是啊，还是跟我们班同学结婚，我听说的时候都震惊了，看来你还不知道，老师跟自己带的学生结婚，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两人也相差了十几岁吧。”张铭宇啧啧叹道，一脸的匪夷所思。 不知道为什么，江疑脑子里会浮现出了周奇的身影，他抿了一口酒没接话，只听张铭宇继续用不齿的语气说道：“你说这两人不会是从我们高中的时候就好上了吧，当时我怎么就没发现，不过许老师倒是真的很受女同学欢迎，他们如果真是从高中时候就在一起了，一个二十好几快三十岁的人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有男女之情的想法，这不是恋童癖心理变态吗，那多恶心，想不到许老师居然是这样的人，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伪君子吧。” 听见他说到恶心的时候，一直以来若隐若现不甚清晰的情感忽然就明了了，经别人一挑明，江疑明明白白知晓了自己对周奇所回避的心思是什么了，他竟然会对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产生这种不正常的感情，而且还是一个男孩，张铭宇的话就像是替他扯掉了一块遮羞布，又接着往他心里扔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堵得他喘不上气来，他压住内心的烦躁，猛地一口闷干净了杯中的酒，心里乱成一片，只觉周遭都陷入了一片黑暗，有些浑浑噩噩地听不进对方在说些什么了。 “余乐，再要一杯血腥玛丽。”江疑有气无力地说道。 张铭宇依旧在吐槽，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嫌恶：“也不知道是谁先有的心思，如果真是许老师引诱的学生，那真的是毁三观了，要是那个女生先动的心思，也太早熟了，不过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小女生早恋什么的都是喜欢同龄人，最多也就是大几岁的学长，这都差辈了，如果不是大人主动的话，孩子能懂什么。啧，他们要是当初就开始交往了，被学校知道了的话他老师的资格就别想要了。难怪没邀请我们，两人估计是见着老同学以及昔日自己带的学生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江疑在他滔滔不绝说话的间隙又一口闷干净了第二杯酒，却并没有觉得好受一些，脑海里少年的脸变得更加清晰了，他也愈加烦闷混乱，压着心底翻涌的巨浪，并不求他认可地淡淡出声问道：“老师不能跟自己的学生在一起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毕竟他自己很清楚他的心思是必须得扼杀掉的，他的问题不仅出在身份上，还有性别上，化学老师和他们班的同学起码还能受到法律的认可，即便这样还都会被旁人说为变态，倘若张铭宇知道了他的想法，岂不是会骂他变态中的变态，简直龌龊至极了，江疑痛苦的想道，有些厌恶自己起来，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让周奇知道，否则少年也会觉得他恶心吧，再回想起自己对他的好肯定都只会觉得他是有所图，估计能反胃得立即躲得他远远的。 “也不是说老师不能和学生在一起，如果说是大学期间老师和学生谈恋爱我都能够接受，我就是觉得二三十好几的成年人喜欢上了十几岁的孩子就很恶心，什么样的心理才会让他喜欢上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孩子，不是变态是什么，你不觉得吗？”张铭宇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理所当然地说道，“两个人的心智都不一样，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大人应该明白啊，所以社会上才那么多未成年受到侵犯的案子。” “是。”这简单的一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江疑觉得自己愧对了周爷爷的信任和托付。 “不过这也就是我的猜测，因为听他们说那女生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外企公司上班，两个人不可能有交集，所以我才觉得是从高中时候就开始了，同学间也是这么传的，不管是毕业后才在一起的还是什么，反正知道的都没几个赞同的，毕竟年龄差有些大了，都替女生不值得，多好的年纪，嫁给了一个中年人，再差得多一点都能当爸爸了。”张铭宇喝了一口酒，随意的说道，取笑他起来：“你消息不灵通啊，看来是高中那会儿成绩太好遭嫉妒排挤了么。” 见他没接话，张铭宇立即笑道：“不过这事知道的同学也不多，你没听说很正常。” “你叫我来就是聊八卦的吗。”江疑一口气闷光了酒，又要了一杯。 张铭宇看了眼时间，正了正神色一边余光打量着他，一边故作随意的说道：“陈佳灵回来了。” 第47章 第 47 章 见他们两人说着话，余乐便没打扰，安安静静地调他的酒，把酒递上去了再默默走开，但江疑今天有些过于反常了，短短时间连喝了四杯，张铭宇和他聊得热络，他也只好不多过问，他点什么便给他调什么，又是一杯血腥玛丽推了过去，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好了。” “谢谢啊。”江疑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极其平淡地冲他笑了笑，整个人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好喝，再来一杯。” “你喝那么猛干什么，等下不喝醉才怪。”张铭宇瞪了他一眼，意识到了他的情绪不对劲，试探着说道：“你还喜欢陈佳灵吗？……诶，你去干嘛？” 江疑嫌等他调酒太慢，自己去酒架上拿了一瓶伏特加，回到吧台边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淡淡地问道：“她回北京了？” “对，她今天中去刚下飞机，其实是她让我帮忙约你出来的。”张铭宇看了眼时间，又瞟了一眼江疑，观察着他的反应。 江疑闷了一大口伏特加，满脑子都是少年那挥之不去的脸，以及深深的惭愧，烦躁地说道：“都分手好几年了，约我干嘛？” 从提到陈佳灵的名字开始，他就注意到江疑有些失控了，张铭宇见他闷头喝酒的反应更是顿时了然，关切地问道：“你跟她分手后就一直没再谈恋爱，那么多好看的女孩儿追你都被你拒绝了，你不会真的是因为一直忘不了她？” “我从来没喜欢过她。”江疑又灌了一大口酒，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心里的沉闷总算被醉意挤占了些，让他不那么难受了。 张铭宇抿了一小口自己的马提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故意问道：“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江疑浑身一震，一口气喝干净了杯中的酒，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没有！你别胡说！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就说嘛，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张铭宇意料之中的笑起来，轻松的劝慰道，“那这事就好办了，陈佳灵回来是专程找你的，我都跟她说了你目前还是单身，但她不敢自己约你，因为当初是她提的分手，现在怕被你不愿意见她，所以非让我帮忙，等会她就来了，你们可以聊一聊。” “有什么好聊的，我跟她都分手这么久了还聊什么？她不是也有男朋友了吗？估计都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江疑脑袋有些昏沉，酒劲上来了，逐渐不是很清醒，一瓶伏特加被他喝去了一半，他继续往杯子里倒满，闷了一大口，含混地说道：“我……我要去接阿奇放学了。” “别喝了，等会儿她人还没来你自己先喝醉了。”张铭宇从他的话音里听到的是满满的酸味，好笑地拦住他，赶紧牵线道：“陈佳灵说她和那男的分手了，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你可以自己问她呗。兄弟，你要是真的还喜欢她，等会儿就抓紧啊，我能帮的也就这么多。” “你别拦我。”江疑推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灌了一大口，“她分没分手不关我的事……” “至于吗，别喝了。”张铭宇看他快把一瓶伏特加喝完了，连忙夺下酒瓶，“你心里有什么想法等见面了就跟她摊开了说，喝闷酒是个什么意思，我知道初恋一般难以忘怀，但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消沉，而且她现在不是回来找你了么，就说明她还是觉得你比较好，虽然我不主张吃回头草，但是只要你喜欢她，作为兄弟我也支持你，所以你也不用拉不下面子觉得委屈。” 江疑挣扎着去够被他拿走的酒瓶，摇摇晃晃地没抢到，一下子趴在了吧台上，脑袋沉沉的，看什么东西都有好几个影子，仍旧含混不清的说道：“把酒还给我，我说了我不喜欢她……你好烦啊……” 张铭宇头疼地看了他一眼，一边不停地朝门口张望，默默地自言自语：“怎么还没来。” “张铭宇！”江疑趴在桌子上忽然大声的叫道，把他吓了一跳，张铭宇连忙转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拿你当兄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那么说我！”江疑迷迷糊糊地支着头，撑了好几次才撑稳，眯着眼睛仔细地想看清楚，陡然提高了音量不满地控诉道。 “我说你什么了？”张铭宇一脸懵地看着他，只见江疑皱着眉压低了声音继续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说出来真的好伤人……我也不想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一直……” 江疑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埋在吧台上，声音越说越低，整个人晕得要命。张铭宇明白过来，连忙安慰他：“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你理解个屁！你不理解……你永远体会不到我的感受！”江疑抱着头低声咆哮道，打断了他的话，接着又站起来抓起面前空了的酒杯倒过来晃了晃，失望地放下，朝吧台里叫道：“空了！没劲！余乐！余乐……再来一杯血腥玛丽……” “余乐，别给他做了，他喝醉了。”张铭宇赶紧阻拦，朝余乐摆了摆手，后者收到示意点了点头，到另一边去忙了。 “张铭宇，对不起啊，其实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的问题……”江疑摇摇晃晃地上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一脸愧疚地嘿嘿笑道，眼底里却是说不出的无措，他又摸着凳子坐了上去，继续趴在了吧台上，低低地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话，一遍又一遍地用最不齿最难听的词语反复贬低辱骂着自己。 张铭宇跟他一块儿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态，震惊了片刻，想了想组织好语言，继续劝道：“江疑，我知道陈佳灵当初跟你提分手，对你的打击挺大的，现在她突然回来了你一时半会儿可能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但都是成年人了么，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吗，都三四年了，过去的事就别想了，要是真的还喜欢她，未尝不能重新开始。” 他话音刚落，一个女人就走了过来，略带惊讶的声音说道：“江疑？张铭宇？” “你怎么才来？”张铭宇呼了一口气，有些不满地看着她，“约好的时间，自己都迟到了。” 陈佳灵讪讪地笑了笑，冲他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有点事耽搁了，谢谢你帮我约江疑出来。”她扭头看了眼趴在吧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江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江疑他怎么了？” “知道你回来了，情绪太激动，喝醉了。”张铭宇无奈地看了眼安静下来的江疑，好笑地说道，“估计还是喜欢你的吧，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难受。” 陈佳灵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款款地注视着江疑，既庆幸又有一些小失望：“我应该早点过来的，现在他这样怎么办。” “醉成这样只能送回去了，你们俩改天再约吧，明天就是周六了，应该都有空吧，而且你这次回来不是就不走了吗，有的是时间再续前缘。” 两人正说着话，江疑迷迷糊糊地撑着下巴把头抬了起来，急躁的问道：“张铭宇……几点了？” 张铭宇闻声看了眼时间，嘴角抽了抽，小心地看着他说道：“五点三十五。” “不行……我要迟到了……他会一直等我的……”江疑含混不清地焦躁说道，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却由于重心不稳又跌回了凳子上。 “他出来没看见你自己会回家的。”张铭宇不以为意地说道，佩服他都喝醉了还能记住要去接孩子。 “我跟他说过的要是出来没看见我就等我一会儿……我一定会去接他的……我没落下过一次……所以他一定会等我的……”江疑晃了晃脑袋，再次尝试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 “你方向都反了！大门在那边！”看人喝醉了的样子还挺有意思，张铭宇哈哈笑起来。 见他不小心磕到了椅子，陈佳灵试图上前扶住他，连忙出声叫道：“江疑！” 江疑却往旁边让了一步避开了她，扶着椅子站稳，没理会有人在叫他，加快步子继续歪歪扭扭地朝前走，一边念叨着他要迟到了。 陈佳灵尴尬地收了手站在原地，张铭宇笑着安慰道：“他估计醉得分不请人了，没认出你。” 他刚说完，江疑就绊到一张桌子腿摔在了地上，疼得龇了龇牙，陈佳灵吓得赶紧跑上前扶起他，担心的问道：“江疑，你没事吧？” 江疑侧过头冲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甩了甩头发，爽朗地说道：“谢谢你美女……我没事。” “我是谁？”陈佳灵盯着他，有些不甘心。 “你是谁啊？”江疑嘻嘻笑道，尝试挣开她的搀扶，“我们认识吗？长得挺漂亮的……不过我还有事……就……就先走了……谢谢你啊。” 张铭宇憋着笑，无奈地上前，冲陈佳灵说：“你送江疑回家吧，顺便照顾他。” “我不回家！”这句江疑倒是听进去了，连忙嚷道。 “你醉醺醺的怎么接人，我去替你接可以了吧。”张铭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陈佳灵说了他的公寓地址之后，不待江疑反驳，把他的手拽起来搭在陈佳灵的肩膀上，立即大步往外走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陈佳灵架着江疑，扶着他慢慢往外走，虽然江疑没有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但毕竟体型差异还是让她有些吃力，好在她听说过这个小区名字，公寓不远，就在酒吧附近。 “张铭宇……你怎么变矮了……还变瘦了？”江疑被她扶着摇摇晃晃的走，一边不解的问道。 “张铭宇走了。” “哦……你是刚刚扶我的那个美女啊。”江疑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我就说感觉怎么不一样……” 陈佳灵瞥了他一眼，探寻地问道：“你刚刚要去接谁？” 江疑顿了片刻，嘿嘿笑起来，神秘地说道：“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告诉你……” 明明张铭宇跟她说过江疑自从跟她分手后这几年一直是单身的，陈佳灵紧张地看了一眼他，慌忙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女朋友吗？” “不是！不准你乱说！”江疑忽然激动起来，生气地想要从她肩上起开，陈佳灵立即抬手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固定在自己的肩上不让他乱动，放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好，你慢点，是我胡说。” “嗯……” “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醉了难受的是自己。”陈佳灵带他进了小区大门，关切地叮嘱他。 “就是因为难受才喝啊……你不知道，酒是个好东西……能壮胆能解忧……” “因为张铭宇告诉你了，你才难受的吗？”陈佳灵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期待地等他回应。 “对……”江疑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他今天的话才让我清醒……算了……你也不会懂我的心情的……” “对不起，以前是我太任性了。”陈佳灵满是愧疚地看了他一眼，柔声说道，“都是我不好，当初竟然看错了人，才白白错过了这么几年。” 江疑搭着她的肩膀歪歪扭扭的走着，眯着眼笑起来，同病相怜地问道：“你也有对不起的人吗？改天我们也可以一起喝一杯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嘿嘿……” “江疑，我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能原谅我吗？我们重新开始。”陈佳灵也不管他此刻能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殷切地看着他。 听到身旁的陌生女人跟自己说对不起，江疑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扭过头来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茫然地问道：“你是谁啊？”说完顿了顿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喜地叫道：“你怎么有三张脸……美女你会变身吗？难道你不是人类……你见过奥特曼没？” 陈佳灵无奈的垂下了头，扶着他进了单元楼的电梯，小声安慰自己：“算了，他现在醉了，连我说的什么也不知道，等他明天酒醒了再跟他说。” “你在说什么啊？你到底见过奥特曼没有？”江疑含含混混地嚷道，有些不耐烦了。 “没有，这个世上没有奥特曼的。”陈佳灵笑起来，第一次看见他的另一面，觉得他这样子还挺可爱的。 “你骗人……有的！”江疑不满地皱了皱眉，“只是你没见过而已……” “那你见过吗？”陈佳灵忍不住逗他。 “我当然见过……我还跟奥特曼一起拯救过世界！” 陈佳灵扑哧一声下了出来，江疑立即挣开了她，不高兴地叫道：“你嘲笑我，你是坏人！” 电梯开了，江疑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自己公寓门前，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不爽的抱怨，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门锁的钥匙孔，气愤地砸了一下门骂道：“连你也欺负我！开门啊，这什么破门！不会自己开吗？……” “给我开门……有没有人啊！开门！”江疑不停地捶着门，暴躁地喊道。 陈佳灵忍着笑赶紧过来接过他的钥匙快速地打开了门，他这才住了手摇摇晃晃地进去，连鞋都顾不上换便直接朝客厅走。陈佳灵立马上前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环顾了一眼房子的装饰，赞赏道：“你这儿还不错，坐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杯水。” “喝点水吧，会舒服一些。”陈佳灵把水递过来，江疑却没接，她只好尴尬地放在了茶几上。 她进来时注意到了玄关处的鞋架上不止江疑一个人的鞋子，大小不一样，明显有别人的，不过看样式都是男生的，至少没有高跟鞋，陈佳灵安了心，笑了笑故作随意地问道：“你一个人住吗？” 江疑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还是没理会她。陈佳灵讪讪地笑了笑，捧起了一杯热水自己喝了一小口。 她试图找着话题让江疑跟她聊聊天，但进门后江疑就一直闭嘴不说话了，她看了眼紧闭着双眼的江疑，不知道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注视了片刻依旧笑着问道：“你饿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就在陈佳灵以为他是真的睡着了时，门锁传来咔哒一声，伴随着门被缓缓推开后进来的一个瘦高身影，江疑立即睁开了眼睛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险些跌倒，周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闻到了他一身酒气，看着他涣散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 “江老师，你喝醉了？”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江疑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见少年神情似乎有些不悦，立马陪着笑脸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阿奇你看我这么清醒，怎么可能是喝醉了。” 周奇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搀扶着他往里走，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陈佳灵，惊讶得瞳孔骤然稍稍放大，随即恢复了平静，迅速移开了视线直接送江疑回到了卧室，替他脱了黑色大衣，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头让他躺下，又帮他脱了鞋，盖好被子。江疑挣扎了几下想要坐起来，周奇立即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不要乱动。” “哦。”江疑看了眼少年，不敢再起来，乖乖地躺好。 客厅里陈佳灵同样吃惊地呆在了原地，自己居然被人无视了，她连忙站了起来，看着两人消失在房间口的背影，觉得旁边的孩子有点眼熟。 周奇安顿好江疑后才回对面的书房放下自己的书包，径直来到了客厅，看了眼依旧站在沙发前的陈佳灵，语气平淡地下逐客令：“江老师需要休息了，请你出去吧。” “你是……”陈佳灵紧紧地盯着他，在脑海里快速搜索这张脸，过了一小会儿恍然记了起来，笑道：“周奇？你怎么会在这里？长这么大了！当初那么小一点，现在都长成了大帅哥了！” 见他没否认，她立即笑盈盈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周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是江老师的前女友陈佳灵，带着男朋友去找他分手的那个人。” 陈佳灵的笑容尴尬地僵在了脸上，心想这孩子怎么跟当年一样是一点没变，冷淡的不行，而且总是不给人留面子，但那次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周到，孩子也没说错，她便认下了，不跟他计较，勉强笑了笑，道：“是我，你记性真好。” “请你出去吧，江老师需要休息了。”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继续重复道。 “江疑喝醉了，需要人照顾。”陈佳灵站着没动，关切地说道。 周奇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低声说道：“我会照顾他的。” “张铭宇说了让我照顾好他，我今晚要住在这儿。”陈佳灵连忙搬出救兵，赖着不愿走，希望明天江疑酒醒时能马上见到她。 “我会照顾他的。”周奇不为所动，低声又说了一遍。 迫于少年不容抗拒的压力，陈佳灵终于败下阵来，竟会被一个孩子的眼神盯得心慌，她无奈地点点头，看见茶几上有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和一支笔，立马弯下腰拿起来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好后又放回原处对他说道：“这是我的新号码，那麻烦你明天等他酒醒了之后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事跟他说。” 周奇抿着嘴唇没说话，冷淡地看着她，陈佳灵笑了笑不舍地朝门口走去，打开门准备出去，末了又回过头来叮嘱道：“周奇，麻烦你了，一定让江疑给我打个电话，还有，好好照顾他，谢谢你。” 周奇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没接话，待门关上之后，他走到了沙发前，弯下腰从茶几上拿起小本子翻到了第一页，上面清秀的字迹写着一串数字，他看了看半晌后默默地把这页纸撕了下来，镇定地揉成小团丢进了垃圾篓，转身朝厨房走去。 第48章 第 48 章 忙碌了半天，周奇端着一碗南瓜粥推门进来，江疑已经睡着了，于是他把碗轻轻地搁在了床头柜上准备出去，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动静，他诧异地回过头，只见江疑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江老师，你醒了？” 江疑嘿嘿一笑，直直地看着他：“我没睡觉，你不是让我不要动吗，所以我就没动。” 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还没有清醒，但看着江老师一脸认真地说着这种话，周奇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看他，移开视线稳了稳心绪，轻声说道：“江老师，你把粥喝了吧。” 说着转身又要走，江疑急忙苦着一张脸含混不清地叫道：“阿奇，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去接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说到最后竟显得有些委屈起来。 周奇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他，他在校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同学们都走光了，冬天的天黑的早，连门卫室的大爷都催他赶紧回去，说他家大人估计不会来接他了，但他担心江疑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所以去得晚，害怕等他来时没看见自己会着急，所以坚持一直等在校门口，最后等到的却是姗姗来迟的张铭宇，说江疑喝醉了，来不了。其实无论江疑让他等多久他都不会生气的，即便最后江疑没来他还是不生气，听见张铭宇说他喝醉了心里只有担心，可是进门的时候看见陈佳灵，他才知道江疑不去接他是因为和前女友在一起，那一刻的的确确生了气。但看着一脸绯红急着向他道歉的江疑，他又生气不起来了，低声说道：“我没生气。” “你明明就生气了，我看出来了。”江疑皱着眉，自责地看着他继续念叨，“阿奇，你不要生的我气好不好……对不起……” 周奇抿了抿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小声道：“江老师，你快把粥喝了吧，等会儿凉了。” “那我把粥喝了你就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江疑嘴上说着却一直盯着他没动。 “好，我不生气。” 他刚说完江疑就满意地端起了碗大口吃起来，喝醉酒的江老师就像个小孩一样要人哄，周奇忍不住微微笑起来，连忙拿纸巾上前替他擦从嘴角流出来的汤汁，免得弄脏床单，一边拿着勺子递给他，道：“江老师，慢点吃，都洒了。” “好……”江疑接过来又依言放慢了速度小口喝着，听话得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醉了。 周奇在他的床沿上坐了下来，看着他试探地问道：“江老师，你跟谁一起喝的酒？” “张铭宇……”江疑把脸埋在碗里，一边喝粥，一边含混不清地回答。 “只有铭宇哥吗？” “嗯。” “那送你回来的是谁？”周奇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紧张地问道。 “我不认识……一个长得还挺漂亮的女人……” “你不认识？”周奇皱了皱眉，看来是醉得没认出她来，“她没告诉你她是谁吗？” 江疑茫然地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嗯……难道我认识吗……她刚刚还在我们家……你见过她吗……你认识吗……” 周奇顿了顿，平稳地说道：“不认识。” “哦。” 出于某种心理在作祟，周奇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江老师，那我是谁？” “阿奇啊！”江疑盯着他嘻嘻笑起来，紧接着又故意板着脸严肃地说道：“阿奇你是不是偷喝酒了……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你知道我不允许未成年喝酒的……我会生气的……” 周奇再次被他看的红了脸，低下了头小声道：“我没有。” “那就好……阿奇乖……”江疑放心地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喝粥。 周奇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小声问道：“江老师，你今晚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因为我好难受。” “为什么难受？”他又想到了陈佳灵，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问他。 “不能说……不能告诉阿奇……谁都不能告诉……”江疑一顿，低着头反复说道，语气里满是纠结和痛苦。 “因为送你回来的女人吗？”周奇微微皱了皱眉，失落地问道。 “关她什么事……”江疑满不在乎地说道，继续喝起来，呼哧呼哧喝完了最后一口南瓜粥，把碗翻过来笑嘻嘻地给他看：“阿奇，我喝完了……” “嗯。”周奇回过了神，伸手去接空碗，却被他紧抓着不放，只好小声叫道：“江老师？把碗给我吧，我拿去洗了。” “我喝完了……”江疑仍旧紧紧地抓着碗，直直地盯着他看。 “我知道，所以我要去洗碗了。”周奇把着另一侧的碗沿，试图把碗从他手里拿出来。 “我喝完了……”江疑压着声音，又有些委屈起来，皱着眉看着他。 周奇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好，江老师，我不生气了。” “嗯，谢谢阿奇。”江疑这才松了手，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抱住了头混混沌沌地说道：“阿奇，我头好晕啊。” “那就睡一会儿吧。”周奇放下碗，想扶着他躺下，江疑却晃了晃脑袋看向了他，忽然嘻嘻笑道：“阿奇……你怎么也有三张脸了……” “你会魔法吗？……你是从外星球来的吗？那你见过奥特曼吗……” 周奇瞥了眼他，难得看见江老师这样，忍不住笑了，认真地点点头应和他：“见过。” “我就说真的有奥特曼嘛……”江疑得到肯定答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紧接着鄙视的说道：“那个女人还说世界上没有，只是她没见过而已……奥特曼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只有相信光的人才能见到！……” “对，只有相信光的人才能见到。”周奇压着上扬的嘴角，护着他的头让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小声说道，“江老师，睡吧，明早起来头就不晕了。” 周奇拿起碗准备离开，江疑却忽然拉住他的胳膊，一脸神秘地说道：“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我也见过奥特曼，他们还让我加入他们跟他们一起保护世界呢……可是我太忙了……一直没时间……” “我知道，江老师，你很厉害。”周奇注视着他，抿了抿嘴角微微笑道。 “嗯，我睡觉了……”江疑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周奇脚步很轻的出去了，关上门前又瞟了他一眼，极小声地自言自语：“你就是我见过的奥特曼，保护了我的那个奥特曼。” 江疑头痛欲裂地醒来，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摸索自己的手机，摸了半天也没在床头柜上摸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毛衣和裤子，而外衣则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手机应该在衣兜里，矮柜上倒是放着他的手表，想不起来是自己取的还是别人替他取的，只记得似乎是有人送他回来的，但却连那人的面貌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他轻轻拍了拍头，努力回忆自己喝醉了后有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但是到家之后的事他完全没了印象，他拿过手表看了眼时间，居然都到十点多了，幸好今天不用上课，不知道周奇起床没，一想到周奇，他头疼得更厉害了，一边懊悔自己喝多了一边匆匆去卫生间洗漱然后来到客厅。 “江老师，你起来了。”少年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过去面向他关切地问道。 江疑的心突突跳了两下，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吸了吸鼻子故作镇定地说道：“那个，我昨晚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吓着你吧。” “没有，你回来就睡了。”想起昨晚江老师喝醉酒后的可爱样子，周奇抿了抿嘴微微笑道，“江老师，我们去吃早餐吧。” 见他没有任何异常，江疑放了心，跟他一同朝餐桌走去，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阿奇，我昨天没能去接你。” “没关系，你昨晚已经跟我说过了。”周奇端来一直用小火煨着的粥，不在意地说道。 “是吗？”江疑揉了揉太阳穴，拿了一片面包，“你昨天怎么回来的？” “铭宇哥去接我了。” “哦。”江疑懒得再纠结昨晚的事，瞥了眼正在盛粥的周奇，轻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秘密烂在心底吧，只要小心回避等时间久了孩子大了不再依靠自己了他也许也就没那意思了，况且就像他劝解林霜的，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自己么，也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又不是做事不想前因后果的莽撞小孩子，他有足够的自信。江疑神态自若地喝了一口周奇盛给他的黑米粥，笑嘻嘻地说道：“好喝。” 周奇抿了抿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阿奇啊。”江疑又喝了一大口，漫不经心的叫道。 “嗯？” “以后如果我再起迟了，你就不要等我了，自己先吃。” 周奇不解地看着他，小声道：“可是我想等你一起吃。” 抬头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神，江疑忍不住失神片刻，立即低下头喝了一大口稀饭，恢复了淡定笑眯眯地说道：“早上不吃早餐对胃不好，今天都快赶上吃午饭的时间了。” “那江老师以后不管什么原因都别喝那么多酒了，也对胃不好，早上早点起床我们一起吃早餐，好不好。”周奇拿着勺子搅着碗里的粥，看着他轻声问道。 江疑愣了一会儿，以后还是得悠着点，借酒浇愁只是一时的，要是喝醉了真的做出点什么只怕是后悔都来不及，他失笑地点点头：“好。” 吃完早餐，周奇回他的房间继续看书学习了，为了不打扰他，江疑把电脑抱来客厅写论文，两人就这样度过了一天。到了晚上八点，江疑正坐在沙发上查阅着文献，忽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却是个熟悉声音。 “江疑。”手机里传来女人试探性地一声问候，“你在忙吗？” “陈佳灵？”江疑惊讶地挑了挑眉，依稀记起了昨天喝断片之前张铭宇跟他说过陈佳灵回来了。 “是我。”听他叫出她的名字，陈佳灵似乎有些紧张起来，接着立即问道：“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出来陪我聊会儿？我在初见。” 江疑皱了皱眉，两人都分手好几年不联系了，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心理还会给他打电话，但他没表现出来，礼貌地问道：“你有事吗？” 听着他疏离的语气，陈佳灵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央求似的说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能来见我一面吗？” “我们很久以前就已经分手了。”江疑提醒道。 “我知道，但我这次回来是专程来找你的。”陈佳灵放低了语气，卑微地说道，“我跟程杨半年前分手了。” 江疑对这名字没印象，也对她又跟谁分手了没兴趣，听了她的说法觉得有些好笑，不以为意地问道：“你分手了找我干什么？没什么事就挂了。” “等一下，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求你跟我见一面，就一面。”陈佳灵急忙叫道，听见他要挂电话，索性抛开面子威胁道：“张铭宇说过你没有女朋友的，见完之后要是你还是不肯回心转意，我就再也不打扰你了，不然我会一直缠着你，反正我知道你公寓在哪儿，你不来的话，我可以去你家找你。” 江疑想起了大学期间被她可谓是盯梢般的追求，眉尖忍不住跳了跳，反应过来了：“昨晚送我回来的人是你？” “对，就算作为谢谢，你是不是也可以见我一面。”陈佳灵语气不再强硬，再次央求起来。 江疑扶了扶额，担心她真的会跑来家里闹，决定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便淡淡地答应道：“行吧，我过来一趟。” “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挂了电话，江疑一边穿上大衣一边回卧室，门没关，少年正伏在书桌上认真做练习题，他站在门口敲了两声，轻笑道：“阿奇，我出去一趟，你等会儿早点洗澡休息，八点多了，别学得太晚。” “你去哪？要很晚才回来吗？”周奇立即转了过来，探寻地看着他。 “我去余乐那儿，一会儿就回来了。”江疑笑了笑安抚他，想起来立即补充：“放心，我不会喝多了。” “哦。”周奇低低地应了一声，垂下眼睛默默地转了回去。 “乖，我走了。”江疑说着朝外走去。 慢悠悠地溜达进酒吧，吧台边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背影既熟悉又陌生，江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理了理围巾，慢条斯理地在她身边的高脚凳坐了下来，笑眯眯地朝里面的调酒师叫道：“余乐，一杯玛格丽特。” “昨天怎么了，喝那么多酒。”余乐歪了歪嘴角打趣道，开始帮他调酒。 江疑耸耸肩笑了笑没接话。 听见他的声音，陈佳灵立即回过了头，看着慵懒随意的江疑，忍不住微微低了头抿了一口酒，昨晚他喝醉的样子都让她心动，更别说今天清醒了，他还是那么的好看，时间让从前的大男孩更有成熟稳重的味道了，拥有让女人都羡慕的漂亮的脸和完美身材比例的他在正经起来时更是增添了一丝温文尔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男人的魅力，她不禁没那么有自信了，局促地打招呼道：“江疑，你来了，我给你留了电话号码，可是等了你一整天你都没联系我，只好主动找你了，幸好你的号码没有换。” “留了号码？” “我跟昨晚在你家的那个孩子说过的，让你酒醒后给我打个电话。”陈佳灵失落地看着他。 “哦，他可能忘了吧。”江疑满不在意地说道。 看来他并不是故意不联系自己的，陈佳灵又稍稍有了点希望，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尽力让自己显得有精神。 “想说什么，说吧。”江疑漫不经心地扭头瞥了她一眼，暗暗吃了一惊，才几年不见，陈佳灵显得沧桑了许多，化着精致浓重的妆也掩盖不住满脸的风尘，不知道她这几年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我……”陈佳灵读到了他眼底的诧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江疑意识到自己让她不自在了，虽然不是朋友，但也不到成仇人的地步，没必要给对方难堪，他扭过了头缓和了语气随意地笑道：“几年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我决定回北京工作了。”陈佳灵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冲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是么，挺好的。”江疑半开玩笑道，“希望不是为了我才回北京工作的吧。” 陈佳灵一愣，双手紧紧地握着杯子：“如果我说是呢。” “为别人都不靠谱，为自己吧，或者为梦想。”江疑接过余乐递来的酒，不赞成地摇摇头，坦然地笑了笑，“怎么突然想回来了，你在上海发展的不好吗。” “江疑，对不起。”陈佳灵忽然郑重地叫他，徐徐地说道：“当初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江疑抿了一口鸡尾酒，毫不介意的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对不对得起，感情的事很正常嘛，不喜欢了就分开咯，你不用跟我道歉。” “我听张铭宇说你跟分手后就一直没恋爱，我不知道会伤你这么深，当初是我选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没恋爱并不是因为你甩了我，也不是什么忘不了你，跟你没关系，所以你现在也不用内疚，而且分手后我才明白其实我也一直没有真正喜欢过你，我们俩算是互不相欠。”江疑直率地说道，该划的界限还是得划清，希望把话说明白了不让她再抱有幻想。 “江疑，我以前还觉得你的思想老套保守，总是跟你生气闹脾气，现在想来是我错了。”陈佳灵叹了一口气，后悔地说道，“怪只怪我自己耐不住寂寞，程杨他根本不是一个负责的男人，他把女人当成他的附属品，喜欢在女人身上找成就，我去年才知道他都结婚了，而且除了我，还有其他的女朋友，是我认人不清。去年我怀孕了，想跟他早日安定下来，但是跟他说了之后他居然气愤地让我把孩子打掉，还责备我没做好保护措施，其实在我跟你分手后不久我们的矛盾就渐渐多了起来，我早就想跟他分开了，但我每次一提他就马上跪下来哭着求我，还威胁我，我对他已经麻木了没有感情了，但是看着他那样我不忍心只能一直跟他保持着关系，也是打掉孩子的那个时候才知道了他是有老婆的人了，我自己也知道不对，但是发生关系容易，想斩断却难，他手里有我的一些照片，就是那种照片，让我不敢跟他分手，直到半年前他老婆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他才放过我。” 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我自己很脏，配不上你了，但是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想你，所以想试着来找你。” 江疑没想到她会向自己说这些经历，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边觉得她挺可怜，一边又觉得她挺可笑，这是把自己当作备胎吗，顿了半晌，淡淡地说道：“发生了关系不代表你脏，我一向的观念也只是觉得既然在一起就得对彼此负责，不能就是随随便便地玩玩儿，而且你是受害者，不用这么说自己，感情里也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互相喜不喜欢，你没遇见对的人我为你可惜，以后还是擦亮眼睛吧，毕竟女生在这方面比男生更吃亏。” “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了吗？”陈佳灵失望地问道。 “就像你自己说的，我们好聚好散吧。”江疑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平静地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朝前看，总有一天你会遇见适合的人。” “好，我知道了。”陈佳灵咬了咬嘴唇，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听他云淡风轻的语气，就明白了他早已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情意了，便不再强求，也是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不过把心中的遗憾说出来后，倒是轻松了，她又要了一杯酒，转移了话题缓和自己的尴尬：“昨天那是周奇吧，那孩子怎么会在你家。” “他爷爷不在了，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就把他接回来了。”提到少年，江疑的表情柔和下来，轻轻说道。 “你抚养他？他一个亲人都没了吗？” “算是吧，本来应该有母亲的，只是他出生没多久就跟人跑了，不过到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江疑皱了皱眉。 陈佳灵露出了同情的眼神，问道：“那你一直供他读到大学？” “嗯。”江疑也喝完了杯里的酒，笑了笑，跟余乐付了账，扭头对她道：“我回去了，你保重。” 说着站了起来准备离开，陈佳灵立即叫住他，试探地问道：“以后我还可以联系你吗？以朋友的身份。” “还是不要了，你应该尽快开始新的生活，别纠结过去了。”江疑挥了挥手，整理好围巾，笑道：“好聚好散。”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陈佳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第49章 第 49 章 江疑从酒吧出来后又在小区附近走了走，冬夜的风吹得人异常清醒，酒意瞬间被吹散，他不停地想着陈佳灵的问题，问他是不是抚养周奇到他读完大学，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是，那等周奇读完大学了之后呢？他的矛盾心理又开始纠缠他了，江疑失笑地摇摇头，自从小孩来了之后他就变得婆婆妈妈，总是想太远，都不像自己的风格了，掐断自己对他的杂念才是当下该做的，他整理好了思绪不急不慢地晃回了家。 “阿奇？”一进门就看见少年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江疑解下围巾，一边脱外衣一边随意问道：“怎么在这儿看书？洗澡了么。” “我想起来昨天送你回来的姐姐说让你今天给她打一个电话。”周奇立即站了起来，满脸歉意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江老师，白天我给忘了。” “你说陈佳灵啊？昨天送我回来的就是她。”见少年一副做错了事的表情，江疑哈哈笑起来：“是不是没认出来？没关系，刚刚就是她找我，我们已经见过了。” “哦。”周奇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边悄悄打量着他，状似随意的问道：“江老师，她怎么突然找你呀？想跟你复合吗？” “对。”江疑爽快地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我跟她没可能，所以和她说清楚让她以后别来找我了。” “哦。”周奇不自觉地抿起嘴角，这一声应得不易察觉的轻快，拿着书迅速朝房间走去，一边说道：“江老师，我去洗澡了。” “好。”江疑笑起来，抱着电脑继续写一会儿论文。 高三的寒假被补课占了一大半，等周奇放假，离除夕只剩三天了，高玉容早就决定好两家人又一起去郊区别墅过年，并且夫妻俩提前了好几天去那边收拾打扫，这也正好是江疑的想法。见周奇从学校回来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就在不停地看书做题，江疑担心他压力太大，强行带他提前一天就去了别墅，还不准他带书和习题，让他过年这几天好好放松，两人刚到，林霜一家也到了。临出发时周奇还是悄悄在书包里揣了一本物理题，来别墅后本来想趁机溜去书房，但在江疑和林霜的双重夹击下，只能跟他们出门玩儿，三个人在树林里胡乱逛荡，去年坏了的秋千依旧坏着，剩两个孤零零的杆子立在那儿，林霜一边嚷嚷要找时间把它修好，一边不停感慨这一年过得真快，感觉什么也没做就过来了，免不了又是被江疑一番嘲笑，说她瞎忙活没长进，空长了岁数浪费了光阴，还打趣她本来能有所收获，但被她自己硬生生地推开了，林霜一听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气得抬手就是两拳打在他背上，江疑也不躲，还嘻嘻哈哈地说衣服很厚一点也不疼，让她使劲，两个人一路拌嘴，周奇则跟在旁边安静地听，好多时候都不知道两人在争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偶尔被问到话就应几句，直到走累了才回家休息。 “阿奇，晚安。”江疑洗完澡穿着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来到朝向小树林的那间卧室门口，倚在门框上对坐在床上看书的少年轻轻地笑了笑，去年周奇就说过喜欢这间，于是他便让他住，自己打算去睡隔壁的另外一间房。 