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归时》 第1章 明月山 明月山地处边界,与魔族挨得最近,也是人界与魔族的一大屏障之一。 这一屏障靠的是明月山中属冰属性的江离愁与属火属性的江离合。 两人同父同母,属性相克这点让所有人都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以及江掌门是否有什么艳遇或是江夫人…… 没人敢往后说过,因为说了的人都被江离愁割了舌头,被江离合杀了。 问为什么,江离愁就会笑嘻嘻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嘴贱,活该。” 而江离合则更简单,嘴唇一张一合就崩出来一个字:“滚。” 若干年后,兄妹俩都早已成长为可以独自闯荡江湖的仙人,当然江离愁觉得她更像一个闲人。 就算现在被明月山紧急召回,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个闲人。 于是在江离合用了几天时间赶回家,她用了比他多两倍的时间赶回家时,她十分光荣地挨骂且被关在家门外了。 江离愁:“……?” 她莫名其妙踹了一脚结界,掏出话言叶就开始摇自家亲哥:“哥,我被锁外面了。” 江离合彼时正在了解这次紧急召回到底是为了什么,话言叶突然飘了一下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但是他就是不管,现在给他传信息的人会有谁? 不动脑子想就知道是他妹。 “……总体来说就是这样,阿合,如是勉强,可拒。” 江离合抬眼,他虽修火,可一双眼却含着冰霜:“不勉强。” 首座的江成纪轻轻咳了咳,貌似不经意提起:“阿合,方才见你话言叶动了,有人联系你?” 言下之意便是该放江离愁进来了。 江离合垂眸将手中的书信收好,恭恭敬敬起身行了一礼:“阿愁回来了,我去接。” 江成纪松了口气,便点了点头,他目送江离合离去,少年人的身形顷长挺拔,现虽在长个子,却不妨碍看出他将来的样子。 “掌门,不妥吧。” 一用黑色布带束着高马尾的青年端坐着,指尖轻轻点在桌上:“别的门派的事情,我们何尝派他们去?” 江成纪皱了皱眉,不赞成道:“老叶你也不能这样说,人家信函里都说了可能是高级魔族。” 叶许寒听见那个“老”字,脸色立马就黑了:“你说谁老?” “这很重要吗?”江成纪不以为意,“我们还是继续说说你为什么反对吧。” 叶许寒脸黑的都可以跟白朴厨房里的锅底媲美了,他看着江成纪还在那十分认真地跟他聊他为什么不同意,当即气得甩袖走人了。 “噗——”竹盈淇在叶许寒走后便笑出了声,“掌门何须次次气他?当心气出病来。” 章应楼闻言便笑了起来:“小年轻就是好逗。” 说罢,便也看着江成纪问出了跟叶许寒大差不差的问题:“孩子才回来何不在家多歇息歇息?” 江成纪:“……” 竹盈淇闻言笑的更大声了,幸好这次大部分长老都在外行事,不然江成纪要被他们喷死。 因为这种任务确实不须江离合跟江离愁去。 他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们觉得黑淮林当真只是一两个魔族的事?” 竹盈淇收了笑,思索片刻轻声道:“掌门是指前几日那一团黑雾?” 江成纪目光投向远处:“这人间,或许会因为那团黑雾变天。” “什么变天?”江离愁悄悄咪咪把头缩回来,然后看了一眼天,“天气很好啊,难不成霜辞坏了?” 霜辞是由江离愁溢出的冰元素做成的符篆,这种符篆很好用,贴在门前可以保证屋内凉爽,而江离合的炎翊常用在寒冬。 符篆好用是好用,但很稀有,想要有这种符,你家得先有可以在十八岁就能将火元素跟冰元素掌握得炉火纯青的人。 江离合听的很仔细,听出了一大半的意思:“没坏,是指未来会因一个魔族而发生变动。” 江离愁听后十分无所谓地说:“哦,杀了就好了。” 江离合:“……” 算了,让江离愁杀去吧,什么时候杀到杀不了的就不会杀了。 “你俩在这做什么?” 江离愁抖了抖,飞快转身对一提着刀的女人:“啊,娘,娘早安。” 江离合:“……” 他糟心地拿走郁风灵手中的刀,郁风灵瞪大了眼睛正要开口问江离合想干什么时,江离合不咸不淡地对她道:“我记得您昨天才砍到手来着?爹同意您拿刀了吗?” 郁风灵:“……” 郁风灵气笑了:“关他什么事?他能管我?” “嗯,”江离合从袖中拿出一个木雕盒子,飞快递给郁风灵,又飞快拉走了江离愁,“所以我觉得这个应该他自己给你。” 郁风灵看着两人消失在转角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打开了盒子,在看见里面花花绿绿的东西后,她微笑着关上,微笑着把地上的刀捡了起来,走了。 江离合最终拉着江离愁停在了荷花池旁,池子里的荷花还没开,含着花瓣微微低着头,荷叶遮去了一些阳光,只看得见些许粼粼水光。 两人坐在亭子里看了会儿没开的荷花,江离愁用手接住了荷叶上掉下的水珠,水珠在接触到她手的那一刻便凝结成冰。 她悠悠抛着冰块,道:“哥,兵分两路吗?” 江离合抬手截了那块冰,在它融化前抛回了荷叶,水珠在荷叶上摇晃,他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行,”江离愁应了下来,“你去黑淮林,我去白旭门。” 白旭门是土木系的地盘,江离愁与白旭门门主的女儿帘青城是好友,早在几日前,白旭门私自与两人取得联系并求助。 “不过,这算不算擅自行动?” 在被门派派去支援黑淮林,转头就去白旭门,江离愁想了想又笑了出来:“那又怎样,李期姚管不到我。” 李期姚是江离愁的师尊,自打她拜师她就没管过她。 她说完便站了起来,江离合看了她一眼,奇怪道:“她近日也没惹你,你还要去惹她作甚?” “好玩啊。”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江离合看着江离愁离去的方向,许久才叹了口气。 竟然江离愁去找李期姚了,那他也去找一找他的师尊吧。 . 明月山有一片地有很多竹子,在竹林深处便是竹盈淇的住所,这位先生很游手好闲,聚会不见人,教书不见人,吃饭也不见人。 可能这次是个意外吧,江离合在小路上走着心情十分平静。 不然在大厅上是见不到他的。 “咔嚓。” 江离合停下了脚步,地上一片镜子被他踩碎了,分成了一片一片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晶莹刺眼。 “你看你,没回过来都得坏我一块镜子。” 竹盈淇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离合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没反驳,竹盈淇便按住了他的肩:“去黑淮林有什么感受?” 江离合:“……师尊,弟子还未曾去。” 竹盈淇哈哈大笑起来,他越过江离合往前走,指尖划过一片竹叶:“你跟江离愁要分头行动?” 江离合知道自己瞒不过竹盈淇,弯腰捡起一点镜子的碎片,应了一声:“嗯。” “白旭门怎么会越过明月山直接向你们求助?”青年回过头,眼中带了些审视,“想过没有。” “想过,”江离合在竹盈淇的审视中垂下眉,竹盈淇其实没比他大多少,但他却总是能从他眼中看出很多不同于常人的东西,“我与阿愁擅长对付魔族,既然是私下求助,恐怕有不能公之于众的东西。” 竹盈淇眉眼弯起,笑了起来:“知道就好,我也不好多参与你们的决定,出门在外多谨慎些。” “嗯。” 他随着竹盈淇往里走,这片竹林平常也有很多弟子来此修炼,可却没一个人见过竹盈淇,他捏了捏手中的碎片,指尖很快被碎片锋利的棱角划破,鲜红的血液顺着指腹流下。 因为这些镜子。 竹林里不知道有多少镜子,那些弟子踩不到,其他先生因为知道这些镜子也很少到这里来,只有江离合,次次来次次踩,然后次次踩镜子。 “咔嚓。” 在踩碎第七面镜子后,江离合麻了,竹盈淇在前面笑的很欢,但他的眼睛又在触到那些镜子时,带了些他不懂的情感。 很伤心,却又带了些恨意。 第2章 白舟城 翌日一早,江离合留下一纸书信便独自下山了,江离愁作息一直不规律,不知道等她出发会不会被人发现。 算了。 黑淮林主要在白舟城的的西边,他本意是直接入黑淮林解决魔族立马去白旭门的,结果等他到了黑淮林门口才发现这地方被下了结界没有通行令进不去。 江离合:“……” 他是真的很认真地想遵守一下白舟城的规矩,可无奈人家少城主看他不爽,他是连通行令都不想去拿。 江离合抬起一指,轻轻触了一下结界,结界察觉到了灵力波动,直接把江离合弹了出去。 江离合:“……” 等他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弹到白舟城门前。 江离合:“…………” 他咬着牙,暗自恨恨地想,他但凡灵力放大点就能把那结界震碎了,他为什么要去尊重人家不震碎结界。 江离合最终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进了城门。 白舟城与白旭门不同,他们不局限于土木系的修炼,也不止收一个系的弟子,虽与明月山相似,但因各大先生的教导方式不同,实力也不相上下。 或是因为黑淮林魔气的原因,此时街上并没有很多人,仅有的几个人都是急匆匆的走过,江离合想找人打听都难。 城主府位于白舟城的中心,看着府门前的灰尘,江离合停下了脚步。 他上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年前,当时白舟城少城主词奕生辰,城里喜气洋洋,府门前挂了一副词奕自己写的对联,他自己乐的开心,除了对联还弄了几个花团,看起来不像生辰宴,反而像成亲。 “吱呀——” 江离合眼神一凌,手指飞快抽出白日,便刺向开门那人。 “嗡——” 刀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阵阵嗡鸣,白舟城城主一剑隔开白日,眼神复杂地看着江离合:“……阿合?你来了。” 江离合顺着力道将白日收入剑鞘,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着词商阑。 词商阑见他如此,便叹了口气,领着人往府内走。 “黑淮林魔气抑制不住,几日前尚能压制,现在不论早晚都有魔气在游荡,西城已经有不少人搬走了。” 江离合看着词商阑的背影,并没有随着他进入府内:“可我进来是未曾感知到有魔气。” 词商阑回头看了江离合一眼,见他不动,他也站在原地慢悠悠解释:“这就是我现在要说的,黑淮林里的魔气不同寻常魔族的魔气,它似乎是活的。” 江离合皱起眉,奇道:“活的?” 词商阑见他这幅样子便知道可能江离合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奕儿已经进去数日了,我……也不知他是凶更多还是吉更多,这种情况如你也没见过,那该是凶更多了。” 江离合闻言便发现词商阑对比上次相见,发间多了许多白发,词奕是他妻子难产后才生下来的,词奕自小便丧母,即便如此,词商阑也给了他很多关爱。 “奕儿是我唯一的孩子,如果你要进黑淮林,”他指尖浮起一点点光亮,那点光亮飘入江离合的眉心,留下一个发光的蛇绕枝印记,“请你尽力将他带回来。” 从城主府离开后,那枚印记便渐渐淡了下去,对于词奕,他最印象深刻就是一来家中就与他干瞪眼的傻子,然后就是他奇葩的爱好。 其中他与他的父亲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洁癖。 黑淮林总体就与它的名字一样,黑,很黑,江离合站在结界前,手指掠过一片树叶,将它飞向了结界。 树叶很顺利地进入了结界中,江离合叹了口气,轻声道:“阁下这般算计我,是我何处得罪阁下了吗?” “咔——” 结界表面覆盖上蛛网般的网状裂纹,无形的碎片从空中洒落,世界变成刺眼的白色,江离合微微眯着眼,轻轻抬眼,看着面前满身血迹的少年。 “你很厉害,”少年动了动干燥起皮的唇,“但是今天你会死在这。” “作为你发现我的报酬,”他歪着头很乖很乖地笑了出来,但是眼里却是无法忽视的杀意,“有什么遗言吗。” 江离合瞥了一眼他的胸口,那是他伤的最重的地方,他握紧了剑,道:“魔族?” 少年捂住伤口,冷冷看着江离合:“关你什么事。” 江离合气笑了,他本来看这少年还小,想着下手轻点,结果人家不领情,那就这样吧,早点结束,早点去白旭门。 他的指尖在空中飞快画出一个少年看不懂的符号,但是在江离合手停的那一刻,他突然瞪大了眼。 江离合皱起眉,还没来得及思索是什么让他露出这种表情时,天便突然黑了下来。 “轰!” 画出的符冒出一星火苗,他在最后落笔时收了些许灵力,或许是因为少年脸上过于生动的表情吧。 他冷冷看着面前仍然瞪着眼睛的少年,现在开始十分认真地打量起他来。 这个魔族少年看起来应该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双眼睛里满是戒备跟警惕,脸上因为打斗多了很多伤痕,干燥起皮的嘴唇抿着,他倔强地撑着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可呼吸却越来越艰难。 江离合回过头,意料之中地没看见任何东西,等他再回头时,那个魔族少年已经跑了。 他淡淡垂着眼,地上的血迹十分醒目,里面蕴含着浓郁的魔气,他目光投向黑暗中的某一处,慢悠悠跟了上去。 . “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还有不许笑!” 白旭门街道上人来人往,孩子们在屋边不厌其烦地玩着游戏,小贩的哟呵声不断传入耳中,江离愁才没多久,在看见江离合留下的信后匆忙收拾就赶来了白旭门。 她心累地靠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一片叶子扇着风,心说这亲哥真是不管她死活,自己一个人走了就算了,还不叫她,生怕江成纪他们不知道他俩是分头行动的。 “阿愁?” 