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跟我睡觉吗》 第1章 分明就是逼婚! 柏南雪十八岁,成人礼在胥旌举办。 胥旌位于B67号自治区,沃野千里,牛羊成群,是无数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但没有得到小Omega的青睐—— 从胥旌回来,柏南雪整日愁眉不展,哀叹连连。 “半小时叹气三十七次,火锅儿再让你吹凉了。” 菜品陆续上桌,葛枫叶摆放餐盘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 对面的Omega肤白胜雪、五官秾丽,瞳仁是罕见的灰蓝色,相貌极具异域风情。 偏生眼尾线条圆钝柔和,增添几分涉世未深的稚气。 柏南雪的Alpha父亲是首都安城人。 Omega父亲则出身北域高原遥远避世的古县城区胥旌,毗邻7A级景区壑尔呼雪山。 三十年前,Alpha父亲受派在北域驻军,任职期间不免与当地的穆绘族往来。 穆绘族人一生简居深山,语言和文化差异令他们难以相信外族人,与政府的交流全依仗本族祭司。 一来二去,Alpha军官和Omega祭司互生情愫,喜结连理。名下有三个孩子。 柏南雪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的Omega。 此时,小Omega闷闷不乐枕着胳膊,两指捏起筷子尾端,有一下没一下地戳餐盘上微微凸起的花朵图案。 微卷的乌发软软垂下,在眉宇间投下小片阴影,显得他心事重重。 又叹了口气。 第三十八次了。 葛枫叶实在听不下去。 “到底怎么了,去之前不是还很开心吗?怎么回来愁眉苦脸的?” “去之前当然开心啊,”柏南雪有气无力地说,“可以名正言顺地翘课,怎么会不开心。” 柏南雪今年高三,就读安城首屈一指的高中,去年通过全国优秀中学生大赛取得Omega组第一名,顺利保送首都大学。 这本该是个皆大欢喜的好消息。 但柏南雪并不开心。 一个月前,他跟好朋友葛枫叶吐槽自己的悲催人生—— “叶子,我家你也知道,父亲军官出身,严苛至极,Omega爸爸呢,从小在深山里长大,吃了很多文化落后的亏,特别重视教育。” “在他俩的淫威下,我不仅照常上学,课程、考试、作业……样样不落,还要额外上两百小时体能训练,两个月内结课,不能影响高考!” 一中朝六晚九,柏南雪不上晚自习七点赶去训练,每天都来不及吃晚饭,夜里加班加点写作业,第二天还要五点半起床。 如此坚持了半个月,他几近崩溃,每晚都在被窝里抹眼泪。 “你明明不用高考了啊!” 葛枫叶又气又担忧,“还好吗雪雪?” 一旦有人关心,眼睛就像坏掉的水龙头,吧嗒吧嗒停不下来。 “再跟叔叔们说下呢?真的太极限了。” “我说了,没用。” 柏南雪抽抽搭搭:“爸爸以前一边带兵一边考核,同年还拿下安大博士学位,谈恋爱生孩子,收养我大哥和两只退役军犬。” “跟他们谈压力只会说‘不行才更要练’,还感叹时代变了,当年哪有如今的条件,小一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不怕长辈要求高,就怕他们跟个特种兵似的,还自以为对小辈十分宽和。 葛枫叶顿时觉得这世界不能好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没过几天,一通来自胥旌的电话改变了柏南雪的命运。 再与朋友通话时,柏南雪声音雀跃:“叶子!天大的好消息!我十八岁生日要回老家,终于不用体能训练啦!” 穆绘族族规,凡本族人,十八岁诞辰都要回村祭祖一月。 违者视为大不敬,不仅要补上缺漏的时间,还要去神庙服跪刑,由当任祭司监刑。 柏南雪身为祭司直系,不仅要祭祖,还要住在神庙侍神,为期三个月。 “族里人受教育程度不高,到我爸爸这代才重视起读书的重要性,而且条件艰苦,大家上学都晚,像我这样成人礼撞上高考的还是头一例。” “我生日在四月初嘛,三个月之后高考早结束了。爸爸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让我回胥旌,好在姜还是老的辣,太爷爷九十三高龄,还训得爸爸连连败退。” 太爷爷这脉自古秉承侍神传旨、管理族群、通连阴阳等神职。 Omega爸爸当年离开胥旌时卸下了祭司职务,稳定起见,职位又回到太爷爷手中。 按太爷爷的说法,祭司在这一代断了传承他难辞其咎,事已至此,至少该感念山神和族人的宽容,绝不能得寸进尺,弃族规祖训全然不顾。 “所以最后各退一步,我待一个月回来备考,暑假再回去补两个月。” “不过这样一来就没时间体能训练了,爸爸最后放宽时间到大二之前。” 讲真,谁家小O训练这个? 同为Omega,葛枫叶从未被这么要求过。 只不过人跟人不能比—— 许多年前,小小的柏南雪在教室中补习,眼巴巴看别的小孩在外面玩耍时,就领悟了这个道理。 爸爸们已经做出让步,他就该见好就收,不要再有奢求。 葛枫叶安慰他:“无论如何,比之前好太多了。” “是哇是哇,朕心甚慰。” 柏南雪深表赞同。 …… 火锅咕嘟咕嘟冒泡,服务生给两人盛了汤,下入两盘添福牛肉。 柏南雪是个听话、乐观的小孩,他书桌上的摆件小猫手里都拎着“知足常乐”四个大字。 眼下的安排是最优选,他决定抓住去胥旌这段日子好好放松。 可惜满心欢喜去,霜打茄子回。 葛枫叶:“看你唉声叹气的样子,还以为你在胥旌也遭受了备战高考和体能训练的双重摧残。” “比这还惨。” 柏南雪坐起身,目光幽怨:“我现在宁肯留在安城接受摧残,也好过回胥旌那人间炼狱。” “……” 这么严重? 葛枫叶:“究竟是什么伤你至深?” 柏南雪闭眼,不堪启齿,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太爷爷不停地逼我相亲!” 事情还要从生日第二天凌晨说起。 柏南雪还在被窝睡觉,天没亮,太爷爷就来到了床前,问他有没有Alpha,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柏南雪:“我当时以为耳朵坏了。” “……为什么啊,”葛枫叶不理解,“是那边的习俗吗?” “没听说过,”柏南雪摇头,“那边结婚都挺早的,可能只是到了适婚年龄。” 谁都有过年的时候,葛枫叶以前没少听长辈催婚,堂表哥姐痛苦面具时他还无情地想,过年嘛,老生常谈了。 太爷九十三高龄,有生之年想看到小辈成家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这也太早了吧! 好歹等人睡醒啊! “再说了,跟谁?” 葛枫叶灵魂一问,柏南雪愤怒地握紧筷子:“就是啊,跟谁?!我连对象都没有!” 葛枫叶扶额苦笑:“跟太爷说了吗?” 柏南雪咬牙:“说了!” 葛枫叶:“他怎么说?” 柏南雪:“他让我找。” “……” 多么朴实无华的建议。 “其实催也没用啊雪雪,你要是不同意,太爷还能上千公里跑到安城抓你?” 两人不愧是挚友,脑回路基本相同。 柏南雪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太爷爷那么大年纪,还不跟脆脆鲨似的,哪里制得住他? 心里自然也就没当回事,还嘴甜道: 太爷爷放心,我还没毕业嘛,之后找到对象第一时间带回来让您掌眼。 太爷爷平时东家长西家短,见惯了扯皮不服管的,难得碰到配合的,心想两个月说毕业就毕业,早点认识,下次来不就谈上了? 于是转头就当个事儿办。 几小时后,全村适婚Alpha的画像和信息素属性就都被整理好,选妃一样送到柏南雪面前。 太爷还叫了他的表哥们来介绍那些候选A。 表哥们本地人,憨厚老实,普通话不好口音还重,交流起来双方都费劲,一句“算了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看吧”,直接把Alpha领房间里来了。 小Omega本就想装听不明白糊弄过去,哪成想是这结果。 他裹紧被子缩在床角,鸡窝似的小卷毛空中凌乱,灰蓝色的大眼睛眨啊眨,眼睁睁看一个接一个Alpha走进走出。 雪雪懵逼。 雪雪绝望。 相亲……这就开始了? 还是群面? 难道他还没睡醒吗吗吗…… 回想起不久前大放厥词的自己,柏南雪悔不当初。 什么嘴甜?是嘴贱吧! 我真该死啊! “十八岁生日过去的第一天,我脸都没洗,就在床上见了一整天陌生Alpha!想死的心都有了!” 葛枫叶:“跑啊!买机票跑啊!” “太远了啊啊啊,离村子最近的机场要一百五十多公里,白天连车都没有呜呜。” …… 好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而且表哥们都围在床边,哪里跑得掉? “他们每个人都又高又壮,一拳能让我飞出几十米,一人一拳就送我回安城了,机票钱都省了啊呜呜呜呜!” 表兄一站,无声震撼。 吓得柏南雪当场就哭了。 太爷爷是祭司,说一不二,族里人也乐见其成和祭司家攀亲。 柏南雪一点不怀疑自己上午点头,下午就能摆席喝到自己的喜酒。 这哪里是相亲,分明就是逼婚! 此后的每一天,他都竭尽全力挑陌生Alpha的刺,不流露出一丝一毫同意的可能性。 “我好痛苦,在那里的每一秒都度秒如年呜呜呜……” 稍一回想,Omega的眼眶就红了。 葛枫叶也听呆了,语无伦次:“天呐天呐,简直人间炼狱。还好雪雪你平安回来了,快来吃肉,吃肉,多吃点肉。” 牛肉不能多煮,水稍滚起一会儿就该夹肉了。 葛枫叶先给柏南雪夹了两大筷子,再给自己夹,之后又给两人点奶茶平复心情。 几口奶茶下肚,柏南雪止住了眼泪。 眼角鼻尖被他揉得发红,灰蓝色眸子水润润的,楚楚可怜。 “那之后怎么办呢?” 葛枫叶问:“暑假还要痛苦两个月吗?不去可以吗?” 柏南雪当然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他都说好要回去,总不能食言。 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被爸爸押送回胥旌岂不是更惨? 思来想去,只能在太爷爷身上下功夫。 说到底相亲不就是因为他没对象? 找个对象不就不用相亲了嘛。 “所以我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是个很帅很帅的Alpha,这辈子非他不可,别人谁都不行,高考结束就跟他表白。” 葛枫叶:“太爷信了?” “一开始没信,问他人怎么样,后来我说得真就信了,让我暑假一定带回去给他瞧瞧。” 这样倒也不是不行。 葛枫叶点头:“太爷能信就好,到时候推辞说人太忙没办法回去,老爷子也没办法吧。” 柏南雪:“……但我答应了。” 葛枫叶:“?” 柏南雪无助捂脸:“太爷爷看起来很高兴啊,我已经违背良心捏造了一个喜欢的人,真的真的没办法再骗他,一点头就答应了啊!” “……” 柏南雪自小就是这个性格。 虽没到逆来顺受的地步,但也总是很快就心软让步,自发承受一些没道理的要求。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只要他真的找一个对象带回去,捏造就不是欺骗,顶多……顶多是预制心上人! 事已至此,葛枫叶也算清楚了现状。 简而言之,就是要找一个符合给太爷画饼的Alpha,并于一个月后高考结束带回胥旌。 说实话太仓促了。 “雪雪,你心中有合适人选吗?” 柏南雪摇头:“没有的。” 葛枫叶顿了顿,提醒他:“虽说是假的,但在家人眼中确实是多了一段感情经历,这件事以后可能要一直瞒着他们,你想清楚了吗?” 他没想这么远,愣了下说:“也没关系啦,先给太爷爷交差吧,其它事以后再说。” 柏南雪平时撒一个小谎都会受良心的谴责,侧面说明相亲就有这么困扰他。 “那好嘞,”葛枫叶也就没再多说,打开手机备忘录,“你还跟太爷说了什么条件,都说出来,我好帮你物色。” “嗯……可能会喜欢的,我想一想……” 柏南雪起初想过随便找个人应付,但要是演技拙劣被识破,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骗人。 哪怕是演戏,他也要认认真真演,不想让太爷爷空欢喜一场。 仔细想了许久,柏南雪开始发言:不能太低、不能太笨、不能太坏、不能没礼貌…… 断断续续说了二十分钟,他终于停止幻想,总结道:“要求也不高啦,看起来很可信就好。” “……” 葛枫叶不语,只一味敲字。 十分钟后,葛枫叶效率惊人,将编辑好的内容给柏南雪过目。 虽然每个要求听起来都不离谱,但交集可能约等于空集。 几乎预想到结果,葛枫叶沉默地看着对面垂眸阅读的漂亮Omega,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 “雪雪,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要求,有一个人特别符合嘛。” 柏南雪看完递还手机,神情困惑,歪头问道:“谁?” “你那个竹马Alpha啊!” 第2章 远不远都顺路 竹马Alpha? 柏南雪眨眨眼睛:“俞鹤时?” 柏南雪家教严格,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朋友少得可怜,认识的Alpha更是屈指可数。 四年级认识葛枫叶之前,他唯一的朋友就是住在隔壁、大他一岁的俞鹤时。 两人分化之前形影不离,生活互相绕不开对方。 葛枫叶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柏南雪给太爷画的那张大饼,就是照俞鹤时画的。 “就是他呀。你俩是竹马,关系那么好,帮帮忙应该不算什么吧?” 帮忙确实不算什么。 只要开口,俞鹤时一定会帮的。 从小到大,俞鹤时从没拒绝过柏南雪的任何请求。 只不过…… 脑海中有浓稠夜色一闪而过,璀璨繁星中,Alpha清冷的信息素好似被熔岩滚过,循着记忆传导而来,烫得柏南雪心中漏跳一拍。 他没有回话,眼睑微垂,看起来有些抗拒的模样。 “怎么了?哪里不方便?” 葛枫叶端详他的神色,猜测道:“他有Omega了?还是你们最近吵架了?” “没有的,他没有Omega。” 柏南雪否定得很快,说到抗拒的原因又犹犹豫豫:“也不是吵架,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那天之后,他确实有意无意躲着俞鹤时。 但这不全是拒绝求助对方的原因。 是真的觉得很怪啊。 答不上来具体哪里怪,只隐约觉得,这种事,不太想让俞鹤时知道。 葛枫叶以为他拉不下面子,劝慰道:“也没什么啦,养竹马千日用竹马一时啊,救急而已,他肯定不会多想。” “也不是怕他多想……” 柏南雪理不清思绪,垂眸看餐盘里那朵小花。 “哎好了好了,停——” 见他又开始烦恼,葛枫叶连忙打住:“我就顺嘴一提,雪雪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咱们再找别人。” - 找对象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难。 葛枫叶人脉广,文案强,随便附一张柏南雪没露全脸的氛围感照片挂朋友圈,几分钟就有回音。 有人问真的假的,是一中Omega特优班那位学习像呼吸一样频繁的高岭之花柏南雪吗? 还有人直接毛遂自荐,照片和个人陈述都私信发过来了。 “高岭之花是什么?”柏南雪问。 “你学习太投入错过很多社交活动,大家都以为你很高冷。” “哦,那这个黑皮体A又是什么?” “黑皮体育生Alpha。” 柏南雪立刻联想到皮肤黝黑、体型壮硕的表哥们,连忙闭眼摆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害怕黑皮体A。” 葛枫叶连忙婉拒。 浅筛一波,勉强合适的被保留。 柏南雪紧张:“要挨个见面吗?” “目前不用。” 葛枫叶双手在屏幕敲得飞快:“你见不明白,初筛和复核都交给我,有特别合适的我跟你说,你再考虑要不要见面。” “好嘛好嘛。” 柏南雪松了口气。 葛枫叶效率奇高,执行力堪比太爷,不到一周就筛选出一个相对完美的Alpha。 “他叫蒋齐澹,隔壁二中Alpha组一班班长,外形条件优越,符合大众审美。” “我跟他聊了一些,线下也调查过了,确定他人品有基本保障,言行举止得当,应变能力也在中等以上,应付太爷应该不成问题。” 葛枫叶发了几张对方的证件照和校园生活照,角度全面,模样确实周正。 柏南雪小图看了眼,问:“他愿意帮我吗?” 柏南雪成绩拔尖,样貌出众,拿下国赛O组一等奖后名声大噪。 来私信的人大都抱着凑热闹围观的心态,并不真的相信高岭之花会以这种方式找对象。 这些人鱼龙混杂,目的各异,很有审查必要。 这是葛枫叶要亲自筛选的初衷。 蒋齐澹倒并非其中之一。 他没有葛枫叶的朋友圈,是两人共友看到后,主动搭桥引荐的。 此A在二中名气不小,风评优良,葛枫叶以前参加竞赛时跟他有几面之缘,没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 于是思考片刻,葛枫叶同意了对方的好友申请,仔细了解一番后,决定告诉柏南雪。 “他看起来不像要追你,也没别的目的,像是单纯来帮忙的。” 葛枫叶不确定是不是共友说了什么,但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 “目前看来他人还可以,风评也是真的好,保险起见我只说了你被家人逼婚,他说可以演戏打掩护,但想先单独面谈,最后能不能帮上忙取决于你俩见面后的结果。” 也许对方也有什么事,需要柏南雪帮助?只是不好启齿,才要面谈。 这一点柏南雪倒不介意。 假扮情侣没有感情基础,本质还是交易。 没有谁会平白无故帮忙,双向的需求才会让这段关系更稳定,也更令人放心。 他原本打算承担前往胥旌的所有费用,全当提供一次免费旅行,又觉得用旅行作为答谢太单薄。 要是对方有别的要求,在能力范围内各取所需是最好不过了。 柏南雪点头:“先见面谈谈吧,我不用上晚自习,放学之后的时间都可以的。” “好嘞,地点我跟他确定,等会儿发你。” 葛枫叶没让两人加好友,是想等他们见面后达成一致再说,免得柏南雪被Alpha纠缠。 “至于那条朋友圈,我觉得先挂着比较好,你们聊完合适再删,不行也能继续找下一个。” 柏南雪没有异议:“好嘛。” - 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周六。 