周奇微微一愣，看着转身准备走的江疑，小声问道：“江老师，你不住这儿吗？” 看着少年有些惊讶的眼神，江疑忍不住失笑道：“我去睡隔壁，房间这么多，就不挤着阿奇了。” “不挤。”他闷闷地嘀咕了一声，只听江疑接着说：“阿奇都长大了，早就不怕自己一个人睡了不是吗。” 周奇默默地垂下了眼，在家里都分开睡一年了，在这儿也的确找不到理由让他陪着自己，便不再说话。 江疑看着少年由期待转为失望的眼神，差一点就动摇了，但他及时按下了内心的悸动，轻笑道：“阿奇乖，快睡吧。”说着立即转身离开去隔壁的房间，生怕再多看一眼或者听到他说一句害怕，自己就走不动了。 今年的春节没有下雪，每天都是艳阳高照，除夕夜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又住了两天，大年初三才一起回市区，周奇学习忙，并且高三正月初五就开学了，高玉容便不再拉着他一起去拜年，江疑也得以在家休息，孩子上学后，他一个人整天除了接送周奇也不出门，专注忙着论文以及写代码实现程序，五月份就要答辩了。 开学没多久就迎来了高考百日动员大会，学校要求家长一同参加，江疑下午准时赶到附中，借周奇的光又体验了一把当年那种庄严与激昂，跟众多学生们坐在大礼堂心里说不出的澎湃和感动，感觉自己瞬间又回到了青春，当周奇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给予同学们鼓励时，江疑忍不住的自豪，恨不得让周围家长都知道那是他家孩子，周奇讲完回到他身边的座位时，江疑毫不保留的夸赞把孩子都说得满脸通红了才哈哈大笑着停下来。 三月底一模结束，周奇以总分722分的成绩稳居年级第一，而赵一响的进步也神速，毕竟几乎每天都来家里找周奇学习，也不是白来的，他紧随其后位列年级第二，连班主任都惊讶了，让他上讲台跟同学们分享学习秘籍，赵一响直接大大咧咧地看着周奇说多亏了他的辅导，大力谈论了有个优秀同桌的重要性，并且直言会继续追随他的脚步努力追赶共同进步，再次把周奇夸得不好意思了，同学们都投来羡慕的眼光，纷纷嚷嚷说遗憾没能跟他做一次同桌，不然说不定年级第二就是自己了，把班主任逗得哭笑不得。 清明节两人又去了小杏村给周爷爷扫墓，周奇已经坦然了，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淡然地呆了会儿便跟他一起下山，不再像去年一样会哭得往他怀里钻了，江疑明显地感觉到孩子长大了，不仅仅是身高和年龄，也是心理上的更加坚强了，他很欣慰。回来后，周奇投入了繁忙的复习，江疑的论文也差不多完成了。 奇怪的是，一连几天他在接周奇回家时总感觉有人在跟踪他们，每次进单元楼他都看到了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在附近晃荡，有时候是他把车停好了女人才出现，像是尾随他们进来的，有时候则是他们下车时女人已经在那儿了，似乎是在故意蹲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江疑总感觉女人在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们两人。 这天接了周奇两人在外面吃过晚饭刚进门，江疑的感觉越发强烈了，借口自己的手机落在了车里，要下楼去取一下，让周奇回房间写作业，自己便立即出了门。 他刚把门关上，转身朝电梯间走，就碰见了那中年女人从电梯里出来，见到他明显愣了一下，慌慌张张地跟他大眼瞪小眼呆在了原地，似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见女人被他逮了个正着尴尬地立在原地，江疑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你是谁？认识我吗？” “我……”女人操着一口外地口音的普通话，被他冰冷的态度有些吓到了，结结巴巴起来， “我……我不认识你……” “那你跟着我们干嘛？”江疑更加纳闷了，眼神犀利地打量着她，女人的穿着打扮还算体面，一条暗红色的格子长裙外搭了一件针织开衫，烫着一头妇人都爱赶时髦的那种小卷，看起来四十出头，保养的还不错，听她的口音倒是有点耳熟，跟他在川渝时听到的那种很像，心里不禁产生了某种直觉，只见女人也毫不躲闪地回看了他半晌，幽幽地问道：“你是叫江疑吗？”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你认识？”既然知道他的名字，却不光明正大地上前打招呼，而是鬼鬼祟祟地跟梢，江疑露出了不悦，探寻地盯着她。 女人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不敢确定了，拿出手机看了看，又看了一眼他，对着手机里的照片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我没认错啊，你就是江疑。” “所以你到底是谁？跟着我干嘛？”江疑快要失去好脾气了，斜了一眼莫名激动起来的女人。 “我……”女人又结巴起来，眼睛里却放出了光，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说道：“你……你是不是从小杏村接走了一个孩子……叫周奇。” 江疑挑了挑眉，平静地说道：“跟你有关系吗？” 女人呆了片刻低下了头，没了底气，低声说道：“我是他妈妈。” “妈妈？”江疑耐人寻味地上下扫视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半路跳出来的一个陌生女人说自己是别人的妈妈，谁信啊。” “我真的是他的妈妈！”女人着急起来，看向了他家门口，“刚刚跟你一起进去的是周奇吗？让我见见他，我有话跟他说。” 她说着就要往那边走，江疑连忙拦住了道路，低声喝道：“没经过别人允许就往别人家里跑，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求你别！我真的是周奇的妈妈！你让我见见他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女人站住了，无力地叫道。 江疑扶了扶额，真怕她再大声叫下去会把周奇引出来，不管这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都会给他平白添堵，于是连忙按了电梯的下行键，一边拦着她说道：“什么事先跟我说，我们下去聊，我再考虑让不让你见他。” 女人还在犹豫，电梯叮的一声来了，江疑瞥了她一眼，不耐烦了：“走不走？” “好。”女人瞄了一眼公寓门口，无奈地进了电梯。 江疑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一边给周奇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学校有点事要回去一趟，让他乖乖看书，不用担心他。 女人竖着耳朵在一旁仔细地听着，电话一挂就急切地问道：“你是给周奇打电话吗？” 江疑慢悠悠地坐了下来，要了一杯冰美式，不否认地耸了耸肩，淡淡地说道：“喝点什么吗。” “不，不用了，我不喝咖啡。”女人在他对面坐下来，双手交握着不停地来回搓着拇指，一脸诚挚地说道：“小伙子，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真的是周奇的妈妈，我这次来就是想接他回去的。” “怎么证明？”江疑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他有一只耳朵的耳垂后面有一颗小小的痣。”女人想了想立马说道。 江疑皱了皱眉，周奇的右耳垂后面的确有一颗很小的红痣，像胎记一样，他以前给他贴晕车贴时看见过，虽然从她的口音以及她说出小杏村时他就已经想到了她跟周奇的关系，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哪一边？” 女人露出了为难之色，嗫嚅了半天尴尬地说道：“我不记得了，但是你还是不信的话，我可以说出他爷爷的名字和他爸爸的名字，他爷爷叫周□□，他爸爸叫周民全，他生在三清县小杏村，你要是还不信，我可以跟他去做亲子鉴定……” “在右边。”江疑平稳地打断了她，讥笑了一声，“从来没听阿奇提起过的妈妈，原来还健在么。” 女人脸色青白交加，想要发怒却压住了，讪讪地笑了笑，解释道：“其实我一直在找周奇，听小杏村的王叔说他被你接来北京了，然后我上个星期就立马赶来了，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和学校，去了清华大学打听后才找了过来，前几天一直不敢确认，怕上去认错人了打扰你们，所以才在楼下观察的。你是个好人，谢谢你替我照顾我儿子，是我的失职，没能尽到母亲的责任，所以现在我想把他接回去，弥补我之前的遗憾，我会好好抚养他长大的，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江疑觉得她的说辞真是好笑，故作惊讶地问道：“一直在找他？” “对。”女人毫不犹豫地点头，恳切地看着他。 “呵呵，那的确找的挺久、挺辛苦，十几年呆在小杏村哪儿也没去，您这个当母亲的愣是没找到，难道是遇到了鬼打墙？我不过是把他接过来了不到两年，您就找来了。”江疑忍不住挑了挑眉，冷笑道，这是把他当傻子么。 “我……”女人脸色再次不好起来，惭愧地陪着笑脸，“我也是有苦衷的，所以我现在想弥补他，让我把他接回去吧。” “不管你是什么原因突然找来，我不会让你带他走的。”江疑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沉着地说道：“他马上要高考了，你要是真是为他着想就不应该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我是他的妈妈，你怎么能说我是打扰他！”女人见他的态度丝毫不松动，生了气，愤怒地拍着桌子叫道，把周围顾客都吓了一跳。服务员赶紧过来提醒：“女士，请您小声点，影响到我们其他顾客的话就就得请您出去了。” “对不起。”女人连忙道歉，放低了声音。 “你好意思自称母亲？有你这样当妈妈的人吗？阿奇他认识你吗？”江疑冷哼了一声，“一个连自己儿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配当母亲？你不想要了就丢在一边潇洒地走了，想要的时候有不管他愿不愿意就突然介入他的生活要带他走，你把他当什么了？” 女人被他说的羞愧地低下了头，但仍旧据理力争，不甘心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跟我走了，你也没问他的意见，凭什么不让我带他回去，毕竟血浓于水，怎么说我都是他妈妈，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而你只是一个外人，就算你把他带在身边照顾了这么久，也还是比不上母亲在他心里的地位！孩子都是跟母亲最亲的！” “您也知道血浓于水么，您也知道孩子都是跟妈妈亲近么。”江疑冷冷的看着她，从容地说道：“那当初怎么会抛下他呢，过了这么多年孩子都要长大了，现在跑回来说要给孩子母爱，您不觉得太虚伪了么，现在您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只会让他感到无措。” 不等她反应，江疑又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就算我是外人，他对我也绝对比跟您亲近。” “反正我一定要见周奇，我绝对要带他走。”女人愤怒地看着他，咬牙说道。 “我说过了，他马上要高考了。”江疑喝完咖啡站了起来，讽刺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弥补他，却一点也不为儿子考虑，这个时间跑来影响他，真是难能可贵的母爱啊。” “高考年年都有，妈妈只有一个！我一定要接他回去！” 江疑嗤笑了一声，这是什么鬼逻辑，一边去付钱，一边平淡地说道：“我不会同意的。”说完，付了钱不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径直出了咖啡店。 进了小区，江疑有些头疼地在公寓楼下绕了两圈，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还偏偏让阿奇遇上，一边暗暗心疼少年，一边忍不住很想骂人，观察了一会儿附近，见那女人没跟上来才慢吞吞地上了楼。 开了门，周奇不在客厅，江疑悠悠地朝里走，刚到房间门口，只见少年正待在他的房间里认真地写作业，即便他的脚步很轻，周奇还是立马就感觉到了，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江老师，你回来了。” “嗯。”江疑靠在门框上冲他笑了笑，点点头应道，“继续做题吧，不懂的就问我，我就在客厅。” “好。”少年乖巧地抿了抿嘴角，拿着笔转过去继续看书学习。 江疑看了眼少年专心的背影准备回身离开，顿了半晌又停下了脚步，吸了吸鼻子叫道：“阿奇啊。” “怎么了江老师？”周奇立马转了过来，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 看着少年透亮的眼神，江疑深吸了一口气，随意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妈妈来找你了，想接你回去，你会跟她走吗？” 周奇不解地看着他，想也不想地说道：“当然不会了，我又不认识她，为什么要跟她走？只有江老师你对我好，我说过的，等我长大了还要报答江老师，我哪儿也不去。” 听见他认真的回答，江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些感动，失笑道：“我不用阿奇报答，只要阿奇能开开心心长大就好了。” 周奇抿了抿微微上扬的嘴角，想了想小声地追问道：“江老师，你遇见什么人了吗？” “没有。”江疑立即否定，安抚他道，“我就是随便问问。阿奇乖，写作业吧。” “好。” 少年不再多想，转身继续做题，江疑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轻松地回了客厅。 第50章 第 50 章 平静地过了两天，公寓附近再没看见那女人，江疑以为她良心发现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惊扰周奇了，但仅仅在女人找他说明了身份之后的第三天傍晚，她又来了，并且是等在了家门前，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江疑和周奇刚从电梯出来，女人立即放下手上的购物袋激动地迎了上来，一边叫道：“周奇！你是周奇吗？” 江疑眉尖跳了跳，下意识把周奇挡在了身后，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疯女人，平静地说道：“您走错地方了吧，我们不认识您。” 周奇不解地微微抬起了头，在他身后打量着陌生女人，小声问道：“江老师，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周奇！我是妈妈呀！”女人激动地想要上前来仔细地看看他。 周奇疑惑地瞪大了眼睛，手不自觉地拽住了江疑的衣袖，认真地说道：“阿姨，我不认识您。” “你出生在小杏村，爸爸叫周民全，爷爷叫周□□，你耳朵后面有一颗小红痣。”女人急急忙忙地把那天在咖啡馆和江疑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迫切地向他证明着自己，紧接着朝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说道：“我是你妈妈李丽红，李丽红这个名字你应该知道的呀。” 周奇眼底的迷惑依然没有消散，茫然地看着她：“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难道你爷爷从来没跟你说过妈妈？”李丽红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不相信儿子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说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问过他，他只说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周奇平稳地说道，听不出任何波澜。 “周奇，对不起，是我不好……” 江疑连忙打断她，不悦地说道：“不好意思，孩子还要写作业，麻烦您离开。”他说着带着周奇绕开女人，拿出钥匙走到门口开门。 在门打开的空隙，李丽红却冲上来抓住了周奇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周奇，是妈妈错了，我来就是想接你回家的。” 她这一抓把周奇吓得一哆嗦，江疑立即拦在了她身前沉声道：“你想干什么，放开。” “周奇，对不起，我没想吓着你。”李丽红慌忙讪讪地松开了周奇，连忙提起地上的袋子，恳切地说道：“我买了牛奶和一些水果零食，还有衣服，都是给你的。” “不用了，他不缺这些。”江疑瞥了女人一眼，侧过身子温声对周奇道：“阿奇，进去吧。” “嗯。”少年乖乖地应了一声，抬脚准备进去，李丽红再次拉住了他的手腕，真切地说道： “周奇，给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你也是大孩子了，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让我进去坐坐，可以吗？”见他没有吭声，女人再次试探道。 周奇挣开了她的手，看了眼江疑，对女人摇了摇头平静地重复：“我不认识你。”说完转身进了门，江疑也立即跟上，啪的一声把女人的声音关在了门外。 “我……”李丽红把东西放在地上，看了眼紧闭的门不甘心地离开。 进了客厅，周奇被这突然跑出来自称他妈妈的人弄得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回想起前几天江疑问过他的话，紧张地问道：“江老师，你是不是之前就遇见过刚刚那个人了。” 江疑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对上他澄澈的眼神，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对不起啊，阿奇，我没跟你说。” “没关系，我知道江老师是不想影响我。”周奇抿了抿嘴角，不再纠结，背着书包朝卧室走去，“我去写作业了。” “阿奇。”江疑急忙叫道。 “嗯？”少年回过了头，不解地看着他。 见他很是平静，江疑顿了顿，笑道：“没什么，去吧。” 第二天早上江疑送周奇去学校时，门一推开就撞到了地上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干脆地提着袋子一同下楼，把衣服放进了楼下衣物捐赠箱，吃的则送给了保安室的大爷，把大爷感动得不行，向两人连连道谢。 晚上回来时江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阴魂不散，李丽红再次等在了家门口，依旧提着几大袋子东西，人却比前一天显得憔悴些，像是没有睡好，但是见了周奇她立马讨好地凑上前来打招呼：“周奇，回来了？” “我说过了不认识您，您不要再来了。”周奇朝江疑身边闪了闪，回避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难道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想过妈妈吗？”李丽红紧紧地盯着他，观察他的反应。 “很小的时候想过，后来就不想了。”周奇摇摇头，毫无波澜的说道。 江疑十分无语地看了眼女人，扶了扶额：“您这样有意思吗？别再来打扰他了。” “周奇，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我也不求你原谅我，可是不能跟我好好聊一聊吗，我知道突然来找你，让你觉得很陌生、难以接受，但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更何况你身上还留着我的血，我虽然没有养你，但你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都说母子连心，你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弥补你的。” “再给你一次机会？”江疑冷笑道，“看你的穿着打扮，应该过得还不错，之前的那么多年都没想着挥洒母爱，现在跑来上演什么慈母戏码，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么。” “我……” 周奇平淡地打断她：“我不恨你，因为对你没有任何记忆，你如果觉得内疚，也不用了，因为我过得挺好。” 他说完对江疑微微抿了抿嘴，轻声说道：“江老师，我们进去吧。” “好。”江疑点点头，立即绕开女人开了门，侧身让周奇先进去，就在他准备关门时却被李丽红死死抵住了。 “周奇，你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在重庆，也能给你比较好的生活，我保证不会亏待你的，你跟这位老师又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别人凭什么一直照顾你，谁知道是不是真心的，还是有别的想法，只有妈妈不会害你，而且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跟我回去吧！”李丽红大声叫起来。 江疑被她这句话说的心里一紧，把着门的手一松就让她挤了进来，正在他愣神的片刻，只听周奇平稳坚定的说道：“你不是，我最亲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爷爷，另一个就是江老师，爷爷不在了，我就只有老师了。” “妈妈还比不上一个老师？”李丽红在玄关处拉住他，不容争辩的问道。 “我从来就没有过妈妈。”周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低声说道。 听见少年有些委屈起来的声音，江疑回过了神，赶紧上前把他护在身后，对女人不耐烦道：“出去。” 李丽红见通过亲情没办法说服周奇跟她一起走，情急之下红了眼眶焦急地说道：“周奇，对不起，我也不想来打搅你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突如其来的态度大转变让江疑眉尖忍不住跳了跳，只听她幽幽地说道：“我来找你，是想求你救你弟弟一命，他得了白血病，我跟他爸爸的骨髓都配不上，我实在是迫不得已了才来找你的，想找你试一试，昨天晚上医生跟我打电话来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实在是耽误不起了，求你跟我回去一趟，就当行行好，帮帮我。” 周奇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闷闷地说道：“我没有弟弟，爷爷只有我一个孙子。” “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妈妈，认不认弟弟，你们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求求你了，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等动完手术我就送你回来。” 女人一脸天经地义的样子，把让周奇给他另一个儿子换骨髓说得像是极轻松平常的一件小事，江疑一听就来了气，沉下了声道：“给我出去。”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带周奇走，只有他能救我儿子！”女人涨红了脸，不管不顾的嚷了起来，绝望地看着周奇。 “阿奇，回房间去写作业，把门关上。”江疑不理会女人，回头看了眼垂下眼睛的少年，温声说道。 “哦。” “周奇，求你了，你就当行行好，不会对你有伤害的，你给他换完骨髓我马上就送你回来！我儿子才14岁，他还小，不能死！”女人作势就要去抓周奇，江疑赶紧拦住了她，待门被关好后，才愤怒地讥笑道：“我说怎么过了这么多年突然来寻亲了，原来是有事相求么。” “一口一声救你儿子？阿奇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么？还惺惺作态的说要接他回去弥补他这些年失去的母爱，要是我真让他跟你走了，还不知道孩子原来是要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骗回去挖器官呢！” “怎么叫骗！我带他回去救了我儿子，肯定会好好待他！周奇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不疼他！”女人疯狂地嘶吼起来，不停地推着他，试图进去找周奇。 “滚出去。”江疑第一次跟一个女人动了粗，拽着她的胳膊把疯狂起来的李丽红推出了门外，担心会让周奇听见那些伤人的话。 他跟着女人一起来到外面，砰地关上了大门，拉着她一路来到楼梯间，女人不停的挣扎：“你放开我！我要带周奇回去！我儿子还等着我去救他！” “阿奇不是你们的工具，不是你需要利用的时候想带走就带走，不需要了就丢开，别的孩子从小都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他却在还没断奶的时候就被母亲抛弃，这样你还觉得不够，要再来他心上扎几把刀吗？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当母亲的人。”江疑冷冷地说道。 “我抛弃了他是我不对，但是我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在那么穷的村子里我怎么养活他，我连自己都顾不上，等着一起饿死吗？带着一个孩子改嫁又有谁会要我！再说了他不是还有爷爷吗！没有我他也照样长了这么大！我给了他生命，现在是只想让他帮我救救我儿子，为什么不行！”女人嚎啕大哭起来，竟显得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一个。 “他的命是你给的没错，但是他的命不由你支配。”江疑气极反笑，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你自己的儿子自己去救，阿奇早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会让你带他走的。” “我求你了，只是换骨髓，对周奇不会有伤害的，你要是想继续抚养他，我保证手术一完成就送他回来。”李丽红拉着他的胳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求道。 江疑忍着恶心嫌弃地甩开了她的手，冷笑道：“不会有伤害？开刀流血把身体的一部分取出来你怎么能说出没有伤害？凡是手术就有风险，即便没有风险我也不会答应，因为你们在他心理上划出的伤永远也不会愈合！他没有义务救你的儿子。” “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女人哭的蹲在了地上，一边大声吼道，“他的命是我给的，现在我想让他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就当是报恩了，只要他救了我儿子，我们也算是互不相欠了，我以后再也不打搅他了！” “呵呵，报恩？你没有养他，凭什么让他报恩！命是你给的？你问过他的意见吗？是他想来这世上的吗？你把他带到了这世间，却不闻不问十几年，让他小小年纪就吃尽了生活的各种苦，生而不养真够恶心的！还好意思提报恩？恩在哪？！两不相欠？！这十几年你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了！本来他对母亲至少还能有一点幻想，现在你连他这一点美好的幻想都打破了，你不配当母亲，更没有资格让他帮你。” “你们是人，不是冷血动物！周奇见死不救能安心吗？要是我儿子真的死了，他就是凶手！”李丽红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发狂地叫道。 “少道德绑架了，说不定这就是你当初抛弃阿奇的报应。你儿子的命是命，阿奇的心也不是铁做的，你不心疼他，我心疼。”江疑瞥了眼地上的女人，冰冷地说道：“没有你他的确也长大了，所以麻烦你别来碍眼，有多远滚多远。” “求你了，我知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我欠周奇的，所以我不想再欠我们家唐睿了，我跟我老公就这一个儿子，我们不能失去他，我求你了！求你让我带周奇回去吧。”李丽红再次站起来试图扒拉他的手，放低了语气哭着哀求。 江疑急忙避开，毫不动摇冷冷地说道：“有这个时间在这儿耗着，不如回去在他身边多陪陪他，抓紧时间在全球的器官库去匹配吧，阿奇我是一定不会让你带走的，人各有命，你好自为之，不要再来找他了。”他忍了忍还是没把那句生死有命很残酷的话说出来，毕竟那个生病的孩子并没有错，年纪这么小倘若最后真的没能救回来，还是挺遗憾，有错的是大人，他虽然不会让周奇去帮李丽红，但心里也希望那孩子能挺过来。 “另外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再来的话，我会让你那个儿子直接被医院放弃治疗，查你儿子的信息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江疑瞥了眼女人，让人不寒而栗地威胁道，“我说到做到。”为那个孩子惋惜归惋惜，但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周奇，说完干脆地转身回去。 李丽红被撇在原地吓得呆了片刻，绝望地大哭起来。 江疑站在公寓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才打开门进去，又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喝了几口让自己冷静，才慢悠悠地穿过走道去卧室，轻轻地拧开了门把手推开门，少年正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前。 他脚步很轻地走过去，到了周奇背后他都没发觉，江疑轻轻笑了笑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扭头一看顿时惊了一跳，只见他无声地掉着眼泪，把桌上的作业本都打湿了。 “阿奇。”江疑轻轻叫了一声，忍不住揪心地拿来纸巾替他擦掉泪水。 “江老师。”少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很不理解地问道，“我从来都没见过妈妈，我以为妈妈真的是想我了才会来看我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不是一个不值得爱的人，不然为什么从小她就不要我了。” 江疑也想不明白，虎毒尚且不食子，都说母爱无私，可世上还是有这样无情狠心的母亲，只能说人性千万，总是好坏参半，他轻叹了一口气，无法解答他李丽红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的问题，但是立即否认道：“谁说的，爷爷很爱阿奇不是吗？”他顿了顿，又轻声补充道：“还有我也是。” 周咬了咬嘴唇，红着眼圈有些自责地说道：“我不想帮她，江老师，我是不是很坏。” “不是。”江疑看着他坚定地说道，“他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你没有义务去替她救儿子，况且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谁也不能埋怨，而且你的骨髓也不一定能和他的匹配得上。就算你想帮她，我也不会答应的。” “那我岂不是更坏？”江疑半开玩笑道，他自认为是个有爱心的人，但绝不是滥好心。 “不，不是。”周奇连忙摇头，半晌还是垂下了眼睛低低的说道：“但我还是不安心，那个小孩子没有错的，他指望着我能够救他，如果是我生病了，她不肯帮忙的话……” 江疑眉尖跳了跳，急忙打断他：“呸呸呸！小孩子胡说什么呢！童言无忌，我们阿奇一定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江疑不满地打断，坚定地说道，就算有，他也会想尽办法救他的，全世界这么多人总能匹配上的，一定会让周奇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江老师，那个小孩子能够有救吗？” “或许吧，得看他自己的生命力了。”江疑耸耸肩，满不在意的说道。 周奇止住了眼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底有一丝隐约的害怕，突然问道：“江老师，有一天你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江疑心里紧了一下，心疼地看着少年，郑重地说道：“不会的，阿奇，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只要阿奇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 “那我想江老师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好不好。”周奇侧过身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有些紧张和期待地低声说道，声音里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 江疑心跳漏了半拍，慌张得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无力地垂在身侧，连拍他后背的勇气都没有，良久才失笑道：“等阿奇长大了说不定先嫌弃我了。” 少年紧紧地抱着他，依旧坚持道：“只要江老师不赶我走，我就永远不走，哪儿也不去。” “我怎么会赶你走。”江疑忍不住轻笑道，安抚道：“阿奇别难过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不要让自己被影响了，安安心心复习准备，好不好？” “嗯。”周奇松开了他，重新在书桌前坐好，一边把书本拿了出来，认真地说道，“我会努力的，一定考上江老师的大学。” “好。”江疑忍俊不禁，笑了笑，“我相信阿奇没问题。” 第51章 第 51 章 五月中旬江疑顺利答辩结束，没有课了轻轻松松，整天送了周奇去学校就回家躺平，或者出去四处溜达，就等着拿博士毕业证和学位证。三模结束，周奇的成绩依旧稳定，心态也稳定，学生们在儿童节这天拍了毕业照，他一回家就开心地拿给江疑分享，照片里的少年穿着白色校服短袖露出浅浅一笑，眼眸明亮，虽站在人群里江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在他旁边的是赵一响，他搭着少年的肩膀微微侧了头笑得异常灿烂，似乎余光在瞟他，让江疑总觉得有些别扭，但见孩子高兴的小表情，也跟着笑了起来不再纠结，打趣着叫他好好保存，等以后老了满满的都是回忆。 六月七号一大早，不等闹铃响江疑就醒了，精神抖擞地洗漱完才去叫周奇起床，还特地找了一件白色的牛头印花T恤让他换上，得意洋洋地表示这叫做牛气冲天，把少年逗得忍不住微微笑弯了眼角，送他去学校的路上遇到了好多送考的爱心公交，一路上他开车都极为小心，激动又忐忑。 附中门口早已被学生和家长挤得水泄不通，尤其是女性家长特别显眼，几乎清一色的穿着各式各样的旗袍加高跟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目送孩子进校园。江疑刚把车停好，副驾的车门就被人迫不及待地拉开了，一边叫着：“奇奇！你终于来了！伯母等了好久！” 吃惊地下了车，只见高玉容也穿了一身大红色旗袍，拉着周奇的手笑盈盈地给他鼓劲，江疑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妈，您怎么也来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得来了，祝我们家奇奇考试旗开得胜。”高玉容指了指自己的裙子，得意地说道。 “妈，您这样会给孩子压力啊。”江疑忍俊不禁，又看了看周奇，一本正经地说道：“阿奇，别紧张啊，就当成平常的考试，放轻松。” “江老师，我不紧张。”周奇抿了抿嘴角，平静地点了点头。 “快进去吧。”高玉容松开他的手，和蔼地笑道。 “好，伯母，江老师，那我走了。” “阿奇，再检查一遍准考证什么的都带好了吧？没有落在家里吧？”孩子刚转身走了几步，江疑立马大声叫住了他，焦急地搓了搓手。 少年闻声回过了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平稳地说道：“没有，都带好了。” “哦，那就好。”江疑放心的笑了笑，再次叮嘱道：“别紧张啊，去吧，平常心就行了。” “好。” “还让奇奇别紧张，我怎么看是你更紧张。”待周奇消失在视野里，高玉容哈哈取笑起儿子。 江疑吸了吸鼻子，尴尬地笑道：“我不紧张啊，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我考试，而且我自己高考的时候也不紧张，轻轻松松就考完了，我这不是怕阿奇紧张么，多检查一遍要带的证件保险一点，有备无患。” “行了行了，都快开始念经了。”高玉容赶紧打断他，好笑地说道：“我回家了，你走不走。” “要不要我送您？”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 “那我再呆一会儿，等会儿回家里吃午饭，妈您先回去吧，路上慢点。” “好。”高玉容看了他一眼，假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要是你找女朋友有这么上心就好了，马上都二十六岁的人了，还没个着落。” 江疑呆愣了片刻，捏了捏鼻梁看向校门不自在地笑了笑：“妈……您着什么急，这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么。”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高玉容瞪了他一眼，江疑连忙求饶：“对不起，妈，我乱说，我才是太监，您是皇上。” 高玉容白了他一眼，不知道说儿子什么好：“一天到晚没个正经，还太监，真想打一辈子光棍吧！”说着扭头就走了。 “妈，您开车慢点啊。”江疑看着她的背影讪讪地叫道。 “等明天奇奇考完试，记得带他回家吃饭。”高玉容又停下了脚步，嘱咐道。 “我知道了。” 江疑坐进了车里，在校门口呆了一会，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学校的方向，感觉的确比他自己考试还紧张，等到校门口的家长基本上都散了才开车去兜了几圈放松，然后回父母家准备吃午饭。 下午准时来到校门口接他，江疑看见好几个孩子一出来就抱着自家大人开始哭了起来，既好笑又同情，想来是数学难住了很多人，正津津有味地观察着，周奇和赵一响也并肩出来了。 “阿奇！”江疑连忙挥手示意，周奇远远地看见他，冲他微微一笑。 平常都是赵一响自己回家，今天他的父母也来接他了，两个长辈看来跟周奇很熟了，笑着跟他说了些什么便带赵一响一起先离开了。 周奇快步向江疑走来，抿着嘴轻松地叫道：“江老师。”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考得肯定顺利，江疑嘻嘻笑道：“阿奇，晚上想吃什么？” “想回家自己煮西红柿鸡蛋面。”周奇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轻快地说道。 自从这个学期以来，周奇就没有下过厨了，好久没吃他做的东西，正好馋了，只剩明天的两堂考试了，煮面也不占用时间，而且就当放松了，江疑立即拉开车门爽快地说道：“行啊，我们回家！” “嗯。” 回了公寓，周奇放下书包便去厨房做两人的晚餐，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江疑开心地挑了一大口，匆匆吹了吹就送进了嘴里，一边含混不清地半开玩笑道：“阿奇，以后哪个女孩儿嫁给你真是太幸福了，都不用自己做饭，太有口福了啊，在那之前我得赶紧吃回来，吃够本。” 周奇脸微微一红，低下头闷声吃面没接话。 “今天感觉怎么样？我看见有小孩儿出来都哭了。”江疑专心地大口吃着面，随意地问道。 “还行，我觉得跟平常一样。”周奇轻声应道，悄悄瞄了他一眼，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我就知道，我们阿奇绝对没问题。”江疑哈哈笑起来。 洗完碗，江疑一边擦手见周奇又坐在了沙发上看书，想了一会儿还是叫道：“阿奇，我们下去走一会儿吧，放松放松。” “好。”少年立即乖巧地放下习题集站了起来，跟他一同出门。 两人就在小区里散着步，夜风习习，江疑打量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发现孩子不知不觉间又长高了一些，已经差不多到自己额头的位置了，心里无限感慨与欣慰。 第二天下午，江疑早早地侯在了学校门口，跟众多家长一样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等待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结束，五点刚过，学生们就陆陆续续出来了，最早出来的几个孩子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一路狂奔，一边大声嚷嚷着解放了，到了校门口像脱缰的野马连自己的爸妈拉都拉不住，看得围在门口的其他家长哈哈大笑，缓解了父母们紧张的气氛，江疑也忍俊不禁，耐心地等着周奇，没一会儿就见少年跟着人群一同出来了。 “江老师。”周奇挤过兴奋的家长来到他跟前，抿起嘴轻快地叫了一声。 “看这小表情，看来考得相当不错啊。”江疑哈哈笑道，带他朝跑车走去。 “应该还可以吧。”周奇不否认地点了点头，压抑不住的开心。 江疑替他拉开车门，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去我爸妈家吃饭，我妈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你呢。” “好。” 江疑刚把门打开，高玉容就听见动静迎了上来，笑得合不拢嘴地挽着周奇的胳膊进屋：“奇奇回来了，考的怎么样？肚子饿了没呀？” 江疑失笑地看了眼母亲，一变换鞋，一边打趣道：“妈，您这耳朵可真灵，门刚开您就来了，不会是一直守在门口吧。” “你不懂，我是心有感应。”高玉容乐呵呵地说道，满脸慈爱的看着周奇，“奇奇，我们快来吃饭！我特意做了你最爱的麻婆豆腐、回锅肉还有水煮肉片。” “谢谢伯母。”周奇不好意思地微微笑道，被她拉着进了餐厅，只见桌上一半的菜都是川菜。 “周奇来了。”江国舟坐在餐桌边朝他和蔼地点了点头。 “嗯，伯父好。”周奇乖巧地打招呼，说着看了眼跟上来的江疑，待他坐下后才挨着他坐下。 江国舟看着比自己儿子还稳重一些的孩子，感叹地笑道：“几年的辛苦就为了这一天，高三这段时间累坏了吧，现在终于考完了，两个多月的暑假可以好好放松了。” “伯父，我不累，辛苦的是江老师，要忙自己的事又要照顾我。”周奇抿了抿嘴，瞄了一眼江疑诚挚地说道。 “他有什么辛苦的，不就每天接送一下。”高玉容不以为然地笑起来，给他夹了一筷子水煮肉，怜爱地说道：“多吃点，好不容易毕业了，假期只管开开心心地玩，别管学习了。” 见母亲偏心到骨子里去了，江疑哭笑不得，也不跟她争辩，扒拉了一口饭，笑嘻嘻地对他们说道：“爸妈，我也宣布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高玉容眼睛差点就放光了，期待地看着他，“你有女朋友了？” 周奇筷子明显一顿，只听江疑十分无语地吸了一口气，继续笑眯眯地开口：“我拿到博士学位证了，并且受邀留校任教！下学期开始，我就是计算机系的老师了。” 高玉容一点也不惊喜，甚至是有点失望地说道：“就这事啊，我还以为你给我找到了未来儿媳妇呢。” 江疑毫不在意地笑起来，自得地说道：“我可是提前一年就拿到了学位证，您不为您儿子感到自豪骄傲？” “自豪，骄傲，了不起。” “妈，您也太敷衍了。”江疑耸耸肩，没劲地说道。 江国舟沉稳地笑了笑，悠悠地给了他一个认可的眼神：“不错，好好干。” “谢谢爸！”江疑简直受宠若惊，立马端坐好，认真地应道，“我会努力的，早日评职称，争取做到我们学校最年轻的教授。” “嗯。”江国舟满意的点点头。 “阿奇，我我代表清华的老师提前欢迎你啊，到时候我去上班，你去上学，咱俩可以一块儿走了。”江疑侧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周奇，愉快地冲他挑了挑眉。 周奇抿了抿上扬的嘴角，眼里有光彩在流动，声音里带着着微微的雀跃：“好。”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轻轻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问道：“可是江老师，要是我没考上怎么办。” “刚刚考完出来不是还很自信吗？”江疑哈哈笑道，“我相信你，只要按照平常的水平发挥了，就一定没问题。” 高玉容也宽慰道：“奇奇，别想了，你的成绩一直很好，不用担心。” “对。”江疑笑眯眯地给他舀了一勺萝卜排骨，兴奋地说道：“还是想想我们去哪玩吧！” “去哪玩？”周奇不解地看着他。 “毕业旅行啊。”江疑夹了一块茄子，理所当然地说道，“一根弦绷了这么久，终于解放了，当然得趁着假期痛快地玩一场了。” “趁这个机会让江老师带你多出去看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祖国大好河山还是要去亲身体验一番，感悟绝对不同。”江国舟认同地附和道。 江疑笑嘻嘻地连连点头，高兴地问道：“阿奇，有想去的地方吗？” 少年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小声说道：“我想去看大海。” “好啊，那我们就先去青岛看海，然后一路往南，经过江苏去参观苏州园林，之后去上海迪士尼，我一定要带你把每个项目都玩一遍，然后去浙江游西湖、逛乌镇，接着我们就往内陆走，直接去湖南，感受一下橘子洲头的风采，接着可以去重庆，洪崖洞解放碑还挺有名，去带你体验传闻中的魔幻8D城市，再然后我们就去成都，说好了要带你去看大熊猫的，经过了几次都没时间带你去玩，这次可以好好参观，四川玩一圈之后我们就慢慢往回走，去西安看古城和兵马俑，去洛阳看龙门石窟，再去河北承德避暑山庄，最后去一趟天津，这个暑假就可以完美收尾了。”江疑一边想一边慢悠悠地说，笑眯眯地看着他，“其他的城市就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个地方，也不知道一个暑假够不够，反正我们不着急慢慢走，等快开学了再回来，阿奇，你觉得怎么样？” “好。”周奇憧憬地点点头，轻快地应道。 “江疑，问问霜霜去不去，要是她有空，叫上她一起。”高玉容连忙说道，“要出去旅游就好好规划一下，要不报个旅行团？” “跟团没意思，走马观花还不自由。”江疑果断地拒绝，“我们自己去，不用怎么规划，阿奇想去哪玩就去哪玩，重在放松。” “可惜我跟你爸要上班，不然能带奇奇一起去玩，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退休享清福啊。” 江疑哭笑不得，打趣道：“妈您舍得退休吗，这不是自己不退的么，爱岗敬业劳模典范啊。” “我这是给你们年轻人做榜样。”高玉容得意的笑起来，夹了一个牛肉丸放进周奇碗里，慈爱的叮嘱他：“奇奇，跟江老师出去玩照顾好自己，他粗心大意的，不让人省心。” “所以您让我叫上林霜，是觉得她比我细心？”江疑不满地问道。 “对啊，毕竟女孩子嘛。” 江疑耸耸肩，底气十足地说道：“跟她比那我还是很有信心的，我比她强一百倍。” “得了吧，我看是孩子比你都强。”高玉容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询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青岛？等成绩出来？” “过几天就去吧，六月底才出成绩，这么久的时间都够去好几个地方了，只要有网在哪都能查成绩，到时候一边玩一边填志愿。”江疑尝了一片飘着一层红油的水煮肉片，辣得微微皱了皱眉，并且味道还有点奇怪，但还是拌着饭吃了下去。 “那这几天晚上都来家里吃饭，你带奇奇出去玩了，我们又得好长时间见不到他。”高玉容赶紧说道，又给周奇一连夹了许多他爱吃的菜，急得孩子连连道谢。 “好啊。”江疑爽快地应道，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戏谑地说道：“不过，妈，您别再做川菜了，我怕阿奇以后对家乡菜都有阴影了，就做您的拿手菜就行了。” “什么意思？我做的难吃？”高玉容尝试地夹了一片口水鸡，刚吃进嘴里就连忙吐了出来，尴尬地说道：“我照着菜谱做的啊，我怕不够味，还特意加了料。”她想把周奇的碗拿开，给他 重新换一碗饭，一边指着红艳艳的几道菜说道：“奇奇，这些你别吃了，吃其他的。” “伯母，没关系。”周奇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坚持把她夹进碗里的菜都吃光了。 江国舟看妻子难得的手忙脚乱不禁觉得好笑，无奈地开了口：“你就让孩子自己夹喜欢吃的菜吧。” “我这不是疼爱他吗。”高玉容又看了眼周奇，亲切地说道，觉得越看越喜欢这孩子。 “哈哈哈，妈，您自己也快吃吧。”江疑被母亲逗得哈哈大笑。 “周奇！”江疑带着周奇刚到机场候机大厅，就见戴着一顶棒球帽的林霜远远地朝他们挥手，挽着一个女生的胳膊兴奋地大叫。前几天他跟林霜说了周奇的毕业旅行，知道她要上班，只象征性地邀请了一下，但没想到她还立马就答应了，并且二话不说地辞了职，义愤填膺地跟他吐槽说早就受不了那个老板了，好久没去旅行，趁机会跟他们一起去放松，等回来后再另寻高就，一番言论把江疑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作风不愧是林霜。 走到两人跟前，周奇乖巧地打招呼：“林霜姐好。”他看了眼旁边跟林霜很亲昵的女生也乖乖地叫道：“姐姐好。” “周奇考的怎么样？清华应该能稳吧！”许久不见，林霜欢快地打趣他。 “必须的。”江疑立即抢先替他回答，说不出的得意，觉得旁边的女人有点眼熟，问道：“这是？” “吕静，上次你在酒吧里见过的。”林霜这才想起来介绍，拉着女人大大咧咧地笑道。 “哦。”江疑认真地看了几眼有了印象，嘿嘿笑道，“就是余乐的那个女同学，他去年跟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立即被林霜打断了：“对，不介意我带个朋友吧。” “不介意啊，人多热闹么。”江疑无所谓地笑了笑，自从余乐跟她告白后，基本上就没见她去初见了，也很少听她再提及他的名字，虽然嘴上说着做朋友，但毕竟还是觉得尴尬吧。 “小弟弟长得真乖。”吕静笑着跟周奇招了招手。 “江疑，林霜！你们已经来了。” 浑厚的男声响起，江疑回过头，顿时眉尖不自觉地跳了跳，只见张铭宇挽着步履款款的徐暖，一人拉着一只行李箱朝他们走来。他瞟了眼林霜，只见她脸上的笑意也微微僵了片刻，但立马恢复了正常。 “……徐暖姐也来了啊，不用上班吗？”江疑面对着修罗场，只觉尴尬。好巧不巧的，那天刚给林霜打完电话，张铭宇就给他来了电话，拉他暑假去公司帮忙，他理由充足地说要带周奇去旅行，结果上一秒张铭宇还在认真谈工作，下一秒立马来了兴趣说也要去，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莫名的缘分，挂了电话江疑立即就跟林霜说了张铭宇也一起去，但她表示的很淡然，并没有改变计划的意思，辞职申请都提交了。