江离愁停下手里的动作,双眼放光地看着面前身着青衣绣着青鸟的女子。 “青城!”她亲昵地搂着帘青城,笑的十分开心,“好久不见,想不想我?” 帘青城嘴角微扬,家中的规矩不允许她跟江离愁一样开怀大笑,只能用嘴角的笑来表达她的开心:“来这么快吗?我以为你要在家多睡几天。” 她轻轻牵起江离愁的手,带着她往白邸走去,江离愁一路上都在跟帘青城说这几年在外云游的乐趣,把帘青城逗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到了白邸门前,她帘青城扯了一下江离愁的袖子,轻声道:“我知道母亲越过明月山直接寻你与你兄长不对,但是此事我觉得不能通过江掌门他们告诉你知道,所以……” 江离愁收了脸上的笑,她在看见白邸门前的符篆时,就知道这次不能轻松了。 因为那张符只有她先师尊词悔意会。 而词悔意,早在她儿时便离世。 第3章 时怀阴 千年前仙魔大战,仙门获胜,而魔族则因内部矛盾从此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元氏为首的激进派,一派是以时氏为首的保守派。 元氏以圣女元伤为主,虽现未成年,但元辟号早已道明他会传位于元伤。 而时氏,因时已黎的妻子启雪琳病重,他早带着妻子跑到不知道哪里去养伤了,儿子时怀阴则由其妹时筱台抚养。 时怀阴很听话,时筱台教他的东西他都学的很好,如非要拿元伤与时怀阴做对比…… 两位继承人都未曾碰到过,现尚无结论…… 四周黑漆漆的,时怀阴听从姑姑时筱台的话出来历练,因黑淮林很黑,让他对这里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却没想到一进去就被一个法阵困住,之后就一直在一个白花花的世界呆着,还不间断有人来找他打架。 他家虽属于保守派,但不代表他保守,以往在家中被人欺负,他是一定要还回去的,会不会成倍还回去还得看心情。 一直在一个透亮的地方呆着让时怀阴很烦,他没留情面把那群人揍了一顿,揍到一半那些人突然就不见了,他满脸问号,但没人来找他麻烦他喜得很。 就是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痊愈不了,若是后面再来人他不一定对付得了。 所以在他看见江离合时,他脸都白了几个度,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很强,若是未受伤的他尚且可以一试,可他现在受伤了,赢的概率几乎为零。 不过幸好这一片白的世界黑下去了,他用力呼吸着,手指死死按着伤口,心中不断盘算着那人追来自己该如何应付。 可走到半路他早已精疲力尽,他想拖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再多走几步都做不到。 时怀阴重重倒在了地上,目光所及皆是黑暗,他想,就不该听姑姑的,出来就被打,太憋屈。 要是他死在外面姑姑会不会出来找他? 不会吧,毕竟姑姑天天那么忙。 那爹娘呢?他们会回来吗?看见他的尸体会不会哭…… 他不想死。 可他的眼睛却控制不住地闭上了,一滴血顺着他的指尖轻轻砸在地上,像他这几年被欺负未流出的泪。 江离合已经给那个魔族少年很大的逃生空间了,他走的已经很慢很慢了,毕竟这个少年看起来太小,应该是误打误撞才来的这里。 但一想起他身上的伤,江离合便觉得奇怪,这里没人那少年又受了伤,那词奕他们是出去了还是已经死了? 火苗在空中悠悠飘着,躺在地上的黑团一动不动,看起来跟死了一样。 他手指按在了时怀阴颈侧,能感到很轻的搏动。 江离合:“……” 他犹豫地看着指尖的鲜血,救与不救顿时就很难定夺。 救吧,人家是魔族。 不救吧,他也要知道词奕的下落。 正当他犹豫时,时怀阴好似回光返照般动了动手,干燥起皮的嘴唇一张一合,眼睛很湿,像只小狗,可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也不小狗:“看什么看,没见过快要死的魔吗……” 江离合:“……” 江离合被气笑了,他是真的没见过这么倔强的魔,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若是他不受伤,能不能奋起要他一口肉下来。 他指尖点在时怀阴的额前,温和的灵力注入时怀阴的体内,让他想起了阳光。 “滚开……”他恶狠狠地说,但是因为伤势过重,说出来的话毫无威胁,“我不要你救。” 江离合垂着眼,淡淡看着他:“你以为我想救你?” 时怀阴:“那你别救!” 江离合无语,他另一只手掏出一张符贴在了时怀阴的嘴上,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他满意地继续救人,当然,忽视这位被救者气到发红的脸就行了。 江离合注入时怀阴体内的灵力很温和,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所以在江离合给他渡灵力的过程中,他睡着了。 时怀阴从家中离开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导致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江离合撑着下巴,看着刚才还十三四岁的魔转眼间就变成了十九岁的英俊青年,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蠢的决定,救面前这位魔族可能对他有害无利。 江离合叹了口气,对于自己有史以来做的最蠢的决定不做表示,他指尖一直凝着一股灵力,若是面前这魔醒来有任何动作,他将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垂在身侧的话言叶突然震动了一下,他轻轻碰了一下,耳边便传来江离愁有些严肃的声音。 “哥,我在白旭门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东西,这东西只有我们小时候见过,你猜是什么?” “算了,不猜了,小时候那么多东西谅你也想不起来,你还记得契约符吗,我在白邸门前看见了这张符,我没记错这玩意应该只有词悔意会画吧?当然你要有意见也可以说的。” 契约符吗。 江离合脑中乱七八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契约符,这东西就跟它的名字一样,若是有人想要束缚住某人,这东西是最有用的。 但因为只有词悔意会画,所以早在几年前就断了,现在怎么会出现? 难不成词悔意没死?这不可能,他跟江离愁亲眼见他坠落山崖,尸体还是竹盈淇背回来的。 “呼——” 一股怪风吹过,江离合不以为意,但在他将他的火苗吹熄时,他心中警铃作响,立马抽出剑刺向时怀阴躺着的地方。 剑尖撞到了平坦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果然,他正准备用灵力直接轰烂这里时,耳边响起了一道有些哑的声音:“真伤心,我才被你救回来你就要杀了我吗?” 时怀阴的手沿着江离合的手臂滑动到他的手上,然后紧紧握住了他:“那么多灵力,你不心疼吗?” 时怀阴吐出的气息喷在耳边,江离合耳朵都麻了,他咬牙切齿道:“心不心疼都是我的事,你要是想死就最好抓着别放开。” “我不,”他变本加厉地抱住了江离合的腰,“你救了我,我该报答你对不对?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呢?” 江离合忍无可忍,掌中凝聚的灵力飞速转动,只听一声巨响,天光大亮,他手肘用力撞在时怀阴的肋骨上,桃花眼在逐渐坍塌的世界中看着他,冷道:“报答便不必了,你不如先告诉我,魔族时氏继承人为何会在这里如何?” 第4章 报恩 江离合从看见那个十三四岁的小不点就觉得很不对劲了,第一,一个这么小的魔族出现在这且能打破明月山的防御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在伪装。第二,他记得魔族幼年形态的魔气会有但是不会很浓郁,即使是流血受伤,魔气也是淡淡的。 至于江离合为什么知道第二条,因为江离合小时候在明月山与魔族界限处遇到过一个找娘亲的小不点。 他是真的小,脑袋上的角很软,脸上全是泪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明月山,脚上还有被荆棘划出的伤。 江离合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小不点看见他就开始哭,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落,他只能蹲在那看着他,没办法,他太小了,拿把木剑都能给他划出一道伤口。 “嗯?”时怀阴奇怪地看着江离合,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时氏的继承人?” 江离合往后退了几步,眼神很冷,说出来的话却很毒:“腰上挂着那么大个时氏的玉佩,眼睛不瞎都看得见吧。” 时怀阴:“……” 他微笑着把玉佩藏了起来,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至于江离合所说的继承人,他未否定:“行吧,你不想让我报恩,那我们各走各路如何?”然后再弄死你,让你往我嘴上贴符。 江离合同样回以微笑:“不好呢。”这厮定是想着要弄死自己,放他走谁知道会不会倒打一耙。 时怀阴笑容微微有些裂开了:“那恩人是想让我报恩吗?” 江离合:“……” 报恩能杀了你吗。 时怀阴:“……” 说话啊大哥,报恩我就能偷袭弄死你了,让你往我嘴上贴符。 两人一个微笑一个冷脸,就这么僵持不下,大约过了一个仙魔大战那么久,旁边传来人声,接着就是词奕震惊的声音:“妈的这魔族没死呢??” 在看清跟时怀阴僵持的人后,词奕声音都劈了:“我去,江离合你在这里干什么??” 江离合:“……” 你说呢,词公子。 时怀阴瞬间冷脸,眼中带着杀意看着大吼的词奕,以及他身后一群拖着伤的人:“是啊,你觉得我为什么没死呢。” 说完便继续微笑着看着江离合,笑中还带着些幸灾乐祸。 词奕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江离合,奇道:“铁树开花了?江离合会救人了??” 江离合咬牙切齿:“你能闭嘴吗。” 要不是词商阑说要他给词奕带回去他现在早给他打死了。 词奕十分震惊,他呆呆看了一下旁边的人,见一旁的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后,也不管江离合救的是魔族了,问:“喂,江离合给你下毒了吗?” 时怀阴:“……哈。” 时怀阴气笑了,他轻轻搓着指腹,抬起手便唤出一把弓,这弓通体漆黑,有些许流光在其中流淌,像是黑夜中的银河,绚烂而美丽。 当它被时怀阴握在手中,便只有挥洒不去的邪气,连弓本身的绚烂都被遮盖了几分。 他手指搭上弦,漆黑的弓箭凝聚,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他的脸上虽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禁一抖:“恩人,他们好吵,我帮您让他们闭嘴如何?” 说完便松开了手,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射向词奕,饶是词奕早已做好准备,可弓箭上的魔气却也逼的他吐出一口血,就连他身旁的人都被逼退了几步。 果然,时怀阴的实力回到他们先前与他打斗时了,他们现在各个都带着伤,除非江离合动手,不然根本打不过。 词奕咳了咳,正准备向江离合求助时,只听“咔”的一声,弓箭破开他的防御,直直射向他的喉咙—— 他用力闭上眼,都想好自己死后该怎么化为鬼缠死江离合这个坑爹队友时,脖颈前突然化出一道屏障,挡住了时怀阴的箭。 他悄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看见江离合出手后便松了口气,只要江离合出手,就没有收手的道理了,毕竟这人的准则一向如此。 该杀的他不会手下留情,不该杀的他不会动手。 那支箭被屏障吸入,时怀阴挑起一边眉,看向了江离合手中的箭:“怎么?恩人对我的做法不满意?” 江离合的回应是直接把箭还了回去,面对自己的箭时怀阴毫不在意,但倘若那支箭上附加了能要他命的东西时,他就不得不在意了。 他掌中魔气翻涌,眼中一片狠意,虽然猜到这人的修为在前面那群人的之上,但是猜到与正面对上可不一样。 正面对上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他将掌中魔气化为盾,可江离合这一箭就好似要他命一般,瞬间便破了他的盾,利箭刺破血肉,他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咬着牙笑出声:“哈,你干的太好了。” 方才那一箭,他意识到江离合根本就没有治好他,他只是往他体内注入一点灵力来维持他的生命,且又治好了那些小伤而已。 他早就做好了时怀阴可能反水的准备,难怪那个叫词奕的要问这人有没有给自己下毒,这真是比下毒还狠啊。 他原先受的伤就很重,现在在那道致命伤上再加一道致命伤,时怀阴咳出一口黑色的血,按在伤口上的指尖发白。 他就不该信一个修士会救他,这人本就是抱着杀他的心来的,怎么可能会救他? 时怀阴很快便支撑不住身体,他无力地倒在地上,生命的流逝让他更加兴奋了。 “……恩人,知道我的名字吗?”他沙哑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听起来十分凄惨,“我叫时怀阴,您可记住了……” 语毕,时怀阴的手重重砸在了地上,蕴含着魔气的血在他身下扩大,他睁着无神的眼,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惹的词奕等人打了一个寒战。 