这天爸爸们不在家,之前也跟体能训练的教练请过长假。 柏南雪照常推掉晚自习,回家换了一身私服。 棉质短袖搭浅蓝色衬衫外套,微卷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拢了个小揪,银月吊坠在胸前一晃一晃。 整个人清新舒适中带了几分随性。 约见的餐厅叫做栖棠里,在柏南雪家附近三公里内一个高端商圈,距离不远路好认,也不容易撞上同学。 “我现在出门?”柏南雪问。 葛枫叶估算对方的距离:“他还有二十分钟到,时间差不多,这会儿出门吧。” 葛枫叶从来体贴,对朋友的事很是上心,柏南雪计划等这件事结束后,请叶子吃他超喜欢的千元级自助。 检查好外在形象,贴好颈贴,换上厚底饼干鞋,柏南雪发了个“OK”的手势,这就出门了。 立夏之后,白昼渐长。 出门时天色还很亮,小Omega轻车熟路避开门岗和司机,偷摸到了住宅区外的路边,思考要怎么过去。 公共交通? 没太坐过。 打车? 又有点嫌弃。 正想着,一辆纯黑色的车缓缓停在身前。 车窗降下,里面传出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柏南雪?” 柏南雪愣了一下,循声看去。 这辆车实在很高,里面的Alpha侧过头来,手臂随意搭在方向盘上。 因车辆背光,阳光只铺展到小臂,光线勾勒出Alpha优越的外形轮廓,腕表被照得十分夺目。 柏南雪一米七三的身高早超过Omega均线,因体态修长,也常被夸高挑。 但都跟眼前人没法比,依旧要抬眼才能对视。 Alpha的面容陷在阴影中,眸色很暗,正淡淡打量着柏南雪,有种观察和审视的意味。 不过不令人讨厌。 “约了人?”俞鹤时问。 “嗯……”别猜那么准。 “去哪?” 柏南雪报了商圈地点。 俞鹤时点了下头,像鱼喝水一样理所当然地说:“上车。” 就不是很想上。 柏南雪推脱道:“没有很远。” 言下之意是,自己可以去。 俞鹤时听懂了,说:“嗯,顺路送你,反正没有很远。” “……” 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柏南雪觉得最后半句俞鹤时咬字重了些许。 出于对公共交通的抗拒,柏南雪动作比脑子快,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拒绝,已经打开车门爬了上去。 “你这车真高啊。” 不管坐几次柏南雪都会发出如此感慨,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嗯。”俞鹤时看着他关门,目视前方。 等系好安全带,他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很想跟竹马共处一室这件事,但上都上来了,只好找补一下。 于是清了清嗓子,很找补地说:“其实我是想打车的,但是不认路嘛,万一没有想象中那么近,其实特别远呢?就有点不好麻烦你嘛,你的车还这么高。” 俞鹤时发动车子,车门自动上锁,平稳驶出一段距离后,才看他一眼:“特别远,我送你不是更方便?” 柏南雪自小车接车送,时日久了很不擅长公共交通,也不喜欢密集人流和陌生气味。 一百个不愿意,他还是会上俞鹤时的车。 两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但柏南雪打算嘴硬。 “我方便,你就不方便了啊。” 知道他别扭什么,俞鹤时没有反驳。 一直到路口红灯结束,他才淡声说:“远不远都顺路,走吧。” - 不顺路,但可以顺路。 这类型的事贯穿俞鹤时整个少年时代。 包括但不限于,送柏南雪上学、接柏南雪放学、替被欺负的柏南雪出气、被玩累的柏南雪靠靠、给一个人在家不知道吃什么的柏南雪带大餐,陪怕打雷的柏南雪玩游戏到深夜…… 以前Omega接受得心安理得,也常常跟他撒娇耍赖。 年初那个意外后,柏南雪就一直躲着他。 拿学习很忙做借口,推拒见面和相处,至今已有小半年。 俞鹤时不赞同,但理解。 想过缓和关系,只是高考这个借口太权威,俞鹤时不想干扰他,自然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看出柏南雪需要帮助,还是会第一时间凑上去。 就像刚才,特意装扮过的小Omega握着手机站在路边,神情纠结,摆明在说“这个也不想坐,那个也不想坐”。 俞鹤时回过神,已经停在他身前。 不过今天说顺路是真顺路,并非特意照顾柏南雪,两人之后的目的地不谋而合。 进入商圈负二层,俞鹤时贴心地停在电梯前而非车位,做出一副马上就走的样子。 Omega果然很安心,脑后的小揪像开花小章鱼,卷毛翘起,随着动作一跳一跳。 “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你回去吧,路上慢点嗷~” 下了车连连挥手,笑容灿烂,仿佛俞鹤时离开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嘴里拜拜拜拜个不停。 Alpha降下车窗,抬了抬手以作回应,在Omega目送中驱车驶离。 之后绕了一圈下负三,刚停好车,手机屏幕亮起,是朋友发来的语音消息。 “走哪儿了兄弟?” “车库,停车。” “嗷嗷,”对面说,“那赶紧上来,包厢号发你。” 语音挂断,餐厅名称和包厢信息发了过来。 栖棠里。 10号包厢,西府。 俞鹤时回了收到。 一直到不会在电梯附近“偶遇”某只超不想见到自己的小Omega。 他才打开车门,朝约定的地点走去。 第3章 未必就是雪雪 “跟你说一件惊天大事!!” 俞鹤时刚进包厢,就见好友蒋孜杉面目狰狞,浑浊双眼中血丝遍布,活像熬了十个大夜,终于要练成顶级凶尸。 此鬼……啊不,此人。 此人昨夜还在大洋彼岸,兴冲冲说考试改期可以提前回国,要俞鹤时月底准备接风大宴。 岂料没过24小时就连夜登上跨洋航班,落地安城。 俞鹤时看到消息时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询问后只得到碰头地点,和一句神神叨叨的“见面再说”。 看起来不像好事。 不然早嚷嚷得人尽皆知了。 果然,两人一见面,蒋孜杉欲语泪先流:“兄弟啊!你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俞鹤时冷脸:“天塌了?” “那倒没有,但也差不多,我的天算是摇摇欲坠了……” 蒋孜杉抹了把假哭出来的眼泪,正要细说,就见抵达不到半分钟的Alpha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他连忙拽住对方,难以置信:“我话没说完呢!你竟然头也不回就走?!” 俞鹤时:“怕你的天塌了砸到我。” “……” 俞鹤时的淡定似乎与生俱来。 两人中学同桌,相识多年,蒋孜杉几乎没见过他有什么情绪波动,怀疑这世界上目前还没有能触动俞鹤时的人或事。 倘若哪天天真塌了,俞鹤时说不定也会面无表情来一句:哦,所以? 你还挺幽默的。 蒋孜杉心想,呵呵。 两人之间有壁,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朋友。 拉扯一番后,终于入座。 俞鹤时点了几个菜,等服务生走出包厢,喝了口茶淡定道:“说吧,怎么忽然回来了。” 蒋孜杉:“我弟弟他谈恋爱了!” “哦。” 俞鹤时放下茶杯。 “我弟弟!他!谈!恋!爱!了!” “哦。” 十分平静。 就像石头投入湖面,没激起半点儿水花,反倒沉了下去。 包厢中静得有些诡异。 蒋孜杉痛心疾首:“这是早恋啊兄弟!作为挚友,我的弟弟就是你的弟弟,怎么你弟弟早恋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啊啊啊!” “……” 要什么反应? 弟弟早恋,又不是老婆早恋。 印象里蒋孜杉是独子,所谓的弟弟应该是他堂弟,比他们小一岁,和柏南雪同年。 这届学生三周之后就高考毕业了,年龄十八上下,成年或马上成年,哪有早恋这一说? 嗯,说起来,早恋的定义是? 俞鹤时越思考越不能理解蒋孜杉的脑回路,开始质疑他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嗯,说起来,朋友的定义是? 无奈对面的目光实在无法忽视,怨气有如实质在蒋孜杉身后狂扭,像迎宾的充气人偶。 俞鹤时暗叹口气,不得不“良心发现”,将话题继续下去。 “反应。” 他反应了一下,“你接着说。” 蒋孜杉:“。”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不过有更要紧的事,他咬着牙暂且原谅了俞鹤时。 “是这样的,你知道我有很多中学学弟学妹的好友吧?知道我经常在学校论坛活跃吧?也知道我发现我弟弟有个暗恋多年的Omega吧?” 俞鹤时统统不知道。 但可以确认蒋孜杉很闲,遂点头。 