但没想到张铭宇来就来吧，把女朋友也带来了，现实看来两人还是孽缘，江疑都替林霜紧张，这一趟她得多不自在。 “她刚好休年假。”张铭宇看了眼众人愉快地说道，接着焦点又放在了周奇身上，亲切地笑道：“周奇，考的怎么样啊？” “感觉还行。”周奇微微点头，腼腆的笑了笑。 “林霜，你朋友？”徐暖看向两个女生，温婉地笑道。 “对。”林霜直率地答应，拉着吕静毫不在意地走向一旁，一边说道：“吕静，陪我去上厕所。” 好在张铭宇两人一向习惯了她的跳脱，都没在意，江疑扶了扶额，带着周奇在休息区坐下。 第52章 第 52 章 傍晚下了飞机，六个人打了两辆车直接前往江疑租的一栋海边别墅，刚一进来，江疑就四处参观房子，挑了间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并且面朝大海的卧室给周奇，林霜本来也看上了，但想着大人不好意思跟小孩争抢房间，而且房费还是江疑出，便只好让步换了另一间。安顿好行李，一行人出去吃了顿丰盛的海鲜，回来后在沙滩上散了一会儿步，大海与夜色一般黑沉，只能听见海风呼啸与浪涛滚滚，林霜嚷嚷着晚上一片漆黑没意思，便拉着吕静先回了别墅，徐暖走了一会儿说累了，张铭宇也带她回去休息了。 身旁的少年却很有兴致，连步子都轻快起来，江疑笑了笑，陪着他继续漫步，脚下的沙子软软的，腥咸的海风吹拂在身上很是舒服，夏天的晚上吃完饭在海边这样走走整个人都很惬意。 “阿奇，累不累？”又走了好一会儿，别墅被远远甩在了后面，江疑两手交叉抱在脑后懒散地问道。 “不累。”周奇欢快地看了他一眼，沿着海岸线继续朝前走，过了一小会儿忽然想起来问道：“江老师，你累了吗？累了我们就回去吧。” 江疑赶紧憋住了想要打的哈欠，轻笑道：“不累。” “江老师，我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大海，可惜晚上看不清楚。”周奇兴致勃勃地说道，语气里说不出的欢愉，“不过海浪的声音好好听啊，每一下都像拍在了心灵上，让人觉得很放松。”他说这话时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江疑，比头顶的星星还耀眼，江疑的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慌忙移开了视线，随意地笑道：“明天就能看见它的真面目了。” “我小时候特别向往大海，觉得它很神秘，感觉窥见大海就像是窥见了全世界，因为它离我是那么的遥远，但现在它就在我身前了。”少年轻悠悠地开口，和他并肩走了几步站定了，看着江疑认真地说道：“江老师，遇见你以后，我所有的心愿似乎都在一一实现，谢谢你。” 江疑愣了愣神，迎着海风张开了双臂戏谑地说道：“哈哈哈，那看来我是阿奇的许愿神啊，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 只听少年低低地问道：“我现在高中毕业了，是不是就可以恋爱了。” 江疑呆在了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周奇居然会主动提及这样的话题，看来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他稳了稳心绪，故作坦然地笑道：“当然了，进入大学了恋爱自由，老师们都不会管的，又不是早恋。”他说完停顿半刻，半开玩笑地补充，以掩饰自己的落寞：“不过阿奇啊，感情上面我可帮不上你的忙，我顶多算个财神，当不了爱神，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就要靠自己努力追求哦。” 没听见他的反应，江疑笑着转开了话题：“有别的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么。” 周奇眼神逐渐暗了下去，动了动嘴唇半晌才轻声说道：“江老师，目前想不起来，等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转了身准备往别墅走，忽然有些疲惫了：“阿奇，我们回去吧。” “嗯。”周奇乖巧地跟上，故意落后了半步，悄悄地打量着他高挑的身影，暗暗有了些安慰，因为至少自己已经不用再像小时候一样仰头看他了。 别墅里很安静，估计其他四个人都睡下了，江疑送周奇回了他的房间，转身回自己的卧室，打算洗了澡也睡觉，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见周奇穿着睡衣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把他吓了一跳，连忙轻声问道：“阿奇，怎么了？” “没……没事。”周奇有些难为情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重新回自己房间。 江疑失笑地看着他磨磨蹭蹭的背影，也跟了上去，问道：“认床？” “嗯。” “早知道就把加菲猫带来了。”江疑无奈地摇摇头，跟他一同进了大卧室，温声安慰道：“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少年坐在了床上，犹豫再三，还是支支吾吾地说道：“江老师，你可以……跟我一起睡吗？” 江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好像陌生的地方总是会让他不安心，他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明白产生这种情绪的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想来应该还是跟他缺乏安全感有关，这样下去以后也不是办法，江疑捏了捏鼻梁，沉稳地安抚他：“阿奇，没关系的，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一会儿就睡着了，我就在你旁边。” 周奇紧紧地抿了抿嘴唇，巴巴地看着他没说话，顿了半晌还是躺下了，江疑过去替他掖好凉被，关了灯在床边坐下来，忍不住追问道：“阿奇，能告诉我你在担心或者害怕什么吗？” 黑暗中少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边注视着他，想了片刻低低地说道：“我害怕一觉醒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发现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江疑忍不住心里一揪，心疼地说道：“阿奇，不会的，你早就不是一个人了，以后更不会是一个人的，你会遇见很多很多的好朋友，有一天还会遇上一个能陪伴你一辈子的好女孩，而且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睡吧阿奇，不要再这样想了，安安稳稳地睡觉。”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只见周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又长又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江疑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少年温顺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响起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江疑一早醒来洗漱完就去周奇房间看他起来没，轻轻敲了两下门没应便自己推开进去了，落地窗外蔚蓝的大海顿时映入眼帘，少年正站在玻璃前看得出神，江疑轻轻笑了笑，走了过去。 “阿奇，什么时候醒的？” “江老师。”周奇回过了头，眼底是一丝雀跃与欣喜，情绪又恢复饱满了。 江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看来风景和美食只要有一样就总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大海与金黄的沙滩美得像是一幅墙画，确切的说是比墙画更美，一望无际的蓝与天空连成了一片，旷远辽阔，海滩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了游人。 他笑眯眯地看着外面昂了昂下巴示意道：“怎么样？看见大海的真面目了，喜不喜欢？” “喜欢。”少年却是看着他认真地回答这两个字。 江疑对着窗外伸了个懒腰哈哈大笑起来，笑嘻嘻地说道：“那我们快去吃早餐，吃完了好赶紧去海边，我已经等不及想去开摩托艇了！太刺激了！” “江疑！起床没！就等你跟周奇了！”外面响起了林霜的大嗓门。 “来了！”江疑笑眯眯地转身就走，一边对周奇叫道，“阿奇，走吧。” “好。”周奇不再言语，跟着他一同出去。 两人来到楼下，徐暖提着一大袋子早餐从外面进来，一边往餐桌走，一边笑盈盈地打招呼：“都起来了？我买了豆浆小笼包还有蒸饺，不知道你们的口味，所以每样都买了一点，快来趁热吃。” “谢谢徐暖姐。”江疑笑眯眯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毫不客气地拿了一杯豆浆递给周奇，自己也喝了一杯，“徐暖姐真贴心。” 张铭宇替她插好豆浆的吸管，笑道：“徐暖，辛苦了。” “不辛苦。” “谢谢徐暖了。”林霜抓起一顶太阳帽，穿着人字拖往外走，一边大大咧咧地说道，“你们慢慢吃，一会儿海滩见。” “你不吃早餐了？”张铭宇见状连忙叫住她。 “我想吃面条，出去吃。” “诶？”吕静赶紧咽下嘴里的饺子，迅速地追了上去：“林霜，等我一起！” 江疑已经见惯不怪，淡定地继续吃早餐，笑眯眯地对周奇指了指桌上的饺子：“阿奇，这个水晶虾仁饺子味道不错，你快尝尝。” “好。”周奇抿抿嘴角，轻快地点点头，“江老师喜欢吃的话，回去了我可以经常包给你吃。” “好啊。”江疑笑嘻嘻地又夹了一个。 “铭宇，快吃吧。”徐暖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拿出了两双筷子。 “没事，不用管她，林霜就那样。”张铭宇立即安慰她。四个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没吃完的被徐暖放进了冰箱，几个人才悠闲地出门。 外满的阳光有些晃眼了，江疑拿了两副墨镜，和周奇一人一副戴上了，他穿着白背心，在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衬衫敞开着没扣扣子，下面穿了一条五分休闲短裤，慵懒又随意，刚走到沙滩上就有穿着比基尼的性感美女上前来搭讪。 “帅哥，跟我们一起玩吗？我跟朋友等会儿打排球，你没有活动的话可以加入我们呀。”美女指了指不远处拿着排球的一群年轻人。 张铭宇立即满脸坏笑地替他应道：“你眼光真好，运动是他的强项，而且他是单身哦。”说完冲江疑挤了挤眼，拉着徐暖大步往前走。 江疑一脸无语地吸了吸鼻子，正想说话，周奇也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他赶紧跟上，一边回头冲女孩笑嘻嘻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还要带孩子，我是专程带孩子出来玩的。” “阿奇，等等我！” 江疑大声叫着步子莫名加快的少年，一边小跑着追赶他，留下美女一脸震惊地站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张铭宇见两人又跟了上来，打趣道：“江疑，多好的机会啊，来一场海边浪漫邂逅，干嘛拒绝啊。” “要邂逅你自己邂逅去。”江疑斜了他一眼，追上了周奇。 “我有女朋友。”张铭宇不以为然地牵起徐暖的手向他示意，得意地笑道。 “……”江疑懒得理他，远远地看见了不时弯下腰的林霜和吕静两人，跟周奇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终于来了。”林霜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小篮子，里面已经捡了好一些五彩斑斓的贝壳，她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浪花时不时地拍打上来。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浅黄色的小海螺递给周奇，爽快地笑道：“周奇，这个送你。” “谢谢林霜姐。”周奇摘了墨镜对她微微笑了笑，接过来放在耳边听是否真的有海浪的声音。 江疑看着孩子一脸好奇和兴奋的乖乖样子，忍俊不禁，一边脱掉了自己的鞋袜，笑眯眯地说道：“阿奇，把鞋子脱了吧，光脚踩在沙滩上很舒服的。” “好。” 江疑拎着两人的鞋一起放进旁边供游客临时放置鞋子的架子上，返回来高兴地跳进了涨上来的潮水里，溅起一小片水花，海水凉凉的，浪花拍打着脚背很是清爽，张铭宇和徐暖也脱了鞋过来，林霜见状拉着吕静准备稍微走开一点，却被徐暖欢快地跑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林霜！我也跟你们一起捡贝壳。” 见躲不过，林霜索性答应了，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出来，无所谓地笑道：“行啊，捡呗。” 三个女人的氛围顿时怪了起来，吕静赶紧走到两人中间隔开她们的距离找着话题活跃气氛，一边继续寻找贝壳。 江疑也摘下了墨镜好笑地看了眼三人，不再理会他们，踩着浪花走了一会儿，回头看见站在大海前一身浅蓝色T恤和白色休闲裤的少年，愣了片刻的神，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一张他明朗的背影。 正打算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揣回去，谁知张铭宇却毫不客气地大声叫道：“江疑，拍照啊？怎么还偷偷摸摸的，拍什么呢？” “……” 周奇也闻声回过了头，江疑忍着想暴打张铭宇一顿的冲动十分尴尬地赶紧把手机收好，只听他不在意地继续大叫道：“不如我们拍张合影啊！” 江疑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松了口气，爽快地应道：“行啊。” “小朋友！能帮我们拍张照片吗？”张铭宇立即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小女孩，把自己的手机调出相机界面然后递给她。 “周奇，快来，我们一起拍张合照做纪念。”张铭宇亲切地上前搭住了周奇的肩膀，又朝还没走远的三个女人大声叫道，“林霜！回来拍照！” 林霜对徐暖的排斥态度已经缓和了，虽然本人一直就没觉察过，此刻三人正有说有笑地溜达着，至少面子上林霜还是很友好，不会让她难堪，毕竟认识她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徐暖为人是真的很不错，如果不是张铭宇没准两人会成为好朋友。听见呼喊林霜赶紧一左一右拉着两人跑了回来。 六个人在蔚蓝的大海前站成一排，江疑在最边上微微扭头打量了一眼被张铭宇揽着肩膀的周奇，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可以叫少年站到自己身边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张铭宇，有女朋友却不挽着自己女朋友，让女朋友跟暗恋自己的人手挽手并肩站在另一边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他这么心大迟钝的人才做得出来。江疑一边腹诽，一边又忍不住感慨周奇不是一向很粘他么，为什么也不知道主动站回来，正暗戳戳的心塞着，只听小女孩脆脆的声音问道：“好了吗？我要拍了哦！三~二~一！”于是他连忙回了头，看着镜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茄子！”林霜开心地大声叫道。 “拍好啦，叔叔！我要去玩了。”小女孩欢快地把手机还给张铭宇，蹦蹦跳跳地走了。 “叔叔？我有那么老？”张铭宇震惊地接过手机，一脸受伤的表情，一边查看照片。 “有点自知之明吧。”江疑没好气地说道。 “他叫我叔叔，你不也一样是叔叔。”张铭宇对他莫名其妙的不满感到好笑，懒得跟他深究，对照片还挺满意，对大家笑道：“我微信发给你们。” “好啊。”徐暖微笑着点点头。 她的话音刚落，手机微信提示音就响了，江疑拿出来看了看张铭宇发来的照片，站在中间的少年冲镜头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表情很拘谨却掩不住他眼里的神采，俊朗又朝气，后面是蓝天白云和辽阔大海，江疑把照片保存了下来才将手机放回裤兜。 “我们周奇是真的越来越帅了啊！”林霜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连连打趣道，“估计也能迷死一大堆女孩子了吧！” “周奇喜欢姐姐还是喜欢妹妹呀？”吕静也开起了玩笑，跟林霜一起逗着她。 “怎么，看上我们家的周奇了？”林霜哈哈大笑，冲她咧咧嘴做了个鬼脸，“老牛吃嫩草哦。” “胡说什么呢！再说了我哪里老了？这叫有韵味。” “哈哈哈，我知道你对木仔忠心耿耿。”林霜不以为意地取笑道，“不过你要真看上我们家周奇了，我也不是不可以帮帮你，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真的？你说的话能不能作数呀，监护人能同意吗？”吕静故作来了兴趣，露出满脸甜腻的笑容看了看周奇，对林霜表示了质疑。 “就算是监护人也管不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江疑说了不算，你只管放心。”林霜直爽地笑起来，义正言辞地说道，说完看着周奇坏坏地笑道：“周奇喜欢姐姐这样的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周奇逗得害羞地红了脸，虽然知道是玩笑，但江疑还是有些不悦，转身便想走开，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摩托艇租借处，早就想去玩了，于是扬了扬下巴对周奇示意，淡淡地笑了笑问道：“阿奇，想去玩吗？” “想。”周奇慌忙跟上他，一脸终于得到解脱的轻松表情。 张铭宇也看见了海上有几个人在开摩托艇，来了兴趣，立即问道：“江疑，你去玩摩托艇？” “对。”江疑头也不回地答道，大步朝小码头走去。 “我也去！”张铭宇兴奋地叫道，一边跟上去，一边扭头问三个女人：“你们去玩嘛？” “我不会开。”吕静看了看远处的摩托艇，犹豫地说道。 徐暖和林霜也都不会，他是知道的，于是不等那两人开口，便笑道：“不会开不用自己开啊，有工作人员，你们坐后面就行了。” 说完他冲徐暖微微笑了笑：“我可以带你。” “好啊。”徐暖立即点点头上前挽上了他的手，对落后的两人温柔地笑道：“一起去吗？看起来挺好玩的。” 林霜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呆了呆还是马上回过神来，拉上吕静一起过去，无所谓地笑道：“那就去呗。” 一行人租了四辆摩托艇，江疑带周奇，张铭宇带徐暖，而林霜和吕静则分别由两位工作人员搭载。吕静坐上了其中一辆的后座，见林霜兴致不是很高，明白她的心事，便开玩笑安慰她说坐工作人员的车更专业，都是救生员，安全有保障，但没把林霜逗笑，倒是一番夸赞让小哥得意了一把，打趣地询问两人有没有男朋友，若是没有的话开通一张年卡还能附赠一个，嘻嘻哈哈说了几句玩笑话，林霜这才转移了注意力，不想影响好友的心情，忍不住笑起来。 江疑率先开了出去，“嗡嗡”的引擎声响起，摩托艇在蔚蓝的大海上划开一道白浪，身后少年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江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迎着海风哈哈大笑：“阿奇，爽不爽！” “爽。”周奇更用力地抱住了他，语调飞扬地应和着他，悄悄抿起了嘴唇，将脸也趁机贴在了他的背上，看着一上一下翻滚的海浪以及宽广的海平面，满心欢愉，摩托艇溅起的水花打在两人的衣服上，凉爽又舒服，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在这片辽阔的大海上向他亲近，而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江疑笑得更爽朗了，满意地再次加速，一边大声叫道：“我喜欢大海！追赶风的感觉好爽啊——” “江老师，我也喜欢大海！”周奇搂紧了他的腰，微微抬起头也叫了出来，担心被风吹散他听不清，还特意提高了音量。 “大声喊出来是不是发现更开心了！好心情就是得释放出来，不能老是压着，压久了该憋坏了。”江疑得意地笑起来。 “江老师说得对！”周奇再次对着大海开怀地叫道，“我喜欢大海！” “哇——刺激——” 摩托艇在大海上尽情地前进，早就不知道把另外几人甩了多远，江疑也懒得去看他们的动向，随性地驾驶着，把世间所有的喧嚣都甩在了脑后，他们追上了前方一群海鸥，面对突然闯进来的人类，鸟儿也不怕，在两人身边盘旋时高时低地飞着，像是在跟他们比赛。 成双成对的海鸥在周奇身侧展开洁白的翅膀和他们保持同样的速度滑翔，他见状轻轻伸出了一只手，那海鸥竟任由他触碰，像有灵性一般，“欧欧”的叫声悦耳动听。 风声、海浪声、海鸥的叫声齐鸣，一起为他们演奏了一支动听的曲子。 周奇收回了手，高兴地叫道：“江老师，我摸到它了！” “它很喜欢我们阿奇啊！”江疑笑眯眯的说道，扭头看了眼成群的海鸟，很享受眼前绝美的风景，以及藏在风景后的那个少年的拥抱，他迎着风肆意地笑着，同大海分享着他难言的喜悦。 周奇笑了笑，继续双手抱紧他，侧着头将脸贴在江疑的后背上，望着海天交界的地方，这一刻很是满足。 第53章 第 53 章 江疑带着周奇在海上足足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岸边，张铭宇他们早已经在太阳伞下躺着多时，喝了好几杯饮料了。 “周奇，江老师的后座还没带过女孩儿，先带你了。”见他一脸意犹未尽地跟在江疑身边回来，张铭宇笑着打趣道，“好不好玩？” “嗯。”少年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你们回来这么早。”江疑随手拿起他桌子上的两杯西瓜汁，递了一杯给周奇。 “她们害怕，开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徐暖姐和吕静害怕我相信，林霜也会害怕么。”江疑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在他们旁边的沙滩椅上坐下，轻笑道：“阿奇，我们歇会儿。” “好。”他乖巧地在江疑身边坐了下来，一边捧着西瓜汁喝了一小口，在太阳下晒了那么久，现在喝上一口冰镇果汁，全身都舒爽，清清凉凉的。 “我就不能害怕吗？”一直躺着的林霜悠悠地睁开眼睛，不服气地坐起来越过几人瞪着他。 江疑哈哈大笑，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原来醒着呢。你不是很喜欢坐我的车飙车吗，怎么会怕摩托艇？” “一个在陆地上，一个在海上，两者不一样。”林霜争辩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追求速度和刺激。”江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地喝了口西瓜汁，惬意地躺在靠背上。 “我怕的不是摩托艇，是海行了吧，我可不想掉下去喂鲨鱼。”林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躺下不理他了。 吕静悄悄瞟了眼张铭宇和徐暖，帮她说话打圆场，也笑起来：“一上一下的颠簸晃荡确实有点吓人，盯得浪花久了还会眩晕，而且海蓝得深不见底，不知道水面下有什么，容易引人遐想。” “难不成还有水怪么，还鲨鱼，被雷电击中的概率都比遇见鲨鱼的概率大，这片海域都是进行了防护的。”江疑失笑，一口气喝完了西瓜汁，懒洋洋地放下空杯子，回头见周奇还有半杯，笑眯眯地说道：“阿奇，想喝什么就自己去买或者叫铭宇哥去买，我睡一会儿。” 正眺望大海欣赏美景的张铭宇听见了立即爽快地应和道：“周奇想吃什么跟我说，不用客气。” “好。”周奇点点头，朝他微微笑了笑。 江疑戴上墨镜，舒舒服服地闭上眼，全身心地放松下来，伴随海风轻轻吹拂着，一会儿就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旁边隔着小圆桌的一排椅子都空了，江疑迷迷糊糊地扭头看向挨着自己的这一侧，只见少年迅速移开了视线，他刚醒来还有点混沌，慢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问道：“阿奇，他们人呢？” “呃……江老师，他们去吃午饭了。”周奇看了眼大海掩饰住自己片刻的慌张，这才平稳地说道。 “哦。”江疑点点头，看了眼手表，都到十二点了，摸了摸下巴故作不满地抱怨：“居然不等我。” “他们去吃什么了？你怎么不一起去，应该都饿了吧。”江疑见桌上放了一瓶没开启的矿泉水，拿起来拧开盖子咕咕灌了两口。 “铭宇哥说去昨晚那家海鲜店，他们在那儿等我们。” “又吃海鲜啊？”江疑漫不经心地说道，一边站了起来，对他昂了昂下巴笑道，“那走吧，阿奇，我们过去。” “嗯。”周奇立即跟上他，两人并肩穿过沙滩，来到海岸商业街，这家海鲜店的装修风格倒是挺有特色，从外面看是一艘帆船的形状，里面整体也是也是海蓝色格调，墙上四处挂着小型船锚和救生圈做装饰品。 张铭宇四人正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吃的畅快，摆满了大闸蟹、牡蛎、油闷大虾、海螺海参鲍鱼扇贝等等。 “江疑你们来了！”林霜率先看见他们，大大咧咧地喊道：“你不知道周奇多贴心，我们想叫醒你，他赶紧拦住了说让你睡会儿，还坚持等你醒了再一起过来。” “周奇是个小暖男哦。”吕静也笑起来打趣道。 周奇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想要打断她：“林霜姐……” 林霜嘻嘻哈哈地做了个鬼脸，一脸坏笑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江老师这么大个人了，有手机还怕找不到我们吗，他不是傻子，走不丢的！周奇放心啦！” 江疑瞟了眼身边有些尴尬的少年，轻轻笑了笑，替他拉开椅子待他坐好后，自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冲林霜挑了挑眉促狭地笑道：“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没良心，果然是人如其名，心如冰霜么，一点都不会为他人着想。” “我不是在夸你吗！”林霜不在意地撇撇嘴，大口吃着螃蟹肉。 “我谢谢你夸我。”江疑斜了她一眼，看着桌上已经被袭卷了一大半的菜，笑眯眯地转向周奇问道：“阿奇，要不要吃昨晚的菠萝海鲜饭？” “嗯。”周奇抿了抿嘴角，轻快地点头应道。 于是江疑又点了两份菠萝饭，加了一份黄花鱼蒸蛋羹和蔬菜汤。 “我也要！”服务员临走前，林霜连忙叫住，顾不上满嘴的油，豪爽地笑道：“麻烦再加一份菠萝饭！一共三份菠萝饭！” “好的，稍等，马上来！” “你还吃得下？！”张铭宇震惊地看着她。 “要你管，我乐意，我就尝尝鲜不行吗？昨晚看周奇吃得那么香我也想尝尝，但实在是撑不下了，趁我今天肚子还有容量，我要看看他家菠萝饭是不是真那么好吃。” 江疑耸了耸肩，戏谑地说道：“浪费可耻啊，点了就得吃完。” “林霜，没关系，吃不完我可以帮你分担。”徐暖笑盈盈地看着她，好心地插话道。 林霜一愣，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坚定地说道：“不用，我吃得完。” 中途看她大口扒拉饭的劲头，江疑目瞪口呆，连连阻止她，说浪费虽可耻，但撑坏了胃可就得不偿失赔本了，不过林霜不听劝，最后她还真在已经吃了那么多食物的情况下又把一大份菠萝饭吃完了，撑得只能扶着吕静出门。江疑哭笑不得，结账时还被张铭宇骂了一顿，说他没分寸，万一林霜真撑出毛病来了怎么办，他只能在心里喊冤，他就开开玩笑，谁知道林霜非要当真么，要不是他的女朋友多嘴，按照林霜那凡事跟他反着来的性子能吃完么，江疑看着张铭宇，真觉得林霜那句木头脑袋说得太对了，忍不住好笑，吸了吸鼻子还是憋住了，扭过头问身旁的周奇：“阿奇，我们是回别墅休息，还是继续去沙滩？” “我想去沙滩。”周奇抿了抿嘴角，微微笑起来。 “好，我们走。”江疑笑眯眯地跟他重回沙滩。 另外四个人则回了别墅，在空调房间里睡了个午觉才出来。下午周奇主动提出让江疑再带他去玩摩托艇，把江疑小小的激动了一把，开心地带着他在海上飞驰了一个小时，回到岸边后又陪他一起堆沙堡，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周围的小孩子们也被吸引过来，屁颠屁颠地拿着自己的小铲子要来帮忙，回到沙滩上的几人也加入进来。看着少年发自内心的纯粹笑容，江疑很是愉悦，忽然觉得哪怕心事不可说，只要能这样守着他就很好了。 晚上一行人向附近餐厅租了一套烤架，买了食材在沙滩上做起了自助烧烤，张铭宇还顺带买了一箱啤酒，除了周奇未成年江疑不准他喝酒，以及徐暖不会喝酒以外，其余四个一口啤酒一口烧烤简直爽翻天，一开始两个女人还顾及形象用杯子喝，后来估计是想通了，都是熟人，有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于是干脆对瓶吹，江疑见周奇被两个姐姐喝酒的气势震惊得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牛肉串安慰他等他成年的时候一定让他尝一尝，满足他的好奇心。 然而周奇真正关心的却是：“林霜姐和吕静姐不会喝醉吗？” “啤酒不会喝醉的。”江疑笑嘻嘻地解释道，咬了一大口鱿鱼串。 果然如他所说，一箱啤酒都喝完了，两个女人都还清醒如常，连脸都没红，就是四个人轮番跑厕所跑得勤快，周奇忍不住抿嘴笑起来，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地听他们畅聊，一直到夜已深，众人才还了烤架回别墅休息。 第二天又在海边度过了一天，上午六个人包了一艘游艇出海，下午懒洋洋地躺在太阳伞下充分享受阳光沙滩和海风。在海边玩了两天，大家又顺带去爬了趟青岛著名景点崂山，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拥有万国建筑博览会之称的八大关漫步，欣赏青岛的独特风情，五天后便按照之前预想的去了苏州。 苏州园林现存五十多处，江疑带周奇去了四大有名的，拙政园、沧浪亭、狮子林以及留园。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不愧是被无数文人骚客赞美的江南，江疑来过几次仍觉赏心悦目。未先入园先见景，行走在迂回长廊，看水榭亭台，清幽淡雅，诗情画意，秀丽又庄重，听着当地人的吴侬软语，好心情就像是吃了蜜一样，无论是谁都要感叹一句江南好风光。 一行人陪着周奇慢慢逛，少年一路嘴角上扬，眼里时不时流露出惊叹和赞美，江疑看的忍俊不禁，注意力常常被他吸引了去，拿着相机抓拍了一路景色和人。 参观完古典园林，大家又来到了上过小学语文课本的周庄古镇。落日余晖之际，江疑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上，身旁跟着脚步轻快的周奇，一行人穿梭于白墙黑瓦的小巷，静享小桥流水人家的安逸时光，夜晚降临，五颜六色的彩灯亮起来，交错重叠，映着河中倒影，小镇热闹非凡，水汽氤氲润湿了眼眸，一不小心就容易迷了眼。 在苏州呆了六天，众人便顺道来了上海。 到了上海，就像是从悠闲的乡村风光又回到了节奏紧凑的魔幻都市的感觉，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作为中国第一大经济城市，上海给周奇的震撼感不比他初到北京时低。 晚上在酒店安顿好，一行人从南京路逛到外滩，欣赏黄浦江沿岸霓虹闪烁的繁华夜景，在有名的外滩十八号创意园区内的米其林餐厅吃了一顿法国菜，三个女人又放肆地消费了一把，穿梭于各大奢华名牌店，不停的买买买，江疑本想和张铭宇去酒吧坐坐，但想起周奇还没成年便立马打住了，于是兵分三路，转而带着他去参观了几个艺术展。最后在江疑的电话催促下，另外几个人终于来找他们会合，沿着步行街走了一会儿，通过外滩的观光隧道到达矗立于对岸的东方明珠，五个大人带着孩子一起来到了高耸入云的太空舱。 从上面俯视整个城市，上海这座不夜城的景色尽收眼底，几人来到悬空观光廊上，几百米的高度吓得徐暖不敢往外张望，紧紧贴着张铭宇，林霜半开玩笑地嘲讽了几句扭头和吕静去了咖啡厅，江疑失笑地觑了他们一眼，笑眯眯地跟上周奇，少年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很激动得趴在玻璃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的繁华，他悄悄打量着周奇的各种小表情，全都装作拍风景用相机默默记录了下来。 第二天众人起了个大早前往迪士尼乐园，江疑买的VIP套票，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入园，并且所有的项目都不用排队，走快速通道正当加塞，在大批游客还在辛辛苦苦排队时，他们已经玩了好几个项目了。 林霜戴着米奇头箍，一手挽着吕静，一手拉着周奇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要带他去坐旋转木马，一边兴奋地问道：“周奇，考你一个问题。” “什么，林霜姐。”周奇回头见江疑就在自己身后便任由她拉着，微微笑了笑。 “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是哪里？” “就是游乐园啦！而且没有比迪士尼乐园更让人开心的游乐园了！”不待他说话，林霜立即爽朗的自问自答，迫不及待地拉着两人在人群中欢快地小跑起来，徐暖见状挽着张铭宇也迅速跟了上去，一边笑盈盈地叫道：“林霜，等等我们。” “慢一点啊，跑那么快干什么！”江疑落在了最后，无语地冲林霜喊道，看着被她拉远的少年的背影，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林霜回头咧了咧嘴，远远取笑道：“你属蜗牛的吧！再说了我们去坐旋转木马你凑什么热闹？” “你家开的？规定我不能凑热闹？”江疑无所谓地嘻嘻笑道，追上了他们。 徐暖和张铭宇两人已经在一个木马上坐好了，林霜顿了顿，从张铭宇环抱着徐暖的手上移开视线，拉着吕静和周奇朝他们另一边较远的位置走去，故作随意地说道：“我们坐那边的吧！” “好。”吕静赶紧点头，挽着她快步走开，生怕她又闹出了什么情绪。 “阿奇，我在这儿等你们。” 周奇匆忙扭头瞥了眼江疑，见他站在护栏外面，停住了脚步问道：“江老师，你不来吗？” “旋转木马是女孩子和小朋友玩的，我就不玩了。”江疑笑着摇摇头。 “不用管他，江老师不爱玩旋转木马，我们去玩。”林霜拉着他的胳膊大大咧咧的说道，想继续走，但周奇却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江疑，只听他低低地说道： “我不是小朋友了。” 林霜哭笑不得，见他较起了真，拉着他解释道：“周奇，你别听江老师胡说，旋转木马谁都能玩，男女老少皆宜，小到零岁老到一百二十岁都能玩，他不玩就算了，我们别理他。”她瞄了一眼张铭宇，补充道：“再说了，铭宇哥不也玩儿吗？”说着忍不住朝江疑翻了个白眼。 “几位快点哦~木马马上要转起来了~”一旁的工作人员催了起来。 江疑扶了扶额，失笑道：“阿奇，你去玩嘛，我在外面帮你们拍照。” “林霜姐，你们玩吧。”周奇挣开了林霜的手，轻声说道，一边快速往外走。 “诶？你……”林霜惊讶地看着他，听工作人员再次催促起来，于是便和吕静赶紧挑了前方两个木马爬了上去，刚刚坐稳，木马就转了起来。 “阿奇，怎么不玩了。”江疑同样惊讶地看着回到自己身边的周奇，不解的问道。 “我不想玩。” “刚刚不是还很有兴趣吗？怎么突然不想玩了。”江疑吸了吸鼻子，纳闷地打量少年不露声色的侧脸。 周奇看着里面慢悠悠一上一下缓缓转动的木马，没接话，只听江疑继续笑眯眯地说道：“算了，不想玩就不玩，想不想吃冰淇凌？我带你去吃冰淇凌好不好？” 周奇顺着他的话音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餐车，轻轻点点头：“好。” 两人一人拿着一个唐老鸭造型和米奇造型的冰淇凌往回走，一边吃一边等另外四人，接着大家去玩了创极速光轮，体验了一把穿越到未来科技世界的感觉，在黑暗的光感世界里速度快到失重带来的快感让江疑兴奋了一把，就像自己真的在骑摩托车一样，更让他窃喜的是过山车快速行驶穿越黑暗时，身旁的周奇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虽然是因为害怕，但亲近接触还是让他忍不住高兴。 几人不知疲惫地一直玩到了晚上，天色暗下来，伴着欢快的音乐，一段开场白悠悠响起：“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束光，可以点亮我们的梦想，照亮我们的前路，今夜我们共同闪耀，一起去向那个充满光亮的未来——”语音刚落，第一朵烟花像一颗流星一般划过黑沉的天空，在城堡上方绽放开来，接着陆陆续续的烟花燃放起来将天幕照亮，同时城堡上不停地闪现迪士尼童话中的各个人物，光与影的联动，如梦如幻。 人群都沸腾了，个个欢呼着激动地拿着手机，一边观赏，一边忙不迭地录像拍照。江疑看了眼绚烂的烟花，不自觉地又悄悄观察起少年，他近来有些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和心思了，他在努力压制了，但只觉所有的风景都不及他，周奇正仰着头认真地注视着五彩斑斓的焰火，江疑透过他澄亮的眼睛看见烟花不停地变换姿态散发光芒，不知道少年是不是感应到了，忽然侧过头来，轻轻叫了一声“江老师”。 江疑慌忙看向被烟花渲染的天空，微微倾身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嗯？怎么了。” 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江疑才散漫地重新回视，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耐心地等着他。 “我……”周奇嘴唇动了动，周遭很喧闹，音乐声、烟花绽放的声音、游人的嬉笑声将他的话音淹没了，又或者他压根就没说什么，总之江疑什么也没听见。 “你俩说什么呢？”林霜蹦跶着挤进两人中间，拍了拍周奇的肩直爽地笑道：“周奇，快趁着烟花许个愿望！说不定能实现哦！” “真的吗林霜姐？”周奇浅浅笑了笑，收回了目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道。 林霜捣蒜似的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对啊，迪士尼就是让人梦想成真的地方啊。” “试一试呗，比如说让你顺利考上清华。”江疑哈哈笑起来，接上了话。 “好。”周奇说着果真就朝向烟花一脸虔诚地静默了几秒。看着他被烟花映照忽明忽暗的侧脸，江疑心下动了动，忍不住皱皱眉，按捺了片刻还是越过林霜走到他的另一侧，随意地问道： “阿奇，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周奇微仰起头，眼波流转，叫人分不清究竟是烟花衬托了他眼底的光彩，还是他那双眸子明亮了烟花，他顿了片刻，泄了气一般低垂了眼睛，轻松地笑起来：“没什么，江老师，我就是想问问你对着烟花许愿是不是能成真。” “哦，会的。”江疑心有所失的点点头，不禁有些想笑，他在幻想什么呢，秘密不被发现就该谢天谢地，居然还痴人说梦，他又希望少年能对他说什么？周围环境太美好，眼前孩子太美好，美得让他有些忘我了，江疑轻吸了一口气，掐断了杂七杂八的念头，和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让自己清醒自己的位置，兴致缺缺地看着灿烂的烟花秀。 当晚回了酒店，高考成绩出来了，众人围着周奇屏气凝神地看他上网查成绩，虽然对他很有信心，但在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大家还是很激动欣喜——数学满分，英语148，语文139，理综289，总分726分，林霜简直要感动得老泪纵横了，比自己当年的分数高了快三十分，不停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直呼这成绩就算周奇不去清华，清华也要来主动找他了，志愿闭着眼睛填都是妥妥的，立即改口替母校认了这个学弟。 江疑倒是比周奇还要松了一口气，暗暗地庆幸不管以后怎样，至少大学他还是能继续在自己身边，想到此心情便又忍不住愉快起来，也替他高兴。 一行人在上海呆了几天，周奇也填报好了高考志愿，第一志愿便是清华的八年制医学实验班，按照他预想的学临床医学，这也是他唯一的志愿，张铭宇有点担心，劝他把后面的志愿都填满了，不要浪费了，万一滑档就惨了，可是周奇坚持只要清华，表示如果今年上不了，哪怕复读一年明年也要上，少年较起了劲，江疑忍俊不禁地安抚他这么高的分数绝对没问题的，其他的志愿不填也无所谓，检查了一遍通知书接收地址，便庄重地替他点了提交按钮。 从上海离开，大家去了杭州，接着去了长沙，然后本来打算直接去四川，林霜却提出想去云南，其他人最主要是周奇也没意见，于是江疑买机票时便听了她的安排，众人一起去了大理，傍晚才抵达他在双廊预定的酒店。旅行本是为了放松，但在路上总归避免不了疲惫，简单的吃了东西各人便回到各人的房间早早的休息了，江疑照旧和周奇分住两间房，待少年睡下后，才进了他隔壁的另一间卧室。 晚上没拉窗帘，早上江疑是被落地窗外的阳光给晃醒的，苍山洱海就这么在日出的映照下闯入视野，美得仿若世外桃源。既然已经醒了便干脆地翻身下床，洗漱完换好衣服迫不及待地径直去了周奇的房间，却扑了个空，他纳闷地退出来朝客厅走去，只见少年正靠坐在外面露台上的木质藤椅上，安静的看着那轮耀眼的太阳从水面上缓缓升出。 微风轻起，揉碎了一湖金光，旁边坐着徐暖，侧着脸挂着温婉的笑容，似乎在主动跟他聊天。 江疑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在他身后停了下来，倚着玻璃门框笑眯眯地叫道：“阿奇，生日快乐！” 周奇立即回了头，略带惊讶和欣喜地站起身，抿了抿嘴角：“江老师，你起来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徐暖震惊地看着他。 周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微微笑道：“嗯。” “我们阿奇今天可是满十八岁了。”江疑得意地朝徐暖解释，在周奇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慵懒地欣赏眼前的美景。 “哇塞，生日快乐呀！” “谢谢姐姐。” “等他们起来我们好好的给你庆祝，成人礼一定要隆重且深刻！”徐暖笑盈盈地摆摆手，忍不住坐直身子眺望着远方湖面连连咂嘴称叹，语气里满是艳羡：“年轻人就是七八点钟的太阳，真是好啊，你这个年纪更好，是五六点的日出，未来无限，光芒万丈。” “姐姐也正是芳华，青春才刚刚开始。”周奇乖巧诚挚地赞道，把徐暖夸得眉开眼笑。 “都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一会儿我们去镇上看看，要是有看上的小玩意儿就告诉我，姐姐买下来送给你。” 她话音刚落，林霜和吕静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就地一坐开玩笑道：“偏心了啊，只送周奇，我们没有吗？” 江疑笑眯眯的斜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林霜你脸皮够厚啊，你也过生日？” “生日？”林霜看了眼手机日期，恍然大悟，“噢噢！今天十号了呀。生日快乐！” 吕静也立即送上祝福，笑道：“祝你生日快乐，今天就满十八岁了吧？” “嗯，谢谢林霜姐和吕静姐。”周奇刚对两人道完谢，张铭宇也凑过来了，打趣道：“哟，这么热闹，都起来了，我听见有人过生日？是我们周奇小朋友今天十八岁了吧，生日快乐啊，以后再不用处处受你江老师的约束了，恭喜你即将迎来自由！” 江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有那么严格吗？” “这也不让，那也不让，孩子都要被你憋坏了，总算可以摆脱你的魔爪了。”张铭宇不置可否地笑道，接着对周奇激昂地说道：“周奇，现在十八岁了，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管江老师，雏鹰即将长成，蓝天任你高飞！” 几个女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就是之前不让喝酒吗，小孩子本来就不能喝。”江疑理所当然的说道，但眉毛却微微皱了皱，说完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却见少年也刚好看了过来，抿嘴浅浅笑了笑没说话。 江疑顿时有点堵，猛地起身，一边走一边对众人道：“先去吃早餐吧，中午或者晚上给阿奇好好庆祝。” “好啊，我们晚上在家里做饭吧！”林霜兴致勃勃地提议，一骨碌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要大展身手，为我们周奇亲手做一顿生日宴，比在外面吃的有意义多了。” “这个想法好！我们一起！”徐暖笑盈盈地点头。 大家一起出了酒店，清晨的小镇雾气还有些迷蒙，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当地戴着绣花头巾的白族婆婆阿姨们一个个推着小摊车已经在街边开始售卖早餐，吆喝声络绎不绝，新的一天就在这些美食的蒸汽与香味之中开始了。 他们也排着队在一个小摊位前买了大花卷和当地的特色绿豆粉汤圆，在一旁老板随手搭起来的简易桌子边悠闲地吃了早餐，江疑和周奇并肩坐在长条板凳上，一边吃一边悄悄看他小口往嘴里喂着汤圆，阳光静静地洒下来，岁月安稳淡然，不知怎得忽然就想起了他支教的那一年，周奇也是这样，坐在四方桌上小口安静地吃着爷爷煮的生日面条，乖得像只小奶猫，一晃，竟就成年了。 第54章 第 54 章 吃完早餐，江疑想带周奇去环湖骑行，回酒店取了墨镜棒球帽和防晒衣，向街边摊贩问了最近的租车行，大家一人租了一辆自行车，此前周奇从来没有碰过单车，于是江疑现教他，其他人一边慢悠悠的骑车一边等，少年倒也学得很快，一小会儿就能不用江疑把着他的车后座独立骑行了。六人沿着环海东路骑骑停停，驶上生态绿道向着喜洲古镇前行，时不时要驻足欣赏沿途风景，一侧是俊朗的苍山，一侧是碧绿的洱海，即便是盛夏，阳光明媚，但大理却并不很炎热，微风轻拂，就像此时少年的年纪，一切都刚刚好。担心周奇第一次骑车还不太稳，江疑有时落在他的身后，有时和他并排，时时小心护着他的安全。 中午到了喜洲，光是一路上的小吃就差不多吃饱了，在街边小摊买了特色小吃喜洲粑粑、考乳扇，还品尝了备受当地人吹捧的凉鸡米线，一行人慢悠悠地在古镇穿行，三个女生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下午他们便不再继续前行，于是原路返回，准备在傍晚之前抵达酒店给周奇过生日。 好看的风景百看不厌，即便相同的地点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正所谓“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一天之中随着光线流转，角度不同观感亦不同，夕阳西下，洱海上波光粼粼处渔舟唱晚，朴实的村民泛着扁舟缓缓归家。 在近岸时林霜向渔民买了几斤洱海鱼，说想回去做菜给孩子庆生，朴实的大爷知道后愣是不收钱，乐呵呵地祝周奇生日快乐，要免费送给他们，最后争不过才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们几条又大又好的活鱼，还帮忙把鱼开膛破肚，省去了他们的一道麻烦。 回了双廊还了自行车，几人接着去农贸市场买食材，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回酒店时天色已经暗了，大家直接进了别墅厨房，见小寿星也过去帮忙，江疑不好意思闲坐，便也跟着他一块择菜。不一会儿一桌子的好菜做出来了——鲜香味美的鲫鱼汤、锅包肉、糖醋排骨、炒虾仁、酱爆茄子、清炒黄瓜、油煎豆腐、海菜、干锅花菜，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是色香味俱全，不输外面餐厅。得到了寿星的夸赞以及一向跟她逆着来的江疑的认可，主厨林霜得瑟了好一会儿，连徐暖品尝了她做的鱼之后都自叹不如。 刚刚吃完饭，正准备收拾碗筷，林霜一拍脑袋说忘了跟给周奇订生日蛋糕，一边抱怨江疑对他家孩子的生日一点都不上心，一边拿手机准备查询附近的蛋糕店，谁知江疑也不反驳，冲她狡黠地一笑，慢条斯理地看了眼表，门铃便响了。 “谁啊？”林霜疑惑地看向大门。 江疑笑嘻嘻地过去开门，回头挑了挑眉：“谁说我不上心的，蛋糕。” “请问是江先生吗？”门外一个穿工装的小哥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大盒子，询问他。 “对。” “您在我们店定的生日蛋糕，请签收。” “谢谢。”江疑飞快的在签收单写了自己的名字，接过蛋糕回到客厅。 林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拎着盒子放在玻璃茶几上：“你什么时候订的啊？” 江疑一边拆盒子的绑带一边笑道：“你们买菜的时候。”在逛市场的时候，他一个人拿着手机挑了好久又跟店家商量了好半天才定好这个蛋糕，就是想给周奇一个惊喜。 “行啊，江疑，我还以为你忘记了。”林霜放回了手机，拉着寿星围了过来，其他人也懒得再收拾碗筷，兴致盎然地在沙发上挑了个位置坐下来。 盒子被小心翼翼地往上拿开，一点一点露出了里面洁白的蛋糕，到最后盒子完全抽离，蛋糕表面的一个小雪人展现了出来。整个蛋糕通体洁白，小雪人立在中央，嘴角带笑十分可爱，旁边用白巧克力做了两个立体数字“18”，蛋糕的表面还勾画了大大小小的雪花图案，外围围了一圈荔枝碎果肉，晶莹剔透，就像冰块，以及白巧克力做的立体小珍珠不均匀的点缀在表面，和小雪人相映成趣，就像一个一个的小雪球。 “哇！这蛋糕好漂亮啊！”吕静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阿奇，生日快乐。”江疑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打量着周奇，只见少年在看见蛋糕的那一刻眼底掠过欣喜，嘴角也扬了起来，随即转过头看向他含着笑意认真地说道：“谢谢江老师，我很喜欢。” 被少年这副真挚欢喜的表情盯得失神了片刻，江疑恨不得魂穿这个蛋糕，回过神来失笑的摇摇头，把塑料刀递给了他：“喜欢就好，切蛋糕吧。” “等等，还没许愿呢。”徐暖提醒道，扭头对张铭宇说：“铭宇，你去把灯关了，我们点蜡烛。” “我去吧。”江疑站起来，待他们点好随蛋糕赠送的生日蜡烛后才啪的一声按下了开关，过了片刻幽幽的烛光充斥满整个客厅，映衬得房间很温馨。 “江疑快点过来！”林霜迫不及待地嚷道，“我们一起给周奇唱生日歌！” 他们已经在茶几边围坐了一个圈，周奇坐在沙发的正中央，林霜坐在他的左手边，张铭宇和徐暖吕静三人则坐在他对面的地毯上，都齐齐地仰头看着他，江疑哭笑不得，于是迅速回到沙发边，在周奇和张铭宇之间的空位坐了下来。 “阿奇，许愿吧。”江疑轻轻笑了笑。 “嗯。”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林霜立即起了个头，大家一边拍手一边唱着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好了。”