词奕悄悄咪咪看了一眼擦着手指的江离合,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跟江离合一起出任务时,自己也是濒死了,江离合用了自己灵力救他,他当时痛哭流涕,声称要与江离合结拜为一生一世的兄弟。 结果他一生一世的兄弟在遇到致命关时毫不犹豫把注入他体内的灵力抽了出来,秒秒钟就把致命关解决了。 他当时进气少出气多的躺在地上,心中只有庆幸,幸好没有跟江离合结拜,不然他得给江离合抽死。 江离合似是知道词奕在想什么,他淡淡抬眼,面无表情道:“兄弟,要我为你疗伤吗。” “兄弟”本人疯狂摇头,在原地用力蹦跶:“我觉得我很好,我特别好,我还能继续打。” “哦,”江离合将擦完收的手帕扔在了时怀阴尸体旁边,血迹染红了手帕,当江离合毫不在意,“那就收拾收拾尸体交差去吧。” “啊?”词奕与众人目瞪口呆,“就他一人,搞的我们家西城不安宁?” 江离合拢着袖,从眼尾投下目光看着时怀阴,想起这人死前的自我介绍,不禁笑了笑:“就他一人,便能顶一个魔族大军了。” 毕竟是时氏的继承人不是吗? 那么,继承人,我很期待你活过来找我。 第5章 时氏 魔界境内,元氏占六分,时氏占四分,且时氏还靠近明月山,这样的地形对时氏来说十分不利。 时筱台喜欢登上高楼对着满天繁星饮酒,高楼会让她更加清楚现在的局势,不沉迷于当下。 “二小姐,”暗卫悄无声息来到时筱台身后,“公子回来了。” 时筱台微微摇晃着酒杯的手顿住,皱起眉问:“这就回来了?” 暗卫应道:“是,公子还用了您给他的东西。” 时筱台闻言便笑出了声,她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虽是笑着,可话语里却暗含着怒火:“那就让我们去看看时氏最强的继承人是怎么个狼狈法。” 时怀阴的住所偏离了时氏最繁华的地段,建在了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郊区,这片郊区靠近明月山,是最不适合魔族修炼的地方,可偏偏就是在这里,时怀阴的修为进步的最快。 时筱台进门时时怀阴尚未醒,床上的青年皱着眉,额上尽是冷汗,她慢悠悠地看着时怀阴因控制不住而显出来的角,怒火便消了一半。 “二小姐,”侍女将碎裂的令牌放在了托盘上,往前递给时筱台,“这是公子的令牌。” 时筱台仅是看了一眼便挑起了眉,令牌上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元素气息,其中最浓烈的便是独属于江离合的火元素。 这一眼她连怒火都没了,心中只剩庆幸,幸好那位对这枚令牌未曾起疑,不然她连时怀阴的尸体都见不到。 “唔……” 床上的人轻轻睁开了眼,他用力喘息着,脸色苍白,眼神失焦,时筱台见状将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往他身上渡魔气,轻声问:“怀阴,感觉如何?” 时怀阴呼出一口气,闻言咧嘴笑了起来:“谢谢姑姑关心,我很好。” 他眼神带着狠意,咬牙切齿道:“我好得很。” 时筱台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时怀阴的额头:“可怜我们怀阴了,一出家门就遇到江离合。” 时怀阴:“姑姑,你怎么知道伤我的是江离合。” 时筱台指尖微挑,托盘里碎裂的令牌便飞至时怀阴眼前:“令牌上的他的元素气息最重,何况令牌都碎成这样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时怀阴喉结上下滚动一圈,指尖轻轻拂过令牌,触及令牌尖锐的一角,手指便被划出一道血痕。 他看着那道伤口,不禁想起那人的剑,很快很准,还有他为人疗伤的做法…… “姑姑,他是明月山的吗?” 时筱台将令牌挥回托盘,挥手示意侍女退下,抬袖将时怀阴额前的汗擦尽:“是明月山的,但你碰到他还是躲着点吧。” 时怀阴十分乖巧地点着头,可脑子里想的可不是这么回事。 躲着? 那是不可能的,江离合弄死他一次,他怎么能不还回去呢?不然太对不起他的恩人了。 . 江离合本来说处理完黑淮林的事就走的,奈何词奕对于留客有一套自己的妙招,他想走都走不成。 词奕见江离合留了下来,十分开心,再次往家门挂了几个大花团来表示自己的开心。 江离合:“……” 大可不必。 词商阑特意向他来表示感谢,当问及诛魔的过程以及那只魔是如何到达黑淮林时,他沉思片刻只说让他去问词奕。 酒宴上,词商阑当众举酒向他表示感谢,江离合见状微微一颔首,也举酒表示不客气。 词奕在酒宴上大肆宣扬自己的英勇事迹,江离合听来一嘴,无非是那些我抓你你抓我,我弄死你,我成名的说法。 趁着他们都没注意到自己,他悄悄咪咪离场了,他慢悠悠的在重新恢复人气的街道间走着,看似漫无目的的晃荡,实际他只往一个地方晃。 即使黑淮林的魔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西城的人走了就是走了,搬回来的也没有几个。 在黑淮林里他说让词奕处理好时怀阴的尸体,词奕确实处理好了,但也只处理了尸体。 他在时怀阴死去的地方蹲下,衣摆上的点点血迹这时变得十分醒目,他指尖点在那处被血泡的松软的泥土上,丝丝缕缕尚未散尽的魔气顺着指尖往江离合的身上钻,最后被他用灵力逼停在了手中。 魔气烦躁的在江离合手中撞来撞去,最后,一块细小的碎片从魔气中剥离出来。 尖锐的碎片在火光下泛着光,他静静看了片刻,最后将魔气跟碎片一并收入身侧的锦囊中,一挥袖,血迹便被火舌舔舐殆尽。 . 白旭门,江离愁针对一张符就磨了很久的时间,帘青城无奈地看着她,劝说了几次,最后也没管。 因为她知道词悔意对明月山的重要性,如果不是词悔意,江离合跟江离愁溢出的元素会发生很大的冲突导致起屏障作用的明月山可能会毁于一旦。 江离合在去白旭门的半路上被竹盈淇紧急唤回了明月山,他拢着袖子在空中往明月山飞时想了很多。 难不成他跟江离愁分头行动的事情被发现了?那也不该时竹盈淇叫他回去啊。 那应该是那张符被发现吧。 他大半夜到明月山脚时,守门弟子还懵了一下,奇道:“师兄?你怎么大半夜回来?” 江离合悠悠收了剑,面无表情回答:“黑淮林一事已处理完毕,我回来报备。” “啊?”守门弟子仍然懵了,但仍被江离合如此快的完成任务速度遮掩过去了,满脑子只有“天呐,师兄真是太厉害了。”“完成任务这么快不亏是我师兄”等等,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为什么江离愁没有回来。 月光被竹叶切割成不同的形状洒落在地面,江离合看着亭子下面撑着头睡着的竹盈淇,正打算走过去,竹盈淇不清不淡的声音响起:“站着,我的镜阵最近才搭好,等你又给我踩坏了。” 江离合止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伸着懒腰的竹盈淇,竹盈淇恰好抬起眼,一双眼注视着他,最后轻轻笑了起来。 “阿合,你知道时氏的继承人是谁吗?” 江离合面上平静,心中却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对于竹盈淇他撒过很多谎,骗过去的有很多,没骗过去最后被拆穿的也有很多。 过了一会儿,他冷静的声音才响起:“时怀阴。” 竹盈淇点了点头,抬手接住一片悠悠飘落的竹叶:“你觉得你杀了他吗。” “并未。” 他不动声色地将锦囊中的魔气压了压,竹盈淇好似对手中的竹叶十分感兴趣,他仔细打量着竹叶上的纹路,轻声道:“他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便抬起眼,锐气逼人地看着江离合:“我想知道,既然你知道你杀不了他,又何必要去招惹他呢。” 江离合:“……” 说实话他不太想回答,先前救了时怀阴他觉得自己脑子不清不楚,所以用了自己以前对待词奕的方法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最后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他。 这样做完之后,他还去帮时怀阴把地上残留的血迹以及他令牌上的碎片收好…… 江离合用力闭了一下眼,现在一思索,他只觉得…… 自己莫不是有病。 在长久的沉默中,他想把那个发神经的自己杀了,但在面对竹盈淇,他仍然面无表情:“单纯想知道魔族的实力。” 竹盈淇沉默地看着江离合,江离合波澜不惊地回视着,背上却显出一层冷汗。 竹盈淇笑了一下,将竹叶扔掉,乐道:“你倒是会招惹,不过,这样一来也不错。” 他瞬移到江离合面前,拍掉江离合肩上落着的一片竹叶:“以后他对你会有帮助的。” 说完便走了,江离合在原地站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锦囊,刚才竹盈淇走过时将一个东西放入了锦囊中,说了一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 “小心隔墙有耳。” 第6章 白旭门 隔墙有耳。 江离合本想从后山下山,可一思及竹盈淇这句话便往山门下山了,守门弟子远远看见一白影朝自己走来,身体都抖成筛子了。 守夜这么多次,难道我终于遇到鬼了?? 守夜弟子战战兢兢,直到看清白衣人的眉眼才松了口气,他擦去额上的冷汗,故作冷静:“师兄不在门派内再多待会儿了吗?” 江离合看了眼他的额头,再看了眼他濡湿的袖子,回答:“嗯,有事先走了……对了,听闻,曾有人在后山的一处洞穴看见了吊死鬼,不知是真是假?” 守门弟子欲哭无泪:“师兄你快走吧。”就放过我吧。 江离合见他如此,唇角勾起,轻声道:“我觉得是真的。” 守门弟子都要哭出来了,他看着江离合越走越远的身影,抱着柱子就开始念师尊教的咒语。 . 时怀阴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时筱台怕他无聊特地将好友时闻给拖了过来。 时影性子冷淡,面对重伤不能动的时怀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关心一下,最终两人对视半天,他才硬邦邦崩出来一句:“你没死,真好。” 时怀阴:“……”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 时怀阴最近已经在筹划再次出魔界找他的“恩人”了,当然他这个计划谁也没避着,时筱台对于他敢于挑战江离合的精神表示佩服,真诚道明玉佩缺了一点,修不好了,没东西可以在救他一命了。 时怀阴对此毫不在意,大手一挥便道:“没有玉佩我也不可能再被他杀一次了,而且上次是个意外,若不是有几个蠢货拿东西往我身上砸,我岂会受伤?” 时筱台微笑着没说一句话,时闻听说他又要走了,先是愣了一下,才问:“这回会死吗?” 时怀阴咬牙微笑:“不会。” 时影眼睛亮了起来:“那就好,但还是要祝你不死。” 时怀阴:“……” 这还真是半句离不开个死。 到了真要出发前天,时筱台坐在他住所门前,手中提着一壶酒,说要找他喝一杯,时怀阴虽不知姑姑此番用意何在,但还是乖乖坐下陪着了。 时筱台相貌艳丽,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像是一把勾子,随便一眼便能勾走旁人一半心魂。 她漫不经心地饮酒,一旁的时怀阴则负责倒酒,他从不劝说时筱台喝酒,因为他知道爹娘跑路后自己这个姑姑着实是受了很多哭。 光是面对众人的质疑,时筱台便已经够累了,还有管他这个不太听话的侄子,当真是累。 时怀阴想着姑姑的苦,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让时筱台开开心心。 时筱台视线由眼尾落在时怀阴的脸,她撑着脸看着时怀阴,不禁想起自己带着妻子跑路的哥哥。 时怀阴大部分基因还是随了时已黎,一张脸俊美又邪气,偏偏还有点启雪琳的柔,恰好压住了过分外溢的邪气,以至于时怀阴看起来比时已黎有亲和力多了,至少比他爹受欢迎。 时怀阴从不怕事,第一次出去时走的明月山,第二次也走的明月山,第一次走的时候他吃了很多亏,不然不会被词奕他们逮着打,第二次他长了记性,本想等夜半三更再走的,但他更想挑战一下第二次自己会不会与第一次一般吃亏。 他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正打算硬碰硬,他连匕首的法决都念出来了,结果匕首就那么直直地飞过了屏障,钉在了一棵树上。 时怀阴:“……” 他沉默片刻,总不能是明月山将结界撤了吧,那就只能是…… 他一脚跨过结界,总结出一个道理,被江离合杀一次可以获得免费进明月山的门票,也不是很亏了。 于是不亏的时怀阴拿走匕首,悄悄咪咪摸下了山,完全没注意到地上不属于这里的竹叶。 . 白旭门的街市上,白衣青年十分低调地低着头往前走,却奇异地没有撞到任何一个人,他十分有目标地往白邸那边走,路人投以奇异的目光,但无一人对他指指点点。 白旭门,主要收木系灵根,掌门帘筲性格平易近人,其女帘青城精通医术,为纯木系灵根,性格柔和乖巧。 因此,整个白旭门待人处事就一个字“和”,这个“和”字在面对明月山时就变得不太一样。 至少对江离合来说是这样的,他打小听江成纪说白旭门的人是多么多么好相处,待人平和从不发生纷争,于是让他对白旭门有一种诡异的向往。 因为明月山鸡飞狗跳的事情太多了,今天这个翻墙出去看戏,明天这个砸锅卖铁说要给心上人做吃的结果给厨房炸了,江离合很糟心,所以在去白旭门那天他心情很好,话也多了。 李期姚认为他是因为要见到帘青城妹妹才开心,江离愁觉得他是因为跟她出来玩才开心,江成纪觉得他是因为可以出来长见识了才开心。 实际上三人谁也没对。 糟心。 