见他点头,默认他全都知道,蒋孜杉继续说:“于是我就通过论坛得知,一中有个Omega在朋友圈找对象。” “据说此人高岭之花,只可远观无缘近看,消息一出来立刻扩散至安城各大学校,大家都想知道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俞鹤时:“然后?” “然后这事儿热度这么高,我就想我弟肯定知道吧,一问之下还真问出点情况!发朋友圈的竟然就是他暗恋好久的Omega!” 蒋孜杉着重讲解了一下过年时,他如何发现弟弟看竞赛小组合照脸红,从而推断出对方有喜欢的Omega这件事。 本着一颗八卦的心,蒋孜杉立刻审问,无奈弟弟被长辈叫走,错过了最佳时机。 不仅照片一闪而过没看清,也没套出Omega的名字。 俞鹤时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冷淡地回应:“所以?” “所以知道他们今天约会,我就立马从床上弹起来,第一时间赶来现场!” 蒋孜杉一直是爱凑热闹的性格,留学后放飞自我愈发加剧,热衷于搜寻小道消息:“听说这个Omega去年国赛还拿了奖,就比咱俩小一届,说不定咱们以前还在学校里见过呢。” 两人毕业前都是一中的学生,这种猜测不无可能。 只是,一中、国赛、低一届的Omega…… 这些关键词,只会让俞鹤时想到柏南雪。 小Omega平时忙着学习,疏于社交,来商圈跟人聚餐更是极少有的事。 回想起对方明显打扮过的模样,俞鹤时确认他的确与人有约。 相约见面的人……会是蒋孜杉的堂弟吗? 这个想法刚在脑中成型,就被迅速否定。 一中是重点学校,优秀学生比比皆是,每年安城国赛拿奖的学生有一半都出自一中,那个Omega未必就是柏南雪。 况且柏南雪也从未发过奇怪的朋友圈。 捕风捉影没什么意思。 俞鹤时不在意地说:“见过又怎么样?” 声音出口,却是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低冷。 好在蒋孜杉正忙着发散思维,并没有注意。 “见过是不怎么啦,我就是在想,这会不会是针对我弟的一个‘陷阱’?” 俞鹤时:“不懂。” “听我弟说,他们之前只有竞赛有过几面之缘,他喜欢人家是单相思。也就是说,人Omega跟他根本不熟,也没怎么搭理过他。” “一个不缺人追的高岭O,一直没有对象,偏偏在毕业之前发了这么一条朋友圈,还快速锁定我弟,靠共友加上好友。这说明什么?” 蒋孜杉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无法自拔,言之凿凿地推断:“这说明他很慌张,也很着急,留下了刻意的痕迹。自以为‘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但在我眼中,小O的心思一览无余。” 俞鹤时:“……说人话。” “人话就是,我觉得那个Omega喜欢我弟,但不确定他的心意,所以一直在等。可等着等着也不是个事,快毕业就着急了,于是欲擒故纵、钓鱼玩弄、最终请君入瓮!” 蒋孜杉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两手一摊,桌子敲得邦邦响,“啧,多么完美的逻辑。闹了半天,他们这是两情相悦!” 俞鹤时莫名有些不耐烦:“你就是为了这事儿,专门飞回来?” “没错!” 蒋孜杉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虽说是两情相悦,但毕竟快高考了,总得有人管管吧?当然啦,哥哥混迹情场多年依旧没追到喜欢的Omega,他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机缘,震惊得我一路上一直在思考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是我绝对绝对没有羡慕嫉妒恨。” “……” 谁问你了。 “身为一个负责任的哥哥,我必须看看那个‘高端的猎人’长什么样,并对他们幼小的爱情嫩芽进行温柔的呵护和正确的引导!” 所以还真是为了凑热闹跑回国的。 杯中添了热水,茶叶在水中舒展,俞鹤时心中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他问:“你打算怎么做,远远看一眼?” “这你不用担心,都安排好了。” 蒋孜杉指了指门外,“他们就在隔壁包厢,我已经跟服务生打过招呼,用餐结束立刻来通知我。” 俞鹤时眉头微蹙,还有话说,却被蒋孜杉打断。 “好啦好啦,我快饿死了,咱们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行动!” - 柏南雪今天有点倒霉。 不是不想见却碰到俞鹤时的倒霉。 而是出门见假对象碰到俞鹤时,在电梯间瞄了许久见对方真的没有跟上来才前往约定地点,如此一波三折,竟然劳而无果,的倒霉。 刚见蒋齐澹时,一切还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对方真人长得比照片好看,样貌周正,神情温和,整个人散发如沐春风的气质,是当下比较流行的高情商暖A。 见柏南雪来了,Alpha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蒋齐澹。你就是柏南雪吧,枫叶的好朋友?” “嗯,是的。” 柏南雪不是很想触碰陌生人,注意到对方对葛枫叶的称呼,有些意外于他们已经是可以直呼名字的关系。 想来也是,叶子聪明又热情,交几个朋友还不是轻而易举? 回想起葛枫叶对眼前这个Alpha人品的认可,柏南雪立马接受了他们是朋友的现实。 既然是叶子的朋友,那一定要有礼貌。 于是柏南雪很有礼貌地跟对方浅浅握了下手。 “我之前去过一中,”入座后,Alpha说,“高中三年也认识不少一中的同学,之前竞赛还见过枫叶很多次,说不定也见过你。” “可能吧,”柏南雪回忆片刻,实在没想起来,诚实地说,“不过我不记得你了。” “不记得没关系。” 蒋齐澹笑了笑,对此并不在意。他开门见山:“枫叶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是被家人逼婚,想要找个对象应付长辈?” “是的,假的做做戏就好。” 柏南雪简单说了自己被逼婚的困境,拿出应有的诚意:“所以可能需要你去B67区,在我家人面前露个脸,当然,这趟行程产生的全部费用都由我这边来承担,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跟我提,我能接受的话都会最大程度地满足。” “嗯……” 蒋齐澹欲言又止。 柏南雪问:“有什么问题吗?” 蒋齐澹面色古怪,好半晌才在柏南雪愈发疑惑的注视下,尴尬地笑了笑说,“其实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说一下……” …… 一小时后,饭局结束。 站在前台,蒋齐澹拿出手机,稍显局促地看向柏南雪:“这顿还是我请吧,真的不好意思。” “不用,”柏南雪拒绝,“本来就是我的事才有了这次饭局,而且你吃得也不是很多。” “……不是吃多吃少的问题。” 蒋齐澹坚持道,“怪我没能提前联系你说明情况,不然也不用麻烦你这一趟。而且怎么说我都是Alpha,没有让Omega破费的道理,你还是枫叶的朋友……” 柏南雪不擅长客套,尤其买单的时候,来回推拒几次,终于不耐烦了:“你要付也行,我一会儿就跟叶子说你的坏话。” 这招果然好使,蒋齐澹立马就闭嘴了。 付了款,两人朝餐厅外走去。 蒋齐澹始终过意不去,电梯前分别时说,“咱们现在也是朋友,就当赔罪吧,你的事我会帮你上心。” 考虑到确实还要再物色新的假对象,多个人多一份力量,柏南雪点了头:“好的。我的对象就拜托你了。” 见柏南雪并无芥蒂,蒋齐澹终于安下心来,放松道:“你打车还是坐地铁来的?听枫叶说这里离你家不远,我叫车送你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咱们一起走,你一个Omega也安全一些。” 说话间,电梯“叮”一声到了。 柏南雪不喜欢公共交通,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会打车。 不过跟蒋齐澹一起也是打车,不一起也是打车,他们几小时前还是陌生人,算不上熟悉,柏南雪也不喜欢麻烦别人,就觉得没什么同行的必要。 正准备婉言拒绝,电梯门开了。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柏南雪的手腕被人一把捉住。 他心中一惊,正要用力甩开,回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俞、俞鹤时?!” 柏南雪蓦地睁大眼睛。 “你们去哪儿?” 已经离开的Alpha不知为何忽然出现。 俞鹤时向来情绪稳定,在旁人眼中,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但柏南雪和他相识多年,看得出他冷峻神情下密布的阴云,漆黑眼眸中似有浪潮翻涌,不由感到心惊。 