周奇睁开眼，朝江疑看了过来，烛光在他眼底摇曳，熠熠生辉，紧接着不好意思地冲大家微微一笑。 “快吹蜡烛！一口气吹灭蜡烛祝你愿望成真！” “呼——”的一声，蜡烛吹灭了，房间陷入了短暂的黑暗，林霜再次激动地大叫道：“好啦！恭喜我们周奇十八岁了！！！欢迎加入成年人的世界！！！我们今天晚上尽情的嗨起来吧！！！” 江疑扶了扶额，怎么感觉林霜像搁这儿说酒吧夜场蹦迪的开场白，起身回到玄关按亮了开关，客厅又亮堂起来。 “寿星快切蛋糕！”张铭宇将盘子递到周奇跟前，笑着催促，一抬头看见江疑往里面房间走，匆忙叫道：“江疑你干嘛去？” 周奇闻声正准备切蛋糕的手停在了半空，也连忙转了过去，探寻地看着他。 江疑哈哈大笑起来，安抚道：“我回房间拿个东西，你先慢慢给大家分蛋糕。” “好。”周奇放下心来，给大家一人盛了一大块，最后才给自己和江疑的盘子里各装了一块。 “好像是荔枝味的，好吃诶！”林霜不等寿星先尝，接过来就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冰凉的蛋糕入口即化，绝对是炎炎夏日最佳甜品，甜而不腻，伴着酸奶的浓郁和荔枝的清甜果香，她咂巴了两下嘴，自言自语道：“下次我过生日也买这个口味的。” “周奇你快尝尝！江老师选的蛋糕还挺不错。”见周奇还没开动，林霜大大咧咧的说道，又舀了一大口， “我等江老师。” “有什么好等的，一会放化了就不好吃了，冰淇淋蛋糕一定要及时吃的，口感才好。”林霜不以为意地劝道，自顾自地又吃了一大口，正巧江疑出来了，立即高兴地问他：“江疑，这是酸奶荔枝慕斯吗？” “对，好吃吗？”江疑拿着一个长方形小盒子，点点头回到周奇身边坐下，笑着尝了一口蛋糕，挑了挑眉味道还不错，忍不住又吃了一口。周奇这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轻快地吃起来。 江疑又一连吃了好几口，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周奇，期待地看着他笑道：“阿奇，生日礼物，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哇啊，原来是去拿礼物了啊！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啊？”林霜咋咋呼呼地叫道，好奇地侧头看了过来，连忙催促周奇：“快打开让我们看看是什么。” “打开看看吧。”江疑也笑起来，扬了扬手里的海蓝色盒子示意道。 周奇赶紧放下勺子，小心地接过来，轻轻揭开盒盖，里面是一支钢笔，笔身中间一部分是蓝色半透明漆面的，末尾和笔盖则是银白色的，笔帽上装饰有海浪波纹、漩涡和轮船的磨铣图案，笔夹上装饰有一个黑色桃心，整支笔做工十分精致，一看便不是凡品，他瞪大了眼睛将笔慢慢地拿出来，握在手里很有分量和质感，将笔盖旋开，握笔处一直到笔尖都是银白色的，笔嘴上还绘制了一个数字“4810”和一个热气球的图案，以及刻的较小的“MONTBLANC”几个字母，他猜了猜大概便是这钢笔的品牌了。 张铭宇一眼就看见了盒子上六角白星标志，一边吃蛋糕一边打趣道：“出手挺阔绰啊。” 江疑笑了笑没接话，这支钢笔是他一个月以前就买好了的，万宝龙大班系列《八十天环游地球》双色特别款，作为成人礼他觉得很合适，看少年的神情就知道他也定是喜欢了，江疑满意地端起盘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笔对周奇解释道：“这支笔灵感来源于《八十天环游地球》，阿奇，我也希望你不仅能读万卷书，也能行万里路，将来可以去看更广阔的世界，中学阶段结束了，你的人生将更上一层楼，18岁，你的梦想就跟这艘轮船一样即将启航，我祝你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周奇从笔的外形便看出来了，笔帽顶部刻有福格从伦敦到孟买的18天旅程的日期，这是他进行全球旅程的第一站，并且刻了总时长八十天，他紧紧地握着笔，低垂着眼睫很是珍惜，心里像是涌上来无数波涛在不停翻滚，却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才对江疑郑重地重复道：“谢谢江老师。” 江疑紧紧的盯着他轻笑了一声：“不客气。”随即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慢条斯理地放下盘子擦嘴。 “江疑，你这礼物送的，显得我们的也太随意了，我以为你白天买的那什么流苏挂饰就是礼物了，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林霜难为情地看着周奇衣服上别着的一枚笑脸小徽章，那是她白天在路边摊花的十几块买的小玩意儿，一经对比确实显得寒酸的不行，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立马信誓旦旦地说道：“周奇，你想要什么，等回去了姐姐再补一个礼物给你。” “不用了林霜姐，这个就很好了，我也喜欢。”周奇连忙对她微微笑道，乖巧地宽慰她。 “对呀，礼轻情意重。”徐暖看得很开，笑盈盈地劝道。 “这支钢笔可保管好了，价格不便宜啊，江老师的心意可别弄坏了或弄丢了，这玩意儿都可以一辈子收藏起来做个纪念了。”张铭宇半开玩笑地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疑心里紧了一紧，有些不自在地笑道：“阿奇，别听他说的，不贵，正常用就行了，一支笔而已。” 少年却真诚地看着他，眼底似有光彩在流动，抿嘴道：“谢谢江老师，我会好好保存的。” “哈哈，好。”江疑干笑了两声，指了指盘子示意道，“先吃蛋糕吧。” “嗯。”周奇点点头，小心地将笔放回盒子里，刚放好他的手机就响了。 江疑好奇地等他接起来，只见少年微微笑了笑，语调轻快的应了一声，似乎接到对方的来电很高兴，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周奇笑道：“谢谢。” 江疑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周奇惊讶地问道：“真的吗？太好了，恭喜你。”语气依旧是掩不住的开心。 “我还不知道，等会看看。” “吃过了，我们正在吃蛋糕呢。” “嗯，我可能开学前才回来。” “好，拜拜。” 全是对面在问，周奇在回答了，想来是专程打电话来祝周奇生日快乐的，等他挂了电话，江疑随意地问道：“赵一响？” “嗯。”周奇抿嘴微微笑了笑，端起盘子吃剩下的一点蛋糕，平稳地说道，“他说他考上清华了。” “什么？！录取结果出来了？！”林霜震惊地叫道，折服于少年的平静，居然还能淡定的吃蛋糕，赶忙说道：“快看看，周奇，快用手机看看！” “着什么急，让他先吃完不行吗？再说了周奇能有问题吗？”张铭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从容地收好自己和徐暖的盘子。 林霜翻了个白眼：“我乐意。” 江疑却不急不慢地看着他，继续问道：“这小子挺不错的，什么专业啊？” “医学实验班，和我的第一志愿一样。”周奇终于吃完了蛋糕，冲江疑浅浅地笑了笑。 “哦。”江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顺手用拇指抹掉了他嘴角边的一点奶油，这个极其自然却又突如起来的举止让两人都愣住了，虽然江疑以前也常给他擦嘴，但那都是在他年纪尚小，现如今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对这已经成年了的孩子明显不合适了，他尴尬地收回手，保持住了镇定，淡淡的说道：“吃完了查一下吧。” “好。”周奇乖巧地应道，重新拿出了手机。 其他人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对面三人急忙围上来，趴在他的沙发后面紧张的看着他操作，六颗脑袋齐刷刷地盯着手机屏幕，几乎连空气都凝滞了。 “啊！！！录取了录取了！”林霜再次惊叫起来，激动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恭喜你了学弟！可是医学生可不轻松哦，都说劝人学医天诛地灭，你以后可有的苦吃了。” “我不怕。”周奇扬起了嘴角，笑了笑，侧头看向江疑，眼底满是压不住的开心，期待地说道：“江老师，我能去清华了。” 江疑毫不意外地笑起来：“我都说了我们阿奇很厉害的，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个生日礼物应该是全场最佳了。” “恭喜呀学弟。”徐暖和张铭宇一齐笑着祝贺，接着又笑盈盈地说道：“也要恭喜清华喜获一枚宝藏了哈哈。” “你们这群学霸考虑下我的感受好吗？”吕静弱弱的插嘴，开玩笑说道。 林霜这才意识到在座的除了吕静，全是都清华毕业的，以及即将要去清华的，忍不住哈哈大笑，好没诚意的安慰她：“你不用自卑，能跟我们玩到一块儿说明也是有本事的！再说了人大跟咱们也可以说是邻居嘛，不差！” “那是，我当年高考好歹也是以全班第一考进去的。”吕静毫不客气地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十分有底气的说道。 众人嘻嘻哈哈地打趣，周奇还没来得及返回页面，视频电话再次响了，江疑看见自己母亲放大的脸怼在了画面上，只听她喜庆地叫起来，没等周奇开口，一连串问题像炮弹一样发射出来：“奇奇啊！生日快乐！今天就十八岁了呀！吃蛋糕没有？跟江老师他们玩的开不开心呀？有没有想我和伯父呀？现在到哪一站啦？好不好玩？” 江疑忍俊不禁凑了过去，插嘴打断她：“妈，你给阿奇缓口气，这么多问题，先回答哪一个？” “去去去，一边呆着去，我跟奇奇说话呢。”一听见儿子的声音，高玉容立即装出嫌弃的表情。 江疑无奈地闭了嘴，懒散的靠在了沙发上，听周奇抿了抿嘴笑道：“谢谢伯母，我们刚刚吃完蛋糕。您和伯父吃晚饭了吗？” “我们吃过啦！你们呢？这是在酒店吗？晚上没出去逛夜市呀？” “我们晚上买了菜自己在民宿做的。”林霜也凑过来插嘴道，笑得很欢快，忙不迭地说道：“小姨，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临了还卖起了关子，果然高玉容的胃口被吊起来了，笑得眼角细纹都出来了，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是我家江疑的好消息还是我家奇奇的好消息，还是我们霜霜的好消息？” 林霜听扯到了自己，估计又是自己爸妈没事跟他们抱怨所谓的婚姻大事了，顿时有些无语，没心没肺地说道：“我能有什么好消息，是周奇的啦。” “奇奇？”高玉容立即反应过来了，“高考结果出来了？被哪里录取了？” “让他自己跟您说吧。”林霜冲周奇挤挤眼，返还了话语权。 周奇腼腆地笑了笑，道：“伯母，我被清华的临床医学专业录取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们奇奇一定能行的！太棒了！以后在大学江老师也可以照应你，我也放心，还能继续住在家里，真是太好了。”高玉容的喜悦无以言表，说完回头连连叫江国舟，“国舟！国舟！快来！我们奇奇被清华录取了！” 过了一会儿，视频里传来江国舟的声音，和蔼地笑道：“恭喜周奇！今天还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啊，双倍的开心！” “谢谢伯父。”周奇弯了眉眼，乖巧地道谢。 “在外面开开心心的玩，等回来了我们给你摆庆功宴。”高玉容把画面对准了江国舟，只见他点点头，语气虽然低沉平稳，跟他老婆像是两个极端，但也没有平常的威严，努力显得亲和。 “好啊，谢谢爸妈了，到时候我们去程府宴怎么样！”江疑再次插嘴，笑嘻嘻的问道。 “我们是给奇奇庆祝，你激动什么。”高玉容再次拆台。 “难道还不让我吃饭么。”江疑毫不介意的耸耸肩，“爸妈你们记得到时候提前预定啊。” “行啦，知道啦。”高玉容无奈地笑道，又和周奇闲聊了几句才挂电话。 在他和两个长辈两天的间隙，其他几人已经收拾好茶几上的蛋糕盒以及餐盘，周奇刚把手机放下，林霜就豪爽地笑道：“嗨起来嗨起来，我们玩游戏！” 江疑生怕她这样子会把周奇给带坏了，完全就像喝高了的感觉，少年倒很给面子，抿嘴问道：“玩什么林霜姐？” “我想想。” “要不真心话大冒险吧，我手机里有小程序，瓶子转到谁谁来。”徐暖笑盈盈地提议。 “行，先玩这个。”林霜点点头。 众人又在茶几边围成了一个圈，徐暖找到小程序，将手机放在茶几中央，点了一下中间的转盘，手机里的虚拟啤酒瓶快速转了起来，一边笑道：“第一轮来喽。” 酒瓶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林霜凑了上去，想要看看指着谁，它停在了自己和吕静的中间。 “林霜，你，来吧。”张铭宇看了眼屏幕，看戏般地笑道。 “等等！”林霜不服气地仔细比划，从手机顺着瓶口一直往外画线，看着吕静笑道：“是吕静，更靠近她这边。” “好嘛，我选真心话。”吕静干脆地点点头，立即选好了。 “好。”徐暖拿起手机看题目，对着屏幕一字一句地念道：“在场有你喜欢的人吗？”念完估计自己都觉得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奇地等着她回答。 江疑听见这个问题挑起了一边眉毛，心里有些发紧，不自觉地瞥了眼身旁的少年，刚想说话，却被吕静的回答打断了：“哈哈哈，在座一共就三个男的，一个有主了，一个今天才成年，我喜欢谁啊，没有。” “江疑呢？江疑就没有一点吸引你吗？”林霜坏笑着打趣。 “没有。”吕静回答非常干脆，顿了顿觉得有点不妥，立马找补笑道：“当然不是说江疑你没有吸引力，只是不是我的菜，别难过啊。”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活跃起来。 “好，下一轮了。”徐暖点击屏幕，正要继续。江疑还是插话了，尽量显得很随意地问道：“要不换个游戏吧，这些问题会不会不太合适。” “咋了，吕静说不喜欢你让你受伤了？”林霜继续打趣，“还是你觉得问题不够刺激，要不我们自己随便问？” 江疑顿时头都大了，咳了一声，瞄向周奇干笑道：“阿奇他可能不太适合。” “江疑你看你又来了，孩子都成年了，还管那么严，感情的话题可以提了，他早晚要接触到的，难不成你想把他培养成和尚。” 听林霜越说越离谱，江疑赶紧放弃和她争辩，无奈道：“行吧，继续继续。” “没事，遇到不合适的问题，咱们可以跳过或者换。”徐暖能体会到他照顾小孩子的想法，又冲周奇笑了笑，缓解他的尴尬，这才重新开始。 瓶子停了下来，徐暖笑道：“又是吕静。” “怎么又是我？跟我是有磁铁相吸吗？”吕静哭笑不得，“还是真心话。” “好。”徐暖随机点了题目，“你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鬼。”她刚说完，就迎来了林霜无情地嘲笑：“哈哈哈哈，不是吧，好歹你也是高材生，怎么信这些虚无缥缈的，咱都是唯物主义，你要相信科学。” 吕静努努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知道不存在，但就是怕啊，没办法。” “再来再来。” …… “林霜！” “我选大冒险！” “丑照三连拍，要在场的人都说丑才行。”徐暖弱弱地看了她一眼，说完赶紧补充道，“要是觉得不行，我们就换一个吧。” 林霜拿出自己的手机，无所谓的说道：“不用了，就这个，耍赖就没意思了。” 她三两下调出相机，问道：“谁帮我拍？还是我自拍？” “怎么能用自己的手机拍，拍完就删了，用我的，我给你拍。”江疑来了兴趣，拿出手机对准她，一边嘿嘿笑道，“开始吧，一。” 林霜毫无包袱的做了个斗鸡眼，伸出舌头，瞬间大家都被逗笑了，江疑赶紧拍下来，忍住笑才握稳手机：“林霜，你这样子真的好像弱智。” 林霜不理会他赶紧换下一个表情，一边催促他快点：“风水轮流转，等着。” “你的黑照可是落我手上了。”江疑不以为意地笑道。 “给我也传一份。”张铭宇被她最后一个浑身扭曲活像抽搐了的样子惹得肚子都要笑疼了，“不高兴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哈哈哈。” 林霜翻了个白眼重新坐好，很有气场的说道：“继续。” 瓶口准准地对准了江疑。 “大冒险。” “我来点题目。”林霜自告奋勇地说道。 “喏，其实谁点都一样，都是随机的。”徐暖还是忍着笑把手机给了她。 “给你右边的人一记摸头杀。” 林霜话音刚落，张铭宇忍不住一阵恶寒，苦着脸瞥了眼跃跃欲试的江疑：“这到底是惩罚他还是惩罚我啊。” “享受我的爱抚不应该感到荣幸吗。”江疑笑嘻嘻地说着伸出了手，就要往他头上摸。 “别碰我的头！！”张铭宇条件反射地往后退，还是被江疑按住脑袋狠狠地揉了一把，一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手感不错啊。”江疑满意地收手，游戏再次继续，酒瓶又转了起来。 张铭宇喝了一杯苦瓜汁，徐暖谈论了初吻在什么时候，弄得她尴尬不已，林霜还要追问细节，幸好张铭宇及时救了场，对她的前任也并不在意，这才翻了篇，周奇则回答了目前为止印象最深刻的事——初二那年第一次看见江疑，这个答案让所有人尤其是林霜都觉得没劲，却让江疑忍不住悸动，不由得多瞧了他一眼，却见少年神色平常，江疑默默收回了目光。 酒瓶又转到了江疑，他担心会被问到什么敏感的话题，而他又不想违心，于是再次选择了大冒险，林霜贼笑着念出了题目：“亲一口左边人的脸。” “左边？”张铭宇扭头看了看，放下心来，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在他的右手边，不然抽到这个题目，真的不是知道到底是在惩罚谁，摸头杀就够绝了，要是江疑真亲了他，估计他会一巴掌打在江疑那张漂亮的脸上。 江疑一怔，余光悄悄地瞟了一眼少年，不由得紧张起来，担心说要换题目会不自然，反而暴露了自己内心那见不得光的想法，他干脆吸了一口气，哈哈说着行啊，一边嬉皮笑脸的慢慢凑了过去，周奇似乎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在江疑俯身靠近他时身子不自在的一僵，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江疑心里一凉，心想自己被抵触了，虽然是游戏，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见着少年的反应，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公平。江疑神色暗淡地闭了闭眼，搂上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挡在了自己怀里，然后低下了头，却只是侧脸擦着他的脸而过，没有真的亲上他，但在别人看来会以为他亲了周奇一口，并且姿势亲密暧昧。 “好了。”江疑迅速的放开了他，懒散地坐好靠在沙发靠背上，依旧笑嘻嘻地说道。 “哇塞，亲就亲，抱这么紧干嘛，占我们周奇便宜啊。”林霜带头起哄开起玩笑。 亲吻并没有在预想中的落下来，周奇有些失落，却觉得自己耳朵根不受控制地在发烫，江疑没有看他，只是笑嘻嘻地对大家说继续玩游戏。 江疑脸上说笑着，但心思无法再集中了，也不敢再看周奇，游戏不咸不淡的继续，绕了几轮，又到了周奇，他选了真心话。 林霜这次没用手机上的问题，而是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周奇，你有喜欢的人吗？” “呃……”周奇顿住了，少年人不会撒谎，支吾了半晌。 江疑被她猝不及防的问题吸引住了，心里一紧，悄悄地投过去跟其他人同样好奇探询的目光，只见少年瞥了他一眼，随即语调平稳地说道：“没有。” “真的吗？我不信，你们班那么多女孩子，难道就没有你喜欢的吗？”张铭宇打趣道，呵呵的逗着他。 “没……没有。”周奇再次重复道。 “哈哈哈，好啦，没有就没有啦，你紧张什么。”林霜不以为意地笑道，再次点击了酒瓶。 “换个游戏吧。”江疑淡淡地开了口，再玩下去觉得索然无味了。 “好啊。”一个游戏玩的挺久了的确有些没意思了，林霜和吕静立即点头应和。 “玩飞花令，没接上的罚酒怎么样。”吕静征询众人的意见。 “没有酒啊。” “我叫前台送两瓶过来。”张铭宇说着用客厅的座机拨通了前台电话。 不一会儿两瓶牛栏山二锅头就送了过来。 “阿奇，你不是一直想尝尝酒的味道吗？”江疑率先开了一瓶，拿出杯子倒了一点点，笑眯眯地递过去。 周奇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犹豫了片刻，又看了看江疑充满笑意的眼睛，接过来一饮而尽，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感觉喉咙像火烧一样。 江疑吓了一跳，赶紧替他拍背：“没事吧阿奇。” “你喝得太急了，慢一点。”林霜也被他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一边帮他顺气一边瞪江疑：“江疑你干嘛，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喝酒吗。” 周奇眼泪都呛出来了，咳嗽还没停下，原来酒的味道并不跟他期待的一样芳香，他不禁有些失望，隔着朦胧的泪眼，他看见江疑眉毛紧蹙，一脸担心，可喉咙辣的难受，良久说不出话来。 听见林霜质询的话，江疑顿了顿换了副平淡的表情说道：“长个记性吧，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值得尝试。” 林霜莫名其妙地白了他一眼：“喂，是你给他的好嘛。” “我给的就一定要接受么，长个记性，即便我给的也不一定是好东西。”江疑收回了手，略微烦躁起来，赌气地说道，语气却不温不火。 “神经病。”林霜摇摇头，懒得理他，起身去切了一片西瓜拿来给周奇。 “周奇，吃一块吧，会好受一点，不然等会儿怕是会醉，这个度数挺高的。” 周奇终于缓过来了，擦掉眼泪接过来乖巧地说道：“谢谢林霜姐。” “好喝吗？”张铭宇取笑道，丝毫没觉察到江疑的异常，确切的说除了江疑以外没有人看出他的不悦，甚至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烦躁。 “玩游戏吧。”江疑打断了他。 “江疑自责啦？”徐暖抿着嘴偷笑起来，唯一一个看出他情绪有了波动的人。 周奇咽下了西瓜，赶忙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辣，和我想象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好喝。” “喝不了记得以后别喝了。”江疑没看他，淡淡的说道，兀自倒了一杯，一口喝干。 “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喝了。”周奇乖乖地点头。 “好了，我们玩游戏。”吕静笑吟吟地活跃起氛围，“带花的诗句，第一轮先开始吧，我先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刚转下了一轮，周奇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看东西也模糊起来，他闷闷地叫道：“江老师，我有点不舒服。”说着有些坐不稳的朝江疑靠了过来。 “头晕吗？”江疑赶紧扶住他，低头看见少年脸上绯红，看来是酒劲上来了。 “嗯……”他含混地应着，靠在了江疑的肩上。 “周奇你没事吧。”林霜关切地看了过来，众人纷纷停下了游戏。 “回房间睡一会儿，会好受些。”徐暖立即说道。 “那我送他回房间，你们继续。”江疑点点头，将半闭着眼睛的周奇扶了起来。 “好，安顿好他赶紧过来，我们等你，这两瓶酒今天解决完了才能睡。”张铭宇爽快的笑道，指了指桌上的二锅头。 “行，谁先喝趴下算谁输，输的人报销这次旅游全部费用。”江疑无奈地摇摇头，搀扶着周奇的肩膀准备往里面房间走。 少年软软的身子靠着自己，江疑有些心慌意乱起来，短短的走廊走了很久，半拖半抱地才将人送到了房间，进去时顺带将门带上了。 他小心地扶着周奇在床上躺下，正想起身离开，却被他楼住了脖子，拉的他猛地往下一摔，险些压在少年身上，他及时用手撑住了，浑身一僵一时动弹不得。 “阿奇？”江疑试探性地叫道。 “嗯……”少年的气息不稳，夹杂着香醇的酒气喷洒在他脸上，低沉的嗓音里是浓浓的魅惑，江疑的喉头不自觉地滚了滚。 “阿奇，你该睡觉了。”江疑犹豫了一会儿，准备再次起身。 “我不困……”少年的手依旧紧紧的箍着他，两人的距离太近，他唇齿间的香气在向江疑散发着致命诱惑。 江疑觉得心里有一团□□开始烧起来了，他的防线逐渐动摇，静默了半晌问道：“阿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江老师，我的头好晕啊……”周奇搂着他的脖子，想往他怀里钻，似乎那样能减轻他的难受。 少年的皮肤细腻光滑，虽然喝了酒，但身体却并不滚烫，搂着他的双臂很清凉，贴在脖子上舒服又酥软。 “阿奇，你已经成年了，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江疑低低地叫道，不知是在警告周奇还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抬了头，理性瞬间被情感占了上风，说完 他朝周奇压了上去，吻上了他红艳欲滴的嘴角，品尝他残存的酒香。 软软凉凉的触感让他彻底失去了自我，想要从少年身上得到更多，**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理智，江疑顺着周奇的唇角向下，吻上了少年纤细的脖子，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让江疑忍不住轻启牙齿咬住了他的侧颈，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周奇应该是被弄疼了，轻轻地哼了一声，却仍然搂着他不肯放手。 “阿奇啊。”江疑贴着他的脖子又叫了一声，不停地亲吻他。 “嗯……”周奇被动地应承着，紧闭的眼睫颤了颤，脸颊愈发红了。 □□在不断燃烧，江疑重新覆上了那双嘴唇，噙住了他的嘴角，小心翼翼的舔了舔，如同珍宝一般，少年或许是受了刺激，紧皱起双眉，良久含含混混地开口，擦着江疑的嘴唇混沌地说道：“江老师，我……我刚刚撒谎了……” 突如其来的开场白让江疑顿住了，这一声‘江老师’让他如梦般惊醒，他有些懊恼和心慌，抬起头来顺着话音问道：“阿奇，你撒什么谎了？” “……其实……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是么。”江疑像遭雷击呆在了原地，挣开他的手，眼皮跳了两下，看着双眼紧闭的少年，喉咙有些发紧，又刻意漫不经心地问道：“谁啊？” “我喜欢……” “……你……”江疑心跳漏了一拍，骤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少年不敢眨眼，希望的火苗似乎即将燃放，他有一瞬间的期待，却听见周奇接下来问道：“……你知道了会生气吗……” 霎时间又如坠进了深渊，原来是话没说完，他怎敢妄想啊，江疑悲哀地想道，为什么担心他知道了会生气，因为是他反对的早恋吗，他思忖了片刻，凄惨的扯起嘴角继续重复道：“是谁。” “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了……可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江疑苦涩的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既然怕我生气，就不要说了，你喜欢谁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疑快速起身，逃也似地回了自己房间，□□还没有浇灭，又夹着一腔的怒火，他难受的冲进了浴室，顾不得脱衣，啪地打开了莲蓬头，冷水瞬间从头顶淋了下来，猝然的窒息感让自己慢慢恢复理智。 周奇的话音被他砰的一声关在了门后，顿了片刻后他断断续续地继续说着：“……你……我喜欢的人是你……江老师……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第55章 第55章 水花喷头而下，江疑和着衣服淋了许久，直到感觉到了冷意也没躲开，他抹了一把脸，**和愤怒熄灭以后，难以抑制的愧疚和后悔一股脑地涌了上来，阿奇他有喜欢的人啊，他怎么能趁着他醉酒做出这样的事，江疑懊悔地捂住了脸，若是被他知道他差一点侵犯了他，若是明早他酒醒之后还记得刚刚发生的事，他该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他，江疑不断地咒骂着自己，第一次觉得水花打在身上竟也如此的疼，每一下都像是要把他往地狱最深处拍。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外响起了林霜咋咋呼呼的声音，询问他怎么这么久还没回客厅，江疑仰头迎着水花含混地说太累了想早点休息，将人给打发走了，又淋了一会儿冷水，才调好水温重新洗了个澡，顾不上吹干头发便筋疲力尽地躺在了床上。 一闭眼，少年嘴唇柔软的触感不断地浮现出来，江疑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他滑嫩的皮肤鲜红的嘴唇，焦躁难安，他失眠了一整晚，清醒到天亮，窗外天光愈亮，愈是焦躁，他甚至想要不要找个借口不出门避开他们，可他还没做好准备，“笃笃笃”的敲门声便响起了。 “江老师，你起来了吗？我能进来吗？” 江疑的心跳骤然加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慌忙翻身下床，仓促的换好衣服，应道：“啊，阿奇，好……进来吧。” 随着嘎吱一声响，少年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 江疑一眼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的一处小红斑，心跳蹦到了嗓子眼，忍不住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紧张地问道：“阿奇，怎么了？” 周奇神色并无异常，抿嘴朝他微微笑了笑：“江老师，你不是带了花露水吗？我想用一点。” “你还记得昨晚怎么了吗？”江疑试探地问道。 “昨晚？”周奇一脸茫然，似乎有点受惊，结巴道：“怎么了...我...我做了什么吗？” “没事，没什么，你喝了一口酒倒头就睡，以后别喝了。”江疑咽了口唾沫，仔细观察他的任何一点细微表情，发现似乎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不记得了，稍稍呼了口气，故作镇定地回道。 “好，我知道了，江老师。”周奇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讪讪地点头。 江疑不解地问道：“要花露水？” “嗯，这里被蚊子叮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腼腆的笑了笑。 “……”江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不知该庆幸少年对这方面的事一点也不懂，还是该感到遗憾，他移开了视线，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地说道：“被林霜姐拿走了，去找她吧。” “哦，好。”少年点点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刚到门口，就碰见了林霜，取笑道：“大家都起来了，正要叫你呢，先睡的人反而起得迟。” 接着准备转身去隔壁叫周奇，就看见他跟在后面出来了，林霜一脸震惊地看向江疑：“你俩不会又睡在一起了吧？” 江疑一脸黑线，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道：“阿奇刚刚过来拿花露水，不是在你那儿么，给他吧。” “被蚊子咬了？”林霜说着朝周奇看去，却被江疑不动神色的朝前挡了挡，他若无其事地说道：“对，晚上蚊子太多了，我昨晚忘记给他关窗户了，你快去给他拿吧，等他涂好了去吃早餐。” “嗯，麻烦林霜姐了。”周奇没有觉察到江疑的不自在，从他身后走出来不好意思地对林霜笑了笑。 江疑紧张地看着她，想遮掩是不可能的了，只见她狐疑地看着周奇的脖子，目光在两人之间梭了一个来回：“蚊子咬的？” 江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林霜看出什么端倪，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周奇却立即点了点头，替他打断了她的疑虑：“嗯，林霜姐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没事，我去给你拿吧。”林霜不再追问，笑了笑掉头回自己卧室。 出门前，其余三人都看见了周奇脖子上的红斑，不过他在客厅里喷的花露水，大家都没在意，化解了江疑的担心。 接下来的游玩，江疑还是刻意保持着和周奇的距离，在不被察觉的范围内尽量不跟他太亲近，希望能够转移和控制自己对他的情感，免得再次做出越界行为。一行人在云南呆了大半个月，去了西双版纳、香格里拉、和丽江，之后就慢慢往北走，来到了四川。 邮政快递来了电话，录取通知书早已经到了，他们不在家，于是让快递小哥寄去了江疑的父母家，两位长辈高兴地直催促他们快点回去，迫不及待地想给周奇办升学宴。 自那晚以后，江疑一直兴致不高，跟着大家走马观花，所有的行程都任由林霜安排，来到四川的第一站是成都，答应周奇的带他看大熊猫总算是实现了，看见少年脸上露出的纯粹笑容，江疑越是感到惭愧，他把自己的阴暗心思都隐藏起来，只想尽力待他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出来之前还说打算一路北上玩着回家，在四川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就已经到八月中旬了，吕静家里有点事要赶回去，林霜不好意思让她一个人走，也打算一起离开，江疑考虑到开学没多久了，周奇得回家准备准备，高玉容夫妻俩也在一直念叨他们，问了周奇的意见后众人便一同直接回北京了。 到家后，高玉容两夫妻亲自给周奇送来了录取通知书，为了给他保留那份期待，他们没拆包裹，而是让他亲自来开封。少年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沿着密封线打开清华专用信封，拿出了紫色的录取通知书，小时候那遥远的梦想忽然就实现了，确切的说是一半，又或者说是第一个小梦想，周奇拿着通知书第一眼看向了江疑，眼底水波闪闪。 “打开看看。”江疑以为他太激动了，鼓励性地对他笑着扬了扬下巴。 周奇依言翻开了录取通知书，立体的“二校门”清华园哗的一下竖起来了，等比缩小的建筑模型精致至极，这绝对是今年暑假第二好的礼物了。 左侧是欢迎词和校长的签名，右侧写着： 周奇同学： 兹录取你入我校八年制医学实验班专业类学习。请凭本通知书来报到，具体时间、地点见《新生入学通知》。 清华大学 二〇一八年七月十五日 “不错嘛，录取通知书越做越惊艳了！”江疑打量着“清华园”戏谑地说道，“我们那时候就平平无奇的一张纸，中规中矩地写着几个大字。” “还平平无奇，是谁到现在都珍藏着那一纸录取通知书啊。”高玉容好笑地白了他一眼。 “当然要保存了，那几个字值千金。” 高玉容高兴地搂着周奇坐在沙发上，慈爱地笑道：“程府宴的包厢我已经订好了，我们明天晚上去庆祝！” “好。”江疑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周奇啊，以后在学校有什么问题只管找江疑，有个照应。”江国舟浑厚的声音里带着喜悦，欣慰地看着抿着嘴紧紧盯着录取通知的孩子。 “谢谢伯父伯母。”周奇感激地看向他们，如果不是遇见了两位如此善良的长辈，最重要的是江疑，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实现今日的理想，是不是仍然呆在那个小村庄里半工半读，每一步都会走得很艰难。 “怎么还要哭了啊。”江疑半开玩笑地打趣道，自从旅游回来便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此时见少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自己，心绪万千，急忙转移话题，“都是大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他话音刚落，周奇的眼泪便簌簌地往下掉，不好意思地立马抬手揩去，鼻音厚重强装镇定道：“江老师，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谢我干啥，是你自己努力、优秀，不用谢我。”江疑有些心疼，忍住想把他揽在怀里的冲动，最终只是笑了笑，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第二天晚上，高玉容拉上高玉琴林友一家一起为周奇庆祝，也顺带庆祝江疑留校任教，正式步入职业生涯，开启人生新阶段。一大家人其乐融融，长辈们的注意力全在周奇身上，替他高兴，林霜和江疑二人难得没有被念叨。 新生开学稍晚一周，等周奇去学校报到，江疑已经上了一周的课了，对于自己的新身份他适应得很好，就是总是被同事和学生们当成同学，甚至还有被学生要微信的情况，这一点让他很是无奈。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结束，周奇晒黑了小两个度，稚气褪去显得更成熟了。赵一响和他仍旧是同学，本来邀请他一块住校，但是他拒绝了，申请了走读，每天江疑去上班，就捎着他一起去上学，没课的时候他则去蹭江疑的课，或者泡在学校图书馆自习。 开学新气象的劲头过后，周奇并没有感觉课业压力轻松多少，大学完全不同于高中，虽说自由时间多了，但医学不比其他专业，更加严谨繁杂，教材都是厚厚的大部头，还有各种实验，高中的生物化学知识比较起来那都是鸡毛蒜皮，因此他不敢散漫，连江疑都多次劝他虽然学习很重要，但不能光顾着念书了，也要多多参加社团活动，还打趣他要是后悔学医，实在不行可以转专业的，但他却很坚定，对于课外活动只是点点头答应，过后却对校园的一切活动都不关注，这也让江疑无可奈何，孩子从小都很安静，也就随便他了，至少他叫他出去玩总是积极的，不至于过于憋闷。 这天周奇早上两节课后便没课了，有个课堂作业需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便自己过去了，江疑上午是满课，于是发消息叫他十二点先去紫荆园食堂等他，中午他下了课便直接过来一块儿吃午饭。 虽然当了老师，有教职工餐厅，他还是很喜欢学生食堂，尤其紫荆园的南瓜粥，秋冬季节喝上一碗，整个人都是暖暖甜甜的。 下课铃刚响，他便急忙收好教案，溜得比学生还快，因为是年轻老师，比学生们大不了多少，再加上没有老师架子，所以学生们都跟他亲近，前排的几个同学大着胆子开玩笑：“江老师，您这是赶去见女朋友呐，这么着急。” 江疑笑了笑，不予肯定也不予否认，摆摆手让大家也都快去吃午饭，便匆忙去和周奇会合。 正是饭点，食堂附近人流很大，三五成群的学生说说笑笑，他还是一眼看见了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的周奇，少年人长得挺拔出挑，不知从何时起都跟自己一般高了，在他旁边还有两个男生，挨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错位的缘故，在他看来都挨着一块了，看起来很亲近，虽说周奇时不时扭头和他们插上两句，但跟他们中间倒像是有一条分界线似的。 他加快步子走上前，还没等开口打招呼，少年愉悦的声音先响起来：“江老师，你来了。” 江疑这才看清了他旁边的人是赵一响和一个没见过的男生，两人都很有礼貌的立即打招呼：“江老师好。”“老师好。” 自高考过后江疑便没见过赵一响，好几个月不见这孩子长得比自己似乎还要高一点了，开学后他住校，也就没再来过家里找周奇，他有段时间还挺纳闷这孩子怎么不找周奇玩了。江疑的心理连他自己都觉得矛盾，过去来往频繁他会觉得有点在意吃醋，可是交集少了他又担心周奇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我们在图书馆遇到的，就一块儿过来了。”周奇补充道。 他在三人之间逡巡了一番，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看向周奇道：“等多久了，下次我没来就先进去。你的同学也一块儿干等着，应该都饿了吧。” “没事，不久，我们也刚到。”赵一响抢先答道。 “走吧，毕竟我是老师，我请客。”江疑率先迈步，转身的时候余光瞥到赵一响和那个男生似乎牵上了手，不由得挑眉，心跳也莫名加速了。早些他便觉得连两人哪里怪怪的，本来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不敢冒然回转头去打量，显得很失礼突兀。 身后之人却笑得非常坦率，乖顺的道谢：“那就谢谢江老师啦。” “不客气。” 周奇加快了步子上前一步跟他并肩，江疑在自己的狐疑和震惊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四人便顺着人流一起进了食堂。点餐的时候，他这下看的真真切切了，赵一响很自然地牵着那男生，男生眉清目秀的，干干净净，两人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大大方方地牵着彼此的手，有说有笑，很是亲昵。 待都点好了餐，来到座位上，江疑极力掩饰住自己的讶异，先是看了眼对面的周奇，见他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应，表现平静，于是又用余光悄悄打量旁边两人，却正巧被赵一响抬头看过来的眼光撞了个正着，江疑头一次这么尴尬，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慌忙收回了目光。 “江老师，你帮我动员一下周奇，让他参加下个月的校运会呗，我们班还差几个名额，他啥事都只听你的，你帮我劝劝他。” 江疑很快恢复了常态，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无奈，看了眼周奇笑道：“阿奇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之前也跟他说过了，没用。”他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这孩子进了大学，更加沉默，猜不透他脑袋瓜里想的些什么，他甚至都要怀疑周奇醉酒时说过的有喜欢的女孩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了，照现在这个清心寡欲一心只有学习的样子，他都担心别是自己之前把孩子管教过于严格了，再或者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表白失败？然后气馁了，于是一门心思学习了？ 江疑乱七八糟地想着，只听对面轻轻的应道：“那我参加吧，至少综测学分得凑满，早点凑满也好。” “我就说江老师出马准行吧。”赵一响冲他对面的男生眨巴眼睛，得意地笑道，“你的任务指标又可以划掉一个了。” 江疑诧异地看着三人，他可什么都没做，不由得又有点自豪。 “谢谢周奇。”那男生露出感激的笑容，“你想报名什么项目？” “长跑吧。” “好嘞，没问题！” “长跑？你可以吗？”江疑同时发出质疑，“要不来个简单点的跳远或者接力赛短跑也行，长跑你体力撑的住吗？”他就没怎么参加过运动活动，乍一下报名长跑担心他会吃不消。 “没关系江老师，我想试试。” “行，但是跑不动就停下来，不要勉强。”江疑不再说什么，难得他愿意参加团体活动，也是好的。 “嗯。”周奇点点头，温顺地笑道。 下午他们都没有课了，赵一响和那个男生打算去逛一个艺术展，问周奇要不要一起，后者没说话，倒是把目光投向了江疑，询问他的意思，江疑没兴趣，说自己不想去，叫周奇和他们去玩，谁知周奇立马也回绝了，不去。 江疑本来没在意赵一响先前吃饭时说的那句周奇只听他的，现在回过味来，好像真是这样，这些年来，周奇除了上学几乎跟他形影不离，近来更是如此了，孩子确实很依赖他，他有些欣慰，另一方面矛盾的心理再次涌上来，现在他上了大学，算是一脚踏入了半个社会，担心自己真的会限制他以后的发展，毕竟他的圈子不能只有他。 他静默了片刻，说道：“阿奇，我送你们去吧，和他们一起去玩玩，结束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谁知对方摇摇头，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很温顺却又态度很坚定，打定主意不去了，江疑忍不住失笑，暗想这孩子哪里事事听他的话了，这不就是对着来吗。 “行吧，那我们回家。” “好。”周奇抿嘴笑了。 于是吃完饭另外两人先行离开了，江疑目送他们并肩离开，也跟周奇一道前往停车场，路上终于忍不住好奇，一边想着措辞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阿奇，赵一响和那个男生？” “他们都是我的同班同学。”周奇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江疑有点尴尬，犹豫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我是说...他们...”他打住了，答案似乎很明确，两个好兄弟总不能手牵手吧，他一想到要是自己和张铭宇拉手，忍不住一阵恶寒，估计张铭宇也是会一巴掌呼上来。 “嗯，他们是情侣。”周奇反应过来了，但是毫不在意，似乎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扭过头看向他平静地开口。 “哦。”江疑倒是被他看的不自在，连忙移开目光，先他一步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岔开了话题：“上车吧。” 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了，在感情这一块，他竟连孩子也不如，他有些懊悔，专心开车，不再说话，车厢里静静地流淌着一首舒缓的英文歌，片刻后响起了周奇温和的声音，他捡着之前的话头继续道：“他俩开学的时候就在一块儿了。” “哦。”江疑没看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好奇心，“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周奇小声地说道，似乎在观察他的神情，察看他的反应，小心翼翼的，“高中时就知道他喜欢男生。” 江疑挑了挑眉，这下是真的瞳孔地震，青春期的孩子想得这么多，他到现在都无法确定自己的取向，小孩子倒是高中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他不禁苦笑，周奇心里又该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他以为周奇跟他无话不说，但居然从来没告诉过他，可是他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别人**，背后说道总归是不好的，便又不再介怀，心念电转间舒展了眉头，故作轻松地笑道：“是吗，想不到现在的小孩这么早熟的。” “江老师，你会觉得他不正常吗？”周奇移开了目光，淡淡地询问。 江疑捏了捏鼻梁，打哈哈道：“我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吧，尊重。”末了他又问道：“你呢？你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不震惊吗？” “震惊，刚开始我还觉得不正常。”周奇毫无察觉的松了口气，腼腆地笑道，“我从来不知道男生也可以和男生在一起的。” “那现在呢？”江疑眉头再次不自觉的皱紧，连握方向盘的手都在发力，这一句直戳心窝，扎得他刺痛一下，勉强笑道。 “他是我的好朋友，看见他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也替他开心。”周奇浅浅地笑道，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江疑进一步试探，半开玩笑：“这么私密的事情，他都告诉你，看来不止把你当朋友哦。” 他顿了顿，回头瞥了一眼，进一步借着打趣套话：“他那会儿不会是跟你表白吧。” “没有，不是。”周奇涨红了脸，急忙否认。 “不是的话你紧张什么？”江疑表示不相信，“那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生？” 周奇不说话了，江疑便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不会是有女生表白，然后他为了拒绝表态的吧。” “嗯...”身旁的少年支吾着应道，江疑知道他不会撒谎，所以看来不是这样了，但是他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再问，于是咳了两声，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阿奇啊，那赵一响要是真的跟你表白呢？要是他真的喜欢你呢？你怎么办？” 他问这话不是没有私心的，他们高中时代他就觉得赵一响对周奇挺特别的，但是没有深究，这会儿却得知了这么个惊天大消息，过往的一些细节似乎也就一一对应上了。 “什么怎么办？”周奇不解，心里有些咯噔。 “你会喜欢他吗？” “不喜欢，我们只是好朋友，而且他也不喜欢我。”周奇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倒是有点义正言辞的意味了，语气里似乎有点动了怒，一板一眼，闷闷的，“江老师不要再开玩笑了。” 见他不高兴了，江疑以为他觉得膈应，连忙陪着笑脸，话赶话地说道：“好好好，不开玩笑了，再说了，我们阿奇不是有喜欢的人吗，是我在胡说八道，给阿奇道歉。” 他话音刚落，周奇便浑身一僵，不自信地问道：“江老师，谁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 “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吗，就上次...”江疑闭了嘴，一直竭力回避的记忆袭来，他有些不自在了，周奇从来没承认过他有喜欢的人，那是醉酒时说的话，而他醉酒时，他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 “什么上次？”周奇警惕地看着他，于是他忙笑道：“没事，估计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听我妈说杜子安有个暗恋的女孩儿，高中毕业是给人家告白还是没告白来着，我给记岔了。” “哦。”周奇紧紧抿着嘴，深邃的眼睛盯着他，江疑心里堵得慌，打开了车窗，十一月的冷风灌进来，呼呼地打在脸上，这才继续一边假装满不在乎地笑道：“总之我们阿奇可别给赵一响带偏了，尊重归尊重，你可不行哦，男生怎么和男生在一起呢，我国都没有法律认可呢，男生就该找个女朋友才是正经，你说对吧，阿奇？” 沉默了半晌，周奇闷声应道：“对。” 这一声应和，江疑犹如被刀割一般，心底泛起一阵绞痛。一路上一直到家门口，两人没再说话。 第56章 第56章 自从上次见到一次赵一响，江疑又是很长一段时间再没见过他，和周奇两人之间也心照不宣地再没提过这一茬事情，一切又恢复如常，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生活毫无波澜。 十二月份迎来了运动会，江疑搞不懂为何要在这么个天寒地冻的季节举办，要不是上班他一点也不想出门，可是周奇却精力很旺盛，早早地领取了号码布，期待着下午开跑。他也便不想扫了他的兴，笑眯眯地替他打气鼓劲，说一定去看他比赛。 下午和周奇一起来到操场，江疑先是去自己系所在的看台对学生们给予了鼓励，然后才返回来找周奇，再次见到赵一响，他已经平静自如了，得知他也参见5000米长跑，还笑着替他们二人一起加油。