在他们踏入白旭门时,江离合是真的开心,因为他们是真的待人平和,真的不吵,但是在他与江成纪等人渐行渐远时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用一种看砧板上的肉的眼神看着他? “哎,小仙君,听说你喜欢我们家小姐?很有眼光啊!”一个大汉往他背上拍了拍,眼里满是赞许。 “小姐脾气好,你可不准欺负她!” “哎,我们家小姐啊——” …… 在白旭门众人的连番洗脑中,江离合确定了,待人平和是真的,但是八卦也是真的。 他是真的很想冲他们大吼,他不喜欢帘青城!不喜欢!帘青城旁边那个叫薛晓的侍卫喜欢她你们为什么看不出来!!? “哎!你们说,明月山那个小仙君会不会来啊?” 陷入回忆里的思绪被打断,他瞥了一眼那个眼熟的大汉,走得更快了。 “会吧会吧!毕竟是心上人呢!” “我也觉得呢!话说江公子与我家小姐也是男才女貌。” …… 江离合走得飞快,到底白邸时想也没想便往里走,因为他头一直低着,白邸门前的侍卫也认不出他是谁,当场拔剑给他拦了下来:“何人胆敢擅闯白邸!” 江离合:“……” 他面无表情抬起头,侍卫看清他的脸后立即将拔出的剑收了回去,毕恭毕敬道:“江公子。” 江离合向他点头示意,一旁刚从门口路过的江离愁看见他便立马把他拉了进门:“哥——你终于来了,我研究不懂那张符——” 江离合叹了口气,由着江离愁把他拉了进去,虽说江离愁是词悔意的亲传弟子没错,但是她对于符咒这一块一直不太了解,一直都是依靠着江离合才渐渐懂了许多。 帘筲匆匆赶来,见江离愁正拉着江离合的手撒娇,不禁失笑,身后的帘青城见状乐道:“阿愁还真是,一遇到哥哥便不同了呢。” 江离合见帘筲站在一旁,轻咳一声示意江离愁把他的手松开,江离愁会意,乖乖松开手站在了一边。 江离合向帘筲行了一礼,恭敬道:“帘掌门。” 帘筲将他扶起,笑道:“你我俩家是何交情?哪还需这些礼数?” “对了,”帘筲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江离合,“此物是今日清晨侍卫在府门口发现的,里面的东西我看不懂,不知你们是否看得懂?” 江离合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又是一张契约符,他拿出符纸看了片刻,尚未看出什么来,江离愁却皱起眉指着符纸右下角的蛇绕枝道:“我那张上面没有这个,而且我没记错,这东西是白舟城的吧?” 第7章 入梦 “所以,”帘筲垂着睫,坐在大厅主座上,轻声道,“这件事是白舟城所做?” 说完,帘筲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应该,白舟城与白旭门之间出现契约符……谁与谁定契约了?” 江离合指尖源源不断地往符中注入灵力,眉头紧紧皱着,往符中注入灵力找寻下咒人是最蠢最废灵力的方法,但现在他与江离愁谁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帘青城坐在江离愁身旁,看着江离愁发白的指尖,担忧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休息一下如何?” 江离愁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哥那张是主符,也就是契约者用的,我这张是伴符,也就是被下契约者用的……一开始这张符在我手中我也曾想过用灵力去探索,但因为没有主符才没动手……现在……” 她轻声念出一个法决:“如果现在不找出来,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刚说完江离愁手中的符纸便自燃起来,她睁大眼睛,暗骂一句,她天生水灵根,这东西怎么可能会燃起来! 帘青城皱眉看着江离愁这边,等她转头看向江离合时便震惊了:“阿愁!你俩是不是应该换张符?阿合那边冻起来了!” 江离合:“无碍。” 江离愁:“换什么,不换!” 帘青城:“……” 她无奈地看着两人,跟座上的母亲对视一眼,帘筲无奈摇了摇头,帘青城也无法,只能坐在一旁干等着。 她看着江离愁眉间的褶皱,一阵困意突然袭来,她摇了摇头,手往身旁的药囊摸,她身旁的药囊内有醒神的草药,现在她不能睡…… 她掏出草药,再次抬眼时,大厅里却已空空如也,草药从手中落下,帘青城迅速起身,手放在腰侧的竹笛上,心中一阵害怕。 为什么她就一个低头的工夫,大厅里的人却都不见了!? 帘青城背靠柱子,唇中不断念着清年决,她将笛子放在唇边,吹出一首曲子。 曲声清冷,似夜中雨,轻轻砸落在地上,散成一个水花,骤然,雪花飘落将水珠凝结,一个又一个冰珠在空中停住,曲调升至高调,冰珠砸裂,冰块纷纷落下。 帘青城一曲终了,心中暗沉,这里不是幻境,清年决并没有生效,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离开大厅去找帘筲他们。 她跨出大门,只听叮铃一声轻响,身边的景象不再是白旭门,她站在街边,看着身边走过的人群,便抓住一个自己眼熟的问:“请问——”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从那人的手中穿过,指尖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这到底是何处? “这是哪啊?” 江离愁站在一破败门前,愁的一直踢脚边的草,见江离合一直盯着那扇门看,奇道:“哥?你在看什么?” 江离合收回视线,看了眼被江离愁踢的乱七八糟的草,顿时一阵糟心:“我们应该还在白旭门内,但是不是幻境就不知了。” “幻境……幻境……”江离愁仰着头喃喃道,“那人趁着我们灵力全部注入符中给我们弄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若是想杀了他们,把他们移到这里来做什么?若是幻境…… 江离合抿着唇疑道:“我们莫不是在符中?” 江离愁动作顿了顿,唇角勾起:“是吗?为什么。” 江离合:“……” 他审视着笑的很开心的江离愁,江离愁好似没感觉他打量的目光一样,动作十分欢快,她踩着翘起来的板砖,声音变得像小孩子一样尖利:“哥,我们玩个游戏吧。” 江离合沉默地看着“江离愁”,问:“她呢。” “她?”江离愁手指放在唇边思索,声音很轻,“应该……死了吧……” 身旁白日出鞘,江离合剑指“江离愁”,再次问:“她呢。” “江离愁”嘻嘻笑着,尽管剑锋上的热度把她的脖颈烫的发红,她也没躲:“玩游戏!玩游戏!” 江离合紧紧皱着眉,问:“什么游戏?” “江离愁”好似就等他问,轻声道:“猜猜——” 她歪着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我下咒的人是谁?” 说完“江离愁”便化为云烟,只留下一身蓝白纱衣,那烟飘向江离合,至此,真正入梦。 . 江离愁正在专注探索被下契约的人是谁,肩上突然便沉,她微微偏过头,看着帘青城清淡的眉眼,轻声道:“青城?青城?” 帘筲一直在首座为江家兄妹护法,见江离愁有些不对劲,便问:“阿愁,怎么了?” 江离愁看着陷入睡眠的帘青城,奇道:“青城她……睡着了。” 帘筲闻言皱起了眉:“睡着了?” 帘青城作息规律,到了点才会睡,现在没到点怎么就睡着了? 她心中存疑,正起身打算一看时,江离合注入灵力的手突然落下,拿着符纸的那只手迅速被冰冻,江离愁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握住江离合的手,却发现那冰寒之力十分纯粹,她忙于解冻,便没去多想。 “破!” 那股冰寒之力迅速退至符中,江离合拿着符纸的手松开,无力地倒在了江离愁的身上,她眼睁睁看着符纸连同自己那张在空中燃为灰烬。 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一点快要消失的灰,轻声道:“师尊……” 帘筲急忙走到帘青城身旁检查她的身体,江离愁见状叹了口气,她手指搭在江离合的手上,心中暗道:“哥,我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忧。” “怎么会……”帘筲看着自己注入帘青城体内探索的灵力,声音有点抖,“怎么会看不见?” 江离愁抓了一下帘筲的袖子,安慰道:“他们在幻境中,至于是什么幻境……我还得观察观察。” 帘筲眼圈发红,担忧道:“青城只会医术,若是……若是……” 帘筲不敢再想若是后面的结果,自己这个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因提不起剑只能去学医术,唯一能用作防身的只有她身旁的那根竹笛,现如今进入那不知有多危险的幻境中,谁知能不能活下来? “帘姨你别担心,我哥也在里面啊,而且就算他们没在一起,我也相信青城的能力,她会没事的。” 帘筲也知道担心无用,便命人带着帘青城和江离合回屋了,江离愁看着帘筲瘦削的背影,指尖微微搓着,似乎还能感觉到灰的热度。 第8章 红绳 夜幕降临,几颗星子点缀在黑色的幕布上,飘悠的云遮住月亮,江离合躲在一棵树后,趁着月黑风高,悄悄咪咪跟上了前面穿着锦衣,身份明显高贵的少年。 江离愁说的话他都听见了,既然帘青城也在这里面……那她应该早就吹过清年决了,现在幻境没破,那应该就是没用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与其待在幻境里面,他更宁愿在外面,他可不喜欢幻境里朦朦胧胧的感觉,摸不到实处的环境总会让人沉沦。 锦衣少年在前面蹦蹦跳跳,全然不知他身后跟着一个江离合,他手上勾着自己的衣带,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 江离合见他如此不设防,手掌一翻,一根红绳顺着他的手如蛇般在地上游行。 那根红绳灵活地游行到少年脚前,绳子的两段延长,成功形成一个能把人绊倒的障碍,照这个少年蹦蹦跳跳的样子…… 应该会摔个狗吃屎。 红绳似乎已经看见了如此搞笑的一幕,整个绳身都抖了起来。 江离合:“……” 不过幸好红绳没有坏事,江离合看着少年如他愿地摔了一跤,然后滚到了旁边的一个深坑。 江离合:“……”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少年的运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摔一跤就滚进旁边那个离他那么远的坑里去的。 江离合收回红绳,红绳在他手上扭来扭去,看起来十分开心,他安抚了一下它,十分不心虚地走到坑边:“公子?你如何?” 少年看起来摔的不轻,他捂着脚,痛吟道:“不好!疼死本公子了!” 江离合看着坑底那个扭成蛆的少年,再次放下红绳,道:“请你抓住这根绳子,它会拉你上来。” 少年面目狰狞,好像每动一步都要了他的命一般,他扯住红绳大喊:“可以了!快拉本公子上去!” 江离合手上一用力,那个少年便被抛了上来,他抬手扶了一下他的腰,少年才不至于在地上摔成一块肉饼。 “多谢了!”少年扶着腰,江离合瞟了一眼他扶着腰的手,“摔死本公子了!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拌的我……” 江离合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少年见他不打算管管自己,心中暗叹命苦,便一瘸一拐地跟上了,他见江离合这般便知他是不喜说话,但不碍着他爱说:“哎,你叫什么?我叫词悔意。” 江离合:“……” 他面无表情看着面前这个说自己叫词悔意的词悔意,脑子懵了一下,词悔意?是江离愁师尊的那个词悔意?? 词悔意丝毫不知道他一句话引起了江离合的头脑风暴,继续不停嘴地叭叭:“我都不知道我家里人没事把我往白旭门这个刚建好的狗不理的地方带干什么……带就算了,还半路把我丢路上了……” 江离合:“……” 刚建好??这个幻境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打断词悔意的话,斟酌着开口:“请问现是何时?” 词悔意叭叭的小嘴顿了顿,歪着头看了他片刻道:“仙魔大战后大约三千年吧。” 江离合:“……” 好熟悉的说法。 他看着江离合低着头思索,以为他因为记不住年份而尴尬,便安慰道:“没关系,我也记不得年份,我也是今天出门看过才记得。” 江离合还是不说话,词悔意一脸无趣,白旭门这个时候方才建起,街上在夜间也没有多少人,两人在街上晃荡,平增一点诡异。 词悔意走着走着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他浑身僵硬,声音发着抖:“那个……那个……前面是不是站着一个女鬼?” 江离合:“?” 他抬起头,有些愣的看向面前正向他们缓缓走来的青衣女子。 那青衣女子头发散着,步伐缓慢,动作之间带着诡异“咔咔”声,像是太久没动关节的响声。 江离合看着那个身影,瞥了一眼抖成筛子的词悔意,陷入了沉思:“……” 这莫不是帘青城? 帘青城什么时候喜欢扮鬼了?? 他默默看着扮鬼的帘青城缓慢走过他跟词悔意的身边,词悔意抱着她他的手嘴里不住地念念有词,江离合皱着眉十分不耐烦往词悔意嘴上贴了一张符。 词悔意:“???” 他满脸懵逼地看着江离合大步走向那个缓慢行走的女鬼,掀开帘青城披散着的头发,问:“你在干什么?” 词悔意无声呐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帘青城:“……” 帘青城幽幽抬起头,幽幽道:“……当作没看见我。” 江离合冷着脸:“很抱歉做不到。” 帘青城:“……” 想死的心都有了。 帘青城跟在江离合后面走到了词悔意旁边,词悔意眼睛瞪得老大,活像一个死不瞑目的人。 帘青城第一次扮鬼被抓,心中十分不爽,见词悔意这个样子便问:“你抓一只鬼做什么?” 词悔意:“……” 江离合:“?” 他没回答帘青城的问题,只是盯着她看,最后奇道:“你是帘青城吗。” 