四目相对,Alpha表面压住一切情绪波动,嗓音却低得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柏南雪就是这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要去哪里,柏南雪。” 第4章 差点抢你老婆 我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啊…… 就没能答出来。 柏南雪呆滞了。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已经回家的人会忽然出现,也不记得电梯是怎么闭上又打开,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拉进电梯,带到地下车库。 等双脚腾空,身体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抱起稳稳放在副驾驶,才终于回过神来。 “等、等一下,俞鹤时,你……” 话音被“咔哒”声打断,安全带自动收紧,车门被“嘭”一声关上。 卧槽,好大一声。 整辆车都在震啊啊啊。 这是生气了吗? 就这么生气吗? 眼见Alpha面色冰冷,绕过车头即将坐进车里,柏南雪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预感战争爆发,避难是人类本能。 按理说现在应该立刻下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远离战争中心。 但生理惯性阻止了他—— 俞鹤时的车比别的任何交通方式都好啊,这是回家的最优选啊呜呜。 更重要的是,柏南雪刚刚其实有想要解开安全带,但还没按呢,俞鹤时这就绕过来了。 根本来不及啊呜呜。 他只好眼含热泪,默默收回手。 看来爸爸们让他练体能也不是没有道理。 至少跑得快啊! 不过只上了十来节课,他依旧是一只弱小的Omega。 呜呜。 俞鹤时上车后一言不发,不多时车辆驶出地库。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行驶时产生的微量环境音。 这种时候很多人会坐立不安,但柏南雪已经选中最优回家方式,心中颇为满意,大大冲淡被抓包的紧张,就觉得还好。 再说,他又没做错什么事。 反倒是随便生气的俞鹤时不讲道理。 只不过柏南雪打不过他,只好哄哄了。 以前又不是没哄过,应该不是很难。 刚过自动收费闸机,行驶上大路,小Omega就蠢蠢欲动。 “俞鹤时?” 偷瞄一眼,很小地叫了声。 对方充耳不闻,面色阴沉,很明显在生气,也不回柏南雪的话。 有点尴尬,但问题不大。 “那个,你怎么会在那里啊?” 小Omega下意识舔舔嘴唇,“不是回家了嘛?” Alpha并无回应。 “总不能,是专门来接我的吧哈哈。” Alpha依旧不语。 街道两侧的树木向后掠去,路灯昏黄的光芒一盏盏投射至窗内。 柏南雪多次搭话,但失败。 安静了片刻,忍不住小声嘀咕:“跟你说话呢,干嘛不理我嘛。” 他有些气闷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却奇异地发现这辆车的速度并没有很快,甚至可以说很稳,越来越稳,稳到有些缓慢了。 所以是心情有变好,还是没那么生气? 没那么生气的话,先道个谢会不会更好一点? “那个,虽然不一定是特地的,但也多谢你来接我啊。” 柏南雪又偷瞄一眼,“我还想怎么回去呢。” 瞄一眼,瞄两眼,瞄好几眼。 声音在车厢内落下,再消失,依旧没等到回音。 回家的路不到三公里,晚上不堵车,紧赶慢赶十分钟也就到了。 对路程来说,十分钟不长。 可对尬聊来说就有点难熬了。 柏南雪还想如果俞鹤时一直不回应,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坚持尬聊十分钟。 毕竟沉默他也不是很喜欢。 好在很快,俞鹤时回话了。 “谢我做什么?” 他声音冷淡,“你不跟我走,也可以跟别人走。” 好家伙。 还不如尬聊呢。 柏南雪硬着头皮:“那怎么行……” “怎么不坐那位蒋同学叫的车?” 哈哈,怎么坐啊? 有本事你别拽我走啊。 拒绝都来不及就被拉走了,你是不在场不知道吗? 柏南雪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已经记不起来蒋齐澹是什么神情了。 希望对方看到自己被一个高大的Alpha带走,能忍住不要报警吧。 不过俞鹤时能回话就证明还可以沟通。 柏南雪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肯定不坐啊,我本来就是要拒绝的。你知道的嘛,我不喜欢打车就是因为不喜欢接触陌生人,也不喜欢坐陌生车啊。” 他哄人的时候语气词格外多,听起来很像在撒娇。 可惜某人仍不为所动。 “陌生吗?” 俞鹤时语气没什么起伏,“特意约他出来,也算陌生人?” 说特意就有点怪,虽然也确实是特意的。 毕竟是找假对象,总要沟通一下吧? 虽然没成功就是了。 但这话又说回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柏南雪:“虽然但是,我好像……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吧?” “所以确实约了。” 俞鹤时下定论。 怎么老关注这个啊! 柏南雪澄清:“只是吃饭哇,很正常的。” “不是找对象?” “……” 啊啊啊为什么! 为什么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在我身上装监听器了吗? 虽然确实是找! 但是此找非彼找! 不能不澄清,但也不想对俞鹤时说出真相。 柏南雪着实感受到了“百口莫辩,天要亡我”。 但冷静下来,他又觉得俞鹤时这么猜测也不是不合理,或许是着装打扮和下午那句“约了人”引起的误会。 “肯、肯定不啊,我、我找什么对象啊?” 他试图合理化自己的行为,“我朋友少,但偶尔也会认识一两个Alpha同学嘛,快毕业了,大家见见面聚一聚,很普遍很寻常的呀。” 俞鹤时不置可否。 “真的就只是吃饭。” “你怀疑我找对象,是不是因为我回家换了衣服?可这也正常啊,出门社交,总不能只穿校服吧?” 柏南雪再偷偷看一眼俞鹤时,小声抱怨:“我都这么大了,吃顿饭又不会怎么样,到底生什么气嘛。你怎么比我爸爸还严格啊。” 车程行驶了大半,眼见再过几个路口就要到家,俞鹤时忽然靠边停车。 柏南雪应激,瞪大眼睛:“干嘛?” 他刚坐上来时,紧张俞鹤时开车,自己下不去。 现在又紧张俞鹤时不开车,丢自己下去。 人生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好在俞鹤时也没有要他滚蛋的意思,只是开了窗,车熄了火,淡淡看着他。 “到底怎么了嘛?” 小Omega靠着车门,神情委屈。 “柏南雪,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干、干什么?” 俞鹤时注视他片刻,淡声说:“那个Alpha暗恋你。” “他暗恋,他……啊?” 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见他确实不知道,俞鹤时眉头紧蹙。 “你想没想过,如果不是我碰巧在,如果他对你别有所图,你们走出餐厅独处,他轻轻松松就能制住你不让你走?” “……什、什么意思啊?” 柏南雪说,“他好端端不让我走干什么?你想多啦,根本没有的事嘛。” 见他还嬉皮笑脸,俞鹤时叫他的名字,语气严肃。 事已至此,柏南雪也知道没办法靠撒娇卖萌糊弄过去。 可他根本不明白俞鹤时的担心从何而来,仅仅因为他跟别的Alpha吃了顿饭? 但他们真的只是吃饭而已。 沉默许久,柏南雪叹了口气:“你是想说我根本不会保护自己,Omega碰到Alpha就会束手无策,任人宰割。就、就像……”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有些小心翼翼:“就像你轻而易举拽走我一样?” 俞鹤时神情一滞,眉头蹙得更紧。 “你觉得我会图谋不轨?” “不,我不是这个意……” 话音戛然而止。 Alpha探出手,几乎毫无迟疑地握住Omega细瘦的手腕。 俞鹤时没用太多力气,也并不让人感到疼痛。 但柏南雪清楚地知道,自己挣不开,尤其对方正缓缓靠近。 “柏南雪。” 俞鹤时停在柏南雪身前,不到半尺的距离令呼吸格外滚烫,就连叫他名字时莫名沙哑的声音,也变得字面意义上的如雷贯耳。 柏南雪睁大眼睛,不敢呼吸。 俞鹤时没再说下去。 但柏南雪领会到他的意思。 他在问,你觉得呢? 但不确定是问“能挣开吗”,还是“我对你有所图谋吗”。 抑或两个问题都有。 柏南雪哪敢说话。 对视间,只见Alpha坐在黑暗中,眼底黑沉一片,看不清是太过沉寂,无波无澜,还是暗潮汹涌,几欲喷薄。 车厢中不知哪里溢出浅淡的信息素,本应淡得难以觉察,却又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不知不觉将两人笼罩其中。 