结果比赛前，江疑临时有事被系里叫回了办公室。 等他赶回来，已经跑一半了，他便站在终点的跑道边上，等周奇经过时，为他助威。最后一圈，所有人都已经力竭了，最后一百米，大家开始冲刺，拖着沉重的步子往终点迈进。 少年绯红的脸颊淌着汗水，大口喘着粗气，江疑感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像是锁定在自己身上，是朝他飞奔而来一样，他等在终点，心跳也不由得加速，跑步的人明明是周奇，自己的心跳却如此的不受控制。他心想周奇跑了五千米那么累，一定没力气了，等会儿他要迎上去，好在最后一刻扶住他，让他好好休息。 可是过线的那一刻，江疑正要上前，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拿着周奇的棉服外套冲了过去，拦在了两人中间，女生扶住了周奇，笑盈盈地帮他把外套递过去披上，又拿出一瓶水，一边道：“辛苦啦周奇！” “谢谢。”只听他气都没喘匀，猛烈地喘息着，有气无力地笑着接过水道谢。 “不客气。”女生笑意盈盈，声音甜美清脆，“你感觉怎么样？我扶你去那边休息吧。” 江疑泛起一阵酸意，不知该上前还是默默离开，正犹豫着，周奇说了句什么便越过那女孩拖着步子朝他踉跄着走来，一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汗水从额前滴落，轻声叫道：“江老师。” “辛苦啦。”江疑连忙换上微笑，伸出去的手凝滞在半空又收了回来，刚刚还想抱住他，这会儿又犯起了别扭，江疑都快被自己逼疯了，在心底苦笑，他看着眼前已经是跟自己一般高的人了，实在是没办法回到像之前一样无所顾忌，现如今处处留意，处处避讳。 “可惜没拿到名次。”周奇见他收回的手，垂下了眼睫，看不出情绪地低声道。 “没事，能顺利完赛已经很棒了。”江疑摇摇头安慰。 那个女生也跟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江疑：“同学，你是哪个系的？好像没见过。” 本来兴致不高的周奇听见询问轻轻笑了，解释道：“他是老师。” “老师？”女孩惊讶了，不好意思地赶忙道歉，笑容甜美，“不好意思老师，您实在太年轻了，我还以为是我们同级的学生呢。” 说是同级倒是夸大了，虽然年轻但毕竟还是能看出年龄差距的，研究生倒是还差不多，女孩既是道歉也是恭维，江疑听着却很受用，哈哈笑起来：“我要是真有这么年轻就好了。” “老师您是真的很年轻啊。”女孩也笑了，继续好奇地打量他，“不过您教什么专业啊？是我们系的吗？” “江老师是计算机系的。”周奇替他答道。 “噢——”女孩失望的长叹一声，“要是我们班有这么年轻帅气的老师就好了。” “对了，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亲戚？您是周奇的哥哥？”女孩紧接着追问。 周奇摇摇头，看了一眼江疑，轻声说道：“不是。” “怎么不是？就是哥哥。”这个年纪差不就是哥哥吗，江疑将话头接了过去，淡淡的笑着，宣示主权一般平静地说道，“你好，我叫江疑，计算机系的老师，也是周奇的监护人，更是他未来女朋友要见的家长。” 女生红了脸，悄悄地瞄了一眼周奇，暗戳戳的笑着不说话了。江疑见此明白了她眼神中的意味，强压着一阵酸楚勉强打趣道：“你喜欢我家周奇？” 女孩没说话但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奇，你不介绍一下同学？以后可以常带来家里玩啊。”江疑继续半开玩笑觑着二人。 周奇紧抿着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女孩一听开心地笑起来，连忙自我介绍：“江老师好，我叫王依彤。” 江疑点点头，也温和地笑道：“好，以后常来玩，那你们继续看比赛吧，系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好，江老师拜拜。”王依彤甜甜地笑道，挥了挥手再见，准备继续搀扶周奇回看台休息。 “拜拜。”他扯了一下嘴角，打算转身离开，却被周奇出声叫住了：“江老师。”少年的声音有些紧，低低闷闷的，江疑心里一抽，担心他是不是累着了，立马顿住了脚步，扭头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事。”周奇看了他片刻，最终道：“江老师你去忙吧，我晚点自己回家。” 女孩搀着他的手臂，江疑皱了皱眉头，还是努力挤出微笑：“好，注意安全。” “嗯。” 系里的事情其实先前就处理完了，他只是觉得周奇难得能跟除他以外的人多打交道，还是个不错的女孩儿，也能让自己尽早断了念想，可是一想到周奇以后的生活不会再需要他了，还是烦闷不乐起来。他径直去了停车场，将车开出校园，在市里跑了几圈转移注意力，然后回了家。 在玄关处就听见了客厅的动静，江疑还以为是母亲来了，懒散地叫道：“妈，今天不是要上班吗，怎么来我这儿了？” 他一边往里走，只见周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嘴唇有些发白，一点尴尬和局促地笑了笑：“江老师，是我。” 江疑挑了挑眉，略微惊讶：“怎么还先我回来了。” “嗯，我后面没有比赛，就先回来了。” “你把人家女同学丢下了？怎么不多玩一会儿，反正回来也没事干。”江疑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随意地坐下，若无其事地笑道。 “没兴趣。”周奇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还是更喜欢呆在家里。”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不是上课就是闷在家里，以后都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儿了。”江疑打趣，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江老师不也一样吗，也没有女朋友。”周奇闷声反驳道。 江疑语噎，现在居然还会呛他了，真是长大了，玩味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追女孩儿，明晚我还有个约会呢。” 这次他倒没瞎编，他母亲高玉荣对他的婚姻大事可谓十分上心，不断的给他物色介绍对象，前两天得知老同学的女儿也还单身，于是张罗两人见面吃个饭，有意撮合，他本来拒绝了，但现在周奇上大学了，不用他再怎么操心，觉得也是时候往前看了，两人都有路要走，不可能真守着周奇过一辈子，即便他乐意，对于孩子也是不公平的。 周奇紧咬住嘴唇，看不透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抬眸神色黯淡地问道：“江老师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江疑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开始胡诌起来：“是啊，就看明晚人家女孩喜不喜欢我了。” “哦。” 男孩低低地应了一声，起身朝房间走去：“江老师，我回房间睡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叫我吧。” “好，去吧。”江疑头也没抬，心里乱如麻，不一会儿听见过道上咚的一声，吓得立马从沙发上翻跳过去，只见男孩趴在了地上，摔得实实在在。 “阿奇你没事吧？不舒服为什么不早说。”江疑三两步冲过去，小心地扶起地上的人，青春期光长个不长肉，抱起来轻轻松松，江疑扶着他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一时不敢乱动，惊惧片刻，立马稳了心神，小声叫着他。 怀里的人还没有恢复知觉，脸色很苍白，江疑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却是十分滚烫，立马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外跑。 送去医院，江疑大致说明情况，估计是长跑导致低血糖了，再加上当时灌了冷风着了凉，所以烧起来了，经过检查果然如此，又是注射葡萄糖，又是物理降温的，折腾到暮色降临，周奇终于醒了。 “江老师？”周奇蓦然地看着周遭洁白一片，挣扎着坐起来，见到守在一旁的江疑，这才稍稍安了心，接着又看到了自己扎着针的手背，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我好像又添麻烦了。” “你还好意思说。”江疑这回真的生气了，看见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吓得够呛，忍不住皱眉，语连气也冲了些，“这么大一个人了，亏你还是医学生，让自己又是低血糖又是发烧的。” “对不起。”周奇低声说道，倒像有点撒娇讨好般，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江疑见不得这副神情，再坚硬的铁也得化作绕指柔了，他立马转移了目光，只听他底气不足地说道，“我想着睡一觉就能好点了。” “幸亏我回家了，不然你晕在家里都没人知道。”江疑越想越生气，站了起来，便往外走。 周奇见状也急忙要下床，江疑一着急，喝到：“你干嘛？躺回去。” “江老师你要走吗？”男孩一双委屈的眼睛看着他。 “我走哪儿去？买饭。”江疑没好气，头一回跟他这么说话，话出口又后悔，不该凶他，至少得珍惜现在的相处和陪伴，于是放缓了语气，“去躺着吧，等我回来，很快。” “哦哦，好。”周奇不再乱动，乖乖回去躺好，像个听话的小孩。 果真不出十分钟，江疑便带着两份盒饭回来了，周奇的右手打着点滴不方便，江疑便说喂他，男孩忸怩了两下后不敢再拒绝，于是乖巧的喂一口，张一口，安安静静地吃饭。 护士过来换药瓶打趣道：“哎呀，这个哥哥真细心体贴啊，小弟弟很幸福啊。” 江疑有礼貌地笑了笑以示回应，手上动作没停，周奇却红了脸，苍白的脸上恢复了血色，连忙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淡淡地应了声：“嗯。” “哈哈，没什么事，现在看精神也好很多了，这瓶水挂完就可以走了。” “好，谢谢护士。”江疑点点头。 等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回到家便各自洗漱回房间休息，临进卧室，江疑被叫住了，不解地看着周奇：“怎么了？” “江老师，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了，谢谢说的够多了。”江疑摇摇头，无奈地笑道：“你没事我就放心。”见他欲言又止，耐着性子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周奇顿了顿，观察着他的神色片刻后小声询问：“江老师，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问？”江疑拧眉，诧异地看着他，虽说自己这段时间有意避讳，但是应该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自从进大学后，你好像有意避开我。”周奇怯懦的说道，声音里小心翼翼地，但是话出口却是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 “有吗？”江疑讪讪地笑着，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天天一起去学校，一起回来，中午还一起吃饭，我哪里避开你了？” 这次轮到周奇被呛住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他低闷地问道：“那我住在这里会影响你吗？” “怎么？你想搬出去？”原来是这个意思，江疑心一沉，有些不悦，但依旧不动神色地看着他。 “不...嗯...如果影响你的话，我可以搬回学校的。”他不敢看江疑，盯着地板，似乎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说出来，末了又补充道，“你明天不是还有约会吗，以后谈了女朋友，我住在这里应该也很不方便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江疑有些心烦意乱起来，打断了他，“你先住着吧，等确实需要再搬走。” 少年低垂着的眼睫闪了闪，飞速地点点头道了声晚安便转身进了房间，江疑来不及看清他的神色，弄不透他到底是想搬还是不想搬，到底是他自己想走却不好意思提，只好借口怕他觉得受了影响，还是真的担心他的存在影响自己的生活，再替他考虑，江疑像是跌进了漩涡里，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也转身关了房门。 答应了别人的相亲，第二天晚上六点江疑要去赴约，出门时见少年神色犹疑，加上感冒也没完全好，担心他一个人在家压根不会好好吃饭，于是提议：“不然你去我爸妈家吃晚饭？” “不了，不麻烦，我在家煮碗面条就好了。”周奇摇摇头，乖巧地应道。 “也行。”江疑思索片刻，拿上车钥匙便出了门。刚进电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放周奇一个人在家不好，昨天的事还心有余悸，至少等他感冒完全好了他才能放心，电梯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他又立即走了出来。 回到公寓门口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隔了一会儿，门开了，露出少年讶异地神色：“江老师，你怎么又回来了，落东西了吗？” 江疑抬抬下巴示意他换鞋，轻叹了口气：“走吧，我们一起过去吃个饭。” 周奇眼里闪过一丝他没察觉的欣喜，只片刻立马皱起了眉头：“和你喜欢的女孩？” “是啊。”江疑大大咧咧地耸耸肩，半开玩笑，“你还能帮我美言几句，助攻嘛不是。” “我不去。”周奇再次换了神色，语气淡淡的，看不出喜乐，转身就要往里走，也顾不上门口的江疑。 江疑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待人站住立马松开，笑道：“走呗，你一个人呆在家无聊，我们出去吹吹风。” “我感冒了。”周奇吸吸鼻子，“不能吹风。” 江疑嘴角抽了抽：“那去把帽子围巾带上，再说了也就上车下车那一会儿，吹不到什么风，又不是露天餐厅。” “我真的不想去，江老师。”少年犯起了执拗，闷闷地说着，再次往里走。 江疑也较上了劲，能一块儿吃的饭吃一顿就少一顿，今天还非得叫他出去不可，于是顾不得换鞋立马跟上，直接越过周奇去他房间找来了毛线帽和围巾，然后返回身来胡乱地往少年身上套。 周奇只是后退了两步，倒也没有真的挣扎拒绝，等替他戴好帽子，系好围巾，才发觉少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江疑慌忙撒了手，故作镇定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好了，走吧。” 说完转身就走，不再管身后的人，但他竖着耳朵留心听着动静，过了一会儿，周奇跟了上来，江疑忍不住扬起嘴角露出了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心满意足的等在门口，带人出来后关上门，一起下停车场开车去餐厅。 第57章 第57章 江疑带着周奇进了一家装潢富丽奢侈的西餐厅，人很少，但来吃饭的全是西装礼服，角落里还有小提琴现场演奏，显得一身休闲装的江疑和戴着毛线帽裹着严严实实的周奇有些格格不入了。 高玉荣介绍的女孩已经到了，江疑看见有人向他招手示意，和周奇并肩走了过去，微微欠身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没事，是我到早了，你们刚刚好，请坐。”见他们来了两个人，一袭真丝红裙的女人稍稍露出了迟疑的表情，随即露出得体礼貌的微笑，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江疑身上：“你就是高阿姨的儿子江疑吧。” 江疑点点头，替周奇拉开椅子，然后脱下自己的大衣外套，挂在椅背上，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叫靳兰？” “对。”靳兰明媚的笑道，递过来两份菜单，“看看吃啥，我们边吃边聊。” “好，谢谢，你看好了吗？” “我最近减肥，一份凯撒沙拉就好了。” “好，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靳兰摇摇头。 江疑迅速地扫了眼菜单，然后询问周奇的想法，选好了两份主食牛排，合上菜单然后叫来了服务生点单。 靳兰好奇的打量着周奇，笑问：“这是？相亲还带了个帮手呀。” “对，助攻。”江疑半开玩笑应道。 “弟弟看着有点小，成年了吗？”女人朗声笑起来，不遮掩地打量着，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局促和尴尬，看得周奇倒是不好意思移开了目光。 “干嘛，你不会对他感兴趣吧。”江疑也打趣道。 “既然是相亲，来者都要考虑考虑嘛。”靳兰哈哈笑起来，举手投足韵味十足，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是个男人见到都要心动一番。 江疑却不为所动，挑挑眉，继续笑道：“成年是成年了，但是他可不行。” “说着玩呢，小弟弟别当真啊。”玩笑开得适可而止，女人抿抿嘴回了正色，亲和地朝周奇微微笑道。 “既然是相亲，咱们就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吧。”靳兰再次看向江疑，大方地说道，“互相介绍一下背景，还有感情经历，看看彼此合不合适。”末了她笑着补充道：“你的相貌挺合我眼缘的，跟照片上一模一样，不然我也不会来了哈哈。” “看来我是过了初筛。” “Yes。”靳兰笑着点点头，打了个响指，扬了扬眉毛，“但我还要进一步了解一下，看看你能不能入围。” “你来之前应该也见过我的照片吧？”靳兰紧接着问道。 “嗯。”江疑大致扫过一眼，高玉荣都给他发到手机上来了，即便是不想看也看到了。 “那看来我也过了你的初筛咯。”她满意地笑起来，“否则你也不会来浪费时间，对吧？” 江疑笑了笑不置可否。 “女士，先生，打扰了，我们上一下餐。”服务生端来精致的餐品。 “谢谢。” 靳兰优雅地拿起叉子挑起一朵西兰花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江疑则将自己面前的牛排切好后和周奇的对调，方便他直接开吃，然后将没切的换给了自己。 “你还挺贴心的。”靳兰打趣道，“不知道我要是真跟你在一起了，能不能也有这个福利。” 照顾孩子习惯了，江疑顺手就端过去给他了，被她一点明，有些尴尬，笑了笑：“来一块吗？” “不啦不啦，谢谢，开玩笑呢。” “我先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吧，名字你已经知道了，靳兰，革斤靳，兰花的兰，本硕毕业于华盛顿大学，目前经营自己的服装公司，谈过三段恋爱，上一段已经分手一年了，原因是三观不合，人生目标不同，我比较事业型，但是对方希望我能回归家庭的那种，我放不下事业，所以只好放下他了。”靳兰干净利落地说道，笑容坦率，“你呢？我知道你本硕博清华的，现在还留校任教了，最主要的是感情这方面，你谈过几段？谈了多久？怎么分手的？单身多久了？” 江疑不自觉挑了挑眉，轻咳了一声：“一段，大学时候的事情了。” “只有一段初恋啊。”轮到靳兰吃惊了，秀口微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脸难以置信，笑道：“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一段，我能相信吗？” “的确只有一段。”江疑无奈地摇摇头，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待吞咽之后才慢条斯理地一指身旁的周奇：“他可以作证，这是我从小带大的，他很清楚。” “弟弟，你说，是真的吗？”靳兰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他，再次询问道。 周奇顿住了，他只想安静吃饭，却被迫加入谈话，扬起头闷闷地应道：“嗯。” “你好像不高兴？怎么啦，跟姐姐说说。”靳兰是个自来熟，立马流露出关切的目光。 江疑一听，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但并没看出任何异常，不以为然笑道：“没事，他感冒了，不太舒服而已。” “感冒了你不让他在家好好休息？”靳兰再次一惊，略微不解。 “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带在身边比较好。”江疑没有任何的停顿，径直说道。 这么大的孩子了，还不放心，靳兰忍不住腹诽，暗暗吐槽不会以后约会也得带上这个小孩吧，再说了小孩看着很正常，并不像有什么智力缺陷、身体疾病、无法自理吧，想归想，她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随和地应道：“你对这小孩挺上心。” “所以你跟前任怎么分手的？”她见话题被岔开，连忙转了回来，“分多久了？” “她跟别人在一起了，所以就分手了。”江疑语气平静，一句话就概括了。 “哦？所以是你被甩了？” “嗯。” “多久了？” 江疑想了一会儿：“五年了吧。” “五年？！”靳兰惊讶到叉子滑向了餐盘一边，“五年你就没再谈过恋爱？” “对。”江疑点点头，不觉有何不妥之处，依旧慢条斯理地进食。 “想不到你这么深情的啊。”靳兰讪讪地笑着，摇摇头啧啧称奇，“白月光还是白月光。” 江疑并不想承认，但也懒得开口反驳，他有些后悔来了，这会儿就想赶紧吃完回家。 见他没否认，女人心里了然，开玩笑道：“我有精神洁癖的啊哈哈，心里没腾干净的我可不接受哦。”接着淡然地笑道：“没事，咱俩出来吃饭也算是完成双方家长的任务了，我回去就说是我没看上你，高阿姨估计也就不会念叨你了。” 听完这话江疑暗自松了口气，释然地笑道：“多谢。”在旁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周奇这会儿忽然被呛住了，连连咳嗽了几声，江疑第一反应马上帮忙拍他的背，无奈叹气：“慢点吃。” 相亲不成，靳兰也不想多留，闲聊几句又吃了几口沙拉后起身礼貌告辞，江疑和周奇吃完准备去结账，才被告知已经被一位女士付过了。 回去的路上周奇不像来时那么消沉了，连眼睛似乎都明亮了许多，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江疑见此颇为得意，振振有词道：“我就说得出来走走吧，看你气色都好很多了。” 周奇抿着嘴，将头别开，一抹笑意不易察觉的再次爬上嘴角：“嗯。” 江疑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轻微的幸灾乐祸，立马装出严肃神情，咳嗽两声为自己挽尊：“好啊阿奇，你居然敢笑我相亲失败，不准笑了。” “我没有。”周奇矢口否认。 “你有。”江疑像个幼稚鬼，跟他拌起了嘴，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舒缓了许多。 良久，少年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江老师，所以你这些年一直没恋爱是真的忘不了陈佳灵吗？” “不是。”江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那是？”他微微扭头看过来，眼里意味旁人看来不甚明显，在昏暗的车内泛着微光。 江疑身子一僵，尬笑了两声含糊其辞：“这不是一直照顾你没时间恋爱，还不都怪你。” “哦。”周奇收回了目光，本来愉悦的心情此刻又回到了先前的闷闷不乐，只是没有表现太多，默默闭了嘴。 “逗你呢。”江疑余光瞥见他的反应，讪笑着找补，“跟你没关系，我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人。” “刚刚那个姐姐呢？” “你觉得我们合适？” “我不知道。”周奇沉默良久，才闷声回道。 “是啊，你还小，懂什么呢。”江疑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我不小了。”周奇执拗地说道，生着闷气。 “好，那你有喜欢的人了？”江疑试探着看向他。 “有。”周奇终于大着胆子直直地看过去，对上江疑玩味的眼睛，简短但坚定地回道。 “哦？谁啊。”江疑眉心跳了跳，漫不经心的看着他，故作轻松。 “哔——哔——”两声尖锐的喇叭响起，下的车内二人一个激灵。 “江老师，小心车！”男孩惊慌失措地叫起来，江疑回过头连忙急打方向盘，堪堪地避开了前面的一辆大卡，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感觉心跳都要飙到了一百二。 车停稳第一时间查看男孩的情况：“阿奇，你没事吧。” 周奇也吓得不轻，摇摇头，声音都是飘的：“没事。” 虚惊一场，江疑再次发动了汽车，只是两人谁也没再继续之前中断的话题，他专心看着路，一路沉默地回到家。 虽说女方解释了是她那方面对江疑没有兴趣，刚到家江疑还是被高玉荣一通电话打来数落一通，说他不知道珍惜机会，人家姑娘是个多好的女孩子，江疑把手机放在一边，丝毫不在意母亲的絮絮念。相亲的事也因此消停了一段时间，一直到年后都没再给他安排，只是嘴上总要忍不住催促念叨他。 春节林霜被新公司派去了美国出差，顺带也把父母一起带过去度假了，于是两家人没在一块儿过年，江疑一家也就呆在市区，没去郊区别墅，他和周奇在父母家吃了个年夜饭，整个新年期间都住父母家。 大年初五的晚上，门铃响起，江疑正在客厅陪着父亲下象棋，周奇在一旁看书，高玉荣趿着拖鞋前去开门，一道明媚爽朗的女声响起：“阿姨好。” 江疑直觉有些耳熟，没多在意。 “诶，你好你好，小兰，好久不见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玉荣，给你们拜年来了。”随后另外一道敦和温婉上了年纪的声音附和，应该是那年轻女性是的长辈。 “过年一块儿聚聚热闹，还提这么多东西干嘛。”高玉荣笑呵呵地接过一个礼盒，替她分担手里的重物，一边把人往里请。 “江疑，你看看是谁来了？” 江疑闻言这才抬头，觉得眼熟，迅速的回想认出来了这是两个月前的相亲对象靳兰。周奇也放下了书，凝滞片刻，呆呆地看着来人。 “愣着干嘛，叫人啊。”高玉荣将礼物放在边柜上，一边催促，“再去给客人倒两杯水。” “阿姨好。” “诶，你好。”靳兰的母亲和蔼地笑笑，母女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冲高玉荣赞赏地夸奖，“你们夫妻俩把儿子养的真是一表人才啊。” “其他方面都好，就是感情方面真让人操心。”高玉荣语重心长地摇摇头。 “喝茶。”江疑倒了两杯水过来，放在客人面前，靳兰打趣道：“江疑，这才多久不见，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美女总是让人印象深刻的，靳兰嘛。”江疑也半开玩笑，一边示意周奇，“阿奇，快叫姐姐好，新年快乐。” “姐姐新年快乐。”周奇闷闷叫道，听不出情绪。 靳兰乐了：“你这小孩怎么每次看见我都是衣服不高兴的样子？”又看了眼江疑，撇撇嘴笑道：“我应该不讨人厌吧？” 江疑回头去瞅周奇，只见男孩一脸无辜，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忍不住扶额，无奈地笑道：“他哪有不高兴，这叫高级脸，一直都是这副表情。” “哦——那就好。”靳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嘿嘿笑着。 “我说这俩孩子越看越般配，你说是不是，建芳？”高玉荣看着两人很自然地打趣顿时眉开眼笑。 “是啊，两个孩子都很优秀，有机会的话还是想让我闺女和你儿子多相处相处，这不好说歹说拉过来一起拜年。”靳兰的母亲点点头，应和道。 “妈，你说什么呢。”靳兰小声地嘀咕，胳膊肘轻轻捅她母亲，接着若无其事地朗声道，“我俩只是交个普通朋友。” 闻言江国舟也笑了，温声道：“孩子们的感情让孩子们自己定夺吧，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和缘分，咱们就别干预了。” “就是就是，伯父说的多有道理。”靳兰努努嘴，露出感激的笑容。 “你最近怎么样。”靳岚主动在江疑身旁的沙发坐下，找话题聊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三个长辈也坐在一块聊开了，从家长里短到时事热点，客厅里分成了两拨，一时热闹非凡。 送客时，靳兰还主动加了江疑微信，他不是讨厌的女人，说实话风趣幽默，聊天挺有意思的，他没理由拒绝，便接受了，这才发现周奇什么时候早已不在客厅了。 “妈，阿奇呢？” “不是一直在旁边看书吗？”高玉荣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纳闷道，“什么时候回房间了？” “我去看看。” 江疑敲了两下门，没人应，于是转动把手自己进去了，只见床上被子拱起一小团，露出个后脑勺，看不见男孩的脸，他试探地轻轻叫了一声：“阿奇？” 依旧没应。 “这么早就睡觉了？”江疑自言自语，又静悄悄地带上门出去。他转身离开后，周奇从被子里抬起头，双手绞着被子眼泪流了一脸。 第二天早上见他眼圈泛红，江疑忍不住皱眉：“昨晚睡那么早还没睡好？” 周奇支吾着嗯了一声，江疑也就没再追问：“那中午多睡会儿午觉吧。” “好。” 新年后面几天，杜子安也来过一次，他在南方上大学，从小一直生活在北京，南北差异大，这次寒假回来很多新鲜事说个不停，把江疑烦得差点没忍住想哄走他，周奇安安静静的性格认真听着，惹得杜子安很高兴有个忠实听众，拉着他兴致勃勃地分享，一时间两人反而成了朋友。 寒来暑往，周奇从大一萌新变成了大二学长，江疑也在努力做科研，做项目，短短一年已经评上了副教授，成了系里最年轻的副教授，同时跟靳兰的联系还算不温不火，偶尔彼此聊一聊近况，约出来一起喝个咖啡什么的。在江疑看来，普通朋友之间这样的交往是很正常不过的，毕竟也不排斥靳兰这个人。 这天他上课之前收到了靳兰的消息，说是刚巧在五道口这边办事，问他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认识快一年了都没找着机会来清华逛逛，想蹭一蹭清华的食堂，看看顶级学府的伙食究竟跟别的大学有什么不一样，江疑不禁感到好笑，便答应了，于是下课就见到了靳兰等在李兆基科技大楼门口。 女人一身剪裁得体的套装裙，干练精致，吸引了不少学生频频回头瞩目。江疑上前打着招呼：“靳大老板，走吧，我跟阿奇约了荷园，今天就带你去吃那个食堂吧。” “没问题。”靳兰笑了，从容跟上，一边开玩笑吐槽，“找你们这栋教学楼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学校也太大了。” 江疑笑了，看了看她脚上的高跟鞋：“走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可以吗？” “没事。”靳兰毫不介意地摆摆手，“我还穿着高跟鞋爬过长城呢，二十分钟小意思。” 荷园餐厅顾名思义，位于荷花池畔，尤其夏日满池荷花迎风而动，景色十分宜人，而现已过季，满池的枯荷倒也是别是一番滋味。 他们到的时候，正巧周奇也从另一边走过来，迎面撞上，少年眼神闪了闪，江疑先开了口，笑道：“阿奇，靳兰姐姐临时这边办事，跟我们一块吃饭。” “姐姐好。”虽然不开心，周奇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冲江疑说道，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波澜起伏：“江老师，我想起来我的笔记本落在教室了，我得回去取一趟，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什么笔记？等吃完了再去。”江疑不以为然，“你一来一回太久了。” “我还不是很饿，你们吃吧。”周奇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上了一辆校园巴士，消失在江疑的视线中。 “算了，我们吃吧。”江疑无可奈何地说，和靳兰一同进了二楼餐厅。 “他情绪真的好像不高，我应该没有看错。”靳兰关切地说道，“他不是你带大的吗，你多关心关心孩子吧，别只看着学习，还得关注心理健康，现在大学生很多压力挺大的，我听说每年清华退学的都有不少人。” “是吗。”江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或许学习压力大吧，医学生。” “有空跟孩子聊聊吧，及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 江疑有些苦涩：“他进大学后好像就不跟我怎么亲近了，问什么也不说。” “哈哈，孩子大了心思难猜，可能是恋爱了吗？”靳兰偷笑。 “是么。”江疑想到了去年运动会上的那个女孩，默不作声的轻叹了口气。 第58章 第58章 靳兰说的那番话江疑记在了心里，和周奇在一起时便有意无意暗自打量对方，确实好像比同龄人阴郁不少，没有大学生应有的朝气样，此前他只觉得是性格使然，喜欢安静罢了，可是细想进大学以来，确实还是多少有点不对劲。 江疑想找他聊一聊，但是期中考试在即，又怕耽误他复习，于是记在心里暗暗等待时机，打算等考完试再跟他推心置腹地聊一番，一定要弄清楚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期中过后半个月，江疑两次开口想和他聊一聊，但都被对方各种理由拖延了或者将话题岔开了，让他找不到机会，江疑忍不住头疼。 见他吃饭正常，睡觉也还正常，作息什么都挺正常，江疑也就打算放一放了，谁没点小心思和**呢，江疑心道，就由他去吧。 金秋时节，全市的银杏树都黄了，江疑收到了靳兰的请帖，当时他正在和周奇吃饭，差点没呛住。 “怎么了江老师？”周奇见他忽然反应激烈，不解地问道。 江疑一脸的不可置信，一边笑着解释：“靳兰要结婚了，下周六，邀请我去参加婚礼。”这女人也太雷厉风行了，上次见面可一点都没听说她的感情有任何风吹草动的迹象，再次来消息直接就是宣布结婚。 “你不难过吗？”周奇见他的神色不悲反而很高兴，盯着他迟疑片刻静静地说。 “我难过啥？”江疑迷惑地看着对面的人，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你想什么呢，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她结婚我自然是很高兴的。” “哦。”周奇语调微微上扬，末了还拖长了语气，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眉毛也不易察觉的舒缓了。 “去吗？我们一起去凑凑热闹？” “好啊。” 江疑忍不住打趣：“果然是人就爱凑热闹啊，阿奇平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参加别人婚礼倒是积极。” 周奇抿了嘴唇不再说话，心情却很好。 江疑连忙回复一定会去，并八卦两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才得知对方是靳兰公司合作的甲方，两人上个月一见钟情，加上合作开展顺利，觉得一拍即合，当下决定闪婚。 婚礼办的简单低调，在一家五星酒店的大礼堂简单走了个仪式，然后便直接开宴了。江疑将随礼得到的喜糖递给周奇，笑道：“拿上吧，沾沾喜气。” 周奇点点头，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地相碰让江疑心尖一颤，假装淡定连忙回了身，拿起酒杯就要抿一口。 “江老师。”周奇连忙制止。 “嗯？” “你开车了，不能喝酒，喝这个吧。”他说着替江疑到了一杯果汁。 “噢。”江疑尴尬地放下，掩饰住自己的心思，“好，谢谢。” 高玉荣夫妻专注在新人身上，没注意这边的插曲。宴席结束后，高玉荣忍不住吐槽了江疑两句，大致意思说他本来有希望和靳兰在一起，结果现在靳兰结婚了，他还在这儿傻乐呵喝喜酒，江疑哭笑不得，好言安抚母亲，这才让她和江国舟一同离开，自己带周奇回了公寓。 江疑都二十七岁了，看着身边同学的孩子们都陆陆续续成家，高玉荣难免着急，若是有个正在谈着的对象，她倒也不至于如此催促，但毕竟现在单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合适的人，江疑每天学校和公寓两点一线，也没有什么认识新人的渠道，而谈恋爱到结婚至少也得个一两年，时间长的可能更久，才能更好的了解和熟悉彼此，在靳兰结婚后，她开始着力帮江疑物色，隔三岔五就给他发相亲信息。 江疑耐不住母亲的架势，无奈去了几次，只感觉身心俱疲，每次下班后去相亲，都提前知会一声周奇，让他自己回去。 高玉荣的同学、朋友圈子都还不错，介绍的女孩儿也都是相当优秀的，可是他实在没办法欺骗别人，更没办法欺骗自己，基本上约会个两三次之后就跟人主动坦承没有兴趣，然后直接断了联系，免得吊着别人浪费双方的时间。 自此他频繁的参加相亲，周奇和他呆在一起时也愈加沉默了，这天他为了应付母亲，刚和相亲对象吃完晚饭回来，周奇正在客厅，见他进来，起身便要回房间，江疑一时不满，里里外外都很难受，越发感到委屈，平常的温柔和戏谑全无，严肃而又不高兴地喝道：“站住，我刚回来你就要走，这么不待见我？” “江老师，我回房间看书。”少年喜怒不形于色，声音淡淡的，只略微回转身片头看着他。 “就在这里看。”江疑不由分说，命令式的说道。 不知周奇是真没看出他在生气还是假装不知情，全然不在意地摇摇头，便继续离开。 江疑有些气急反笑了，一时间不知是和自己较劲还是怎么的，说话也不管不顾起来：“怎么了？生我的气？因为晚上没跟你一起吃饭还是怎么？是我以前对你太好了，所以现在稍微有哪点做的不到位就让我们的大少爷不开心了？” “周奇，你倒是告诉我，我哪里对你不好了？让你这么处处躲着我？”江疑的心里似有火在烧、爪在挠，堵的实在难受，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又是难过。 听他这一番发泄，周奇脚步一顿，声音低沉沙哑，出口却只有两个字：“没有。” 江疑看着少年的瘦削的背影，逐渐恢复了理智，平复了心情，语气也恢复了温和轻松，小声苦笑道：“你要是实在想搬出去，就搬出去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说过会供你到大学毕业就一定会供你到大学毕业，所以学费生活费不用担心。” 周奇转过了身子，眉头紧皱，眼底深邃黝黑，强压着一层水雾，迟疑了半晌：“江老师...你赶我走吗？” 江疑吸了口气，正好在沙发上坐下错开了目光，故作轻松地笑着：“别冤枉我，明明是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周奇的眼泪无声的滴在地上，悄悄擦去，稳住了音调，尽量平稳地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江疑并没有听懂话里的含义，再次被情绪控制了思想，冷笑了一声：“是吗，看不出来。你不是要回房间吗，回吧，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周奇闻言，默默离开了。其实待孩子回了房间，江疑立马后悔了，两个人的这次变扭对于江疑来说属实有点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周奇发难，明明是不舍得他搬走的，却说出那番话，可是面子上拉不下来，他没去为自己的脾气道歉，第二天为了避免尴尬，甚至没有等周奇起床，提前离开公寓去了学校，连个招呼也没打一声。 倒是孩子晚上见到他，主动过来，一副委屈的模样，那双眼睛像只小鹿：“江老师，昨晚对不起。” 江疑有些无奈，明明发脾气的是他，到头来还要一个孩子来给他道歉，是因为他觉得寄人篱下，所以得迁就自己么，江疑有些苦涩，心下早已化作柔肠，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原谅我吧，阿奇。” “我从来没有生过江老师的气。”周奇看着他，一脸的诚恳。 江疑瞅准时机决定跟他好好的聊一聊：“那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周奇停顿片刻摇摇头否定了。 “学习还可以吗？会不会有些紧张？”期中的成绩出来了，但他一直没过问，不想给他压力，既然现在聊到了索性一起问问。 “嗯，还可以。” “期中考的怎么样？” “还可以。” 江疑挑眉：“看看成绩单。” 周奇随即将电子成绩单发给了他，江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失笑，这哪是还可以，大学物理和免疫学直接是满分，其余课程也都是接近满分，看来他是个当医生的好苗子，立即毫不保留地夸赞：“考得这么好，今年又得拿国奖了，不给别的同学一点机会啊。” “不错不错，很厉害，继续保持。”他一行行看下去，连连惊叹，末了补充道：“但是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了，尽力而为就行，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你成绩怎么样我都会替你高兴的。” “嗯。”周奇轻声应道，收回了盯着他的目光。 “那感情方面呢？” 周奇一怔，迟疑片刻，余光悄悄瞄了他一眼没吱声，似乎在思索这话的目的性。 “有喜欢的女孩吗？”江疑尽量显得自己心平气和，四平八稳地问道。 一阵沉默过后少年摇摇头。 “上次那个女孩呢？就是你的同学。”江疑回忆了片刻，好奇地打量着他，“周...依彤？” “王依彤。”周奇纠正了他，江疑看不出任何意味，有些懊恼，尴尬地笑了两声：“噢，王依彤，不好一起记错了，她呢？怎么样？” 周奇只是看着他，眼里满是茫然和不解，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喜欢你吗？你俩进展怎么样啊。”江疑撇开了目光，装作随意地问道。 “没有进展。”周奇淡淡地说。 “那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 “哦？”江疑挑眉，“眼光还挺挑，那女孩我看着挺好。” “你喜欢？” 江疑猛地被呛一句，幸好没喝水，否则一口水得喷出五丈远，故作严肃地说道：“慎言！我职业生涯不要了？” 见少年轻轻抿嘴笑了，江疑舒了口气，心想孩子还是挺正常的，应该没碰见什么心理压力，为了放心于是再次追问了一句：“学校或者外面没有什么人找你麻烦吧？” “没有。” 江疑点点头总算放心了：“好，如果有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嗯。”周奇那双小鹿眼睛明明闪闪，点点头应道。 经过这次聊天，江疑和周奇又恢复了正常，一起去学校，一起吃饭，一起回来，虽然没问出什么实质性的想法，但他认为至少孩子的心里也没有负面能量，并且孩子答应了有事情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也暗自松了口气。 谁知才安静了一个月，由于江疑相亲频频告吹，晚上高玉荣带着江国舟亲自上门来数落，得知周奇正好在学校做一个实验，要比较晚才回来，高玉荣夫妻俩便放心大胆单刀直入地切入了正题，见面就是一通不满的牢骚：“昨晚安排的相亲为什么不去，我都跟人家女方说好了，结果人家等你半天被放了鸽子。”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不去吗。”江疑捏了捏鼻梁，闭上眼叹了口，一脸无奈。 “我不是跟你说了一定要去吗。”高玉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江疑没搭话，只听他母亲继续训斥，挖苦道：“来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没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 “感情的事情也急不来呀。”见老婆着急，江国舟开了腔，无奈地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江疑，好言安慰道。 “我拉你来是叫你帮我说说他的，你倒好，你来帮你儿子说话。”高玉荣听他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生气嘛，气多伤身。” “他早点完成人生大事，我就不生气了。”高玉荣气呼呼地在沙发上坐下，江疑正想在旁边落座，被他厉声喝住了：“站着，我没让坐不准坐。”江国舟在一旁看着，此刻也不敢插嘴，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江疑苦笑，半开玩笑想活跃氛围：“妈，这可是我家！”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高玉荣又翻了个白眼。 “那哪能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傻子。”江疑继续一脸的嬉笑。 “说正事就别笑了。”见他越不正经，高玉荣越发来气，语气更加低沉严肃了，“越来越没个样子，别带坏奇奇了。” 江疑讪讪地正了神色，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暗道这次母亲是动真格了，不敢再火上浇油。 “站过来。”高玉荣眼神示意他站在跟前，江疑老老实实照做。 “来，跟我说说吧，挨个说说，我给你介绍的女孩，你是哪一点不满意？”高玉荣盯着他，江疑被看得有些发毛，正想以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立马又收住了，认真的说道：“妈，没有，她们都挺好的，再说了，我哪有资格评判别人呢。” “怎么，那就是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们？” “那也不至于，你儿子我还是挺优秀的。”江疑两句话又开起了玩笑。 高玉荣白了他一眼，咳嗽了两声，冷笑：“呵，优秀，那就是自命清高，所有人都配不上你？” 江疑忍不住头大，怎么就绕不明白了呢，老老实实地说道：“妈，我只是不喜欢她们罢了。” “行，那你说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样的女孩，什么样的女孩才能如你的法眼呐？我按照你的标准去帮你找，总不会有错了吧？” “......”江疑叹了口气，一阵心塞，好歹也是高知人群，怎么也这么热衷介绍对象，暗自嘀咕道，“根本就不是女生的问题。”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不会性冷淡吧？或者你那方面有毛病？”高玉荣眉头一皱，担心地看着他，语气也放缓了。 江疑愣在了原地，尴尬的想找夺门而逃，说话都结巴了：“妈你说什么呢...没有...我身体好着呢...” 江国舟也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关切地看着儿子，接着语重心长道：“要不跟我聊聊？跟你妈不好意思，跟我总可以说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家人，又没有当着外人说。”高玉荣不以为意，瞪了父子二人各一眼，然后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笑道，“没事，这方便有问题咱们也可以去治嘛，现在医学多发达，都是小问题。” “妈，我真没有！”江疑挠了挠耳后，有些无语。 “行行行，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那你说说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江疑见今晚实在逃不过去了，而且动不动就被推去相亲是在是受不了了，这频繁程度都快赶上上早朝了，他心一横，破罐子破摔似的低沉的说道：“我不喜欢女人。” “什么意思？”高玉荣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看他又回头去看江国舟，一脸的不解，“他这话什么意思？”江国舟虽然依旧平稳，但是脸色明显一沉。 于是江疑一字一顿继续重复道：“我说，我不喜欢女人，我没办法跟女人结婚，所以我无法相亲。” “什么叫不喜欢女人，你不喜欢女人难不成你还喜欢男人呐。”高玉荣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是。”江疑爽快地点点头，低沉却坚定，想了片刻又道：“也不是。” 高玉荣夫妻俩沉默地注视着他，似乎还在消化这句话。 “妈，我有喜欢的人，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感情生活了。”他闷闷的，恳求似地说道，“这样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何必呢。” “谁？”高玉荣瞪大眼睛，声音都颤颤巍巍了，“你喜欢谁？” 江疑深吸一口气，闷闷地说道：“阿奇。” 话音刚落，江国舟的耳光啪一声落在了他的脸上，江疑被打的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疼痛，痛，但是却如此清醒，他又说道：“我喜欢阿奇。” 江国舟的第二个耳光再次扇来，江疑没躲，任凭那一巴掌呼在脸颊上，脸上在烧，心却在这一刻如此平静，他的秘密，说出来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他淡淡的笑了。 “疯了，我看你是疯了！”江国舟气急败坏，罕见的动怒破口骂道。 高玉荣被这一幕吓到了，腾的站起身，看着江疑，好像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不死心地问道：“江疑，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江疑低下了眼睫，不敢看母亲。 “那他...也知道？”高玉荣小心翼翼地试探，眼里蓄起了泪水，“你跟他表明你的感情了？” 江疑苦笑：“怎么可能，他不知道。” “我跟你母亲从小好好培养你，没想到却把你养成了这样，我看你是书读太多，把脑子都读坏了。”江国舟强压住怒火，感到一阵眩晕，江疑见状连忙去扶，却被挥开了，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别碰我，我为你感到恶心、难为情。” “江疑，妈求你了，你不能害自己，也不能能害周奇，尽早断了念头吧。”高玉荣泪眼婆娑，拉住了儿子的手臂，“我再给你好好介绍，一定会有你喜欢的女孩儿的。” “我只喜欢周奇，不会喜欢别人了。”江疑固执的、坚定地说道，看着母亲的眼泪也不为所动。 “你脑子真的坏啦！”高玉荣放开他，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你要毁自己就毁吧，当我们白养了你，但奇奇还小，你让别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他，又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们？！你要一辈子把他绑在你身边吗？你要让他觉得原来你对他的好是图谋不轨？另有所图？并且还是这么畸形的感情！你会毁了他的！” “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他的人生不是只有你的！你...！”高玉荣越说越激动，“你要气死我啦！” “我知道。”江疑站在原地，低沉的说道。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永远不会让给他知道这份感情的，它只在我的心里。”江疑抬起了眼眸，肯定地说道。 “不行，你不能跟他住一起了。”