帘青城:“……” 她转过身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梳好,手指在乌黑的头发间穿梭,她从袖中掏出一只木簪,在发间一插一转一绕,方才散乱的发被她盘的整整齐齐,只有左边遗留下了一撮头发,看起来十分端庄大气。 帘青城转过身,抓住缕头发问:“再问一遍。” 江离合木然:“你是谁。” 帘青城唇角微勾,轻声道:“你知道的,不须我回答。” 江离合:“……” 词悔意无声呐喊:啊啊啊啊啊——鬼会梳头—— 江离合叹了口气,看起来十分糟心,他扶着脑袋,不知进来的为什么不是江离愁而是帘青城,他与帘青城关系不好,想分清面前这个是真的帘青城还是假的帘青城太难了。 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决定先找一处安身之地,他拖着词悔意,帘青城见状便跟在后面一起走。 走了一段路,她疑惑道:“你……是要去哪?” 江离合:“借宿。” 帘青城闻言更加疑惑了:“可是……这些房屋里无人啊……” 江离合停下了脚步,一直扭动的词悔意也不动了,两人对视一眼,最后不约而同看向一脸懵逼的帘青城。 第9章 巴掌 经过一番查看后,江离合十分心安理得地找了一家客栈坐了进去,他指尖燃起一点火星,凑到蜡烛面前点燃了灯芯。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前十分安静的俩人,词悔意应该是因为怕鬼才这么安静,至于帘青城…… 江离合幽幽叹了口气,他倒是知道帘青城为什么要扮鬼了。 “在遇到你们之前我看过很多间屋子,在发现里面都没人后我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帘青城微信着说:“这好像是很多年前的我家,这个时候我好像还没出生,我听娘说过,在门派刚建立时,附加莫名其妙便多了许多房屋,不论早上还是夜晚都没有人。” “但是若是有人在夜晚做了什么事情跑到了街道上,”她皱着眉,严肃道,“他们会死。” 词悔意抖成了筛子:“你你你……说说……这这是是是你你家家……?” 帘青城一脸单纯看着词悔意,从药囊内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了词悔意:“方才见你似乎行动不便?这药可以帮你缓解疼痛,连续吃三天你的脚便无大碍了。”虽然你脚扭了也不像扭了的样子。 江离合看了一眼帘青城,帘青城也微笑着看着他,但那张柔和的脸上并没有笑意。 “那之后呢?”江离合看着词悔意服下了药,轻轻敲了敲桌子,“这可能会是我们出去的关键。” 帘青城皱着眉,看起来十分苦恼:“我只知道他们是凭空消失,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之后招了许多弟子,那些房屋也多了许多人,这类现象也就停止了。” 消失? 江离合指尖在桌上有规律的敲着,清脆的声音透过窗户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帘青城转过头看着外面,震惊地看着房屋一间间亮起了灯,词悔意的身影隐隐约约,像是快要消散的鬼魂。 “我天,这是什么……我们——” “吱——” 刺耳的声音逼的三人捂住了耳朵,这声音好似长指甲在木板上刮蹭,直到声音由刺耳开始变钝,三人才放下了手。 许久之后,帘青城颤抖着声音开口问:“是……有鬼吗?” 江离合沉重地摇了摇头,然后扶着额头在意识里问:阿愁,问一下帘姨以前白旭门的事情。 江离愁声音很乱地响起:问过了,她说那些人或许是进了异空间,曾经他们也有弟子误打误撞进入过,但是没过几天又放出来了,进去的弟子出来后都没有关于里面人的记忆,只知道自己在一个跟白旭门很像的地方待着。 在江离合待在幻境里的这些时间江离愁也没闲着,既然符纸已毁,她便只能从现实找起。 她问过帘筲白旭门曾经是否有人失踪的事发生,帘筲说:“失踪是有的,但是那些人后来又回来了。” 回来了? 江离愁不信,追问道:“那……有没有没回来的呢?” 帘筲撑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有的!门派刚建立时,周边突然多了很多房屋,那些房屋不论早晚都无人,但倘若有人做了特定的事情并且在夜晚跑到街上便会凭空消失,之后便杳无音讯。” 江离愁撑着下巴思索着:“这样吗……” “所以,这就是白旭门没有夜市的原因?” 帘筲无奈笑了笑:“也是他们待人平和的原因。” 江离愁了然地点了点头,于是在夜间,她背着帘筲在夜黑风高时跑到了街上,在围着整个白旭门转了三圈后,江离愁喘着气停了下来。 难不成要她杀个人? 她翻了个白眼,慢悠悠走在街上,一股凉意突然绕着她的脚往上爬,她停了下来,闭着眼叹了口气。 那股凉意让她尾椎发麻,就在她追寻着这股凉意想要找到它是来自何处时,一道视线定在了她的后背。 江离愁睁开眼,迅速转头看了一眼,没人? 她飞快往前走,突然眼前一黑,一堵墙挡在了她面前,她快速反应过来停下脚步。 数道视线犹如海水般扑向她,夺去她的空气,让人窒息,江离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气笑了。 她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蛇形的符号,而后大喝一声:“滚!” “吱——” 江离愁耳边响起犹如指甲在木头上刮蹭的声音,她用力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好似就在她脑中一样,无论她怎么用力地捂住耳朵都没用。声音渐渐消失,她晃了晃钝痛的头,一抬头便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屋子,屋子的四壁都贴满了画着眼睛的纸。 江离愁:“……” 这哪? 她不是在街上? 她起身撕下一张纸,在右下角看见了熟悉的蛇绕枝,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正打算研究研究时,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江离愁条件反射一个巴掌就扇了上去。 江离愁看着自己的手:“……” 被扇的女人:“……” 两人在原地僵持着,好在老天不想看见她俩这般尴尬,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又出现在了黑衣女人身旁,她控制住了自己想扇上去的手,但控制不住她的脚。 只见她一个飞踢,那个男人后退几步,看着自己黑袍上的脚印愣住了,于是三人一起陷入了沉思。 江离愁那一巴掌一脚都没收住力道,那个女人脸应该肿了,至于那个男人,皮糙肉厚谁爱管。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四周的纸包括她手中的这张如先前那两张符纸一般烧了起来,江离愁用灵力逼退了手中那张符纸的火焰,另外两人见屋内烧了起来便没有停留地往外走去,江离愁看了两人一眼,绿着脸走了出去。 三人站在荒郊野岭,一起看着烧着的屋子,谁也没有去救火。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江离合的声音,她回答完他的问题后,鞋尖磨着地问:哥,不小心打了别人怎么办? 江离合:? 他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往他脑袋上贴张失忆符。 江离愁:不能啊,人家盯我看好久了。 江离合:…… 江离愁很愁,她知道自家哥应该是给不出答案了,深吸一口气道:“很抱歉,方才是我条件反射,两位没事吧?” 女人没说话,男人倒是笑了一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姑娘好身手。” 江离愁尴尬地笑了一下,她走到那女人面前,看着女人肿起的脸,轻声道:“冷敷一下吧……至少会好点。” 说着手上便出现一个包着冰的布,她讨好地递给女人,那女人瞥了她一眼,眼圈有些发红,默不作声地接过布贴在了脸上。 第10章 眼睛 江离愁有点烦都按了按太阳穴,对江离合说:天呐,刚刚突然好吵……现在脑袋痛…… 江离合皱起眉,突然想起那道持续了挺久了刺耳声音:是不是指甲刮木板的声音? 江离愁应了一声,刚应完,旁边那个男人就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江离愁:? 她同样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男子,丝毫没想他哥问出这句话的原因。 词悔意心惊胆战的睡着了,江离合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想,刚才他们这里也有刺耳的声音,江离愁那里也有,那是不是说明,两边其实是相通的? 这一件事暂时不能说明什么,他叹了口气,再来一件事,只要再来一件跟外面对的上的事情就好了。 帘青城矜持地坐在座位上,她本是垂着眼想酝酿一下睡意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点红,从屋子里突然亮起灯再到那些灯暗下去,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漆黑,那那点红是哪来的? 她慢吞吞地抬起眼,歪着头看了片刻便觉得不对劲,她记得那是江离合他们过来的方向? “那个……”帘青城犹豫着开口,下巴朝着那点红示意着,“你们过来是那个方向对吗?” 江离合往她示意的方向一看,震惊了:“烧起来了?” 他的声音有点大,词悔意又处于紧张中,立马被他吵醒了:“哪里烧起来了??!” 江离合看了他一眼,拿起剑便走了出去,帘青城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留词悔意一个人在原地云里雾里。 江离合快步走到他先前站着的那间屋子前,看着快要烧完的屋子,在脑海里轻声问:阿愁,你们那里……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吗? 江离愁停止了与男人的对视,看着烧的只剩框架的屋子犹豫道:一间贴满眼睛的屋子? 对上了。 江离合松了口气,跟现实对上了,那这里应该是有渠道可以出去或是进来,但是需要找到两者之间的重合点。 江离合:我记得你刚才说你打了别人? 江离愁一想到这个就发愁:是,一男一女。 江离合手中凝聚一股灵力,抬手将火吸入其中:问问他们到这里来的原因。 江离愁:…… 更愁了。 那边的男人一直笑着看着江离愁,见她撑着脑袋看看旁边的女人又看看自己,便友好地问:“姑娘是为何来这?我是来此处找人。” 江离愁见他自己开口了,便不那么愁了,她随便编了一个理由:“看望好友。” 说完,两人便一同看向黑衣女子,黑衣女子看起来没有消气,浑身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但她耐不住四只眼睛锲而不舍地注视,冷声道:“找人。” 都是找人? 她如实将两人的话告诉了江离合,江离合也很奇怪两个外来人来白旭门找人,但他人不在外面,只靠江离愁问也不一定有用。 他走入屋内,幸好他将火收的快,这间屋子只烧了一半,还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帘青城赶来时只来得及看见一片雪白的衣角,她本想跟着进去,但是后面词悔意喘的跟头牛一样,万一死在外面也不好,便没跟进去了。 这间屋子是全封闭的,四壁没有江离愁所说的贴着的眼睛,只有一张又一张空白的纸。 他撕下一张,那张纸便泛起微光,字迹慢慢显现出来:白旭门,白舟城,都有一个白字,怎么可能会没关系呢? 江离合皱起眉,仅仅是因为一个白字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他再撕下一张:我来自哪里? 下一张:他没告诉我,他说,我是他捡到的,归他。 他总是喜欢看着我,他的眼睛很黑,好吓人,我跟他说他吓到我了,他只是笑笑,移开了目光。 我来自哪里? 他带着我去了河边,说给我抓鱼吃,但是他不让我靠近河边,说有水鬼会把我拖下去吃掉,我没靠近,他说我很听话。 晚上外面来人了,他一个人出去,但是不让我出去,说外面有吃人的鬼,我出去就会被吃掉。 我本来乖乖的,但是外面有人在喊,好像是元夏?应该是的,我很好奇,只是偷偷摸摸把头探了出去,应该不会有鬼吃我吧? 那是一个头上顶着角的人,不对,不是人,他头上就没角,那他是鬼了。 鬼问我为什么在这,我为什么在这,这是我的家啊。 鬼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好大啊,但是里面为什么会有水?他是水鬼吗? 鬼走了,他回来了,一回来就沉着脸问我刚才在跟谁说话,他听见了?我告诉他我看见鬼了,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应该是怕我被鬼抓走吧。 鬼又来了,这次他也不在,他问我想不想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我想啊,可是这不是只有他才知道吗?所以我没信鬼说的话。 鬼又又又来了,他好烦,一次又一次告诉我,我不属于这里,让我跟他走,为什么啊,我家就在这啊,我不属于这里的话,我又属于哪里呢? 今天晚上我问他,我来自哪里。他生气了,他掐着我的脸,问我想去哪,我不知道啊,我能去哪呢?但是他就是生气,气地咬了一口我的嘴巴,好痛。 隔天,他带来了两张纸,一张给了我,一张他自己带着,他说往上面滴血就可以知道我来自哪里了,真的吗?我很开心,虽然很怕疼,但我还是滴了血上去,伤口好痛。 他骗我。 