这样对视的场景太过熟悉,让柏南雪再一次想起半年前那一天。 也是这样的距离,不,比这还要更近一些。 Alpha的气息与温度都近在咫尺。 既视感太强,柏南雪又屏住呼吸,很快就有窒息感,头脑有些发晕。 他的手腕被握住,跃动不息的脉搏从接触点扩散开来,心跳加快咚咚响在耳边,吵得耳膜鼓胀,面颊烧热。 所幸夜色足够深沉,可以掩盖住一切不同寻常的悸动。 对峙许久,柏南雪先撇过脑袋,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嘛。”他乖乖地说。 俞鹤时反倒顿了顿,退开些许。 “不是想让你道歉。” “我知道,我知道。” 柏南雪调整呼吸,等平稳一些说,“你嫌我这么晚了独自跟Alpha出门,没有安全意识。” 柏南雪知道俞鹤时会担心。 他是家里唯一一个Omega,自小被管得很严,大多数时候不用专门留意也有人注意他的安全。 倘若做温室花朵,自然不懂得抵御风雨。 柏南雪确实对这方面很不敏感。 他小时候闹过几次安全事故,还有次差点被人用棒棒糖骗走,正发生在俞鹤时面前,也就不能怪俞鹤时这么紧张他。 “其实我也有注意的。” 柏南雪到底不占理,蔫蔫儿地说,“我跟刚那个Alpha好友都没加,就是防患于未然嘛。” 当然,那也是在葛枫叶的提醒下,他自己的确没有什么防范的意识。 自省只持续了几秒。 柏南雪认错很快,做保证更快。 他从善如流地领会了俞鹤时的意思,信誓旦旦地说:“所以放心吧,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下次?” 俞鹤时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啊啊啊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柏南雪见他还是不放心,连忙东拉西扯,寻找更有力的说辞,“其实这次真的是你误会了,那个Alpha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叶子。” “叶子?” 俞鹤时想了一下:“你那个Omega朋友?” “嗯啊。” 柏南雪没说假话。 这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蒋齐澹根本不是奔着自己来的,而是想借此机会加葛枫叶的好友。 在共友的帮助下他成功加上对方,却怕挑明心意会被秒删。 这一犹豫就犹豫到了葛枫叶拍板,直到约好见面时间,蒋齐澹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出真实意图。只能先跟柏南雪见面,说明情况。 总之,暗恋确有其事,不算柏南雪说谎。 他只是想隐瞒找假对象这件事。 做人嘛,谁没有一两个小秘密,也不是每件事都要坦言相告的。 俞鹤时应当也听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这么一想,柏南雪理直气壮起来,“他就是来商量怎么追叶子的,真的真的不是暗恋我。” 俞鹤时静静看着他,似乎在思考这段话的真实性。 “真的!”柏南雪说,“真的真的真的!” 半晌,俞鹤时暂时相信了他,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朋友圈屏蔽我了?” “啊?没有啊。” 问这个干嘛。 俞鹤时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终于没再逼问下去。 他握着柏南雪的力道渐小,紧握的手指松开些许,但并未完全放开,只轻轻拢在皮肤上,任何细小的动静都会触碰到对方,像一种另类的摩挲。 就有点痒。 激得柏南雪不由自主轻颤。 “以后你们再商量……” 俞鹤时短暂停顿,声音平淡,“我跟你一起去。” 眼见逃过一劫,柏南雪自然什么都顺着他说:“好哇好哇,我肯定叫你的,不然没车坐我连家都回不去。” 得了话,俞鹤时终于放开他。 “嗯,走吧。送你回家。” - 两人在同一住宅区。 车稳稳停在柏家正门口时,柏南雪已迷糊得快要睡着。 他睡眼朦胧打了个哈欠,跟Alpha摆摆手告别,慢吞吞回家。 眼见人进了门,房间亮灯,俞鹤时才朝自己家驶去。 车停在半露天的地库,他没有立刻下车,取了一支烟夹在指间,却没有点燃。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又灭。 他拿起看了眼,是刚刚拷问完弟弟,准备跟好友分享今日成果的蒋孜杉。 【杉风点火】:卧槽兄弟 【杉风点火】:刚那架势吓我一跳 【杉风点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弟差点抢你老婆! 【杉风点火】:不过我还是立刻就拷问他了!你猜我知道了什么? 没耐心跟卖关子的蒋孜杉一问一答,俞鹤时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劈头问:“你在论坛看的帖子呢?” “啊?”蒋孜杉还在状况外。 “一中Omega找对象那个,”俞鹤时言简意赅,“链接发我,现在。” 第5章 卧槽他诈我啊 啊——要命。 面对俞鹤时可比体能训练还累人呢。 柏南雪到家,游魂一样飘去洗澡,吹头发、回屋、关灯,钻进软乎乎的被窝。 明天不上学,懒觉可以睡到七点。 洗澡前也跟叶子说了,蒋齐澹的事明日再详谈。 在脑中过了一遍明日待办,柏南雪将脸埋进干净松软的被子,使劲吸了吸,又用力蹭了蹭。 熟悉的味道令人心安,困意如潮水一般涌来。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情绪波动大的事很容易成为做梦素材。 继在梦里没日没夜体能训练和相亲后,柏南雪这夜不出所料梦见了俞鹤时。 好在俞鹤时从不强迫柏南雪,梦见的是小时候的一段记忆,不是噩梦,也不让人感到害怕。 究其原因,应当是俞鹤时顶着一张看谁都像看垃圾的冰山脸,表面吓人,实则心地善良,外冷内热。 他梦见了小时候有次“逃课”。 柏南雪自小就是乖宝宝,听话懂事,但压力之下,也会有叛逆的时候。 七八岁有段时间,他厌恶上学。 早上不想去学校,晚上不想去补习班。 听课倒还是很认真的,但每次上课前心中无比抗拒,幻想过很多很多次要躲开司机和保镖,逃出学校这个恐怖的地方。 只是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去处,跑出来应该也只能沿着马路孤零零地走,最后的结果大概也只会是被爸爸寻回继续上课,第二天再重复枯燥无味的生活。 跑出来喘口气,再回去。 这就是小小的柏南雪,所能想象到的全部的叛逆了。 想象是一种潜意识中的渴望。 当渴望足够强烈,就有可能被付诸行动。 那是学校组织郊游的前一周。 自习课上,所有人都兴致勃勃讨论出去玩穿什么衣服,参观什么博物馆,去什么甜品店买好吃的。 只有柏南雪要上家里安排的各种课程,不得不亲口跟老师请假。 他努力忍到放学,终于在铃声响起后忍不住哭了。 莫大的委屈在远远看到校门外停着的那辆眼熟的豪车时,蓦地爆发,变作恶魔的低语。那个声音催促着他,让他从学校一侧无人注意的栏杆钻出去,朝着反方向狂奔起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柏家的车一向停在偏僻的位置,无法直观地看到学校里的情况。柏南雪以前也时不时留下做值日,司机未曾料到一向听话乖顺的小少爷会突然叛逆。 直到学生陆续放学,校园空无一人,众人才后知后觉小少爷跑了。 监控上,七八岁的小孩背着书包迅速上了一辆刚刚到站的公交车。这辆车驶向郊外,最后出现在安城之外的偏远区域,再往后就不在监控范围内,彻底失去了线索。 小孩子没有太多时间观念,柏南雪还路痴。 他只觉得课程和作业堆积如山,怎么也学不完写不尽,洪水猛兽般撵在身后,让他下了车后也一刻不敢停歇地逃跑。 等情绪平复时,天色渐暗。 周围没有车也没有人,空旷的郊外令人心生恐惧。柏南雪有些想回家了。 他迷路找不到公交站,等了好久才拦到一辆回市区的面包车,以为司机好心愿意捎他一程,谁知是辆黑车。 所幸对方临时起意,没有同伙,他趁对方下车解手时撒腿跑了。 他慌不择路,不知跑了多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贸然闯进一片广袤草野,荒草高过肩颈,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他弱弱喊了几声,草叶密实,声音传不出太远,又试图原路返回,却看不清路越走越深。 锋利的草叶割破皮肤,伤处火辣辣地疼,脚下被绊了一跤,掌心和膝盖都擦破了,定睛一看,绊他的竟是腐烂的动物尸首,还有蝇虫盘旋其上。 一开始确实想藏匿起来,躲到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可那只是委屈,他并不想真的迷失在荒郊野外。 而且夜晚真的好黑,没有灯,什么都看不见。 万一爸爸们找不到他,他不会真的冻死饿死在这里吧? 就像刚才那具腐烂到看不清是什么的动物一样。 