高玉荣如梦中惊醒，立马清晰地说道，“我们要带他走，等他回来，让他跟我们住，或者去住校，反正不能住在你这里了。” “妈！您至少让他自己选择吧。”江疑慌了，不想这么快让他搬走，他还没有做好抽离的准备，至少也让他找个合适的理由和措辞之后。 “让他自己选？奇奇这么善良的孩子，从来都只会照顾别人的情绪，你不发话，他自然不会主动搬走。” “让他住校吧。”冷静过后，江国舟发话了，语气不由分辨，“跟我们住一起也不好，他要学会独立，住校对他更好，他应该有自己的社交圈子，生活圈子，回归他的同龄人世界。” “他还有多久回来？”高玉荣连忙追问。 江疑警惕地看着父母，似是央求一般：“我自己去给他说，行吗？” “我们不相信你了。”高玉荣摇摇头，一边擦干了眼泪，一边斩钉截铁地回绝，“等他回来就说，明天就搬回学校。” “可是学校申请宿舍也要时间的啊，哪会那么快？”江疑争辩道。 “那就收拾好，今晚先去我们那儿，慢慢申请，等申请下来就搬回学校。” “这么着急，怎么说？” “就说你谈了个女朋友，要搬来跟你住，他在这儿不方便，他那么懂事，不会介意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高玉荣略一思索，有条有理地说道。 “妈！过段时间我自己说吧。” “今后你的感情我们不会管了，只要你别影响周奇就行。”高玉荣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看了看手表。 “我不会的。”江疑有气无力地应道，垂着头站在远处。 房间内陷入诡异的沉默，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清晰可闻。忽然钥匙孔传来转动的声音，门嘎吱一声开了，少年沉稳的声音自玄关处响起：“江老师，我回来了。” 江疑看了眼父母，打起精神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应道：“嗯，我爸妈也来了。” 周奇抱着一堆资料来到客厅，见两个长辈坐在沙发上，江疑则别过头往旁边挪了挪，依旧站着，他们之间的气氛略微奇怪，他没有思索立马有礼貌地打招呼：“伯父伯母晚上好，你们吃饭了吗？” “嗯，奇奇好，吃啦，我们吃完饭来的，你呢？学到这么晚才回来。”高玉荣换上了慈爱的笑容，除了眼圈还有点红，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怒气。 “我也吃过了，在学校做实验，所以回来了晚了。”周奇小心地看着二位长辈，他观察细微，谨慎地问道：“伯母，发生怎么了？” “噢！没事。”高玉荣打着哈哈揉了揉眼睛，笑道，“刚刚睫毛进了眼睛，难受。” 周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倒也不再追问。 “奇奇，跟你说个事儿...”高玉荣给江国舟使了个眼色，一脸笑意看向周奇。 “妈！”却江疑出声打断了，周奇疑惑地转过头去，江疑立马动了动神色，错开了那边被打的脸，现在想必是鲜红一片，等待周奇的空隙，父母不发话，他也不敢去处理。 高玉荣看着周奇茫然的神色，一时有些心疼动容，不宜差距的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先回去了，奇奇你晚上早点休息呀。” “妈，我送你们。”夫妻二人起身，江疑也立马跟上，“阿奇你先回房间收拾吧。” “好。”周奇也抱着资料准备起身回房间，乖巧地说再见，“伯父伯母慢走，你们回去也早点休息。” 到了门口，江疑松了口，小声道：“谢谢妈。” 高玉荣神色又恢复了冷冽，淡淡道：“别忘了你自己的承诺，奇奇不能受到伤害。” “我知道，您放心。”江疑垂下头，黯然神伤。 关上大门，江疑慢吞吞地往回走，那两个耳光，嘴里现在都还有点血腥味，他心想要找个借口今晚不要跟周奇碰面为好，不然怎么解释脸上的伤。 第59章 第59章 他转身进去，周奇便在客厅等着他了，江疑避无可避，只好别开脸，装做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收拾好了也早点休息，我有点累先回房间了。” “江老师，你的脸...”周奇还是看见了他脸上那道红印子，眼里满是担心和不解，迟疑片刻叫住了他。 江疑尴尬地停下脚步，抬手轻掩巴掌印，避重就轻道：“噢，跟我爸妈争了几句，没事。” “我去给你拿冰块敷一敷。”周奇不再追问，江疑看着他去厨房的背影松了口气。 少年很快拿着冰袋过来，小心翼翼地要替他敷上，江疑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周奇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眼神暗了暗，江疑扭开了头故作镇定讪笑道：“我自己来吧。” “好。” 于是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江疑有意岔开话题：“实验做得怎么样？” “挺顺利的。” 二人一问一答，直到江疑的脸感觉被冰块冻麻木了才起身各回房间，谁都没在提一句晚上发生的事情。 很快到了学期末，江疑想提让他去住校的事，可又觉得即将假期，春节将近，又有些不合适，心想干脆等到开学的时候再说，至少先愉快的过了这个春节。 他打算带周奇去海南度假不回家过年了，待春节那日高玉荣打来电话询问材质他们已不在北京，气得她在电话那头嚷嚷，可毕竟是新年不想说些难听的话触霉头，便叮嘱几句安全又叫他注意自己的行事，这才暂且放过，回来时他们又经了一次小杏村去给周爷爷扫墓。 难得过了一个舒心的假期，刚回家，高玉荣夫妻便再次上门，焦急担心地拉着周奇上看下看：“怎么样？玩的开心吗？下次出门一定要跟我们打声招呼，知道吗？” 周奇虽然疑惑但是笑的乖巧：“跟江老师一起很开心。” 见少年神色无异常，高玉荣安了心，暗暗对江疑使眼色，后者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躺在沙发上翻杂志。 “马上就要开学了，要不要跟我们回去住几天？”高玉荣拉着周奇的手和颜悦色地笑道，“我跟你伯父现在退休了，在家怪无聊的，我们也想你了，陪我们去住几天？” 周奇为难地看着高玉荣，又扭头看了看江疑。 “不用管他，看你自己想不想去。” “我...我想和江老师在一起。”周奇瞥了眼专心看杂志的江疑，嗫嚅地说道，末了补充道，“江老师，我们一起去吧。” 高玉荣有些心塞，看着江疑牵强地笑着：“周奇这孩子还挺依赖你。” “阿奇，去吧，开学前回来。”江疑合上书，淡淡地开了口，“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江疑又拖了一个星期，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再无法回避，高玉荣已经下通牒了，江疑把周奇叫来跟前，尽量显得随和：“阿奇，坐吧，坐下说。” “怎么了江老师？”少年一脸狐疑，迟疑地坐下。 江疑理了理思绪，暗自深吸一口气，笑得诚恳，半是商量的语气，却又不给人回旋的余地：“新学期你去住校吧，怎么样。” 少年闻言瞳孔放大，像是没回过味来，沉默半晌，闷声说道：“你说过不会赶我走的。” 江疑哈哈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落寞，半开玩笑：“怎么是赶你走，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了。”他轻松地说着，继续帮他分析：“我这儿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玩，再说了只是住校而已，寒暑假还是得回来啊。” “我跟我爸妈商量过了，住校对你更有好处，这学期一过，你就大三了，老是跟我呆在一块儿算怎么回事，你得跟同龄人多接触接触，多交朋友，对你以后进入社会有好处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也不小了，得学会独立，将来你总是要一个人去外面生活的，早点习惯也好。” 周奇静静的听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满眼的委屈，低声固执地说：“我不走，我想和江老师在一起，就像一直以来的这样。” 江疑玩味地看着他，明知不可能依旧打趣道：“怎么？跟我住一辈子？” “嗯。”周奇执拗地轻声应道。 江疑还是心里一紧，阵阵发酸，不相信地撇撇嘴：“说什么傻话呢，都快二十岁的人了。” “真心话。”少年默默地说道。 江疑皱了皱眉，心里百感交集，最后只剩一阵苦笑，话到嘴边却又变得油嘴滑舌了：“我可不想呢，还得继续伺候你一辈子呐，饶了我吧，让我清静清静。” 虽是随口说的玩笑话，说者无心，听着却有意，周奇垂下了眼皮，紧紧的咬着内嘴唇，最终只是淡淡应道：“好，我下学期住校。” “乖。”江疑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他心想若是周奇再来推辞一下，他说不定真就会心软妥协不让他搬出去了，无论高玉荣那边怎么施加压力，他也要留周奇在身边，可是孩子温顺的答应了，他心底无限凄凉，面上却还是得笑着，“那你自己申请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就好。” “好。” 一个星期后，江疑带着周奇的被子和生活用品，送他到了宿舍楼，也是最后一次和他一起去学校。正是课间，舍友们都在，见来的是专业第一的学霸，大家都很热情，过来帮上帮下的，江疑客套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请他们多多关照周奇，而周奇则自始至终安安静静地整理东西，不主动问他就不说一句话。 江疑下午没课，帮周奇安顿好宿舍床位后，便兀自回了家，往常没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是多么无聊，因为他知道不用等多久周奇就会回家的，可现在只觉家里空荡荡，明明暖气还没停，却感觉到冷。 他来到周奇的房间，看着留下的备用衣物和一些不必携带的书，才觉得原来属于他的东西那么少，他倒在周奇的床上，埋头进被子里，似乎还有少年残存的气味，他贪婪的吮吸着，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江疑下意识地在客厅等少年出来一块儿去学校，才记起来他已经住校了，他苦笑一声拿起车钥匙出门，锁门，一气呵成，一切似乎都照旧。 午饭的时候编辑好了信息，主动问要不要一起吃饭，可是临发送前又急忙删除了，既然希望他回归他的圈子，就让他跟同学一块儿去吃饭吧，江疑心想，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叫他搬走呢。 他编辑的信息删了又删，最终发送了一条：“昨晚睡得好吗？” 很快消息便回了过来，极其简短的一个字：“嗯。” “好，那我就放心了。”江疑回道，“去和同学吃饭吧。” “吃过了。” “好。”江疑放回手机，顿时没了吃饭的兴趣，低头处理起办公桌上的资料来，在学校呆了一整天，直到暮色降临才驱车离开，在公寓楼附近草草地吃了一碗面。 自从他住校后，江疑便很难和他见面，他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校园太大，竟一次都没有偶遇过，只偶尔周末接上他一起去父母家吃饭。高玉荣夫妻俩对那件事也放下了戒备，甚至在一次饭后趁周奇不注意，悄悄地跟江疑道了歉。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品性怎么样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当时一时着急，在气头上，最后又好言劝说希望江疑能够开解自己的情感。江疑默默听着，静默地点头表示会顺应他们的意思。 多年的相处，本来应该是很亲密的人，江疑看着长大的孩子，却与他逐渐疏离，有些渐行渐远之感。但他并无任何责备，要怪只能怪自己，作茧自缚。 从父母家出来，到了停车场，江疑提议道：“要不要去散散步。” “好。” 江疑于是开车到了五道营胡同口，也方便等会儿送他回校。初夏的晚风轻拂而过，他们有很久没有这样闲时的散步了，路边各种文艺小店和音乐酒吧，营造了说不出的暧昧氛围，很多大学生在这边逛街、约会、喝酒。 “两位帅哥，要不要进来喝一杯？今晚八折优惠。”一个侍者笑眯眯地前来拉客。 江疑想了想，饶有趣味：“今天什么节日还是有什么什么活动么？” “哈哈哈，是我们老板结婚十周年，所以为了表示对顾客的感谢今晚所有酒水一律八折。”酒吧侍者爽朗地笑了。 江疑心下动容，瞥了眼周奇，挑挑眉：“去凑个热闹？” 不等他接话，便径直跟着侍者走上了台阶，穿过廊道就进了一家播放着抒情音乐的清吧，周奇急忙跟上，小声提醒：“江老师，你开了车。” 侍者担心到手的酒水提成飞走，立马笑着说道：“没事，我们可以帮忙叫代驾的。” “提醒我了，暑假的时候你去考驾照吧，这样以后方便。”江疑在酒保的引导下入座，忽然想到。 周奇没接话，紧锁着眉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沉沉地看着江疑，后者却一点也没察觉，自顾自地看着酒单：“一杯马天尼，给他来一杯苹果汁。” “好的，您稍等。” 虽是清吧，但音乐声也大的足够掩盖说话声，彼此想要听清需凑到耳边或者大声喊叫，于是江疑和周奇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各怀心事地喝着。 没有特殊原因，江疑从来都是浅尝辄止，不把自己喝醉，所以喝完了一杯便结账出来。 “回去吧。”两人来到岔路口，江疑淡淡地说。 “好。” 肩并肩沿着原路返回停车的地方，江疑叫的代驾还没来，两人在路边等着，顺便借着晚风醒醒酒气。 一向沉默的周奇开口了：“江老师。”他两眼闪着光采，犹犹豫豫，好像下定决心要坦白一件事。 “我有喜欢的人。”江疑等着他继续，沉默片刻，他鼓足了勇气试探地说道。 听完他却没有任何的惊讶，淡淡的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周奇却没能掩饰住讶异，漆黑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紧张：“你知道？” “是啊，所以才说叫你住校吗，为你好。”江疑故作镇定，移开了视线，笑得苦涩。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嗯。”江疑淡淡地点头，目光有些不自在，顿了顿补充，“你高中毕业旅行那次就知道了，但我不想让你尴尬。” 周奇没再说话，眼神渐渐暗下去，他想过最坏的结果，至少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便也不后悔了，可这猝不及防的回答却给了他一击，击得他所有的幻想一夕破碎，原来江老师他早就知道，而大学以来对自己的回避以及包容只是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吗。 他拼命掐住自己的手心，只觉一阵阵痛感，末了应了一声：“哦。” 江疑却轻松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尴尬的，处理好就行。”他以为孩子不说话是觉得被发现了秘密难为情，还想再说点什么宽慰，或者给点情感上的建议，可是自己的感情一塌糊涂如何能给出建议，正思索着，恰好代驾赶来了，岔开了两人微妙的氛围：“是你们叫的代驾吧？” “对。”江疑将车钥匙递过去，替周奇开了后门，自己则坐在了副驾，“先去清华东南门。” “好的。” 话题被岔开，再加上有陌生人在，二人没再说话，送周奇回了学校，然后又让师傅送自己回了公寓，喝了点酒，倒是一整晚睡得踏实无梦，而周奇这一边却辗转一整晚。 这天下班接到了张铭宇的电话，约他周六出来吃晚饭，说是高中同学唐瑶回国了，他们班那会儿的文艺委员、公认的班花，十年没回来，她想联系留在北京的同学们一起聚一聚。 “有多少人去啊？” “算上你我，有十五个左右吧。”张铭宇大致算了算，立即说。 “行。”反正周奇在学校，他一个人也是无聊，爽快的答应了，问了地址后说准时到达。 老同学虽然都在北京，却很多都是毕业后就没见过的，大家各自忙碌，都有各自的生活要奔波，来的人里一半以上都结婚成家了，有的还有了孩子，相互说着家长里短，江疑插不上话，听他们聊着，自己则专注吃饭。 “江疑也还没结婚吧。”忽然听见自己被点名，江疑顿住了筷子，抬眼望去，对面的唐瑶正笑盈盈的地看着他。 “连女朋友都没有呢！”张铭宇插嘴打趣。 “我也刚好没有男朋友。”唐瑶开着玩笑，“不如我俩凑合凑合，都是老同学，知根知底。” “哈哈哈，可以哦，郎才女貌的，般配。”众人开始起哄。 江疑觑了一眼对面，微笑着没当真，但是在桌子底下暗暗用劲，悄悄地抬脚朝身旁的张铭宇踩去，痛的他失声叫道：“哎呦，你踹我干嘛？” “啊，不小心。” “加个联系方式吧，方便以后联系。”有人再次起哄。 “可以呀，我这次回来，就留在帝都发展了，以后可以常联系，有空一起出来吃饭。”唐瑶眼睛亮起来，期待地看着他。 “不用了，我比较忙，应该没空。”江疑面不改色，淡淡地应道，笑容依旧得体。 “你一个大学老师忙什么呀。”张铭宇这次学乖了，微微俯过身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语气悄悄嘀咕，“难得的机会，把握住，桃花不就来了。” 江疑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滚，别瞎搀掺和。” “行行行，随你吧。” 唐瑶耸耸肩，露出尴尬的笑容：“看来我是被拒绝咯。” “我加你，我也单身，有空可以聊一聊。”另外一位单身男士立马搭话，唐瑶见有人递台阶，便没有拒绝，笑着互相加上了微信，目光却一直往江疑身上游移。 饭后散场，张铭宇搭上江疑的肩膀，左右瞟了瞟，终于逮着机会问道：“最近怎么样啊，周奇呢，居然没一起带来。” “住校了。” “住校？”这才一个学期不见，怎么突然住校了，张铭宇困惑地看着他，“咋了，啥时候的事，得罪你家的小祖宗了？” “没有，这学期开始的。”江疑摇摇头，一脸苦笑。 “四人一间宿舍，即便环境再好也没有在家里单间住的舒服吧，而且家又不是有多远。”张铭宇笑了，一脸不解，口无遮拦的开着玩笑，“你一直那么宝贝那孩子，比对女朋友还好，怎么舍得让他去住校。” 江疑停顿片刻，认真地说道：“就是因为宝贝，所以才让他去住校。” “那我还真不不懂了。”张铭宇松开他，绕到身前打量着，试图猜测这话里的意味，后知后觉道，“江疑，你...” 江疑紧张地皱了皱眉，等着他的反应，只听他哈哈一笑：“你想让他学会独立是吧，确实，都是大学生了，是应该自己去宿舍住，既是体验一把，也是培养独立生活的能力，他哪能一辈子被人保护，不错啊，江疑，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的，是个合格的家长。” “...”江疑一时感激他的迟钝，也为林霜感到可惜，林霜那么明显的感情偏偏他感觉不到。 张铭宇再次揽上他的肩膀，笑呵呵到：“走吧，我们俩去余乐那儿再续一场子，好久没见了，接着喝一杯。” 两人拦了一辆出租直奔初见。 “哟，稀客啊。”余乐正在擦杯子，昂昂下巴打招呼示意，“随便坐。” “老样子。”江疑点点头笑道，这几年余乐也一直单身，怎么他身边的人都为情所困呢，他有些无奈，暗自感慨两情相悦太难，真情可贵却稀少。 “好嘞。” “你跟徐暖怎么样了？”落座后，江疑看着张铭宇，好奇地问道，“你们也谈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吗？” “我不知道。”张铭宇无奈地笑笑，有意回避。 “什么叫不知道，事业也稳定了，喜欢就结婚，一直耗着别人干什么。”江疑心直口快，既是为林霜打抱不平，也是为徐暖担心，即便是好兄弟，若是做了不道德的事情，他也会义正言辞的唾弃的。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总觉得差点什么。”张铭宇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若失。 “你想一直耗着徐暖？”江疑没好气地说道，“青春只几年啊，你别耽误了别人，最后落得两边不讨好。” “两边不讨好？什么意思？” 江疑意识到自己嘴快，顿住了，虽然觉得对徐暖不太厚道，但毕竟林霜是自己的表姐，心底还是希望他俩好的，半晌：“你知道林霜喜欢你吗。” “林霜？”张铭宇眼里一片茫然，抬起头，刚拿到手上的酒也忘记了往嘴边送，呆了呆，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一边慌张地笑一边说，“她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可能喜欢我？净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 “行了，也就你人傻看不出来。”江疑打断了他，将杯里的酒闷头喝了一大口，这两人之间的事他也就能帮到这里了，暗道希望林霜知道了不要怪他。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张铭宇不解，紧紧捏着酒杯，痴痴地看着杯中液体。 “告诉你有个屁用，你都有女朋友了。”江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是啊！我都有女朋友了，那你现在告诉我又想干嘛呢？”张铭宇叹了口气，烦躁地瞪了回去。 “好，我多嘴了，怪我。” “管好你自己吧。”张铭宇一口酒闷干净了，起身就要走人。 “这就走了？不喝了？” “不喝了，你买单。” 江疑耸耸肩：“好。”结完账快步跟上，打探道：“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和林霜只是朋友。”张铭宇恢复了常态，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我有女朋友。” “好好好。”江疑闭了嘴，来到门口替二人叫了车，彼此都装着心事各自回家了。 第60章 第60章 同学聚会后过去了一个月，这天正在上课，江疑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他挂断了电话，冲同学们歉意地笑了笑，下课后没想到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同一个号码，他迟疑地片刻接了起来：“喂，您好。” “江疑？！”对面传来欣喜的声音。 “是我，您是？”江疑皱了皱眉，有些耳熟，一时没想起来。 “我是唐瑶啊。”对面一阵失望，故作伤心道，“一个月不见就不记得我了，看来我给江大教授的印象不深刻啊。” 江疑有些不耐烦，但是按下了，不知道对方有何事情时不轻易得罪别人，依旧礼貌道：“哦，抱歉，你有事吗？” “想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呀。” “没空，准备上课了。” “那等你下课？”对面软磨硬泡着，“你总归是要吃饭的嘛。” 江疑正想拒绝，对方不给他反应，立马说道：“我中午十二点一刻来你们学校正门等你啊。”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江疑眉心跳了跳顿时怒气上来了，给张铭宇一个电话打过去，开口便兴师问罪：“你把我电话号码告诉唐瑶了？” “没有啊。”张铭宇无辜地说道，只听他声音压得很低，“你上次不就说没兴趣么，我干嘛还吃力不讨好。”说着说着联想到上次陈佳灵让他帮忙约江疑，他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了。 “你不会吗？上次陈佳灵是谁搭桥的？”江疑有些无语。 “我...相同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了嘛。”张铭宇讪讪地笑道，“真不是我，挂了挂了，我和大家开会呢。” 江疑叹了口气，暗道拉个人一块儿总好过单独和唐瑶相处，随即给周奇发了条信息：“中午一起吃饭？” 对面回复的很快：“好。” 江疑看了眼时间，嘴角不自觉露出了抓包般的戏谑笑意，继续打字：“上课玩手机，不乖哦。” 周奇回了个尴尬的小红脸表情：“我继续听课了，下课说。” “好，认真听讲。”江疑笑了笑，继续发送：“对了，还有我的同学一起。” 消息没再反应，知道这节课下课，提示音才滴的一声，江疑拿起来一看，就一个字：“哦。” “十二点一刻观畴园见。”江疑顿了顿，开玩笑补充，“对了，是女同学，带你见见漂亮姐姐。” 良久都没等到消息，江疑纳闷心里打起了鼓，不会要放自己鸽子了吧，果然紧接着下一秒消息弹出来：“我不去了，和同学有约。” 江疑忍不住一阵心塞，十二点一十唐瑶便再次打电话来，说到了校门口，让他过去，正好直接去外面吃饭，她发现有家餐厅味道还不错。 人家已经到了不好意思再推辞，江疑便慢吞吞地往校门口走，但他实在不愿意和她一起去吃饭，虽然就跟唐瑶见了上次一面，但他总感觉怪怪的，并不想和她扯上太多关系。 刚看见他，唐瑶便兴冲冲地挥手：“这里江疑！” 江疑犹豫片刻，拿不准别人约他吃饭的含义，若是有什么是需要帮忙倒还好说，能帮则帮，不能帮便也直接说清楚，但如果是对他有别的意思，还答应跟人家去吃饭就有点不太好了，江疑不是个自恋的人，并不会觉得男女一起吃顿饭就有个什么，但他见唐瑶如此热情，还是犯起了嘀咕，于是见了面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接到电话临时有点事，不能跟你去吃饭了。” 唐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杏目圆睁：“啊？什么事这么着急？” “学校里的一点事。” “噢噢，忙到连饭也吃不上呀？” “只能在食堂随便买点带去办公室吃了。” “好吧。”唐瑶失望的看着他，语气里满是可惜。 “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江疑想了想还是礼貌地问她，毕竟人家来一趟，而自己又确实放了她鸽子。 “没事，就是想和你叙叙旧。”唐瑶摇摇头，直白地笑道。 江疑一时无语，难道都不用上班的吗，叙旧？这么多年没联系过，上学时也没什么交集，叙个哪门子的旧？他还是保持着笑意：“哈哈，那可惜了，我最近很忙。” “周末呢？周末总得休息吧。”唐瑶不死心的追问道。 “嗯，周末也没空。” “不是吧，大学老师这么忙？” “是的。”江疑点点头，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先去忙了，你慢走？” “好，那有空再约。” 江疑连忙转身离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背后的目光一直追随自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了周奇，他一行人走在一块儿，江疑认出了那是他的室友们，看来孩子跟别人相处的不错，江疑忘了刚刚的尴尬，顿时心下一喜，立马迎面向前去打招呼：“阿奇！” “江老师好。”室友们都很有礼貌，见到他都笑着叫道，唯独周奇木木的看着他没开口。 “你们好。”江疑笑眯眯地回应大家，对于周奇的反应并没有在意，关切地看向他问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周奇闷闷地回答， “噢——”江疑拖长了尾音，“好。” 少年看了看他身后，欲言又止，室友们见他们还有话要说，便打了声招呼说先走，让他们慢慢聊。 过了半晌才看不出情绪地问道：“跟你一起的姐姐呢？” “放鸽子了。”江疑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道。 “她放你鸽子了？” “少幸灾乐祸了，我放了她鸽子。” “怎么了？”少年不易察觉地抿起了嘴唇，声音也不易察觉的没有那么低沉了。 “不想去了。”江疑满不在意地说道。 “噢。”周奇点点头。 “你呢，等会儿去干嘛？” “回宿舍。” “好，去吧。”江疑顿了顿，摆摆手让他去追同学。 看着他跟同学离去的背影，江疑心里像有根针扎着似的，虽不甚明显，但痛感阵阵，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受。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慢慢向教职工食堂走去。 期末考试周的最后一周，周奇要过二十岁生日了，江疑为他挑选礼物花了很多心思，一直在想送什么最合适，20岁在他看来是比18岁成年更具有重要性和意义的一个生日，毕竟人生才多少个十年呢，二十岁是迈向成人世界的一大步，他希望能够送一个非常有意义的礼物，要盛大，要昂贵，要足够有纪念，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能让他印象深刻，最好是记他一辈子。 他思来想去又觉得华贵而不实用的东西也不行，不然即便再贵用不上的话也是白搭，放在一旁当摆饰反而容易忘记，于是二话不说去4S店给他提了一辆车，刚好也能催促他暑假去考驾照，这样驾照到手就可以直接开新车了，对于这个礼物江疑很满意，想着等他生日的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谁知这天没有惊喜，却赶上了小小的惊吓。高玉荣邀请了林霜一家三口给周奇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江疑还叫上了张铭宇一起来吃饭，众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布置客厅和餐厅，又是贴气球又是装饰鲜花的，忙活了好一阵子，到了饭点却迟迟没等来周奇，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众人也一直等着，期间江疑不停的给他打电话。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不好让客人干等着，于是高玉荣让大家吃了饭，打发了客人，留江疑在家大眼瞪小眼。 众人走后，高玉荣拉下了脸，满脸焦急，瞪着他道：“怎么回事？奇奇这孩子一向最懂事的，不会不告诉我们一声就不来了。” 江疑皱紧了眉头，心突突跳起来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不会连电话也不接，着急忙慌就往外走：“我不知道，我去学校看看。” “有消息立马通知我们一声。”江国舟跟上来，沉稳地说道。 “好。” “诶！我跟你一块儿去。”高玉荣说着连忙就要换鞋，被江国舟拉住了：“我们就在家里等消息吧，你跟着去只会添加担心。” “说的好像我在家等就不会担心一样。”高玉荣等了他一眼，万分焦急。 “周奇那孩子不小了，做事有分寸的，不会有事的。”江国舟安抚着老婆。 “一找到他我就打电话。”江疑也迅速让母亲定心，说完就出了门。 他一路上车开得很快，不停地打电话，可一直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他恼火地丢下手机，不由得加下油门，暗暗希望不要有事。 夏季炎热，等江疑到学生宿舍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他跟环顾了一圈狭小的宿舍，只有两个舍友在，看见他慌慌张张的神情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正在背复习讲义，停下来惊讶地叫道：“江老师？” “周奇呢？”江疑稳了稳呼吸，努力镇定地问道。 “下午就一直没回宿舍，可能图书馆复习呢，明天还有一门专业课考试。” “他跟你们说过吗？” “没有，但平常自习的时候我们都习惯泡在图书馆，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才没去。” “噢，谢谢。”江疑点点头转身就要走，急忙补充道，“如果他回来了麻烦让他联系一下我。” “好。”男生应道，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怎么啦？您联系不上他啦？” 江疑到了门口，回过身来，眉头没有丝毫的舒解：“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男生笑了，不以为意道：“正常，我们老是也找不着他呢，他经常消息想起来了就回一下，有时候我们的微信都发了两三天才回复呢，都习惯了哈哈哈。” 另一个男生也笑着宽慰：“是啊，在图书馆调静音了吧。” “他周末都不出校门的，考试周更不会出去了。江老师您放心吧，在学校里不能有啥事。” “好。”江疑的心稍稍放松下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谢谢，我去图书馆看看。” “那么多图书馆您不能挨个找吧？！”拿着讲义的那个男生瞪大了眼睛。 江疑这才反应过来，真是急火攻心了，忙问道：“你们常去哪个？” “我们都去老馆。” “即便你在老馆挨个找也太慢了呀。”另一个男生看了看手表，“十点了，还有半个小时就闭馆了，不然你在这里等等？等他回来？” 江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万一不在图书馆，若是有什么危险，晚半个小时岂不是会耽误很多事，万般猜测飞速急转，他不敢干等着，毕竟周奇从来没有跟他出现过失联的情况，勉强笑了笑：“没事，那我去图书馆门口等着，多谢你们。”说完转身便走了。 晚上的图书馆依旧很多人，考试周挤满了复习的学生，江疑焦急地在学生堆里搜寻熟悉的身影，眼睛都快盯花了的时候电话忽然响起，江疑松了口气以为是周奇打过来的，拿出手机一看却是高玉荣，连忙接听，压低了声音应道：“妈，阿奇回去了？” “没呢。”高玉容也是同样的紧张，“我还想说问问你找到了吗，怎么还没找到？” 江疑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室友也不清楚他在哪里，我现在在图书馆再看看。” “要不报警吧？奇奇这孩子一向很乖的，不会忽然不见。” 江疑苦笑，自己万分着急一边还要安慰母亲，一边又继续迅速地扫视：“失踪二十四小时才能受理呢，再说了有可能就是在图书馆，我再找找，您别着急。图书馆要保持安静，我先挂了啊。” “行，找到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您放心吧。” 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江疑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已经引起了一些同学的不满了，扭过头来看着他，瞪了瞪眼睛，江疑抱歉地点点下巴表示不好意思，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正是阿奇。 立马按下接听键往图书馆外面跑去。 “阿奇？” “江老师？” “你是谁。”听见对面传来的却是别人的声音，江疑心下一沉，冷冷地问道，反应片刻听出来了，连忙确认：“赵一响？” “对，江老师，是我。”电话里赵一响抱歉地说着，有些大舌头，听起来有些醉意，但人似乎还是清醒的，“我们在五道口这边一家酒吧，周奇喝醉了，您来接他一下吧。” 江疑顿时又是着急又是怒火中烧，强压着疑惑和不高兴，迅速说道：“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来。” 他打了个上百个电话，没想到孩子却是跟别人去喝酒，还把自己喝到需要别人来打电话叫他接他回家。江疑一路上阴着脸，心想等下见到了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不能一直惯着他，他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要让他长长记性。 赵一响在门口等着，见到他立马嘿嘿笑起来打招呼，走路也有些不稳：“这么快！” 江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周奇呢？” “里面，跟我来吧。”赵一响不在意地笑笑，转身给他带路，酒吧里灯光炫闪，一是从光亮处进到黑暗中还有些不习惯，江疑被引到卡座上，只见周奇正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扶着桌沿，一只手抱着脑袋，醉的不省人事，桌上、脚边满是空瓶子，还都是烈酒。 他顿时火冒三丈，腾的一下便发作了，冲着赵一响吼道：“你们到底喝了多少，喝酒能喝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赵一响冷不防地一个激灵，连酒也清醒了不少，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拦...拦不...不住...” “他要来的？”江疑依旧死死地盯着赵一响，像要把他吃了一般。 “不...不是...”赵一响连忙摇头，尴尬地说道，“今天不是他过生日嘛，我想给他庆祝一下，但他说晚上要回家吃饭，就只好傍晚约他出来喝一杯了。” “一杯？”江疑看着满地的空酒瓶，皱紧了眉头，“你管这叫一杯？” 赵一响讪讪地笑起来，挠了挠头：“一时没忍住，喝多了。” 江疑沉着脸，审视地打量着他，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的人，他忽然想到上次周奇醉酒他做过的事，心底一紧，而再往下想，眼前的赵一响和他是一样的人，他的心被抓挠的厉害，好i像岁时被撕裂爆发开来，迟疑片刻有些艰难地问道：“就你们两个人？” “对。” 江疑对别人的生活没有兴趣，顿了顿还是问道：“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吗。” “分了，分手不是很正常嘛。”赵一响倒是无所谓地笑笑，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周奇。 江疑还是捕捉到了这细微的眼神变化，立马沉声说道：“不准碰他，不准打他的主意。” “怎么了？”赵一响借着酒意也犯起了浑，不满的说道：“凭什么不行？你喜欢啊？” 江疑被说中心事，气急了，向前一步狠狠地盯着他警告道：“不准碰他。”赵一响毕竟才二十岁，还没经社会，被他这凶狠的眼光看得不由得往后一退，泄了气：“我没有，我是喜欢他，但只要他不愿意，我永远都不会强迫他的。” 江疑嗤之以鼻地看了他一眼，赵一响连忙让开身。江疑走到了周奇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少年的肩膀，将人从桌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他全身软软的，此刻任人摆布一般，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上一小片阴影，脸颊两片红晕，呼吸沉稳匀称，看着非常非常乖巧。 江疑本来很生气，但是接触周奇的那一刻，心里的火气也跟他软软的身体一样顿时化去了，连声音也变得和缓，轻柔的，怕惊动他的，小声的附在他耳边叫道：“阿奇，我们回家。” “嗯...”少年丝毫没动，但是轻飘飘地应和了一声。 江疑随即调整好姿势，把人背起来往外走，越过还愣在原地的赵一响时，不耐烦地问道：“你回宿舍还是回家？我送你一程？” “我回宿舍，看见我喝成这样，回家得被我妈念叨了，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就行。”赵一响实诚地笑了笑，挥了挥手，“你带周奇回家吧，他这样回宿舍影响不好。” “哼，你还知道影响不好。”江疑冷笑，说完便不再管他背着周奇离开了。 一路在车上周奇都睡得很安静，江疑立即抽空给父母打了电话，小小的撒了个谎免得他们担心，说周奇跟赵一响还有几个朋友去聚会了，手机不小心设置成了静音，所以没听见，一不小心没注意玩的比较晚了，刚刚才回宿舍，明天还有考试，等考完试放假他就回家。 高玉容半信半疑：“那怎么不知道来个电话说一声呢，让我们一直担心等着，这孩子。” “你也说是孩子了，毕竟考虑得没那么周到嘛。”江疑赔笑着。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我也好放心。” “这么晚了，都睡了，明天再打吧。”江疑看了眼在副驾上睡得正熟的周奇，这点倒是没撒谎，“我也就回公寓了，你和爸早点休息。” 高玉容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已经十一点，便叮嘱道：“好吧，你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嗯。”挂了电话，江疑深深地看了眼身旁的人，轻叹了口气，宿醉有得他头疼的。 背着周奇乘电梯上楼的时候，他忽然动了动，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说着梦话，在江疑的耳边嘟囔道：“江老师...” 江疑的心狂跳起来，两手微微收紧，将人往上稍稍颠了颠，等待片刻，温柔又小心翼翼地回应他：“嗯，怎么了阿奇。” 背上的人说的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晰，江疑努力地侧起耳朵，都快贴上了周奇的嘴唇，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在发烧，只听见周奇迷迷糊糊地说道：“江老师...我问过自己的心了...可还是迷路了...” 江疑不理解他的含义，想等他继续说下去，于是静静的听着，少年又接着说道：“你能带我回家吗...” 他笑了，顺应道：“我就是在带你回家呀，我们马上到家了。” 他等了片刻，周奇不说话了，似乎又睡着了。江疑无奈的笑了，电梯应声而开，他背着人出去，腾出一只手吃力地打开公寓的门，径直把人送到他的卧室。周奇房间的床一直好好的铺着，他等他随时回来可以住，但今晚却是周奇住校以来第一次回家。 江疑小心地将人放在床上，又替他脱了鞋，心绪万千地看着蜷成一团的少年。良久，周奇动了动，翻了个身，含混不清的说道：“赵一响...” 江疑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紧了眉头：“你叫谁？” “赵一响啊...”少年没有任何意识，留下了两行眼泪，只是自顾自地低语，“我喜欢他，我真的好喜欢他...” 江疑如遭五雷轰顶，他呆呆地看着床上睡得不怎么踏实的人，脚下像灌了铅一样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难怪周奇有喜欢的人却一直不敢跟他说，原来喜欢的从来不是女孩儿，而是赵一响。 他僵在原地，笑自己迟钝，笑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周奇最亲的人，殊不知周奇早就不愿意跟他说心里话了，笑自己终究跟他是一条堑沟两边的人。 他心里滴着血，在周奇床边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感知不到自己的双脚了，他才跌跌撞撞地关了灯出来。 第二天一早，江疑给他倒了一杯蜂蜜水放在床头，然后就去学校了。 周奇头痛的醒来，迷迷糊糊撑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在家里，惊得连水也没顾上喝光着脚便去找江疑，可是他不在卧室，也不在客厅，厕所和厨房都没有人，他失望地回了自己房间，穿好鞋准备回学校，拿起手机一看，昨晚上百个未接电话，最新的微信消息是江疑早上留的：把蜂蜜水喝了再去学校，学校有事，我先走了。 周奇抿了抿嘴，放下心来，立即回了个好。他的头依旧很痛，怎么也想不起昨晚的事了，又开始懊悔，害怕江疑会生他的气，他昨晚还错过了大家给他准备的生日聚餐，一时间更加后悔，又立马给高玉容去了电话道歉，高玉容到反过来安慰他，说他没事他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他匆匆洗漱完将蜂蜜水一饮而尽，然后换鞋回学校，心想今天一定要跟江疑当面道歉才好。 第61章 第61章 学校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这几天都在考试，他也不用监考，坐在办公室里盯着天花板发呆。上午周奇又发来了消息，他紧紧的盯着手机屏幕看着绿色的小图标，却迟迟不敢点进去。两年前他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但他一直麻痹着自己，只不过是温水煮青蛙罢了，江疑深吸了一口气，点进和周奇的聊天框，写着：江老师，中午一起吃饭吧。 他百感交集，很长时间周奇都没有主动约他吃饭，不禁想到是为了避嫌么，现在是因为觉得昨晚给他添了麻烦，所以吃饭算赔礼道歉然后两清？江疑发着愣，等了足有二十分钟才回复：“我中午和同事一起，你跟同学去吃吧。” 对方回复的依旧很快：“噢，好。” 手机安静了，江疑的心却凌乱不已，在办公室枯坐了一整天，然后傍晚去余乐那儿又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才回家，天已经黑了。 客厅里有光，他皱了皱眉，进去一看周奇正在沙发上，上一次他像这样在家等着他已经过去太久了，熟悉的情景再现，如今却只觉得堵得难受，他还是笑了笑，神色无异：“放假回来住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接你。” 周奇只是摇摇头，紧紧的盯着他，疑惑地问道：“江老师，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跟几个朋友在外面吃了顿饭。”江疑随口胡诌道，不再看他，径直往浴室走，“有点累，我先去洗澡休息了。” “江老师。” “嗯？怎么了，有事吗？”江疑故作淡定地回头，心里却激起千层波澜，正对上那双诚恳的眼睛。 “昨天谢谢你带我回来。” “没事，祝你昨天生日快乐。”江疑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淡淡地说道。 周奇低了头，有些局促，连忙道歉：“对不起，错过了昨晚大家为我准备的生日宴。” “你没事就行。”江疑撇开了目光，轻声安慰，“改天我们再去我爸妈家一起吃个饭。” “好。”周奇嗫嚅了半晌，默默的看着他道，“江老师，我以后再也不会去酒吧了，也再也不会喝酒了。” 江疑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似乎不太理解的样子口违心地笑道：“想去就去呗，注意安全就行，反正是跟你的朋友一起，只要别跟陌生人就行。” 周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只手紧紧地绞着衣角，小心翼翼的问道：“江老师，你生气了？” “没有，怎么会呢，你开心就好。” “对不起。” “不用再说对不起了。”江疑有些恼火，内心烦闷不由加重了语气，“我去洗澡了。”说完转身便走，留下身后周奇一个人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冲完澡思绪也镇定了，江疑有些懊悔，想到车库里停着的还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他神色黯淡，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出来，只见客厅里已经不见少年的身影了，走了？ 他失落地想着，打算关了客厅的灯然后回卧室睡觉，却听见周奇房间里传来了响动，信步过去，只见他正在收拾夏装，心里一紧：“你暑假不回来住？” 周奇闻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乖顺的抬起了头，轻轻应道：“嗯，我跟舍友去实习。” “一整个假期？”江疑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对。” “在哪实习不回家住？”他加重了语气。 “四川。”少年垂下了睫毛，不敢看他。 “为什么没跟我说。” “准备收拾好等你洗完澡出来再说的。” 江疑憋闷地反而笑了，眉心跳了跳，尽量显得平和朗声笑道：“好，挺好的，越来越独立了，不错，出去锻炼锻炼也好，医学本来就是实践性很强的专业，实践出真知。” “嗯。” “什么时候走？” “后天。” 江疑想说“这么急？”，忍了忍还是把话咽在了肚子里，他的行程已经安排好，说什么都是没法改变的，最终只是道：“那我们明天一起吃个饭吧。” “好。” “行，那你收拾，收拾好我有礼物送给你。”江疑点点头，退回客厅。 他等在客厅没一会儿，少年提着一个旅行袋出来了，他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两天不在家住吗？” “宿舍有些东西要收拾，我还是先回宿舍，后天和他们一起出发也方便。” 江疑不再说话，沉默片刻挤出笑容起身：“好，走吧，顺便带你看看送你的生日礼物。” 两人一同下到停车场，在自己的车旁边停着一辆新的发亮的黑色保时捷，车身流畅优美，尊贵优雅，江疑按了钥匙解锁，车随即响应了两声。 周奇疑惑地看着他，江疑笑了将钥匙递过去：“送你的，生日快乐。” “太贵重了。”周奇迟迟没接，江疑的手也一直停在半空。于是他又赶忙补充道：“而且我...我还没有驾照呢。” “跟二十岁生日比起来不重。”江疑不以为然，拿着车钥匙的手固执的伸在半空，“实习有空的时候去学就好了，回来你就能直接开了。” “那等我回来再说吧。”周奇仍然迟疑着未接。 江疑拗不过他，失落地收回手：“是不喜欢么，不好看？” “好看。”周奇不忍拂了他的心意，立即说道，确实很好看，只是他想要的不是一辆车罢了，他认真地说道：“我怕我在外面弄丢了，等我回来再给我钥匙吧。” “好。”江疑终于妥协，点点头，将钥匙揣回兜里，走向了自己的车，“走吧，送你回学校。” “明天一起吃午饭？” “好。” “那中午我来接你。” “好。”一路上两人再无话。 整整一个暑假周奇都没回家，住在实习医院的宿舍，但是他还是听江疑的话去考了驾照。江疑生日的时候他寄来了一些当地特产和几张风景照，祝他生日快乐，江疑对着一堆包裹怅然若失。 整个暑假江疑一个人在家，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连吃饭都不规律，饥一顿饱一顿的，想起来了就去吃，犯懒了就不吃，有时候连外卖也懒得点，每天数着日子等开学上班，反而会让生活更加规律一点。期间他听林霜说张铭宇分手了，但是并不了解二人其中太多细节，三人一起吃了几次饭，还是跟之前一样，林霜和张铭宇依旧是亲近的朋友，江疑看不透也懒得插手了。 开学前一天，江疑去机场接他，他跟同学一道出来，江疑一眼看见了他。周奇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他不禁有些心疼，见了面却活跃着气氛打趣道：“怎么样？伙食不好？还是工作辛苦？让我们阿奇都掉肉了。” “江老师，你不知道，太忙了，实习生真是吃力不讨好，我以后毕业了也当老师吧，真不想干医生了，滤镜碎了一地。。。” “是啊，实习还没工资，累得像条狗！”几个室友叽叽喳喳，江疑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周奇看着他眼睫毛闪了闪，却岔开了问话，定定地说道：“江老师，你也瘦了。” “是么？”江疑摸了摸下巴打着哈哈，对此不置可否，替他接过了行李箱，和另外几个人道了别，带着周奇往外面走，试探地问道：“两个月不见，今晚回家住吧？明天再回学校。” “嗯。”听见肯定回答，江疑松了口气，继续半开玩笑，“这么久不见，想我了没。” 旁边人脚步明显一顿，江疑的心又提了上来，意识到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开错了玩笑，忙转移话题：“晚上回去想吃点啥？” “想。”谁知少年声音低低的，江疑以为自己听错了，心跳凝滞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几不可闻地淡淡说道：“我也想你了。” 他稳了稳心绪，继续笑道：“去吃小吊梨汤怎么样？” “好。” 吃完饭回去，江疑想听他多说一些实习中的趣事，他很珍惜这一晚的相处，可是少年闷闷的，他问一句答一句，倒像是审问似的，江疑知觉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孩子刚回来肯定是很累的，于是讪讪地住了嘴，让他回房间休息。 