这是墙上的最后一张,江离合看向烧了的半边,若有所思地想着那个元,是魔族元氏的人。 有人竟然敢与魔族结契,魔族身带魔气,契约符会将两人的一切相连,魔气也会往‘他’身上跑,对修仙者来说,百害无利。 他面色沉重地走出了屋子,帘青城见状以为是什么都没发现,但在江离合把手里的纸递给她后,她深深皱起了眉:“这个‘他’,是谁?” 江离合摇了摇头:“我更好奇里面的‘我’。” 帘青城抿了抿唇,是了,那个‘我’,以及里面的‘鬼’,也一定不是鬼,恐怕也是魔族元氏的人。 江离合有预感,他们恐怕扯出了一件大事。 第11章 发带 风吹开了云,月光洒下,照着屋子前三个心照不宣的人。 江离合头很疼,虽然知道查符纸可能会查出一些事,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 他无奈扶着额角,看来明月山的封印要打开了。 江离愁一直在晃晃悠着等她哥的消息,但她没等到她哥的消息,却看见黑衣女子右手中指上的菱形文身。 江离愁:“……” 如果她没记错,这东西好像是魔族元氏的标志。 黑衣女子见江离愁一直盯着她的手指,先是愣了愣,然后皱起了眉拉起衣袖遮住了手。 江离愁又开始发愁了,她扶着额角,说:哥,那个女子是魔族元氏的人。 江离合:“……” 太有趣了。 旁边黑衣男子瞥见黑衣女子,唇角笑意更深了:“还用遮吗?圣女?” 江离愁:“……” 元伤冷冷抬眼,瞥了一眼男子,冷笑道:“当然不用。” 她重新将袖子拉下,继续道:“总比才出门没多久的时公子好,对不对?” 江离愁:“……” 笑着的时怀阴笑容裂开了,江离愁额角不扶了,无语道:“两位,我死了吗?” 两位魔族同时看向江离愁:“姑娘想算算那一脚吗?/你想试试一巴掌?” 江离愁翻了个白眼,她默默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哥,然后看着剑拔嚣张的两位魔族,手指轻轻搭在了剑柄上。 江离合原地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在听见时怀阴的名字后,觉得这位继承人或许有病。 不怕再死一次吗? 还特地来找他。 帘青城手指一直虚虚地搭在词悔意的手腕上,清清凉凉的灵力缓缓注入词悔意的身体,他抬眼看了帘青城一眼又看了看思考中的江离合,似无奈又似嘲讽般摇了摇头。 他冷冷看着江离合身后的一滩黑色液体,眼神凌厉,却没有开口告诉江离合。 那团黑色的液体形成一个人形,它伸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狠狠穿过了江离合的胸膛! 血液溅在了帘青城的后背,她整个人僵住了然后迅速回头,瞪大了眼睛,她嘴唇嗫嚅着,身体轻轻发着抖。 江离合咳出一口鲜血,他抓住那只手,眉头紧锁,火星在那只手上燃起,那只手迅速化作一滩液体,从他的伤口处滑落。 点点液体砸落地面,一名眼尾文着菱形印记的女人冷冷站在树下,蹲下身将液体吸入体内,她声音沙哑,一双眼布满血丝:“时氏……死……” 帘青城立马移开搭在词悔意手腕上的手,但词悔意反手拉住了她:“别动,他都没察觉到的东西,你过去也没用。” 帘青城红着眼,着急道:“那我总要去救他……!” 词悔意冷笑着,他立起一指抵住帘青城的唇:“嘘——你这姑娘太吵了,在幻境中,你的医术是不起作用的。” 帘青城瞪大了眼,眼中惊恐万分词,悔意看着元夏颤抖的手,无奈道:“怕什么呢?他死不了的。” 说完,便笑着对身上开了个洞的江离合说:“阿合,好久不见,还认识我吗?” 江离合喘息着,捂在血洞上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你为什么还活着?” 词悔意:“……” 他气笑了,抬手召出一张符,飞快挥去贴在了那女子头上,那女子愣了愣,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你说你,”词悔意手中拿着一张用绿色笔迹画出的符篆,轻轻贴在了江离合的肩膀上,“为什么要杀时怀阴?他跟他爹一样,最记仇了。” 血洞的血止住了,帘青城眼睁睁看着江离合的伤口缓缓愈合,震惊地看着词悔意。 词悔意无视了帘青城的视线,抬手指了指被贴着的女子:“记住她了吗?” 江离合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词悔意满意地拍了拍江离合的头,他抬手扯下江离合的发带,缠绕在手上,轻声道:“我会把江离愁弄进来,既然你出任务没告诉明月山,那我相信你能完成。” 说完,便推了一下江离合的肩膀,他无力地向下倒去,脑袋钝痛着,像是有人在拿锤子捶打着,痛,但是醒不来。 帘青城看着江离合消失在原地,她快步走上前,在手指快要触到词悔意的肩膀时,周围的一切化为云烟,深深环绕着她,一阵风吹来,烟散了,她正站在被烧的只剩框架的屋子前。 江离愁突然的耳鸣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在看见帘青城出现在屋子前时,她眼皮跳了跳,她视线缓缓下移,看见了她手上沾着血迹的发带。 “你一个人?”她艰难开口,脑袋也疼了起来,“我哥呢?” 帘青城呆呆看着江离愁,听她问起江离合,浑身抖了一下:“我……” “你手上是什么?” 帘青城抬起手,看着沾着血迹的发带,鼻腔里似乎还萦绕着江离合血的味道,她不知道词悔意后面跟江离合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俩人做了什么交易,她只知道江离合不见了,词悔意也不见了,但是她出来了。 只有她。 “我……不知道……”帘青城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攥着发带,撑着膝盖无力道,“你哥他……被幻境里的东西伤到了,但是……一个叫词悔意的救了他……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江离愁:“……” 她看着那根发带,脑中转着两句话:她哥受伤了。词悔意救了他。 她敲了敲脑袋,正打算走上前拿走那根发带,另一个人先她一步牵起了那根发带。 江离愁皱着眉看着时怀阴,嘴里的脏话都飙到嘴边了,又硬生生给她压了下去:“你干什么?” 时怀□□角带着笑,将发带还给了江离愁:“你哥是江离合?” 江离愁正烦着,看见时怀阴的笑更烦了,她将剑拔出三分,一股冷意萦绕在时怀阴的身边,时怀阴立马收笑,后退几步:“你哥没出来又不怪我,朝我撒什么气?” 帘青城撑着膝盖喘气,补话:“那里面有一个女子,说时氏,死,还有那个词悔意……他问你哥为什么要去杀时怀阴。” 时怀阴:“???” 江离愁笑了一声,抬手拔出剑,指着时怀阴笑道:“时公子,想怎么死?” 时怀阴:“……” 第12章 风水轮流转 时怀阴很冤,他快速闪身躲过江离愁飞快刺来的剑,掌心裹着一层魔气抓住江离愁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剑,咬着牙狠声道:“你就没想过那位在骗你?” 帘青城皱起眉,在意识到面前这个男子就是时怀阴后,她抬手便放出一个信号弹。 江离愁:“?” 时怀阴,元伤:“……” 元伤快步走至帘青城身后,藏在袖中的小刀狠狠刺向她! 帘青城眼神一凌,直接抬手抓住了刀刃,刀刃狠狠刺入皮肉,她咬着牙一声不吭,问:“你们都是魔族?” 元伤手中用了些力,冷道:“时怀阴,你是想害我一起被抓?” 时怀阴对着江离愁笑,但扑面而来的冰寒之气让他分神都难,不难想象,如是江离合也如同江离愁一般拔剑会是怎样的。 会把他烧死吧。 一个分神,指尖缠着的冰冷便深入骨髓,他一个飞踢逼着江离愁后退,然后捏碎掌中的冰块,掌心一阵钝痛。 时怀阴看着掌心的冻伤,瞥了一眼元伤,指着脸色发白的帘青城道:“江小姐,你若是再不管管那边,帘小姐的手就要废了。” 江离愁笑了笑,手上捏出一个诀,一根冰冷如蛇的绳子便顺着帘青城的手往元伤那边爬。 元伤快速松手,那根绳子便融入了帘青城的手中,冰凉的灵力在伤口处萦绕,血很快便止住了。 时怀阴:“……” 时怀阴气笑了,他抬起手,摆出一个搭箭拉弓的姿势,江离愁紧紧握住剑柄,寒气包裹住剑刃。 时怀阴指中凝起一支萦绕着黑气的箭,他正打算松开手,江离愁正打算出其不意将俩人统统抓获,面前的魔突然就消失了,黑箭也掉落在地。 江离愁:“?” 元伤暗骂一声,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江离愁看了眼消失的元伤,再看了看地上的箭,敲了敲头:“搞什么。” 她抬手一勾,箭飞入她的手中,只不过箭身裹了一层淡淡的蓝光。 她将箭收好,转身走向帘青城:“怎么样?手没事吧?” 帘青城沉默地摇了摇头,她身后赶来白旭门一众弟子,帘筲快步走至帘青城身边,看见她手上几乎见骨的伤口,立即命人将帘青城带了下去。 帘青城沉默地被带着与江离愁擦肩而过,不知是不是江离愁看错了,帘青城眼中似乎带着些忧伤与懊悔。 为什么?他哥受伤也不怪她。 江离愁左右看了看,正打算偷偷摸摸跑时,帘筲走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江离愁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帘筲,轻声道:“帘掌门,我并非故意触犯宵禁的规矩,实在是……” 帘筲摇了摇头,脸上愁容满面:“无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往附近看了看,对于帘青城突然出现在这里没表示惊讶,只是问:“阿合呢?” 江离愁:“……” 她摇了摇头,暂时不想提这件事,尽管她哥没事:“掌门回去问青城吧。”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帘筲见状赶忙拦住了她:“你这是去何处?深更半夜的,该回去歇息了。” 江离愁再次摇头:“歇息就算了,我要去找个人,大约明天早上回回来的。” 毕竟她哥还没出来。 说完便转身离去,她背着帘筲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帘筲无奈看着江离愁亭亭玉立的身影,心说这俩兄妹不论如何,都是难琢磨的。 白邸内,帘青城沉默地坐在桌前,自从她回来后便郁郁寡欢,藏在暗处里的霓醒很担心。 不知过了多久,帘青城有些哑的声音响起:“霓醒。” 霓醒高大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朝帘青城行了一礼,问:“小姐,有何吩咐。” “我是不是……很弱?” 霓醒微微一愣,随即心中便涌上一阵心疼:“小姐,您并不弱,只是您的身体不允许您去修炼剑术。” 帘青城抿了抿唇,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她抬了抬手,示意霓醒退下,霓醒深深看了看帘青城的背影,最后低着头退入暗处。 . 耳边传来一阵由一阵的吵闹声,但听不真切,像是隔了一层又一层的墙,传到耳边只剩点点。 江离合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河边,水源源不断地灌入耳朵,难怪听声音不真切。 他撑起身子,先是晃了晃头,才把头往左边斜着拍了拍头,又往右边斜着拍了拍头,虽然不知道水有没有被排出去就是了。 他坐在水中,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这片湖附近都是树林,吵闹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惊起几只鸟,他缓缓起身,走至岸边的一颗石头上,喘息着坐下了。 胸口的伤虽然已经好了,但是疼痛却没有缓解,这就是名为“治愈”的符的副作用,可以保你不死,但是疼是不减的。 “哗啦——” 远处湖中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颗懵逼的头,江离合默默看着浸在水中的时怀阴,捡起旁边的一颗石头便砸了过去。 疼痛影响了他的发挥,只险险砸中了时怀阴身边的水面,时怀阴擦了擦脸上的水,看着岸上的江离合,笑了一下便游了过去。 他从水中走出,看着面色苍白的江离合,背着他拧衣服。 江离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也转过身背着他,等时怀阴拧好衣服后,见江离合背着他便气笑了。 “你妹挺厉害。” 江离合莫名其妙地看了时怀阴一眼,翻了个白眼。 时怀阴走到江离合面前,蹲下:“听说你身上被开了个洞是因为我?” 江离合:“……” 谁他妈说的? 时怀阴凑近看了看江离合衣服上的血迹,啧啧道:“真惨。” 江离合:“你有病?” 时怀阴起身看了看四周问:“这哪?” 江离合皱起眉,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时怀阴:“两个眼睛长着是摆设吗?” 时怀阴笑了笑:“当然不是。” 他俯下身子,掐住江离合的脖子,浑身散发着戾气,寒声问:“我为什么在这?” 江离合抬手抓住时怀阴的手,笑道:“时公子与其问我,不如想想自己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时怀阴手下力道重了些,他看着江离合呼吸不畅地张着唇,心中一阵痛快,他笑了笑:“哦,懂了。” “不过,这样更方便我杀了你对不对?” 江离合:“……” 真是风水轮流转。 第13章 袖子 风吹过树叶,一阵哗哗声响起,两人的发丝在空中相缠,难舍难分。 江离合唇角勾起,笑的很灿烂:“是了。” 他松开抓着时怀阴的手,身体放松下来:“杀了我吧。” 时怀阴:“……” 他手下用力,掌下的人像一只渺小的虫子,只需一用力便可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看着江离合脸色渐渐发红,脆弱的喉骨在他掌下发出声响。 