恐惧和困顿紧紧攥住了他,柏南雪委屈、懊悔又无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落下来。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误入了城市隔离区。那是一片没有监控,鲜有人迹的待开发区域。 在里面迷路十分危险,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当天夜里,家人和警方翻遍全城也没找到柏南雪。 一筹莫展之际,是俞鹤时气喘吁吁地跑到柏家长辈面前,说有柏南雪的行踪,最后跟牵着猎犬的搜救人员,在邻市隔离区中,一个只有小孩能钻进去的土坑中找到了他。 失而复得,家人抱着他泣不成声,送进医院检查了好几轮。 再见俞鹤时是一周后。 柏南雪没去成郊游,但得到了超长假期,去俞鹤时家里炫耀,玩了一整天还挂在人家后背不肯下来,问出了好奇很久的问题:“俞鹤时,你又没跟着我,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俞鹤时被抱住脖子,很勒,不舒服地挣了挣。 他那时候就比柏南雪高一头,体型差异也大,轻轻一推就能将身后的小孩推倒在地,揍十个柏南雪都不成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柏南雪抱他都没能躲开。 俞鹤时眼神闪烁,别过头去,声音冷冷的:“我怎么知道,是警犬找到你的。” “骗人,狗狗闻不了那么远,”小柏南雪早问清楚了,“是你带人去隔离区,警犬才能找到我啊。” 小孩刚吃了好多糖,甜甜的味道飘过来,像从蜜罐里钻出来。 被缠得没有办法,俞鹤时只好说:“我闻到的行了吧?你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柏南雪闻言愣了半天,拎起领子闻了闻:“臭味吗?我怎么闻不到。” 他可是在隔离区啊,俞鹤时在市区,什么臭味能传播这那么远? 还是说俞鹤时真身其实是狗? 比警犬都厉害的那种。 “不是,不是臭的……” 柏南雪还在想他的嗅闻能力在狗中能排第几,完全没有听清,再去问对方就什么都不说了。 好在柏南雪并不在意。 他们一周不见,肚子里有好一箩筐话,贴着俞鹤时的耳朵絮絮叨叨。 俞鹤时总冷着脸,看不出乐意听还是不乐意听。 唯独耳尖一下午都是红的。 也不知道是柏南雪太沉了,胳膊勒红的,还是被絮叨烦了,生气气红的。 …… 睁开眼已经凌晨三点。 柏南雪中途起夜,去厨房喝了点水。 好像做了个跟俞鹤时有关的梦。 不过醒来就记不大清梦见什么了。 应该是俞鹤时做的诸多好事之一吧。 毕竟在柏南雪脑海中,俞鹤时对他从来很好。 他小时候不小心烫坏新校服,出于内疚不愿意告诉爸爸,都是去找俞鹤时。 明明只大了一岁,却那么可靠,会揉着柏南雪的脑袋说“这没什么”,把自己的衣服披他身上,还会领他再买一件新的。 想到前不久叶子提议找俞鹤时帮忙。 柏南雪长长叹了口气。 他心里其实清楚,若要找假对象,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俞鹤时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们年龄相仿,知根知底,关系又那么好,演起来很难穿帮。比起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只有俞鹤时不会占他便宜,还处处为他着想了。 而且他真的很帅。 从小到大,柏南雪没见过比他更帅的Alpha。 冰山脸,禁欲系。 手长腿长。 肌肉也很好看。 腹肌八块呢。 呜呜。 就冲这张权威的脸,太爷爷也必须得相信柏南雪胡诌的什么“非他不可”。 但是不行。 想起半年前那一晚,柏南雪觉得自己不能开口。 出于友谊和善意,俞鹤时或许会帮他度过此劫,就像昨天捎他一程,担忧他的安全一样。 毕竟只是假扮情侣,跟谁假扮不是假扮? 可唯独俞鹤时…… 柏南雪也说不出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他思考无果,晃晃脑袋决定不再多想——反正假对象嘛,总是能找到的,又不是非俞鹤时不可。 是嘛是嘛,就是这样。 这么想着,柏南雪重新爬回被窝,闭眼入眠。 - 翌日清晨。 柏南雪被生物钟叫醒,刚好七点零五分。 体能训练放宽期限后,日子好过了很多。 考虑到临近考试,考完试还要回胥旌,柏南雪之前就跟教练请了无限期长假。 他洗漱完毕,用过早餐,先刷了三小时题集,这才拿起手机,发现列表多了一个新群聊。 【雪雪找对象专用(3)】 好直白的名字。 成员三人。 葛枫叶、蒋齐澹、柏南雪。 在他刷题时,另外两位成员聊了99 ,葛枫叶已掌握昨日全部动向,无需他再详述。 【叶子】:那之后呢? 【叶子】:雪雪被那个Alpha带走了? 【小桨】:是啊,来势汹汹,凶神恶煞,体格强劲,吓得我差点报警……那真是他竹马? 【叶子】:是他竹马,没事没事 【小桨】:我哥也跟我说了 【小桨】:真的对不起啊@雪雪,就那么倒霉撞到我哥,我哥防我早恋,这下没办法帮你了[/流泪] 【雪雪】:? 他哥?早恋? 什么玩意儿? 柏南雪反应了一下,恍然大悟。 是说辞吧。 毕竟蒋齐澹暗恋叶子才是“假对象计划”无法推进的主要原因。他要是没打算现在告白,也只能找个说辞先对付过去。 他哥禁止早恋? 还算是个谁也不得罪的稳妥说法。 柏南雪体贴地意会了。 【雪雪】:哦哦 【雪雪】:没事的没事的 【小桨】:感谢理解[/哭泣] 其实蒋齐澹暗恋叶子这件事,作为挚友,柏南雪一开始知道时很是警惕,觉得应该先跟叶子通通气。 但以己度人,要是柏南雪自己暗恋谁,被那人朋友知道,还泄密了,多少会觉得对方多嘴。 再说他也不是叶子,没有撮合或拒绝的立场。 思来想去,就僵在了这里,不知道要不要说。 要不先观察几天? 柏南雪心想。 实在不行……去问问俞鹤时呢? 毕竟这位Alpha小时候嗅觉能超过警犬,昨下午打个照面都能把柏南雪的行程和意图猜个七七八八,那么聪明,跟侦探一样,应该能给出好的建议。 眼下还是先看看蒋齐澹到底怎么跟叶子说的吧。 柏南雪一目十行,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叶子】:所以你哥跟那个Alpha的关系是? 【小桨】:同学,朋友。我哥还怕自己承受不住,专门叫那人去看热闹的[/流泪] 【小桨】:救命,真大意了 什么同学不同学的。 看不明白。 又往上翻了翻。 【小桨】:我哥昨天来问,我想着他人在国外就提了一嘴,还以为他关心我,谁想到他是看了论坛来套我话的,还特意从境外飞回来看热闹! 【小桨】:要不是他带着那个Alpha忽然出现,咱们的计划也不能当场就被抓包[/流泪] 【小桨】:都怪我害了@雪雪 …… 柏南雪茫然了一瞬。 真的是说辞而不是现实吗? 好逼真啊。 群里,蒋齐澹各种道歉和悔恨,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他哥了。 柏南雪从未见过如此敬业之人。 太有操守了。 【雪雪】:没事,都过去了 【雪雪】:我也没怎么的,没关系 【雪雪】:坐人家顺风车还省车费 一直到群里两人表示会接着物色新对象,他才后知后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稍微等下。 俞鹤时昨天是怎么说的来着—— 怎么不坐那位蒋同学叫的车? 特意约他出来,也算陌生人? 那个Alpha他暗恋你。 你朋友圈屏蔽我了? …… …… 不儿,他怎么知道蒋齐澹姓蒋? 就……巧合地偶遇? 巧合地在同一餐厅就餐? 巧合地跟他们同时吃完离开? …… 哪有那么多巧合?!! 柏南雪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 “卧槽,他诈我啊!” 第6章 雪雪从不骗人 回想起昨晚两人的对话,柏南雪有一瞬怀疑俞鹤时什么都知道了。可从套话内容来看,分明又不知全情。 他在群里加了蒋齐澹,小窗问:“你哥昨天真的在场吗?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当然是实话实说啊!” 柏南雪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好在蒋齐澹的“实话实说”仅指暗恋葛枫叶这部分,柏南雪的事,他到底留了个心眼儿。 “你竹马真是,表面看起来挺沉稳的,带着你就走了,但同为Alpha,我感觉得到他给我释放威压!真的好恐怖啊有一瞬间我汗毛都炸起来了,这人有点疯了,他私下里情绪是不是不稳定啊,没把你怎么样吧?” 这段蒋齐澹直接发了个语音来,看样子Alpha之间用信息素压制时确实挺吓A的,这位的语气跟昨天见面时判若两人。 虽说生气的俞鹤时确实不好哄。 但发疯?太夸张了吧? 还有情绪不稳定什么的,从小到大谁不是说俞鹤时冷静沉稳? 想起Alpha担忧自己的模样,柏南雪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不大中听。 