周奇将他的生日礼物接受了，拿走了车钥匙，但是基本上没有机会开，车依旧停在公寓楼下的车库。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上，江疑每天上班下班，晚上回到依旧空荡荡的公寓。而周奇则把自己埋在学习里，整天不是在教室上课就是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或者泡在图书馆。半年过去了，江疑后知后觉的发现即便没有自己，周奇也能过得很好，他只能默默难过。 许久不联系的唐瑶再次打来电话，他狐疑地接起来，说是她表弟刚从国外回来，也是学计算机的，有意应聘清华的老师，想约他一起吃个饭看看他能不能给介绍介绍，有关系的要比走正常流程的方便的多，如果不行，或者面试经验分享也是好的。 毕竟是同学，江疑不好意思拒绝，打算先在电话里了解一下情况后帮她问问，说饭就不用吃了，举手之劳的事，学校也很乐意招揽人才，但是对面不用分说，说请人帮忙一顿饭都不得请的话岂不是显得太不会为人处事了，并约了当晚的餐厅告诉他时间，江疑只好被迫答应了。 他没太在意，而且又是周末，心想反正自己在家闲了一整天，出去当作透透风也行，况且是三个人吃饭，不至于和唐瑶单独相处那么尴尬，于是快到时间便随意抓起一件外套出门赴约。 江疑在路上还担心唐瑶会不会为了上次没吃上的一顿饭，随便编的一个借口再次约他，但是转念一想都大半年没联系了，对方不至于那么无聊。到了约定的地点，唐瑶正和一个男人坐在一块儿，两人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亲密，江疑松了口气。 “你们好。”江疑走近了两人还没发觉，笑着打招呼。 “江大教授来啦！”唐瑶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兴奋的叫道，江疑闻到了一股酒味，开玩笑道，“这就喝上了？” 唐瑶嘿嘿地笑着，说话倒是异常清晰并没有醉：“酒壮怂人胆，好不容易把你约出来，这不得给自己来点底气。”说着转向了旁边的男人，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同学，江教授江疑。” “你好你好，幸会。”男人站了起来，彬彬有礼的伸出手，笑得一脸亲和，“我姐老是跟我提起你，见了真人确实没有言过其实啊。” 江疑故意没理会后半句话，淡淡地跟他握了握手：“你好。” “感谢你抽空来一趟。”男人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将菜单递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菜上齐了，江疑也不过多跟他们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两人都是相同的专业，专业领域的话题倒是聊的挺投机，他也大致清楚了男人的背景，后者则大致询问了一些对于讲师的要求以及学校里的晋升机制和待遇等等。江疑觉得可以帮他给院长提一嘴，对他来说印象还是不差的。唐瑶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间或插上一句，眼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着。 饭吃到一半，男人接了个电话，说有点事要先走，一边跟唐瑶和江疑两个人道谢，一边请江疑帮他把事情记在心里，要是好了再请他吃饭，说着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桌山只剩下两人，一时没有话题，江疑有些尴尬，心想要不找个借口也溜了，唐瑶率先开了口：“谢谢你啊江疑。” “没事，顺手的事情，不麻烦。” 唐瑶吞吞吐吐，看着他脸上飞起了了红晕，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单纯看着他觉得不好意思，笑道：“说起来，我们都还没有加微信呢，要不这个机会加个微信？也算是交个朋友，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也可使随时联系。” 再次提起加好友，江疑有些尴尬，直接拒绝自然是打了她的脸，只好讪讪笑道：“行啊，那以后有需要唐老板的时候，我可不客气了。” 唐瑶朗声笑起来：“没问题！”却手忙脚乱打翻了面前的碟子，碰掉了桌上的一双筷子合格在一旁的小手提袋，作势便要俯身去桌子底下捡。 江疑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不好意思让女生弯腰，见状说道：“我来吧。” 唐瑶也不和他争，点点头便停止了动作。江疑俯下身，在桌底下巡视，看到了桌腿边上的手提包，位置有点刁钻，堪堪伸手够着，捞了上来。 “谢谢。”见他起身，唐瑶忙不迭地坐正了身子，将包接过去道谢。 捕捉到她眼神里的一闪而过的慌张，江疑迷惑片刻却没多想，看着桌上剩的不多的菜肴，礼貌地问道：“吃好了吗？我们也回去？” “再敬你一杯吧，感谢你帮忙。”唐瑶见此连忙举起一杯酒递过来，给自己也拿了一杯，“喝完这杯就走。” “我就不喝酒了，我开车过来的。”江疑摇摇头，见对方闪过犹豫，又不想让别人尴尬，看着面前一杯白水，于是拿了起来笑道，“我喝水吧。” 唐瑶眼神闪了闪，嘴角微微扬起，只一刻立马恢复了常态：“好，也行，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江疑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轻轻放下：“那我们走吧？” “好。”唐瑶说着起身，却磕绊了一下，一脸绯红地尴尬试探：“江疑，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感觉有点醉了，有点晕。” 江疑瞅了她一眼，感觉不像装的，大脑飞转，打量片刻心想管他真的假的还是尽量不要惹祸上身自找麻烦，于是委婉地拒绝：“我等下还有点事情，叫你弟弟来接你？我陪你等一会儿吧。” “他刚刚发消息说他去天津了，今晚上不回来。”唐瑶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你的其他朋友呢？”江疑再次问道。 “我这回国才半年多，哪有什么朋友，父母也都在国外。”唐瑶迟疑一会儿，犹犹豫豫地开口：“要说能算朋友的也就只有你一个。” “。。。”江疑忍不住一脸黑线，但是没表现出来。 怕他拒绝似的，唐瑶连忙补充道：“我公寓很近，就在这附近，你开车送我大概就十来分钟，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听她这么说，江疑不好再拒绝，再拒绝倒显得他没有人情味了，只好勉强点头：“行，我送你吧。” 问了地址，果然就在附近不远，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隔着桌子看着她：“你能走吗？” “能...”唐瑶点点头，刚走两部却再次被椅子拌得一晃，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可能得麻烦你扶我一把？” 思索片刻，江疑皱着眉头过去，虚虚地抬起了手，好让她辅助自己的手臂借力，唐瑶本以为他会过来搀着自己，正好能有一些肢体接触，可是没想到想法落了空，半是玩笑半是失望地打趣：“江疑你还挺绅士的。” “。。。”江疑没说话，一阵无语。 到了停车场，迅速的打开后车门，不等人进去坐好，便直接来到驾驶位，看了看后视镜，然后一脚油门直往她说的公寓开去。 十分钟过后，在唐瑶的公寓楼下，江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车都没有停到位，便急急地踩了刹车，唐瑶也猛地往前一冲，吓得惊慌失措，露出关切的目光：“怎么了江疑，你没事吧？” 江疑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地笑了笑，充满歉意地说道：“没事，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点头晕，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唐瑶一脸的担心，立马凑上前来：“啊？那你去我家坐一坐吧，缓一缓，不然这么开回去太危险了。” “没事，已经好了。”刚说话，一阵眩晕再次袭来，伴随着身体都有些乏力了，就像有些不受控制似的，江疑的心也突突跳起来。 见他神情不对，唐瑶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脸上再次露出焦急担忧的表情，试探地叫道：“江疑？” “嗯。”江疑捏着鼻梁，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开车回去肯定要出问题，于是混混沌沌地应道：“我叫我朋友来接我。”说着要拿手机给张铭宇打电话，却被唐瑶打断了，再次提议：“那你去我家等吧，你朋友来的话应该也没那么快，你就当送我上去。” 江疑心慌的厉害，连思考都有些受阻了，不再推辞：“好。” 于是唐瑶扶他下车，搀着他走进电梯间，按下了17层，江疑迷迷糊糊间意识到唐瑶似乎并没有醉，明明走路走的那么稳，还能扶一把他，他想挣开和她保持距离，可是没有一点力气，就连走路都感觉是飘的，全身上下软绵绵使不上劲，随之而来的还有心里的火越来越燥热，像要把他灼烧一般。 “好热...”江疑不由得喃喃出声，难受地下意识扯自己的衣领口，感觉自己被人掐住了喉咙，想呼吸更多空气，意识也逐渐散漫，只觉得□□攻心。 “江疑？”唐瑶架着他，已经有些吃力了，几乎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她身上，终于进了家门，将人扶在了沙发上，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江疑已经发不出声了，只有模糊的哼唧，以示回应，嘴里不停地念着：“热...好热...”同时不用自主去拉衣领子。 见这般情形，唐瑶俯下身去伸出一只手从江疑泛红的脸上滑过轻抚，得意地笑了：“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男人，不过还是栽我手里了吧。” 冰凉的触感刺激的江疑动了动，忍不住往那只手上靠，似乎觉得很舒服想要更多，唐瑶意犹未尽地再次抚摸了一把，从下巴到喉结，笑得轻浮：“别急，我去洗个澡，洗完了好好帮你。” 被这一刺激，江疑有了些意识，恍惚间知道了怎么一回事，可是他明明没喝那杯酒，他费力地回忆，难道是那杯水？他想动，趁着唐瑶去了浴室，想离开这里，可是身体却不由他控制，他无力地瘫在沙发上，心底一阵绝望，凭着超强的意识立马给张铭宇打了电话，可是无人接通，他气急败坏，紧接着立马编辑了一天简单但是紧急的短信，希望他能够看到。 张铭宇那边迟迟没反应，他想找周奇，可又不敢，若是被他看到了自己的这副模样，那他一辈子都不会敢在他面前抬起头了。 正想着又是一股挠心般的□□袭来，他不由得蜷成一团，浑身都火热发烫。浴室的水停了，还不见张铭宇的回复，江疑急得管不了那么多打算找周奇来接他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终于收到了张铭宇的短信：“坚持住，马上来。” 他松了口气，再无力握住手机，手机滑向了一边。本来屋内就有暖气，再加上药效的作用，简直是内外夹击，他热得自己脱了外套，手还不控制的想去扒里面的衬衫。 唐瑶穿着一件真丝睡裙过来了，江疑闭了眼睛不去看她，愤愤地将脸转进沙发内侧，掩饰自己的羞态。一只手却轻抚上了他的背，江疑忍不住浑身一颤，控制不住的想向她靠近，他心理上狠狠地厌恶着，可是身体上生理上却不由他作主。 江疑嘶哑着声音，语气满是颤抖：“别碰我。” “哈哈，怎么还像个纯情小姑娘。”唐瑶放纵地笑起来，手上不停，来回抚摸他的后背挑逗，“江疑你不会还是处男吧。” 江疑心痒难耐，再次往沙发内侧努力去靠，想躲开她，但是根本躲不开，只能咬紧牙关忍住不让自己哼出声来。 他的呼吸急促，□□在体内得不到发泄，整个人都像要爆炸一般，痛苦地扭作一团。唐瑶嘻嘻笑着在他身后躺下，一只手从后背环绕过来，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面前的人再次浑身一颤，她笑得更加尖锐，在他耳边满是魅惑地说道：“你看你都忍得这么辛苦了，不是很想要人来帮忙吗？” “滚。”江疑用力抱紧自己，曲起膝盖努力蜷紧自己。 但唐瑶轻易便掰着他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自己则重新坐了起来，跨坐在江疑身上，一边去解他的衬衣纽扣：“男人想要什么，我最懂了，保证让你舒服。” 她故意解得很慢，看着身下之人越是难受她越是笑得开心，一粒粒扣子解开，露出光洁结实的皮肤，她用指甲轻轻滑了上去，江疑浑身如触电一般不能动弹，他死死地闭上了眼睛，一边暗骂张铭宇为什么还不过来。 还剩最后一颗扣子，敲门声忽然响起，唐瑶停下了动作，犹疑地看向大门口，本来不想理会，但过了一会儿，敲得更加大声更加急促了，于是慢吞吞地从江疑身上下来，披了一件外套前去开门：“来了来了，谁啊，这么着急。” “诶？！你谁啊？！不准进来，出去！”门口传来唐瑶锐利的叫声，但是她应该没有拦住来人。 救援终于来了，江疑松了一口气，费力地睁开眼，但是睁眼的一刹那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62章 第62章 江疑这般模样暴露在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面前，下意识的扭开头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可是使不上力，浑身颤抖着往沙发内缩，尽力掩饰着自己不堪入目的姿态。 周奇紧紧的皱着眉头，看着衣衫不整眼神迷离躺在沙发上的江疑，怔愣了一会儿，紧紧的咬着嘴唇没说话。 唐瑶反应迅速，砰的关上门紧随其后不悦地问道：“喂，你谁啊。” “我要带他走，不然我就报警了。”周奇没看她，声音低沉的不像一个少年人所发出来的。 “喂，你搞清楚是你擅闯我家。”唐瑶抱着手臂冷哼一声，但还是不敢阻拦，说完心虚地站在一旁。 周奇不再理会，上前一步微微俯身，一只手抓起旁边的外套，一只手搭上了江疑肩膀想扶他起来，但被触碰到的一刻，江疑没忍住喘了一身粗气，顿时两人都是一僵，周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迅速帮他扣上扣子，然后披上外套，尽力不朝不该看的地方看，然而耳朵却早已红了一圈。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江疑不敢和他对视，垂下眼睫任由他安顿自己。他努力克制着，呼吸却依旧急促，浑身燥热，周奇的每一次若有似无地与自己身体的相碰都在勾起无穷无尽的火焰吞噬自己。 短短的一分钟在他看来像有一个世纪般，终于穿好衣服，周奇垂着睫毛盯着他的胸前衣襟轻声问道：“能走吗？” “没力气。”江疑费力地扯动嘴角，尴尬地摇摇头。 “我背你。”说着他转过身调整好姿势，让江疑趴在自己背上，略一用力便将人背起来，双方又是浑身一僵，江疑死死地闭上眼睛，心想以后再也没脸面对周奇了。 唐瑶见他们要走，有些不甘心，看着周奇一脸的坏笑：“喂，他这样不泻火回去的话，会憋坏的。” 周奇斜了她一眼，径直往门口走，唐瑶一边跟上：“看你这小孩就不懂吧，我可以帮他啊。” 江疑第一次听见孩子骂人说脏话，只听他闷闷地说道：“不要脸。” 唐瑶毫不介意，反而笑得更狂放了，哼了一声：“男欢女爱的事情怎么是不要脸，你体验过就懂了。” 周奇的脸早已通红，他快速的打开大门然后砰的一声将唐瑶的声音关在了身后，一路下楼不敢和背上的人搭话。 室外终于清凉许多，江疑也稍稍松劲了一些，到了楼下，给了他车钥匙，让他开车送自己回公寓，第一次坐周奇开的车，江疑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勉强能说话了，但是不好意思问怎么是周奇来，摸过自己的手机勉强给张铭宇继续发消息，对面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说自己在开会走不开，就叫周奇来救他了。 江疑一脸的黑线，气愤的丢下手机，不敢回头看专心开车的少年，将车窗摇到最下面，冷风呼呼地打在脸上，头脑舒服了很多，但是□□没有被浇灭，反而随着药效有渐长之势，唐瑶说的没错，要是不泻火他真的会憋死的。 他只求快快到家，周奇像是听懂了他的心声一般一路上不断加速，很快便到了公寓。下车时周奇迅速绕到副驾驶，打算继续背他上楼，江疑连忙摆手：“我可以自己走了。” 周奇顿了一会儿，闷声道：“噢。”于是让开路站在一边。 江疑见状，有些无奈：“扶我一把。” “噢噢，好。”少年红了脸，再次赶忙上前来，伸出一只手，江疑便搭住了他的手腕，借力让自己下车站稳，然后由周奇搀扶着他回了家。 “我去浴室。”刚进门，江疑便示意他扶自己去浴室，希望冲个凉能有所缓解。 周奇犹豫地问道：“要...要我帮忙吗？”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在江疑看来却像是一句拨人心弦的话，勾的他心里一紧，皱紧了眉头慌忙道：“你怎么帮？” 少年被问住了，支吾半天涨红脸不敢看他，轻声含混地说：“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承受。”摸了急忙补充一句：“只要能帮你。” 江疑心里被火烧得厉害，扭头看向他，少年通红的脸，低垂的眉眼，顿时勾起了他的无限**，药的作用发挥得很完全，现在他快要被折磨疯了，他猛地拉住他将人抵在了墙上，带着危险的气息靠近，重重地问道：“怎么样都可以？” 周奇摒住了呼吸，不敢看他一丝一毫：“嗯...” “看着我。”江疑生气了，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人抬起头来，听见他说随便怎么都行，顿时火冒三丈，费力地推开他，扶住另外一边的墙站定，嗤笑一声：“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我...我只是想帮你。”周奇被他推得一踉跄，羞红了脸，低下头闷闷地说。 “我不需要，我跟你们不一样。”江疑边说边磕磕绊绊地朝浴室走，却被周奇扯住了袖子，满脸的无措：“什么意思？” 江疑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失去理智说话也不经过脑子了，气息急促而尖锐，每个字都像带着刀子，咬着牙狠狠地说道：“你对这种事倒是挺在行的，你想要就去找赵一响，你们怎么玩都行，别来惹我，恶心，滚。” 周奇呆呆地看着他，那只手僵在空中，泪水噙满了双眼，看着他跌跌撞撞进了浴室。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回过神来，逃也似了离开了公寓。 水哗哗的从头浇到脚，氤氲的水汽让江疑更加难受，想到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和提出帮他时羞红的脸，他愈加心痒，万分想要和他的肌肤之亲，江疑狠狠的揪着头发赶走自己的这个龌龊念头，心一横将水温调成了冷水，大冬天的本来就冷，冷水碰到皮肤，刺激的他浑身发颤，心里却渐渐平复了，冲了大概四五十分钟的冷水澡，他才完全恢复，等擦干水换了衣服出来，周奇已经不在了，他既松了口气又一阵失望。 由于冲了冷水，当晚江疑便发烧了，胡乱地吃了些感冒药和退烧药，早早睡去，但一晚上梦靥缠绕，他梦见他强迫了周奇，周奇愤怒地推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一边痛苦地指责他恶心，痛哭着说再也不要看见他了。这一晚睡得不踏实，起来时一身冷汗，被子也被浸湿了。 脑海里现实与虚幻交织，江疑心惊地揉了揉眉心，周一还是得去上班，也能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个星期后感冒终于好了，而这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见过周奇，也没有互发过一条消息。 江疑回想起了自己急火攻心时的口不择言，心里一阵后悔，周奇该是多么难过，想到这里，他的心也一阵疼痛，可是打开手机几欲发消息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而他也不知道周奇是否还愿意再见他，是否愿意听他说话。 思想斗争了一个下午，晚上的时候江疑终于发出了一条消息：“吃饭了吗？” 江疑盯着手机屏幕，害怕错过消息，可是长久的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后却没有等来一个字。他不死心，追发了一条：“没吃的话要不要一起？” 依旧没有回复。 “在忙吗。” 他不甘心的等着，继续发送：“那等忙完之后回复我吧。” 他等了一个晚上，始终没有周奇的任何回复，江疑痛苦地抓着手机，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剜心般的难受，一整个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上课板书都出了好几次的错误被学生纠正，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的课上完，一下课便直奔周奇的宿舍楼，他决定当面道歉，恳求他的原谅。 刚到楼下，便碰到赵一响，对方拿着一沓资料兴高采烈地冲他挥手打招呼：“江老师！你来找周奇？” 江疑本来只想点头示意一下，并不想和他多做停留，但是却不由自主顿住了脚步，点点头：“嗯，你找他有事吗，我可以帮你带话。” “好啊。”赵一响很爽快，双手递过来手里的资料，笑道：“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拿给周奇，我就懒得上楼了。” 江疑迅速瞥了一眼，大致是英国交换生的申请资料，心下一沉，挑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我和周奇打算参加这个4 4的项目，去英国交换四年，毕业的时候可以拿双学位证书。” “你们已经申请了？” “还没呢，这不是学院的宣讲资料嘛，我拿给他详细的了解一下，然后再决定填不填申请表格。” 江疑正了神色，淡淡地应道：“好，知道了，我拿给他吧。” “谢谢你江老师。”赵一响摆摆手，“那我就先走了。” 周奇宿舍的门虚掩着，江疑在门口敲了两声，不一会儿就有人开了门，他的舍友见了他立马笑眯眯地冲里面叫道：“周奇，找你的。”随即让江疑进来了。 周奇的床位在最里面的角落，他起身看见来的人是江疑，眼底闪过明显的一惊，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这个。”江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楼下碰见赵一响了，让我带给你的。” 看清楚资料，他明显有轻微的慌张，迅速接过去转身放进了抽屉，再回转身时已经调整好了神态，眉眼轻顺道：“谢谢。” 客气又疏离的态度让江疑皱紧了眉头，半晌才压制住难受，笑了笑：“没事。” “还有什么事吗？”见他还站在原地，周奇温顺的抬眼看着他，礼貌地问道。 宿舍里很安静，其他舍友都在，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江疑轻吸了一口气，恳求似地看着他：“我们出去说？” 谁知周奇却撇开了目光，江疑心里一咯噔，如坠冰窟，只听他依旧声音轻轻的：“我还有报告要写。” “就一会儿。”江疑再次压低了声音央求。 空气中再次是尴尬的沉默，舍友们也都不敢出声打断着宁静。过了好一会儿，周奇才闷声妥协似的应道：“好吧。”然后跟着江疑来到了楼梯间。 “阿奇，那天的事，是我错了，对不起。”江疑不愿回顾那天的不堪，狠了狠心，直直的看着他低声说道。 “没事。”周奇眼神躲闪，似乎也不愿意回顾，迅速说道。 “我说的，不是真心话。”江疑苦涩的说道，“你不要往心里去。” 周奇低着头，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句：“嗯。” 听他语气飘忽，江疑知道不过是应付自己，实际上还是介怀，苦恼地笑了：“我当时根本没有思考，话没经脑子...” “没事了，江老师，我不生气。”周奇打断了他，轻声说道，“我说过的，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停顿片刻，少年继续说道：“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江疑愣在了原地，试图揣度他话里的真实意味，但是却看不透他的目光，半信半疑的点点头，松气般的说：“好。” “那我回宿舍了。”周奇试探性地看了他一眼，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江疑想起来赶紧叫住了他，不确定地问道，“你要出国？” 周奇顿住脚步，盯着自己的脚尖：“还在考虑。” “你...”江疑吸了口气，声音晦涩，“那你为什么没和我说。” “我还没考虑好，考虑好了我会和你说的。”周奇转过了身，眼神里满是迟疑。 “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奇就再也不会跟他分享他的生活，每次都是直接告诉他决定，上次去实习是这样，这次要出国，这么大的事，还是这样，江疑叹了口气，“我的意思，你可以和我商量的。” “你不想我去吗？”周奇盯着他，语气里对这件事却好像无足轻重，似乎去不去都无所谓。 江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误会了周奇以为自己是要干涉他的决定，静默片刻摇摇头勉强笑道：“去吧，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只要是你的梦想，我都支持。” “出国对你有好处，你考虑好了就去吧。”江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着，不待他反应便先他一步打开安全门离开了楼梯间。 寒假结束，周奇递交了申请，江疑知道消息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笑了笑鼓励他，说他一定能够如愿申请上这个项目，同时也开始帮他着手准备雅思考试，报了培训班，然后抽空待他去办理了护照。 周奇的申请结果确定后，江疑才在一次回父母家吃饭的空隙随口提了一声，父亲反应淡定，说是一件好事情，出去长见识，倒是母亲反应比较激励：“什么？奇奇要出国了？” “嗯。”江疑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应道。 “你怎么不早说。”高玉容不满意地斜了他一眼，碎碎念道，“要去那么久，去那么远，这孩子不知道能不能习惯啊，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我想想就觉得担心。” “还有赵一响，不算一个人。”江疑淡淡地说道。 “朋友怎么能跟家人比呢？能有家人体贴？”高玉荣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来什么，幽幽地住了口，“他出去也挺好的，不在跟前，也能够尽早断了你的念头。” “只求他自己在外面能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高玉容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慈爱。 见江疑没有任何反应，末了她又试探地问道：“你现在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江疑装作不明白。 “对周奇，你怎么想的。”高玉容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她不明白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会对另外一个男孩儿感兴趣，还是他从小带大的一个孩子，可是江疑毕竟是他的儿子，儿子难受她作母亲的同样心如刀绞。 “还能怎么想。”江疑笑着，坦坦荡荡地说道，“我希望他开心，希望他平安，希望他追逐自己的人生，顺利又热烈。” 末了，他低声补充道：“而我，只要能在一旁的角落看着就行了。”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再加上熟知自己的孩子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父母早已经平静了，对此高玉容欣慰又心疼，笑了笑：“行了，趁他出去前，多叫他回家吃饭，国外的伙食肯定是要吃不习惯的。” “这不还有一年才出去吗，急什么。”江疑忍着心底的酸涩，半开玩笑道。 “一年不也是一溜烟的事情。”高玉容啧啧嘴感慨道。 江疑和周奇闹的别扭在确定他要出国后就慢慢恢复了正常，他甚至半开玩笑提出了让周奇剩下的学期都搬回公寓来住，毕竟出去了想念家可就不像现在那么容易说回来就回来的了，但周奇婉言拒绝了，他担心越是跟江疑相处，自己到时候越是没办法离开他。 虽然没有搬回家，但是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每个周末，江疑几乎都会带周奇回父母家一块儿吃个午餐或者晚餐，平常在学校也会一个星期内有个两三天一起去吃食堂。 周奇大四的除夕夜，也是临行前的最后一个春节，江疑和林霜两家人又去了郊区别墅过年，大家都很开心，两家人其乐融融，时光就好像回到了周奇刚来时的第一个春节，可是在江疑和周奇看来，一切又都是那么的不同了，不仅是少年拔高的身材和渐趋成熟的相貌，不仅是心底心底产生改变的感情，更是如今将要面临的分别。 除夕夜，江疑喝了点酒有些微熏，但是意识清晰，在众人都休息后，本来酒精应该助眠，他却一直睡不着，索性起来在房子里溜达，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周奇的房门口，试探性地转了转把手，门没锁，他轻轻地进去了，久久地停留在男孩的床边，看着他沉沉的睡颜，月光洒下来，他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晚上，孩子会怕黑的想要他一起睡，而现在他长大了，从男孩慢慢长成了男人，江疑摇摇头心底一声叹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周奇翻了个身，将被子掀起了一角，江疑上前小心的替他重新盖好被子，掖好背角，这才转身离开。 正如高玉容说的，时间过得飞快，一年的时间也是弹指瞬间，在一起相处的日子总嫌短，剩下的一个学期两人倒是挺和谐，再没有闹过不愉快，彼此都小心翼翼地珍惜时光。出国的这一天飘然而来，甚至没有等过完生日周奇就登上了飞往异国他乡的飞机。 众人去机场送他，林霜一家、高玉容夫妻、张铭宇和江疑一共7个人，队伍浩浩荡荡的，尤其高玉容眼泪婆娑，一直拉着周奇的手不舍地松开，反观赵一响这边就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父母下午有事，将儿子放在机场外叮嘱几句就匆匆走了，惹得赵一响半是羡慕半是打趣：“周奇，看这架势你今天还能上飞机吗？感觉他们恨不得把你打包带走。” 周奇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江疑见状赶紧打断了母亲的絮絮念：“好了妈，阿奇他不小了，能照顾好自己的，对吧？”他使了个眼色，周奇立马笑着应道：“对伯母，您别担心了，我到了第一时间跟您打电话。” “好，乖孩子。”高玉容不舍地松开他，让他和赵一响去办理值机。 周奇先去排队，江疑立即趁大家不注意将赵一响叫到了身边，低沉地说道：“照顾好周奇。” 赵一响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江疑一挑眉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不是喜欢他么，那就照顾好他，别让他受到伤害。” 赵一响连忙如捣蒜泥似地点头，笑道：“这是自然的。”他顿了片刻，有些犹豫地皱了皱眉道：“江老师，但是关于周奇，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你...虽然我挺不想的，但是他...” “什么？”江疑紧张地看着他。 柜台人不多，没有长队，很快就到了周奇，他办理好后回头看赵一响没跟上来，立即叫他，被他一打段，赵一响匆匆应了一声便拖着箱子去值机柜台，留江疑一个人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江老师跟你说什么？”周奇疑惑地看着赵一响，不安地问道。 “没什么，让我们照顾好自己。”为了不增加朋友的心里负担，赵一响连忙随口说道。 “噢。”周奇点点头，不再追问。 两人很快便办理好了行李托运，拿着登机牌准备去过安检然后好去登机口候机。 众人又一起来到了安检处，这里便要真正分别了。林霜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早就比她还高的周奇的肩膀，欣慰的说道：“好好学习啊，记得给我寄漂亮的明信片。” “好，林霜姐，我会的。”周奇温顺地点点头笑道，说着余光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最边上的江疑。 “别只给姐姐啊，哥哥也要。”张铭宇打趣地看着周奇。 周奇被逗笑了：“好，我都会寄的。” “好好照顾自己，别太辛苦，学习要，身体也要。”高玉容继续叮嘱。 “注意安全，在外面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江国舟也跟着叮嘱。 “还可以多交些新朋友，开阔自己的视野，多跟我们分享分享。”高玉琴和林友笑着搭话。 “嗯，我知道了伯母伯母。” 江疑站在众人的最边上，看着被环绕的周奇，以及站在他身边的赵一响，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只觉这些年就像一场梦，他只是一个看客和过客，正黯然神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来到了他的身边，出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江老师。” “嗯？”江疑反应过来，轻轻地皱着眉。 “我走了。”少年温顺的眉眼看着他，仿佛一切愁云都被吹散了，可是只一瞬他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处，勉强笑了笑，道：“好，一切顺利，到了知会一声。” “嗯。” “再见。”少年再次率先出声。 江疑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人看进心里，半晌也轻轻应道：“再见。” 看着两人转身进安检，直到消失在视线里，众人才慢慢往回走。一路上江疑没再说话，他走在众人的最后面，眼底泛起了一阵湿意，告别的情绪来的缓慢却猛烈，余波而又如此深远，以至于他当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将要在无尽的思念里度过多少个日日夜夜。 第63章 第63章 时光太匆匆，还来不及细品，他的小朋友就已经长大远走高飞，去追寻自己的梦想过自己的人生了。 送走了周奇，江疑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弄丢了什么东西，他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偶尔去张铭宇的公司露露脸，好歹是合伙人，总之他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不会太想那个人了，但去了几次后他发现公司也不需要他，张铭宇将它运转得井井有条，他去了也是多余的人，不过是在办公室和张铭宇喝喝茶罢了，于是便不再去了。张铭宇打趣江疑说他就像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守空房的小媳妇，江疑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北京入了秋，全市的银杏树都黄了，过去在他看来都是很美的，现在走在街上只觉得满眼寂寥，风萧萧吹过，一直冷到了心底。这天他刚下课，去食堂吃饭的路上，一片枫叶飘飘然落在他的肩膀上，不禁就想到了周奇，他很想发消息给他，却犹豫了片刻最终忍住，害怕自己会打扰对方。 唐瑶的表弟向计算机系投递了简历，最终还是成功应聘跟江疑成了同事，对于上次的事情他似乎一点不知情，纳闷为何江疑在办公室总是疏远他，虽然他能够受任跟江疑没有关系，但还是表示感激，几次跟江疑表示友好，午间邀请他一起去吃饭，都被江疑面无表情的拒绝了。江疑也清楚了他跟那件事没关系，但心理上还是膈应，每次含糊过去，言谈间了解到唐瑶又回美国了。别人说话时他静静地听着，外界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他的心早已经跟着另一个人飞走了。 这天周末张铭宇约江疑去余乐那儿喝酒，周奇走后好朋友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不懂江疑内心的真实心思，但是江疑过去是那么一个爱笑又活跃的人，如今却变得这么安静沉闷，眉头似乎永远无法舒解，即便跟他开玩笑的时候，也似乎总是心不在焉，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你到底怎么了？”张铭宇将一杯鸡尾酒推到他面前，认真地问道，“越来越不像你了。” “哪里不像了？”江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装作没听懂，开口却是声音低沉沙哑，“你老眼昏花了？” “别开玩笑了，说真的，你有啥心事？”张铭宇白了他一眼摇摇头，一脸的关切。 “没事。”江疑抿了一口杯中液体，笑得依旧轻松。 “跟我还见外。” “真没事。” “你想周奇？” 江疑一愣，没说话，像是怕被发现秘密似的，只听张铭宇再次哈哈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江疑你真的婆婆妈妈的，跟个老妈子似的，周奇那么大个人了不会照顾自己？这还不是你亲儿子呢，你说你以后要是自己有孩子了，孩子长大飞走了你不得更加难受躲起来一个人掉眼泪啊。”张铭宇笑得前仰后翻的，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从来没发现你这么多愁善感啊。” “......”江疑嘴角抽了抽，默默地说道：“闭嘴。” “行行行。”张铭宇哈哈笑着，语调轻松极力带动他的情绪，“不开玩笑了，你别想太多了，惆怅易催人老，你别未老先衰了。” “...” “怎么样，周奇在那边习惯吗。” “还行吧。”江疑并不太清楚，很少很少会收到他的一条消息，即便收到了也是很简单的说明一下学习情况以及吃饭和天气一类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好像除了这些话也没什么话可说，江疑心里纵有千言万语，终是无法说出口，江疑是，周奇又何尝不是，听见彼此的声音，只会徒劳的增加想念罢了，他不主动，周奇就更不主动了，所以没有坏消息便是好消息吧。 “那不就行喽。”张铭宇耸耸肩不以为意，随口提议，“你要实在想他等过年放假了过去看他呗，还能顺便度个假。” “...嗯。”江疑心里一动，轻轻点了点头。 “行了，开心点，孩子是去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了。” “嗯。” “下周末我公司去河北团建，你一起？” “不去。”江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走呗，你一个人在家宅着也没意思，把林霜一起叫上。” “不去，你们去吧。”江疑语气坚定，张铭宇便也不再强求了。 入冬了，北京下了第一场雪，雪花飘飘扬扬但不大，落在地上薄薄的一层，江疑晚上下班回公寓，在楼下草坪里捏了两个巴掌大的小雪人，他拍了照想发给周奇，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无聊又默默删掉了，长久不联系的两个人，即便过去再亲密，可是等到想分享什么的时候总觉得太突兀，不合适。 第二天去上班，江疑看到车库里的那辆新车已经落了一层灰，从什么时候开始没再管过它了，这辆车周奇才试开过两次，钥匙又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他一阵心酸扭开视线上了自己的车。 外面雪已经化了，用不着目光搜寻就知道两个小雪人早已经化作一滩水，消逝的了无形状。江疑心想，有些东西他注定留不住、抓不住，何必执着呢。他紧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况，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连油门也不敢踩到底了，生怕打滑出了问题，一路上开的小心翼翼，他苦笑着摇摇头，暗自叹了口气，张铭宇说得对他确实不像自己了。 早晨八点的校园，已然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路上同学们都在急匆匆地往教室走，赶着去上早课，江疑理了理围巾，挡住呼啸的北风，这些人喧嚣的人群里，再不会让他偶遇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圣诞节周奇给大家寄了明信片，却独独没有江疑的，他心底叹了口气，失落又无奈，拿着他寄给自己父母的那一张，反反复复用手指临摹上面方正有力的字迹，试图想象出周奇拿笔时的姿势和表情，他的字很端正，是很板正的楷书，就像他本人一样乖巧。 高玉容夫妻俩也疑惑，对于没有给江疑感到奇怪，试探地问道：“江疑，奇奇他跟你闹别扭了？” 江疑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想了想又老老实实地说：“别扭一直在吧。” “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了？”高玉容十分担心，皱紧了眉毛。 “这个应该是不知道的，只有你们知道。”江疑不假思索地说，这一点他十分肯定，他一直都有注意保持距离，注意着分寸，只是没想到这分寸两人越来越远。 “那就奇怪了，可能寄丢了？这个小卡片也不太好寄。” “可能吧。”江疑紧紧地捏着那张小小的明信片，轻轻叹了口气。 元旦的时候，张铭宇宣布了一条半年来唯一让他吃惊的消息，此时林霜已经被调去广州分公司长期驻守工作了，已经离开了一个月，元旦假期才三天懒得折腾便没有回北京，于是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吃晚饭。 刚见面张铭宇便一脸笑意，高兴地对他挤眼：“好消息好消息，兄弟我又脱单了。” “才两个月不见挺迅速的。”江疑淡淡地应道，一开始并没有多大反应。 “两个月可以干很多事情了好吗。” 江疑不再反驳，半开玩笑地问道：“林霜？” “什么呀，别乱说。”张铭宇急了，连忙打断，随即语气里带上了欣赏之意，“我们公司新来的产品经理，还是我亲自面试的，漂亮又干练。” 江疑皱了皱眉，还是忍住了，笑着打趣：“你这是面试员工还是面试对象啊，玩办公室恋情？” “我公司又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把事情做好就行了。”张铭宇耸耸肩不以为然，“还有，我们不是玩，认真的”。 “林霜呢？她知道吗？”江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张铭宇一顿，半晌才说：“知道，刚在一起我就告诉她了。” “哦。”江疑点点头，似乎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手，追问道，“你对林霜到底怎么想的？” 沉默片刻，张铭宇淡然地笑了：“......朋友啊，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你不喜欢她么。” 再次短暂的沉默，而沉默等同于承认，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张铭宇没有直接回答，故意岔开反问道：“友情比爱情长久，做一辈子朋友不是更么？” “你们开心就好。”江疑无奈地摇摇头。 新年又要临近，江疑忍不住感慨，从前小时候总是盼望着过年，因为不常聚的亲朋好友们这时候总是会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而一年又是如此长，总是盼了很久很久，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才能迎来一次春节，现在却只觉得怎么一晃又要过年了，想见的人不在身边，过年也没了意思。 高玉容夫妻叫见学校放假了便叫他回家住，担心他一个人在公寓呆着无聊，也怕他容易胡思乱想，儿子的消沉两个长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但是江疑拒绝了，说等除夕再回家，自己想一个人静静，不过年夜饭肯定是要跟他们一块儿吃的，让他们不用担心。 春节只有两三天了，帝都马路上的车流量少了很多，很多外来人口都回家过年，这儿宛然成了一座空城，孤零零的街道上满是孤零零光秃秃的树，行人无几，江疑想到周奇一个人在外过年，顿时一阵艰涩，他会感到孤独吗？但是有赵一响在身边应该不会吧？他跟赵一响在一起了吗？两人应该早已经互通心意了吧。 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杂念甩出去，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连续剧，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打开了旅行软件，下意识搜索了最近的去伦敦的机票。 还有余票，江疑算了一下时间，最近的班机就在除夕的早上八点，到达的时间则是伦敦那边的中午，正好国内春晚开播的时候，他脑海里闪现了张铭宇随口说的那句让他过年去看看他，江疑心底产生了动摇，犹豫着要不要买票，可是又答应了陪父母吃年夜饭，内心一阵纠结。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夏天时办的签证，一直没去，不知道过期了没有，暗道要是没过期那就去，过期了的话那便就是天意了，他一边在心里下着赌注，一边赶忙去卧室的柜子里翻找，护照压在一堆资料的最下面，他紧张又急切地翻看起来，心想若是过期了，那便是老天也要断了他想周奇的念头。 胡乱地翻着，翻了好多页才找到贴着英国签证的那一页，江疑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查看，看到有效期的时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有半个月就不能入境了。他靠着柜子坐在地上轻轻地笑了，立马拿起手机买了票。 想到即将可以见到周奇，江疑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他既担心又期待，担心自己的出现对于他来说是困扰。 除夕这天天还不亮，江疑便驱车来到了机场，他只呆一天，第二天就返航了，所以没带什么行李，想着只要见周奇一面就好，能跟他一起吃个饭就满足了。担心自己去英国找周奇会让父母反应过激，于是直到起飞前才给父母发了条短信，向他们表示了歉意。 一晚上没睡好，在飞机上江疑倒是沉沉地睡着了，十二小时的飞行，落地时眼前已经换了一片场景。 昨天的北京阳光万里，这里虽然正值正午，却不愧是世界雾都，机舱外面一阵雾雨迷蒙，天气阴沉沉的，视觉上的感官像是到了下午四五点。 江疑一阵恍惚，激动的心情受这天气影响，顿时恢复了平静与理智，开始后悔自己会不会太冲动了，手机恢复了信号，显示有几个遗漏的来电，还有一条短信，高玉容发来的，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反应，只是叫他注意安全，替他们向周奇问好。 过了海关出了机场，江疑打了一辆Uber，直奔伦敦大学学院的医学院大楼，司机是个黑人师傅，得知他来自中国，用不熟练的中文热情地祝他新年快乐，一路上主动搭话找他聊天。 司机用英文问他是UCL的学生吗，江疑笑着摇了摇头，说自己只是去找人的。 “girlfriend？”司机来了兴趣，一脸的八卦。 “No.”江疑苦笑着继续摇头，他该怎么解释，周奇算他什么呢？心里一阵思索，他们没有亲缘关系，算不得他的哥哥，周奇既也不是他真正的学生，算不得他的老师，虽然办了法律证明，是他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可周奇他早就过了十八岁，监护也就失效了，所以...他们好像称不上任何一种关系，想不到合适的介绍，江疑索性皱着眉头闭了嘴。 “Oh, I see, then he’s your boyfriend.”司机师傅见他一脸沉思状，顿时露出了一脸了然的神情，很自然地笑道，“Don''t be shy, it’s verymon in England.” 江疑叹了口气，苦涩地答道：“No, he’s not my boyfriend, but one thing you are right, I indeed like him.” 江疑扭过头，看着车窗一闪而过的英伦建筑，远处的大本钟和伦敦眼渐渐出现在视野里，轻声说道：“I really really like him, but he...he doesn’t like me.” “Sorry.”听他这么一说，司机立马露出了同情的眼光，立即安慰，“But cheer up man. It doesn''t matter, there are many people in the world, some day you’ll finally meet someone who you like and also likes you.” 江疑知道对方是好意，但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再不会喜欢除了周奇以外的任何人了，他不是没有做过尝试，可惜没有用，他想要的，只有周奇一个人。 司机继续找着话题聊天，但江疑都兴致缺缺，回答的心不在焉。 刚过了圣诞假期，学生们已经重新开学了，校园里车不让进，司机将车停在了最近的大门口。 “Here we are.”下车前司机愉快的跟他挥了挥手，“It’s very nice to meet you, have a nice day!” “thanks, you too.”江疑礼貌地笑了笑。 他核对过周奇的课表，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医科学院的大楼里上课，他跟着地图导航开始慢慢探索，江疑的亚洲人面孔在形形色色的白种人里本就突出，再加上他身材修长，和欧洲人的身高不相上下，长得还很漂亮出色，所以在人群里更加显眼了，一路上不少学生冲他投来好奇的眼光，还笑着主动打招呼，见他对着手机导航转悠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江疑爽快地接受了，由一个经济系的学生带着前往，很顺利地便找到了目的地，道了谢等在门口，他犹豫地拿出手机，心想还是要告诉他一声自己来了，否则贸然出现有些尴尬。 他站在路旁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们，心里拿不定主意，况且也要下课了，这会儿才告诉他岂不是更加突然，江疑有些懊悔，沿着大楼前的路来回走。 这是一幢很漂亮的建筑，若在平时他一定会停下来好好欣赏，再拿出相机拍几张照片，可是现在完全没有心思注意周遭的一切，只时不时地回头看着大门处，担心一不小心错过走出来的学生。 