就在他快要扭断江离合的脖子时,时怀阴松开了手,江离合捂着脖子,不断发出抑制不住的咳嗽声,他的眼里咳出了眼泪,眼尾微微泛红。 时怀阴拿出一张手帕,将碰过江离合的五指擦干净,江离合见状,嘲道:“哦,下不了手?” 时怀阴手上动作一顿,气道:“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妹很厉害吗。” 江离合做出思考的样子,手指在膝盖上点着,答非所问道:“交手的话,你俩大约平手。” 他抬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时怀阴,皱着眉奇道:“我高估你了?” 时怀阴:“……” 时怀阴气笑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被江离合激起的怒火,道:“怎么,等着我杀了你出去后跟你们一整个明月山鱼死网破吗?” 明月山就拦在他回家的路上,虽然他不怕杀了江离合跟明月山为敌,但谁又知道江离合会不会有什么杀手锏?就像他的玉佩。 “哦。” 江离合淡淡应了声,他撑着石头站了起来,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时怀阴,时怀阴踉跄着后退几步,十分匪夷所思地看着江离合。 这人是真的不怕死啊,自己说不杀他就真的不杀他了是吗? 时怀阴决定给江离合一些压力,他抬起手,一缕魔气顺着他的手飘向江离合,,环绕在他的身边,江离合皱眉看着时怀阴,问:“你有病?” 时怀阴双手背在身后,走至江离合身边微微偏了偏身子:“我说不杀你,你还真信了?” 江离合微笑不语:“……” 谁信呢。 说罢,时怀阴便先他一步往森林里走去,吵闹声一直都在,江离合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躁意,他摸了摸脖子,最后跟了上去。 森林似乎是一个屏障,在俩人一跨过岸与森林相交的那片地时便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你去哪!” 一道清脆却富含活力的声音响起,江离合迅速拉着时怀阴躲在了附近的一棵树边,江离合冷眼看着一个扎着辫子的姑娘捧着一大束花跑了过去。 时怀阴跟着他看了会儿,见江离合一直没反应便扯了扯他的袖子:“那姑娘是谁?” 江离合垂眸不语,他理了理时怀阴扯过的半边袖子,问:“我看起来像是什么都知道的人吗?” 时怀阴见他把袖子理好了,心中一阵不爽,手用力一拉,“哗啦”一声,江离合的袖子被他撕烂了。 江离合:“……” 时怀阴:“……” “这个……我不是故意的……” 江离合安静片刻,心中暗下决心,他要让时怀阴裸着出去。 “那姑娘走了有一会儿了,”江离合面无表情道,“你还要在这故不故意?” 说完便起身走了,他走的很快,时怀阴小跑着才跟上他的步伐,他看着江离合耷拉着拖地的袖子,觉得不是自己踩到就是江离合踩到,犹豫片刻又开口道:“那个……这袖子要不撕下来?” 江离合脸上尽是不耐烦:“撕不撕关你……” 又是“哗啦”一声,那耷拉着的袖子被时怀阴踩了下来。 江离合:“……” 时怀阴:“……” 这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两人默默相对着,附近也没有一点声音,时怀阴莫名其妙感觉到一股压迫感,他看了看江离合低垂的眉眼,决定先跑。 他刚动了一下脚,一把剑便横在了他的脖颈前,剑锋锐利,只要他再往前一步,脑袋就在地上了。 时怀阴愣了愣,心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难不成江离合这件衣服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竟然要他拔剑。 他嘴唇刚张开,江离合便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只有警告,没有愤怒,那应该就不是衣服的事情。 他往四周看了看,轻声道:“怎么?” “你没觉得太安静了?” 一直很吵的声音在他们遇到那姑娘后便消失了,现在林子里有种诡异的安静。 “时氏……死……” 沙哑的声音响起,江离合瞳孔缩小,迅速一剑挥向身后!那身影极快,她迅速绕过江离合,沾满鲜血的手狠狠袭向时怀阴! 时怀阴身影一闪,退至江离合身旁,道:“这人是谁?!为何追着我打!” 江离合挥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直指那女人的喉咙! “嗡——” 江离合被一股重力直直压下,他撑着剑,单膝跪地,冷汗顺着锋利的下颌线砸落在地,如钟鸣般的沉重声音震的三人统统跪倒在地。 那人在重力中痛苦呐喊,眼睛流下一道醒目的血泪,江离合眼前发黑,握着剑的手一扭,喝道:“阵起!” 烈火在江离合身旁烧起,两股强大的灵力在空气对撞,那人硬生生被撞晕了过去,时怀阴靠着身旁的魔气让自己没有像那人一样晕过去。 他艰难看向单膝跪地的江离合,心中一阵后怕,如是杀了江离合,他的手段也会让时怀阴死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灵力渐渐退去,江离合松开剑柄,喘息着看着一旁的时怀阴。 竟然没晕,他还以为这人会晕过去。 时怀阴走到江离合面前:“怎么?没死让你很失望?” 江离合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失望不至于,但我现在开始怀疑时家继承人是否是一个废物。” 还是个只知道躲而不还手的废物。 时怀阴不语,他看了眼地上的人,先是皱起眉,然后快步走至那人面前,他撩开那人凌乱的发,声音震惊:“元夏?!” 江离合淡淡瞥了时怀阴一眼,想了想便问:“你对元家的事知道多少。” 时怀阴手指按在元夏颈旁,指下无任何动静,他叹了口气,一撩衣袍便在地上坐下:“你问,我看我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袖子 第14章 问题 “元夏在元氏是什么身份?” 时怀阴挑了挑眉,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元伤吧,她有个哥哥,叫元季拟,元夏是他未婚妻。” 江离合沉默了,他无奈撑着额头,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元夏,要是元夏醒着,见他这般盯着她,恐怕会被吓死。 时怀阴笑着拍了拍江离合的肩膀:“看来,明月山的结界要打开了。” 江离合:“……” 他没有理会时怀阴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声音很轻:“你认识词悔意吗?” 时怀阴愣了一下,而后不解地皱起眉:“谁?我该认识?” 江离合不咸不淡地掀起眼皮,十分认真地审视着时怀阴,他眼中的茫然不像假的。 他突然想起竹盈淇说他跟时怀阴可以合作,怎么合作?他跟时怀阴的仇还没有算完,而且,时怀阴可是魔族,他跟他合作? 江离合叹了口气,继续问:“元夏什么时候失踪的?” 时怀阴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传到我们那边的时候早就丢了不知道多久了。” “你觉得……”江离合指尖轻轻磕在地上,眼睛微微眯着,“她为什么在这?” “还有那一句,‘时氏……死’?” 时怀阴凝眉沉思,江离合见他沉默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有没有可能,是你们时氏动的手?” 毕竟魔界时元两家之间的关系,人尽皆知,为了让一方不爽,让元季拟的未婚妻失踪而栽赃嫁祸给白舟城也不是不可能。 时怀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可能,但是,为什么就不是你们仙门贪婪,想要与魔族结契而获得我们的力量呢?” 结契的一个好处就是,主方可以获得次方的能力,并且濒临死亡时,还可以让次方去死。 江离合深吸一口气,有些疲倦地按着鼻根,他眼尾一瞥,愣了一下,问:“元夏呢?” 时怀阴回头一看,好家伙,不见了。 两人默默对视着,最后站了起来,江离合沉默不语地朝着那姑娘走过的方向走,时怀阴垂眸不语,但跟着江离合。 尽管没有任何言语,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此事一出,明月山结界必开,到时该是如何一番风景? 吵闹声在不远处响起,江离合躲在树后,静静地看着跟元夏一起放着风筝的少年。 时怀阴在他身后站了片刻,问:“现在该我问问你了,那人是谁?” 江离合一脸嫌弃:“白舟城大弟子曲屏楼。” 时怀阴挑起一边眉,十分感兴趣地拍了拍江离合靠着的树:“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 江离合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却更加专注地看着远处玩的开心的俩人。 曲屏楼幼年拜师在明月山,但由于天生额角上有一形似菱形的黑色条纹,被明月山一部分弟子认为是大灾,他在明月山过的不如路边的花花草草,就算与江离合交好也不能改变弟子对他的看法。 他在入门的第三年果断离开明月山,唯一不舍的便是比他小几岁的江离合,在离开前他握住江离合的手,眼中含着泪:“我会回来的。” 江离合雪白的小脸尽是严肃,他点了点头,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等你。” 两小孩的约定十分牢固,成年后的几次相遇也十分欢快,但只有一次,曲屏楼拉着他违反规定地坐在高楼上喝酒。 他声音沙哑,呆呆地说:“阿合,魔族,不能与人相恋吗?” 江离合仍记得他当时的反应,他淡淡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并非,但……相恋,对于双方都不好。” 会被当做异类,会被所有人唾骂,被抛弃,被所有人踩在脚下。 因为那是魔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江离合叹了口气,嘴唇紧紧抿着,所以,曲屏楼是爱上了元夏吗…… “你还没有告诉我!”元夏跑累了,插着腰问,“我到底是哪的?” 曲屏楼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无声地看着元夏,指尖的风筝线放完,风筝随着风飘向远方,连同他不可言说的心意。 “他没告诉你吗?”曲屏楼温柔地笑了笑,“你手上的东西,看见了吗?” 元夏低头,看着手上的菱形文身,心情顿时低落起来:“这是什么?我好讨厌这个。” 曲屏楼拉起她的手,轻轻搓了搓那个象征着她身份的文身,待他的手离开元夏的手后,文身也消失了。 “不见了!”元夏双眼放光,语气欢快,“谢谢你!” 说完便一蹦一跳地走了,曲屏楼无奈看着元夏的背影,待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后,曲屏楼转过头看向了江离合他们躲着的地方,嘴唇一张一合。 江离合愣了一下,而后立马站了起来,曲屏楼说完后便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转头走了。 江离合抬脚便打算追,时怀阴立马拉住他,带着他往树影里躲了躲。 他轻声道:“碰到朋友便不知轻重了?” “你看他们远处的树后。” 江离合顺着他所示的方向看去,树后露出一只沾着血迹的手,是元夏! 江离合心中一惊,时怀阴捂住他的嘴唇,两人一同看着元夏缓缓跟上前面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时怀阴松开江离合并未动过的唇,轻声道:“元夏死了。” 江离合:“……” “你觉得曲屏楼死了吗?” 江离合眸光微动,摇了摇头:“没死。” “这样啊,”时怀阴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元夏会杀了曲屏楼吗?” 江离合闭着眼再次摇了摇头,他现在头很晕,曲屏楼无声说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转悠。 怎么可能? 他吐出一口气,胸口的伤又疼了起来,时怀阴无声看着江离合,眼睛盯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竹叶。 而那片竹叶,刚好落在江离合身后。 “曲屏楼说了什么?” 尽管知道江离合不会告诉他任何消息,时怀阴还是问了,是人名还是什么重要的话吗? 江离合在他意料之中没有回答他,但他琢磨了一下曲屏楼的嘴型,可以确定魔界里应该没有这个人。 那就是说,把元夏弄到这里来的人真的是仙门的人。 时怀阴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缺了一个边边角的玉佩,明月山这门一开,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关上了。 第15章 朋友 接下来这几天两人就一直看着曲屏楼跟元夏到处跑,至于曲屏楼嘴里的那个“他”,他们是看都没看见。 时怀阴不止一次怀疑过那个“他”是否是曲屏楼编造出来骗元夏,也顺带把他们也骗了,但每当他如此想时,他就会想起江离合看向曲屏楼的眼神。 坚定,毫无保留的信任。 为什么? 时怀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略微不解地看着江离合,就算是朋友也不该如此相信吧? 江离合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掀起眼皮看向他:“怎么?” 