看来蒋齐澹是真的被吓坏了。 柏南雪赶紧发语音澄清:“没有没有的,他生气看着吓人,私下脾气可好了。昨天只是太担心我了,路上讲了好多Omega要注意的安全事项,还送我到家门口。” 蒋齐澹:“是这样吗?” “是的,”柏南雪见他不信,又举例子,“我七八岁的时候有次走丢在隔离区,还是他找到我的。他平时操心惯了,就总是担心我被陌生Alpha拐卖。” “隔离区?!” 蒋齐澹被这强有力的案例说服了,“怪不得他反应那么大,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应该的应该的。” “对嘛,”柏南雪点点头,“他人很好的。” 蒋齐澹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想你是叶子最好的朋友,本来我是想帮忙的,让你白跑一趟破费请客不说,要是再为了见面这事儿害你被误会,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柏南雪由衷地说:“怪不得叶子拉你进群,你人怪不错的。” 蒋齐澹担心透露太多给柏南雪挖坑,又不能完全糊弄过去,只好和哥哥蒋孜杉承认了部分实情:“我说是想追枫叶,才跟你私下见面,想探听一下枫叶的喜好。” 这跟昨夜给俞鹤时的解释不谋而合。 “你哥哥怎么知道咱们要见面的?” 蒋齐澹叹了口气,如实说:“他之前无意中发现我有喜欢的人,昨天问我知不知道一中有个Omega在朋友圈找对象,我就说知道啊,被他套话套出来我们要见面。” 但是蒋齐澹没细说过朋友圈的内容,只说发朋友圈的人就是他的暗恋对象。 退出小窗,结合已知信息,柏南雪多番梳理,搞清楚了情况。 也就是说,蒋哥哥以为弟弟见的是叶子,为吃瓜叫上了俞鹤时,却没想到去的Omega是自己。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昨天俞鹤时说“那个Alpha他暗恋你”了。 至于“特地约人”和“朋友圈”,应该是听说了一中Omega找对象的传言吧。 柏南雪可以断定两人都不知道朋友圈的内容。 因为只要看过,俞鹤时立马就能认出照片里的人是自己。 这事儿巧就巧在朋友圈是葛枫叶发的,且两边说辞一致。 既然没有被当面拆穿,后面也就不虚。 就算俞鹤时以后知道了朋友圈内容来问他,只要叶子及时澄清是输了大冒险游戏的惩罚,朋友圈的事总能圆回来。 想到这里,柏南雪总算安了心。 - 见面事件过去后,葛枫叶删掉了朋友圈,众人紧张的备考生活也再度接轨。 尽管柏南雪已经被心仪的大学录取,不再需要高考成绩,但既然要考,他还是打起精神好好复习,不想对不起自己学霸的名声和多年苦读的努力。 考试一周前,他还专门去寺庙拜拜。 为自己和葛枫叶祈愿点灯挂牌子,请了“金榜题名”的锦囊压在枕头下面。 玄学加成,果然诸事顺遂。 小Omega一出考场逢人便笑,看样子十拿九稳。 “考不错啊?” 柏攸从外地回来,在考点学校门口等他。 “哼哼,对天才小O来说,这种程度小菜一碟!” “哦,是么?” 跟柏南雪相似度极高的面容转来,细长双眼一眯,柏攸微笑着说,“小屁孩,声音小点,我怕别的考生听见打你。” 柏攸是柏南雪的二哥,服装设计师。 一个美人Alpha。 他最近迷上国风,一米八二的个子罩一袭蓝绿长衫,乌发半挽,衣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柏南雪不喜欢成为视线焦点,说他:“你怎么穿得像一只大孔雀。” 柏攸神情一滞,笑了:“柏南雪,你真欠揍。小心失去你的毕业礼物。” 柏南雪:“什么礼物什么礼物?” 柏攸:“高等数学习题。” 柏南雪:“……” 柏攸哈哈大笑,扑闪着朝路边飘去。 这会儿柏南雪觉得他不像孔雀了,像反光的大苍蝇。 结果爸爸送来的鲜花,柏南雪跟家人走向车位,上车视线一扫,奇怪道:“大哥没回来吗?” 柏南雪平日里总吐槽家里压力大,像出生在军营,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抛开高压学习这一点,柏家的家庭氛围称得上模范。 否则也养不出这样纯真的小O。 他毕业这种大事,全家人都要回来庆祝的。 连爸爸们都推掉工作来接他,一向温文尔雅的大哥却不在。 “长岁有工作,近期抽不开身。”爸爸说。 “没办法,大忙人啊。” 柏攸上了车后,没骨头似的靠在一边,修长的手指卷起发尾,慵懒接话,“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Alpha神色淡淡,指尖稍顿,发尾便倏地滑落下去,眼中有厌倦之色一闪而过。 柏南雪愣了下。 这时兜里手机一震,是大哥蔺长岁发来了消息。 【蔺长岁】:雪雪,毕业快乐 【蔺长岁】:哥哥有事回不去,礼物父亲帮忙签收了,回家就能看到 【雪雪】:谢谢哥哥! 【雪雪】:我刚上车,你们又吵架啦? 【蔺长岁】:…… 【蔺长岁】:柏攸说的? 【雪雪】:他没说 【雪雪】:但他阴阳怪气,说见你比登天还难 【蔺长岁】:…… 柏攸性格骄纵,自小作天作地,有时爸爸们都说不动他,唯独听大哥的话。 大哥脾气好,倒也随他作。 两人分化后一切就变了,跟转了性子似的,几句话势同水火,吵架冷战成了家常便饭。 柏南雪课业繁忙,通常放学回家他们架都吵完了,他不明缘由,只能闻到一点硝烟余味。 想了想,柏南雪还是替柏攸说了话。 【雪雪】:哥哥,你知道的嘛,柏攸总是那样子,说话不好听还总惹人生气。但他只是嘴上逞能,每次吵完架,最消沉的人就是他。 【蔺长岁】:我知道 【雪雪】:你消消气,不要怪他 【雪雪】:你不理他他会难过的 【蔺长岁】:好 “跟谁说话呢?”柏攸问。 提到蔺长岁,柏攸的心情看上去没有刚才好。 柏南雪选择避险:“没谁啊。” “哦,是吗?” 下一秒柏南雪收到柏攸的消息。 【柏攸】:敢说不是蔺长岁? 【柏攸】:不说实话我掐死你 柏南雪抬眼,就见他二哥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 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柏南雪编辑起来。 【雪雪】:算了哥哥,我收回上面的话,你接着气吧 【蔺长岁】:? 【雪雪】:他说要掐死我 【蔺长岁】:…… - 柏家众人的工作都对身形管理有一定要求,因此晚餐内容简单,形式上庆祝柏南雪高中毕业,每位家庭成员都给他送了礼物。 跟家人庆祝结束,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准备半小时后出门,赶班上同学们的聚会。 柏南雪以前很少参加同学间的活动,被误认为高岭之花,实则是家里安排的课业太多,又保护得密不透风,总是很难跟同学们约上时间罢了。 等他被学校录取,放学有时间时,他们都已经到高二下学期了。学校增加了晚自习,大家也减少了各种聚会。 好在终于考完,今天爸爸特许他无视门禁,可以敞开了玩。 柏南雪收拾好准备出门,被等在一旁的柏攸拦住了。 “去哪儿呀,雪雪。” 柏攸脸上挂着笑容,还叫他雪雪,一看就一肚子坏水。 “干嘛?”柏南雪警惕,“跟同学聚会,庆祝毕业,你不许跟过来。” “……” 柏攸默了一瞬:“小屁孩聚会,我去凑什么热闹?” “哦,那你在这干嘛?” “不干嘛。”柏攸跟着他出门。 柏南雪想了想:“你要送我吗?” 柏攸:“做梦呢,当然不。” “……” 那你跟过来干嘛? 柏南雪不开心了,瞪向哥哥的脸上写着“柏攸你这个坏东西我讨厌你”。 时间有些晚,柏攸不送,又不想麻烦司机,柏南雪考虑要不要打车。 柏攸似乎嘴贫后心情很好,哼着小曲,长发被风吹起。 柏南雪听着听着,总觉得调子熟悉:“这什么歌啊?” “好听?”柏攸看他一眼。 实话实说:“好听。” “哼哼,家乡小调。” 这么一说,倒确实是穆绘族人常哼的那种小调,有壑尔呼山脉巍峨高远的韵味。 柏南雪跟着学了两句,全当柏攸闲得没事干送他出门,正要说“走啦”,忽然想起什么:“哥哥问你个事,太爷爷以前催你婚吗?” 柏攸一下子来了劲:“你被催了吧,是不是给太爷画大饼了,他还来跟我打听真的假的呢。” 这人一看就是为这事儿才在这等着的。 但柏南雪顾不上计较,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我是你哥,当然帮你说话呀~我说有的有的,我们雪雪从不骗人,他从小就喜欢人家,追了好多年修成正果,既然说暑假带人回来,就肯定能带回来。” “?!” 柏南雪震惊了。 柏攸持续输出:“太爷一听高兴坏了,老人家嘛,就爱办喜事,连夜叫人去镇上买东西准备仪式。你考完试不就要回去了,是大后天吧?真是快了哈,太爷爷就等你暑假回去订婚呢。” “订、订婚?” “是啊,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咱们穆绘族的订婚仪式吧?可繁复了,光服装就要准备五套以上,还有一套给晚上用的。” 柏南雪眨巴着眼睛:“睡衣吗?” 柏攸笑得一脸纯良无害:“也算是吧,谁让那天晚上要洞房呢?总要有点仪式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