他一直拿不定主意，却已经到了下课时间，陆陆续续开始有学生出来，江疑慌忙躲在了一旁不起眼的角落，有一根柱子作遮蔽，里面出来的学生不容易察觉这里还有个人。 江疑深深地叹了口气，心突突地跳起来，此刻觉得自己就像做贼一样心虚，默默地打着退堂鼓，心想能看他一眼就好，看完他就离开。 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江疑密切地盯着他们，生怕漏掉了一个人，他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似乎被拉得无限长，不知道出来了多少学生，还是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出来的学生也逐渐稀稀拉拉，江疑有些失落的站着，却还是抱着一点希望死死地盯着大楼出入口。 又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江疑终于等到了他想了许久的人，等人真的出现，他怔愣在了原地，连心跳都被忘了两拍似的，随后才重新疯狂的跳动起来。只是远远地一瞥，但是熟悉的眉梢眼角却在他的心底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周奇手里抱着两本书正和赵一响以及两个金发男生一边说话一边出来了。 江疑的心底爆发出一阵电闪雷鸣，眼睛紧紧地跟随着，可是身体却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步，周奇穿着一身黑色的长大衣，围着一圈灰色的毛线围巾，遮挡了大半个下巴，半年不见，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碎发有些微微遮住眼睛，江疑在心里暗暗描摹着他的样子，很想冲上前去叫住他，跟他说他在这里，不是为了任何的理由来英国，只是为了他来的。 他想告诉他，他很想他。 无论周奇会怎么看他，无论他跟赵一响之间又怎么样，他只想告诉他一句，他很想他。 四个人说说笑笑走得很快，两分钟后留给江疑的便是背影了，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听见其中一个金发男生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同时周奇右手边的金发男生抬起胳膊随意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继续有说有笑，周奇没有闪避，这是关系不错的男生之间才有的姿势，江疑心道看来他适应得很不错，也交了一些新朋友。 但是首先涌出的感情不是欣慰，而是酸楚，看着周奇越走越远，那薄薄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视野里，江疑颓然的转身靠在了柱子上，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没有支点便要站不稳了。他应该为他感到高兴的，因为周奇他...再也不需要自己了，他已经完全可以独立，完全独立于他的生活之外。 就在江疑转身的刹那，周奇感觉有些怪怪的，似乎身后有谁在打量他，情不自禁地回了头，但是只看见来来往往的学生，并无异常。 “What''s wrong?”搭着他肩膀的金发男生不解地看着他，赵一响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现。 周奇转过身，轻微地摇着头淡淡淡地笑道：“Nothing.” 一行人兴致颇高的回了宿舍，周奇却始终闷闷的，表面与他们浅笑着，心里却想起了第一次和江疑在小杏村的春节，那时放着鞭炮，劈里啪啦热热闹闹，江疑害怕鞭炮声太大吓着他，替他捂住耳朵，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多少个春节里周奇都是那样跟爷爷放着鞭炮，又怎么会怕呢，周奇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上扬，同学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回忆，今天是除夕，异国他乡根本谈不上什么年味，照常上课照常实验。 他想爷爷了。他想江疑。很想很想。 不知道江老师现在在做什么？应该跟伯父伯母在家吃年夜饭吧。进了自己的房间，周奇放下书，看了眼时间，犹豫片刻立马给高玉容夫妻俩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得很快，高玉容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奇奇！下课了呀。” “嗯，伯父伯母，我刚下课回宿舍，新年快乐。”周奇抿着嘴角乖顺地说道，虽然已经22岁了，但是在夫妻俩的眼里还是刚来时候的半大小孩，对他总是无限宠溺。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夫妻俩开着免提高兴地一同应道，紧接着高玉容乐呵呵地叮嘱，“学校的伙食不好吃，你自己今天做些好吃的呀，今天过年呢，可不能随便对付两口。” 周奇笑了，应道：“好，我知道了伯母，我等会儿正准备和同学去超市买点菜，大家晚上一起做饭，吃个年夜饭。” “不错不错，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哦！不会做的菜打电话给我，伯母教你。” “好。”周奇忍俊不禁，乖巧地笑着。 他犹豫片刻，迟疑地问道：“伯母，江老师呢？”他很想听听江疑的声音，可是电话里他没有捕捉到，年夜饭的时间，江疑应该和他们在一起才对。 几乎是同时，高玉荣也问道：“奇奇，那江老师...？” 高玉容立即反应过来两人没见上面，不知道江疑心里在想些什么，既然他没有让周奇知道他过去看他了，便也替他打个掩护，连忙转移了话题，打着哈哈圆上自己的话头：“我正想问你给江老师打过电话了没有呢，他和你铭宇哥出去玩儿了。” “哦，他们去哪儿玩？”周奇心里一紧，虽然有所怀疑，但还是顺着话装作随意的问道。 “就在北京，说是带他见见铭宇的女朋友，林霜姐也一起，现在年轻人就爱跟年轻人一块儿玩，哪还顾得上我们这些老年人。”高玉容脑筋急转，不打草稿地一气说着，笑眯眯地赞许周奇，“也就我们奇奇懂事，下课了第一时间祝我们老两口新年快乐。”紧接着又换了严肃的口吻，故作生气地说：“不像江疑，连个电话都没打给我呢，发条短息说走就走了。”这后面两句倒是不假，一边说着，逐渐愤愤然。 “你等会儿给他打个电话？”高玉容调转了话头，试探地问道，“提醒他少喝点酒，我们说话他都不听的，就听你的。” 周奇不再怀疑，舒缓了眉心，连忙安慰，道：“好，我等会儿打个电话。” “真乖！江疑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双方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周奇犹豫片刻，拨通了江疑的号码，可是一阵忙音无法接听，提示说不在服务区，周奇感到一些纳闷，准备再打一个试试，但室友来敲门了，正是那两个金发男生，问他收拾好没有，大家准备出门去玛莎超市采购食材了，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两个男生都是第一次跟中国人一起过中国年，对此兴致盎然，跃跃欲试，周奇不好扫了同学的兴致，将手机放起来，跟他们出了门。 第64章 第64章 江疑离开了学校，沿着泰晤士河漫无目的地走着，下飞机前吃了一顿飞机餐，简简单单的几片面包和牛奶，这会儿早就饿了，可是他没有胃口，他走走停停，累了便在河畔的长凳上坐着发呆。 冬天的英国天黑的早，下午三四点就已经夜幕降临了，气温更加低了，江疑紧了紧衣领，脸有些冻得麻木了。手机提示音忽然在寂静的寒风中响起，江疑心底一颤立马拿出来查看，看到不是那个人后又泄了气。 高玉容发来的微信：“奇奇之前给我打电话了，你还没到吗？怎么没去见他。” 天气太冷，手指有些不灵活了，江疑活动了几下手指，费劲的打着字：“到了，见到了。”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江疑又立即补了一条：“他跟同学一块儿，我远远看了一眼。” “哦。”高玉容那边或许在斟酌怎么回复，过了半晌又来了一条：“到都到了，那怎么不上去打个招呼？奇奇提到你了，见到你他应该是高兴的吧。” 江疑一阵苦笑，继续打字：“还是不打扰了，他跟同学挺好的。” “那是明天回来？” “嗯。” “我跟你爸去机场接你。” “好。”江疑顿了顿，又发道：“谢谢妈。” “傻孩子，说什么谢谢。”消息回复的很快，江疑顿时湿了眼眶，在大街上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努力憋了回去。他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云太黑，今夜没有月亮。 他不知道又坐了多久，远处天边忽然传来一声炸响，五彩的烟花伴随着那一声四散开来，点亮了远处的黑暗。第一声之后，断断续续的烟花四下里陆陆续续地绽放开了，规模虽然不大，但是间或一阵，倒也有些中国年的意味了。 绽放的烟花下，江疑再次拿出了手机，犹豫片刻点进了周奇的聊天框：“新年快乐。” 几乎是同时，他刚点击发送便收到了对面发来的：“江老师，新年快乐。” 此时一道烟花闪过天边，伴随着他的心跳炸开了，江疑平静的心再次起了层层波澜，拿着手机看着几个字，明明是没有温度的文字却让他瞬间不冷了。 “吃饭了吗？”江疑颤颤巍巍的敲着文字。 “嗯，晚上室友们一起吃了年夜饭。” 对面等了片刻才继续发到：“伯母让我跟你说一声，说少喝点酒。” 又顿了片刻迅速发来一条：“最好不喝，伤身。” “好。”江疑吸了口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沉默地敲打着手机屏幕：“你去跟室友们玩儿吧，但别太晚，早点休息。” 过了许久才等来回复，只有一个字：“嗯。” 聊天终止，江疑看着手机屏幕由亮到暗再到熄灭，烟花不知何时又陆陆续续没有了，他一直在河畔坐到夜深人静，才起身打算去最近的酒店订一间房睡觉，站起来时脚都冻僵了，差点把自己绊倒，好在迅速把住了长凳靠背。 周奇傍晚跟赵一响还有室友们在餐厅吃过年夜饭，便找了个借口早早地离开了他们的聚会，他谎称头痛想先回房休息，赵一响连忙担心地询问他要不要紧，说可以陪他，被他好意拒绝了。 他离开后却没有回房间，而是径直出了宿舍公寓大楼，一路随意地走着，他心里有些憋闷，吹一吹外面冷洌的风倒好了许多。 他一路走到了泰晤士河畔，河两岸流光溢彩，但是风也更大，吹起波涛滚滚，周奇盯着黑色的水面入了神，水面倒映的路灯跟着水浪阵阵波动，只觉得一阵眩晕，他连忙靠着护栏坐在了地上，背后盘旋在河面上的海鸥的叫声、水花声、呼呼的风声不断，声声入耳，可他脑子里只有江疑一声声的“阿奇”一直在叫着他。 “Are you OK ?”一个路人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他面前，呼唤了他好几声，周奇才惊醒般的茫然地抬起头，是一个金色长发的陌生女人，他疑惑地问道：“Yes？”但是紧接着反应过来立马有礼貌地笑了笑：“Oh Yes, I’m OK. Just a little tired.” 女人紧张的脸舒缓了，小心的打量着他苍白的脸：“Do you need help?” “No, no, thank you.”周奇连忙摇头，“I just need a little rest.” “Okay.”女人点点头，临走前又笑眯眯地叮嘱了一句，“Don''t catch a cold now ---- it''s a bit of a cold one today! Bye~” “Thank you, bye.”周奇点点头。 陌生人善意的问候让他的情绪轻松了一些，周奇小坐了一会儿扶着栏杆站起来，俯身趴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吹风。一束烟花砰的在远处炸开，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一朵漂亮的星星闪闪的烟花从他的眼底闪过，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在想的人，此刻，就在这条河遥遥相望的对岸，跟他一起抬起了头，看着这炸开的短暂绚丽出神。 第二天一早，江疑去当地有名的巧克力店给父母带了一些伴手礼，便直接打车前往机场。有时候人和人的缘分如此的奇妙，陌生人三番两次遇见，想见的人却偏偏不给见，江疑看到车窗摇下，又是昨天从机场送他去学校的那个黑人师傅来接他去机场，不禁有些无奈的感慨。 司机也一眼认出了他，很是激动，爽朗的打着招呼，江疑露出标致的笑容跟他示意，放好东西上了车。 得知他就要回中国了，司机十分震惊，表示他昨天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江疑淡淡的笑了笑说已经见到了想见的人，所以也该走了。司机笑得很明朗，不再继续追问结果，问了一声他的航班时间，看时间还早，便提议带他在伦敦市中心转一圈，江疑没否决，点点头默认了。 今天的雾散开了些，隐隐有些太阳晃子，江疑不禁有些气馁，生出了一些“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的心酸，又一边暗道自己一个工科生怎么越来越多愁善感了。他听司机介绍着窗外一个一个的著名景点，大本钟、伦敦眼、塔桥、白金汉宫、大英博物馆、碎片大厦等等...他小时候跟父母来过一次，并没有觉得有太大变化，还是印象里的样子。 下车的时候，司机说有缘，就不收他的车费了，况且是他自己提议要带江疑逛一逛市区的，绕了路，再收多余的车费有些不合适。江疑拗不过，便多给他一些小费，司机推辞两下爽朗接受了，祝他回国一切顺利，并祝他早日遇上互相喜欢的那个人。 江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了谢，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异国风情的伦敦市，信步进了机场大厅。 假期结束，生活又变成了家和学校两点一线，陷入一片毫无波澜的沉寂。江疑在家无聊的时候就翻看以前周奇看过的书，他的生活用品基本上都带走了，但是一柜子的书带不走，所以都留了下来，成了江疑唯一能够睹物思人的媒介，有时候周奇会在书业的空白处写一些随想和感受，江疑看着那些端正的小字，试图窥探进他的内心世界，这成了他最有趣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暑假周奇没回来，他告诉大家要跟同学一起去冰岛做义工，除了江疑，所有人替他高兴，一边叮嘱他注意安全一边让他玩的开心。 一晃又是春节，江疑希望他能回来一起过年，可是春节的时候他早已开了学，时间总是在错过，而周奇有假期的时候却被各种活动填满着，兼职、志愿者、科研、讲座、游学、旅游...不知是他刻意避开江疑还是真的没空回来，江疑不得而知。他既感到欣慰，周奇的世界一片五彩斑斓，充实美好，可也感到失落，他是周奇五彩世界不能融进去的黑白色。 又一个暑假周奇从欧洲各地寄来明信片和礼物给高玉容夫妻俩以及林霜，他兼职攒了些钱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旅游，圣诞假他又去了美洲，直到假期结束才返校，给高玉容夫妻打了电话报平安。 距离上次远远偷看来的那一眼已经过了两年多了，江疑凭着那偷来的一眼背影撑了两年多。书架上的书走马观花地看的差不多了，余下几本古诗词他一直兴致缺缺拖着没翻，相比较古诗词，他更喜欢读故事。于是他便重新翻出周奇曾经从小杏村寄来的信，那时候的字体还很稚嫩，歪歪扭扭，不知什么时候起字变得越来越漂亮，人也越长越大了。 江疑一遍遍地抚摸泛黄的纸张和有些褪色的字迹，有时看着看着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不是在读信，而是在读那个人。 这天他收拾书柜，不小心碰掉一本唐诗宋词，印象中好像有段时间周奇经常拿在手里捧读，他将书捡起来，依旧像例行公事似地随意翻了几下，诗词不像小说，没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一页一首小诗，一首几十个字，周遭是大量的留白，所以印刷字和手写字一目了然，江疑翻得极快，因为周奇没做什么笔记，书页都挺干净，当他失了兴趣准备合上书放回去时，忽然，一个被描黑的字映入了他的眼帘——“疑”，黑色水笔小心的沿着铅字一笔一划描上去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印刷时对字体进行了加粗。 江疑起初没在意，以为只是印刷的问题，但还是有些纳闷，心下一动皱着眉头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凡是“疑”字都被描粗了，他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了，急切地想要求证什么，从头到尾将书一页页仔细翻寻起来。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又疑瑶台镜，飞在白云端。”“欲道心下事，时人疑夜光。” “杨花满江来，疑是龙山雪。”“今朝开镜匣，疑是别逢人。”“不知春色早，疑是弄珠人。”“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雪英飞落近，疑是故人来。” “旧时亭下泪，疑与水长流”…… 这本诗词里包含“疑”的并不是很多，有的间隔几页出现一次，有的甚至间隔几十页才出现一次，但描摹的主人一个也没落下，似乎没在看书，全在找字了。 就在江疑看的快要不认识疑这个字了的时候，在一页诗词旁终于看到了一行小小的字，写在“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的旁边。 楷体小字写得十分漂亮：“但是春风吹到了我所在的荒凉，并在我荒芜的心里种下了一片繁花。”这里的“疑”字不仅被描摹了一遍，还在它的上方补了一个字——“江”，后面是四个小小的字，写的端正又谨慎——“我喜欢你。” 每一笔都在诉说着下笔之人的情。 江疑不可置信的站在了原地，脑海中轰的一声，长久以来自己对他的误会全然坍塌，往事不易察觉的细节走马灯似地一一浮现，周奇18岁生日醉酒那次说喜欢一个人，是自己？江疑后知后觉不敢相信的想着，他三番几次开口的试探是想告诉自己他喜欢的人是自己？而从他进大学后他在做什么？他在处处回避周奇，刻意拉开距离，还叫周奇搬回学校，随之周奇也开始保持了距离，是因为他以为自己知道了周奇对他的情感，以为他是为此而疏离他么？江疑脑子一片乱，一会儿狂喜一会儿懊悔，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期待，拿着书来回走着。 江疑感觉自己像坠入了云端，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一直以来自己喜欢的人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喜欢自己？他迫不及待地要去英国找周奇确认，却又担心贸然前往发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和误解。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被思念折磨得够苦了，他不想就这样放手让自己的小朋友越飞越远，他要把他找回来。 新办的签证还没有过期，江疑买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飞往英国，他凭着那个背影撑了两年，而现在他一刻都等不及了。 一直到落地，江疑整个人都是飘飘的，处于一种不真实的状态里，他混混沌沌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学校请假，他今天要矿工了，于是立马拨了国际电话临时性的通知了一声。 再次来到周奇的学校，江疑已经轻车熟路了，他顺利的找到了医学院，有几株樱花开了，为校园增添了几缕春色，等他在门口站定，才恍如惊醒般地审视了一眼自己所处的境遇。 一切安排的太迅速太冲动了，江疑冷静下来，平复了一下情绪，但是并不后悔，慢慢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响了一声便接通了，所有的平静在听到周奇声音的那一刻被全然打破，江疑的声音里夹杂着紧张、颤抖、压抑、激动和欣喜：“阿奇，我们见一面吧。” 电话里一阵静默，江疑以为对方掉了线，又颤颤巍巍地叫了他一声：“阿奇？” 良久，电话那一端的声音似乎也被他传染了，带着轻微的颤抖，压抑着全部的情绪，包含着害怕和对不好事情的惊恐，但最终还是努力镇定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一切都很好。”江疑急切地说道，听见电话那头似乎松了口气，“是我想见你。” 对方迟疑了片刻：“那我春假回国？” “等春假太久了，就现在。” 电话里再次没了声音，江疑忍住砰砰的心跳，他想象不出来电话那头周奇是如何的瞪大了眼睛，但他一心迫切的只想见他，催促道：“对，现在，我在医学院门口。” 电话那头的周奇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个消息，下意识地呆呆地跟着他重复：“现在...？医学院...？” “对，你们学校医学院的门口。” “你来英国了......？” “嗯，刚到。”江疑有些急不可耐，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恳求的意味，“我想见你，可以吗？” 电话里迟疑了两秒，周期匆匆应道：“等我。” 挂了电话，江疑松了口气，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了弧度，马上就能见到想见的人，喜悦大于紧张，这么多年他都等了，这一会儿却焦急万分，他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口，随时注意他会从哪个方向过来。 当一个身穿卡其色风衣的人闯入视线，江疑不受控制的心跳再次剧烈起来，周奇也看见了他，顿了一下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向他缓缓走来。 他当时正在和赵一响逛博物馆，接到电话连缘由都顾不上说就匆匆离开，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学校，下了车又是一路狂奔，直到看见江疑才立马放慢了速度，呼吸还没有喘匀，毫无防备的看见江疑出现在自己眼前，无尽的思念顿时涌上心头，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因为三年里他做了无数次这样的梦。 江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头发修理了一些，额前的碎发齐眉，露出了好看的眼睛，只是那双眼睛不似从前那般明亮，有些深沉和看不透的东西，脸更瘦削，棱角更分明了，散发着属于男人的成熟稳重的气息，只是有些太单薄了。 怔愣了两秒，江疑一阵心疼，急切地迎了上去，不管不顾的将人一把抱在了怀里，他太瘦了，比看起来的还要瘦，江疑感觉自己抱的都快是一把骨头，心底一阵痛惜。 周奇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失了神，呆滞了一会儿慌忙将他推开，不解地看着他。江疑心底一凉，仓惶地叫了一声：“阿奇...” “你太瘦了...”江疑盯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周奇避开了眼神接触，装作若无其事地扭开头：“江老师，你怎么来了。” 江疑满眼探究地盯着他，被他刚刚这一推似乎推清醒了，有些怀疑此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掩饰着失落和尴尬，勉强笑了笑，话到嘴边撒了个谎：“我...我来出差。” “哦...”周奇点点头，“你在这边呆多久？” “一周左右吧。” “那我没课的时候可以陪你四处逛逛。”周奇压着声音，淡淡的笑着，听不出他的情绪。 “好...好啊。” “那你等会儿还有事吗？” 江疑摇了摇头，听见他道：“去我宿舍坐坐？” “好。” “忘了问你吃饭了吗...？”两人转身，周奇忽然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去我那儿？” “你呢？” “我吃过了。” “我也吃过了。”江疑继续撒了个谎，两人并肩走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砰砰砰跳得他十分疲惫。 一路上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求证的话江疑一句也问不出口了。 “伯父伯母最近还好吗？” “他们很好。” “那...你呢？” “我？...还好...也不太好。”江疑吸了口气，略带苦涩的含混着说道，一边找时机应该怎么开口，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感情，可又怕他真的来迟了，他若是和赵一响或是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岂不是徒增困扰，他是不是应该让过去的就过去，从未说出口的话，过了时宜，那就不应该再说了。 “你生病了？”周奇明显脚步一顿，眼底闪过紧张，关切地看向他。 那双眼睛在深邃的黑沉中闪了闪片刻的光亮，江疑的心被狠狠揪住了，看来他还是在意我的么？连忙否认，打消他的担心：“没有，没有，我身体很好。” “哦——”周奇稍稍拉长了语调，似乎是悄悄松了口气，恢复了正常随意的问道：“那是工作上怎么了吗？” “不是...”江疑狠了狠心，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喜欢一个人，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他极力想捕捉对方的神色，企图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证明对方还是在意他的，可是周奇听见却是只是很平静的笑了笑，甚至开起了玩笑：“江老师终于遇见喜欢的人了？” “对。” “那恭喜江老师了。” 江疑想继续等他的反应，却见周奇笑容正常，往前走了几步，回转身乖顺的叫道：“到了，就是这里，我们上去吧。” 话被打断，江疑不好再续上，而周奇看起来是如此的平静，他怀疑他的喜欢真的已经过了期。 “房间比较小，江老师你随便坐吧。”周奇慌忙抓起椅子上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衣物，腼腆地笑了笑。 这是一个五人间的套房，但每个人都有独立的卧室和卫生间，大家共用一个厨房。周奇的房间很简单，站在门口就一览无余，靠墙一套书桌椅，一个衣柜，旁边是一张单人床，角角落落堆满了书。 江疑点点头，在书桌边的刚被腾干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思绪翻滚，难受地无以复加，却还是依旧维持着笑意，不死心的追问道：“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什么？”周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说，你不好奇我喜欢的人是谁么。”江疑继续盯着他，不错过任何一个微表情。 “江老师喜欢的人肯定很优秀。”周奇露出了乖巧的笑容，继续收拾衣服，将其塞进柜子里，只留下一个背影，声音却是若无其事的，“等你们在一起我不就知道啦，反正不管是谁，我都替你高兴。” “你为什么要替我高兴？” “自然是我现在长大了，完全不用你操心了，你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周奇乖巧地看着他，房间只有一把椅子，于是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觉得照顾你是负担...” “我知道。”周奇真挚地点点头，表示毫不怀疑他所说的话，顿了片刻才抬起头笑道，“但是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其实说回来你应该早就开始新生活的，还是因为我，不是吗？” 江疑沉默地看着他，思索他所说的新生活是什么意思。 正要说话，狭小的房间却被人推门而入，赵一响急急忙忙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周奇，你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还走的那么匆忙，出啥事了？”他说着很自然地将外套挂在了门后的衣帽钩上。 “噢，没事...是江...” “江老师，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太突然了，吓我一跳！”赵一响回转身来，猛地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是江疑，而后者正皱着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江老师来出差。” “噢，来多久呀？我们有空可以陪江老师去逛逛，伦敦还是挺有意思的，只是下雨的话就不好玩儿了。” “一个星期。”周奇再次替他答话。 江疑不悦地盯着他，只见赵一响很自然的走到周奇的身边，挨着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笑的大大咧咧，递过去一个精致的半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是一小块蛋糕：“喏，你爱吃的提拉米苏，路过看到顺便给你带了一盒。” 周奇接了过去，轻轻笑了笑：“谢谢，正好当下午茶。” “可惜我不知道江老师在这里，只买你的一份。”赵一响说着冲江疑露出抱歉的一笑，在江疑看来是如此扎眼，二人之间似乎很亲密，所以他还是来迟了么？ “没事，我不爱吃蛋糕。” 赵一响大剌剌地应和：“巧了哈哈，我也不喜欢甜食，但是周奇喜欢，所以每次路过还是回去买一份。”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像是朝江疑的心上扎刺，他有些坐不住了，急匆匆地起身：“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周奇显然也是一惊，错愕地跟着起身：“就...要走了？不一起吃晚饭了吗？” “不了。”江疑摇摇头，“我忘了还有个会要开，晚上跟同事们吃。” “那...你住哪里？我空的时候可以去找你。” 江疑被问得一愣，他来的匆忙哪里定了酒店，只好支吾着：“我记不住那名字，回头发你。” 周奇没有怀疑，点点头：“好。” “我送你下楼吧.....” “不用了。”江疑说着留下还没来得及跟上的两人迅速打开门出去了，又将门砰的一声关上，把周奇挡在了门后，一身失落的匆匆离开。 第65章 第65章 看着江疑离去的背影，周奇终于泄了力，颓然地跌回床上，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地对赵一响说道：“江老师老师有喜欢的人了。” “你早就不该想他了，都这么久了，你还喜欢他。”赵一响将他手里的蛋糕又重新那过来，小心地打开了包装盒，插上勺子递了过去，不动声色地说道，“喏，吃点甜的，心情好一点。” 周奇机械地接过来，食不知味地往嘴里送了一口，再次抬起头眼里含了泪水，哽咽着摇摇头：“我也不想，但是我控制不住。” 见他嘴角沾着一点奶油，赵一响下意识伸出手想替他擦掉，却被周奇慌忙闪身避开了，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自嘲般地开着玩笑掩饰自己的失落：“你这么喜欢他啊，喜欢到不能让别人碰你。” “奶油。”他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嘴角向他示意。 周奇为自己的过激反应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地笑了笑，顺手擦干净，只听他继续悠悠地问道：“江疑这么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啊？” “他没有伤害我，他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你还挺维护他的，他让你觉得难受不就是伤害么。”赵一响不以为意，愤愤的说道，接着变了副语气，嬉皮笑脸的半开玩笑：“周奇，我也很喜欢你，你不如换个人喜欢，喜欢喜欢我呗。” 从未对他的友谊产生过怀疑的周奇良久没回过味来，随即反应过来也轻轻笑了：“你别开我玩笑了，我现在真的很难过。” 于是赵一响正了神色，严肃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像你喜欢江疑一样，我也喜欢了你很多年，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了。” “我认真的，你考虑考虑我？”他目光灼灼，看不出半丝假意。 他像是在思索如何回答他，他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受，缓缓地低声说道：“对不起。”虽然满是歉意，但是语气里的果断与坚决让人不容置疑。 “算了，你不用说对不起。”赵一响倒也释怀，摊开手往床上一撑，若无其事地反过来安慰他：“感情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么。” “不过，我说，你真的打算一直不告诉他你喜欢他么？” “有些事情知道答案又何必去问。” “你不问怎么知道答案正不正确？” 听着这句话，周奇陷入了沉默，赵一响呆了几分钟后也识趣地离开了。 江疑失魂落魄的离开宿舍楼，脑子里不断循环周奇和赵一响并排坐在床沿的画面，以及两人之间亲昵的举止，心情跌至了冰点，他跳上了一辆公交车，任由自己被带到随便什么地方，许久之后在一个人少的站台下了车，然后随便定了一家酒店，决定改签第二天的机票回去，他本来是预留了一周的时间，幻想着和周奇重逢的种种喜悦，可现在他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第二天一早江疑收到了周奇发来的信息，问他是否有空，可以一起吃饭。他看着手机屏幕，内心挣扎了许久回了条：“忙，这几天可能都不行。” 可是消息发出又后悔了，想撤回却来不及，对面已经回复了一个字：“好。”江疑恼怒于自己的优柔寡断，明明是那么想见他，想告诉他自己的感受，现在却又畏首畏尾。 机票已经改到了今天下午，他索性不想了，一直睡到掐着点出门去机场，再次离开了英国。两次无功而返，江疑的情绪更加低落，回到家之后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才去上班，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回去没过多久，他就病倒了，急性胃出血。独自住了好几天院，还是没瞒住高玉荣夫妻俩，第三天早上江疑醒来时，高玉容已经从家里提来稀粥在一旁等着了。 “醒了？把粥喝了吧。” “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还不会好好吃饭，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真是上不如老，下不如小。”一道啧啧叹气的女声紧接着响起。 “林霜，你怎么也来了？”扭过头只见病床的另一侧，坐着许久不见的林霜，她把头发剪成了利落的齐肩短发，看起来倒是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很多岁，江疑一时有些开心，也不顾她的贬损，露出从英国回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昨晚就来了，不过你老早就睡着了。”林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听小姨说我这个傻弟弟病了，肯定要来看看啊。我调休来的，过两天又走了。你怎么回事？” “没事，我妈大惊小怪，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江疑耸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转移了话题活跃气氛，“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呗。” “不打算回北京工作了？” “那还不得看公司安排，我们那老板正打算全国范围内发展分公司呢，明年甚至想拓展海外业务，到时候我说不定还会外派呢，在不在国内工作都不一定了，别说回北京了...” 江疑接过母亲递来的保温桶，安静下来一边吃一边听她说近况，间或插几句嘴应和，忽然听她语调一转，满是讶异：“噢，对了，周奇昨天也回来了，你俩到底出啥事了，一直感觉怪怪的...出去三年，啥东西都给我们寄，独独不寄你的，回来了也不等你醒来见一面，看一眼又走了....” 听见周奇的名字，江疑停下了手里的勺子，来不及下咽嘴里的白粥，迫切地抬起头看向喋喋不休的林霜，后者丝毫没在意他的反常，他又转向了高玉容，求证似的盯着她，听不见林霜在说什么，小声地问道：“阿奇他回来过了？” “.....对。”高玉容看着脸色还没有回复血色的儿子，迟疑片刻才犹豫地应道。 “你告诉他我住院了？” “我没...” “是我说的，那天我跟小姨打电话听说你病了，然后就随口和周奇提了一嘴。”林霜打断了他们，像听哑谜似的来回觑着二人，“咋了？江疑病了得瞒着他啊？” “他人呢？”江疑急切地看着她们，寻求一个答案。 “上午的飞机，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机场了。”林霜看了看时间，随意的说道。 江疑无力的靠在床头，没有心思和胃口继续喝粥，将保温桶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茫然地盯着前面的白墙：“他...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见我...” “他看见你没事就放心啦，学校还有课呢，勉强请假回来的，能回来看你已经很不错啦。”高玉容见他这副神态，连忙出声劝慰。 林霜也不再玩笑，警觉起来：“你跟周奇真的闹别扭了？” “没有，他俩关系好着呢。”高玉容打着哈哈，连忙岔开话题，“行了，江疑也没啥大问题，你回来不是还有事要办吗，你去忙你的吧。” “行，那我走了啊。”林霜起身指了指一旁的果篮，“给你带的水果，记得吃。” 目送林霜离开后，江疑再次试探般地询问母亲：“阿奇他...昨晚来有说什么吗？” 见高玉容沉默的摇摇头，江疑失落的闭上眼，良久才重新睁开眼睛对母亲轻声说道：“阿奇他...他过去似乎也是喜欢过我的。” 高玉容被这句话的信息量冲击的没反应过来，怕母亲不相信似的，他继续慢慢地说着：“我在他的书里看见的，但是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喜欢我...” “他来了为什么不见见我呢...”江疑紧紧皱着眉头，忽然想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母亲：“他一个人来的吗？” “是...是啊。”高玉容不理解他什么意思，只是顺着话头回答，“不然还跟谁？”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和赵一响在一起？江疑逐渐心烦意乱，急急地说道：“我要再去一次英国。” 高玉容终于消化了他这些话，一脸的惊慌失色：“等...等一下，你说什么？奇奇他也喜欢你？” “你没开玩笑吧。”她以为儿子病糊涂了，还在说梦话呢，“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呢。”话一出口才觉不妥，太伤害儿子的心，她讪讪地住口，却发觉江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压根没注意他她说什么，悄悄松了口气。 “妈，不管怎么样，这次我一定要告诉他。”江疑回过神来，坚定的说道。 “你别乱来啊。”高玉容慌忙打断他的想法，“他还上学呢，到时候在学校里闹得他难受。” “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江疑苦笑，恳求似的看着母亲，“妈，阿奇他...他要是真的也喜欢我，您能答应我们在一起吗？” 高玉容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儿子一脸的诚恳，她有些不忍心，她知道江疑努力过了，但感情上的事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扼杀的，她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想要的只是你们幸福。” “谢谢妈。”得到了母亲的默许，江疑长舒了口气，再次有些犹豫地说道：“那爸那边...？” “....你爸那边我去做工作吧。” 江疑出院时，暑假也快来了，他这次索性等了一个月直到学校放假，这期间好好的冷静自己，让自己想清楚，想明白，而不是像前两次一样冲动行事，他打定了主意，即便周奇不再喜欢他，即便他跟别人在一起了，他死缠烂打、他等，也要等到他回心转意，就像赵一响说过的话“会分手的嘛”，总之这辈子周奇都别想离开他。 他还提前通知了周奇一声，说他暑假打算过去一趟，免得他到时候觉得冒昧，周奇没有追问什么事，只是很乖巧地回复“好”。 假期的第一天江疑打包了一行李箱的衣物，下午直奔机场，到英国时是半夜十二点。晚上不好打车，他等了许久才叫来一辆出租，本想让司机直接送他去周奇的宿舍，但是一想到太晚了又不想打扰他休息，于是按耐住急切想见他的心情让司机送他去了那附近的酒店，决定先在酒店待一晚，明早再去找他。 江疑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就拖着行李箱来到他宿舍公寓楼下，到了差不多八点，估摸着他该起床了，便发了条消息：“阿奇，我到你楼下了。” 两分钟却不见回复，心想或许还没醒？于是耐着性子盯着手机屏幕两人的聊天窗继续等待，消息发出去了他总之是要看见的，他已经到这里了，不担心周奇会不见他。 正想着，公寓的安全门啪嗒一声被人打开了，江疑连忙抬起头，只见周奇的头发还微微有些凌乱，他穿着居家短袖，脚上还穿着拖鞋，江疑的心跳砰砰起来，从春天到夏天又是几个月不见，他还是那么瘦，一时间忘记了动作，只是扶着行李箱失神地看着他。 出国之后，周奇养成了醒来第一件事就看手机的习惯，他怕错过重要的信息，尤其是那个人的，可是那个人从来很少发消息给他，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不及换装便直接狂奔下楼，甚至来不及回复。 这是一栋老建筑，没有电梯，从六楼一路跑下来，几次险些跌倒，他稳了稳起伏的呼吸，尽力使自己显得平静：“江老师，进来吧。” “噢，好。”江疑叙述拎起行李箱上台阶，跟着他进大门。 “要我帮忙吗？”周奇回转身看见他提着的箱子硕大无比，这样提上六楼可不是只有一点吃力。 “不用。”江疑心情很好，虽然怀着忐忑，但是语气也轻快。 周奇便不再强求，在前边带着路，两人一前一后的上楼梯。 “你来出差吗？”见他拖着行李来自己宿舍，显然不太像，但是周奇想不出其他让江疑来英国的理由。 “不是。”江疑回答的很干脆，等了两秒钟才悠悠地说道，“我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身前的人说着，脚步也明显一顿，江疑看得仔细，心里也逐渐有了信心，一边暗暗后悔为什么以前没有这么细心，如果他早一点意识到他的感情，他们就不会别扭这么多年了，真是一叶障目啊。 “嗯。” 身前人装作没听见似的不再说话了，江疑也不再说话，箱子确实太重了，有些吃力，他尽量不让自己哼哧出声就不错了，更别说大喘气说话了。 进了周奇的宿舍门，其他室友还在休息，两人放轻了动静，小心翼翼地穿过过道，走进最里面周奇的房间。 “箱子放在这里吧。”周奇指了指衣帽钩旁边的角落，那里放着他的一只小行李箱。 “好。”江疑依言摆过去，跟他的并排，同时长长的呼了口气，这边的夏天倒是凉爽，一路拎上来箱子也没出汗，只是有点累，生病一场体力下降了不少。 周奇小心地打量了他一眼：“江老师你先坐吧，我去厨房给你倒点水。” “不用了。”江疑连忙叫住他，“你等会儿还有课吗？” “没课....放暑假了。” “噢——”江疑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对，我忘了你们也放假了。” “但我等下十点要去做兼职，一直到下午四点。” “可以不去吗？”他才刚来，他不想这么快就放他走。 “....不去不太好。”周奇有些犹豫，但还是摇了摇头，想起他先前说的话，纠结了一会儿迟疑地问道：“你来英国是...？” 江疑定定地看着他，走到他面前，一脸的庄重：“阿奇，我有话跟你说。” 他停顿片刻观察着对面的反应，然后兀自继续：“我上次来，跟你说的我有喜欢的人，你一直都不好奇我喜欢谁吗？” 周奇被他的视线逼得不自在，下意识想回避，却被江疑擒住了胳膊，不让他后退，于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不说话。 “我喜欢你，阿奇。”江疑豁出去了，从他的手臂抓上了他的肩膀，像是借力一般，一字一句坚定地说：“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阿奇。” 猛然听见他如此直白的表白，周奇愕然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灼灼的目光，让江疑出乎意料的是，他从那双眼睛里看见的却不是欣喜和惊讶，而是不相信，那目光里小心翼翼的，满是怀疑。 江疑被他的目光刺痛了，感受到周奇轻微动了动，试图挣开他的手，不由得再次加紧手上的力道，将人牢牢锁定在自己身前：“阿奇，我喜欢你。”他再次停顿，有些苦涩有些难为情般的看着他，声音逐渐变成了喃喃自语：“从你十八岁时就喜欢你...” 周奇依然没说话，仿佛在思索他这番话的含义。江疑等了许久，带着期待带着紧张，声音也不受控制的颤抖，求证地问道：“你...曾经也喜欢过我的吧。” 他感受到周奇的身体再次一僵，只见他终于开了口，语气里的颤抖和他不相上下：“江老师，对不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什么叫过去的事？”江疑的声音由颤抖带上了不解，努力地探寻着他的眼神，“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年少的时候不懂事，江老师你别在意了。”周奇的声音越说越低。 “什么叫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什么叫我不在意了？” 周奇任由他抓着默不作声。 “.....你还喜欢我吗？”江疑看着面前的人低垂着眼，底气渐渐不足。 周奇依旧没有动静，江疑的告白太突然，冲击力太强，以至于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或者江疑只是因为自己喜欢他，而他一向都对自己很好，所以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所以来安慰他？可是这么多年算什么呢？为什么时隔多年突然表白？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何必几句纠结过去，他深吸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江老师，你不用因为我过去的感情感到困扰的。” 江疑瞬间明白了，周奇他从小就执拗，容易钻牛角尖，立即摇着头急急忙忙地说道：“我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喜欢你的，阿奇，我喜欢你，在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之前我就喜欢你了。” “可是我不敢说，我害怕，我害怕我对你的喜欢会导致我们之间关系的裂缝，我是你的老师、是你的监护人，在不确定你对我也有同样的感情时，我怎么能够说喜欢你呢？”江疑急切地解释，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他看，越说越激动，甚至带上了哽咽，“我害怕你会觉得我恶心，因为我自己最初也觉得不正常，我怎么能喜欢上一个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怎么能...” 每个字都说的很痛心，周奇听不下去了，不忍心他这么否定自己，沉闷的出声：“我从来不会那么想江老师。” “我知道...我知道...”江疑使劲点头，“但是我害怕....是我太懦弱了，导致错过了这么多年。” “再后来...你给我几次暗示...我都以为你喜欢的是别人，我以为你喜欢赵一响...”江疑一股脑把这些年所以的误会和想法全说出来了，“我以为你们在一起，我就更不该提了...可是每次想到这里，我就羡慕....我就嫉妒...我嫉妒的快要发了疯...也更加讨厌自己....我试图远离你....不想把你束缚在我的身边...我以为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我自己好...可是我不知道我们会越来越远....我明明克制了自己的情感...我们还是越来越远....是我错了...我会错了意...我早该意识到的...我常常笑话张铭宇迟钝...我才是最迟钝的那个人...阿奇...对不起...” 听着他的自白，周奇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原来一直以来江疑对他有意无意地回避并不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悄悄喜欢他，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感情让他感到不堪，他感到一阵乏力，对时间的无力和无奈之感，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说：“江老师，我们可能真的没有缘分吧。” 不然为何明明两个彼此喜欢的人却能误会这么多年，他有些累，从小杏村、到北京、再到伦敦，这么多年他喜欢的小心翼翼，他不知道跟江疑能否有未来，即便江疑也像他一样喜欢他，可是他的父母呢？他不能不顾他们的感受，他们一家人为他所做的一切，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恩情了，他不能奢求更多，不能让伯父伯母为难，也不能让江疑面临被世俗所不齿的境遇。周奇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他这么一说，江疑失控地将他揽在怀里，紧紧的抱着他，语气里满是急切和肯定：“我不相信缘分，缘分都是自己争取的。” 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推开，提醒他不可以，可是周奇最终没有挣扎，这个迟来的拥抱对他来说太致命，他感觉自己要溺在里面了，哪怕是短暂的也好，就让他暂时做一个美妙的梦，他沉默了良久，抬手回抱住了江疑。 感受到他的回应，江疑更用力了，恨不得将他整个人抱进自己的身体里，周奇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