时怀阴咧嘴笑了笑,下巴朝着两人的方向一抬:“走了。” 江离合立即回头,见两人还在原地浇菜,皱着眉便打算骂时怀阴一顿,他回过头,对上了时怀阴靠的极静的脸。 江离合:“……”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他往旁边移了移,问:“骗我很好玩?” 时怀阴乐呵呵道:“没有,我就是想看看,那位白舟城大弟子对你有多重要。” 江离合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继续转过头观察不远处的两人。 曲屏楼抬起沾满泥巴的手摸了摸元夏的脑袋,元夏嗔怪地把他推倒了,曲屏楼毫不在意,他手中出现一张纸,被他当着元夏的面按进了土里。 元夏奇道:“你干嘛?” 曲屏楼拍拍手站了起来:“不是你说要看看纸埋在土里能不能长出来?” 元夏张大了嘴不说话,她捧起一把土拍在了纸上:“那你这怎么长?这样才行……” 说着便抬脚在土上狠狠踩了踩,江离合皱眉看着被元夏踩的扁平的土,整张脸都木了。 时怀阴好笑地看着江离合,谁知道曲屏楼刚才的举动是不是要给江离合传消息?如是要传…… 他看了看江离合白净的手,唇角悄悄勾起一个弧度。 就看江离合挖不挖了。 曲屏楼没过一会儿便带着元夏走了,时怀阴看着江离合蹲在原地的背影,便推了他一下:“去挖啊。” 江离合:“……” 他面无表情起身,走到埋纸的地方,蹲下身,拿起旁边的一根树枝便开始挖。 时怀阴:“……” 他看着被树枝挖出的一点点土,嘴角抽了抽,他走上前拿过江离合手里的树枝扔在了地上,然后自顾自地蹲下身开始挖。 江离合漆黑的眼静静地看着时怀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手却无意识地揪着另外一只手没有撕下的袖子。 时怀阴速度很快地把纸挖了出来,他没有立即给江离合,而是自己打开看了,纸上没有字,只有一只被画的歪歪扭扭的眼睛,而右下角则是蛇绕枝图案。 他把纸递给江离合,待江离合看完后便问:“你有办法联系外界吗?” 江离合淡淡抬眼,手一松,那张纸便在空中燃为灰烬:“现在联系不上。” 时怀阴点了点头,看来要靠自己了。 “但是,”江离合意味不明看了时怀阴一眼,“你总有办法让元伤感觉到你不是吗?” 时怀阴挑起一边眉,这是把两人之前能联系挑明了? 他摸了摸鼻子,笑道:“谁知道呢。” . 白旭门夜间结界是最为牢固的,元伤快步在树林间跳跃,最后停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她可以确定没有任何人跟上来,但她仍然没有掉以轻心,她靠在树上,手一直放在袖中的匕首上。 与时怀阴打斗的女子应该是水系灵根,虽未修炼到极致,但仍然不容小觑。 至于那位帘青城……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战斗力的木系灵根罢了。 “你在笑吗?” 头上突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女声,元伤立即睁眼,看着蹲在她头上斜对面的江离愁,眼中尽是震惊。 她立即拔出手中的匕首,但手却被死死冻在了袖中,她狠狠看向江离愁,眼中怒火燃烧,正打算用魔气强行破开冰冻时,江离愁悠悠开口:“别这样,我又不杀你,好好聊聊不行吗?……你别冲动好吗?你要破冰,那只手会废了的。” 元伤咬着牙,脑中被怒火烧的只有些许理智,她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 江离愁看着她被自己扇的还未消肿的脸,讪笑着解开了她的手:“那个……我其实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你,你知道时怀阴去哪了吗?” 元伤冷笑道:“你下来啊,你下来我就告诉你。” 江离愁:“……” 她感觉元伤想杀了她。 她歪着头想了想,打算与她讨价还价:“我觉得……” 话还未说完,一道劲风便朝着她面门袭来,江离愁立即拔剑回击,江离愁被砸的掉下了树,她翻身落地,甩了甩被震的发麻的手,她抬头看着看着垂落在元伤身侧的银质鞭子,嘴角抽了抽。 真是够了,她只想聊天,不想吵架。 元伤却不想顺她的意,她挥动鞭子,眼里的杀意顺着鞭子挥来的力度砸下,江离愁只守不攻,身上不得已被打出几道鞭痕,蓝色纱衣沾了些血迹,看起来十分狼狈。 江离愁不知多少次后退,这让元伤战的十分不爽,她瞪着江离愁,骂道:“你是不能打吗!?还手啊!” 说着,又是一鞭子挥过,江离愁再次抬剑抵挡,她明显感觉到这一鞭子的力道没有前面几次有力,她趁此机会手中裹着灵力,抓住鞭子便用力一扯。 鞭子脱手,元伤只能掏出袖中的匕首,江离愁呆呆看了几秒,无奈抬剑,但嘴里却不停地说话:“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好好闲下来聊一聊的。” 元伤厉声道:“谁要跟你聊!” 说完便快速近身,江离愁看着快要接近她面门的匕首,手指轻轻一动,元伤便整个冻在了原地。 元伤:“……” 江离愁收剑撑腰喘气:“你终于近身了,我等你等的好辛苦。” 元伤:“无耻!你有本事松开!我必定打的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江离愁点了点头,赞成道:“你能,但是你不打我有时候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元伤:“……” 江离愁见元伤安静下来,以为她安慰好自己了,便继续问:“你真不知道时怀阴在哪?” 元伤不语。 “你俩不都是魔族么?” 元伤不语。 “那你不知道他在哪,总有办法找到他吧?” 元伤不语,但是她抬起了头,眼圈有点红,配上她尚未消肿的脸,江离愁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不是欺负人家吗? 但是没办法,元伤一直追着她打啊。 “时怀阴说,”元伤声音有些抖,“你哥要你去找坟。” 江离愁:“?” 元伤说完这句话后便低下了头,江离愁愣愣看着她,然后震惊地看见一滴滴豆大地水珠砸落在地。 江离愁:“……?” 第16章 道歉 林中有湖是很正常的,但是湖中有江离合江离愁就很没想到。 她抱臂看着他哥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奇道:“这是什么术法?” 江离合掀起眼皮看了江离愁一眼,还未说话,一旁的元伤便将一块石头朝着她砸了过来,江离愁躲得很快,没被砸到。 两兄妹对视了一眼,开始正儿八经地聊事情,江离合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在一间屋子里见过画着眼睛的纸?” 江离愁点了点头,然后皱起眉:“虽然是这样每错,但是……那个时候不止我啊。” 江离合:“?” 江离愁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哥断了一半的袖子,竖起手指数道:“我想想啊,有时怀阴,也有元伤,现在元伤在我旁边,那时怀阴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江离愁放下手,笑了笑:“哥,你知道吗?” 一旁的时怀阴:“……” 知道时怀阴装傻的江离合:“……” 还在默默流泪的元伤擦了擦眼泪,指着湖面道:“建立这种联系要两个因素,一是两个魔族,二是要有水或者镜子。” 说完又继续擦眼泪,抱着腿不说话了。 江离愁了然地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江离合脸色很难看,他飞快告知江离愁他们在里面的发现,交代道:“去查这件事跟白旭门有没有关系。” 江离愁再次点头,没过多久,湖面里的景色消失了,她看了眼没再哭的元伤,小心翼翼地问:“元夏是你谁?” 元伤给了江离愁一个毫无杀伤力地眼刀,江离愁虽没被威胁到,但想起她哭很伤心起来的样子,只能闭嘴。 . 断了与江离愁的联系后,江离合就坐在湖边没有说话,时怀阴摸着鼻子很尴尬,只能讪笑着解释:“我这不是想着你想跟你妹联系吗……” “一开始说联系她的不是你?” “……” 时怀阴不再说话,两人都坐在一开始的湖边,江离合过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很轻,怕惊动了谁:“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魔族过了这么久会突然与仙门扯上关系?” 时怀阴踢了踢旁边的石头,嘲讽道:“为了我们的力量。” 江离合摇了摇头:“但不该是由曲屏楼来开这个头。” 尽管额上有类似魔族的胎记,曲屏楼也从未放弃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他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在他人畸形的眼光中成长,却从未走上歧途。 江离合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一个坑,一个……可能已经计谋已久的无底洞。 . 元夏一直在跟着曲屏楼他们,她早就死了,留在脑中的唯一一个想法便是杀死所以姓时的,至于为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在她看见曲屏楼笑着给帮她将脸上的灰擦尽时,她眼中只有迷茫,她不记得有这个人,她不认识他。 那个杀了她的人去哪了? 为什么会是这个人在她身边? 这个人是不是换了一张脸? 她愣愣地蹲在树后,直到曲屏楼说了一个“他”。 “他”? 元夏呆呆抬起头,眼中只有茫然,她要杀的人……不在这里吗? 她跟着他们一直走,在夜间两人都睡下时才走了出来,她慢悠悠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脚在地上轻轻点着,秋千小弧度地晃荡,她凌乱地发丝在空中乱舞。 秋千上放着一本被翻的发皱的书,她拿起书,轻轻打开一页: 我知道我来自哪里了,有人告诉我了,我来自魔界呢。 鬼手上有跟我手上差不多一样的标志!那我们肯定时同族吧。 他来了,但是那个鬼没来得及走,两人在门口碰面了,鬼好像很生气?他指着他吼着“你在做什么”“不是说立马把她放回去吗”“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我不懂,但是他没有反应,只是在鬼怒气冲冲地挥拳打他时拿出了一张符,说:“可是,师兄,她的契约是与你定的啊。” “在看什么?” 曲屏楼从屋中走出,他笑的很温柔,眼里像是有星星,很亮:“又在看这些了?” 他抬手将书拿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元夏下意识往后躲,曲屏楼不觉尴尬,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把木质的梳子,十分有耐心地帮她把头上的结梳开:“不脏,你知道的,我最不怕脏了。” 不脏吗? 元夏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手上还有那个身上有时家魔气的人的血,她眼中落下一滴血泪,哭着扯着曲屏楼白净的衣袍,想说话却说不出。 曲屏楼无奈地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血泪,笑道:“阿合很厉害,他总有办法化险为夷。” “你别怕,我看见他了,他很好。” 说完,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痛苦:“他总有办法的……” 他停下手,眼前的一切都化为灰烬,他伸手抓了一下旁边的秋千架,但触手的只有空气。 “他有办法的是吗?” 周围的一切化为灰烬,江离合抬头愣了会儿,喃喃道:“解决了吗……” 灰烬在空中盘旋,又形成实物,是一块又一块坚硬的石头,两人都回过头,只见曲屏楼跪在石床前,而石床上,则是早已死去的元夏。 他的白袍在地上形成一朵白色的花,眼中无神,时怀阴想上前,但被江离合拦住了。 曲屏楼抬起头,脸色发白:“阿合,你来了。” 他笑着抬起头,释然道:“你来了啊……” 泪水顺着他的脸滑落,他呼出一口气,哽咽道:“对不起……” 江离合沉默地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好友,他感觉自己好似陷入了一场风暴,大雨淋下,自己却只能作壁上观,眼睁睁看着好友越走越远,最后被大雨掩盖,流下斑驳痕迹。 . 曲屏楼被带走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他被白旭门的弟子押着从江离合身旁走过,嘴里依旧再说着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是因为没实现他们之间的承诺,还是因为他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 江离合不知道,他的直觉告诉他都不是,但是他却不能问哪怕一句。 第17章 展习阑 因为这件事与白旭门,白舟城,以及明月山相关,只能由百泉山庄介入调查。 白旭门出现幻境很多年,所以这件事不在调查范围内,四大门派商量几天,最终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放,先查元夏跟曲屏楼。 一直置身事外的展习阑得知这件事后,头很痛,是真的痛,他身体一直不好,有时候出去一趟就能零零散散捡一些人回来,这才构成了现在的百泉山庄。 当他带人赶到白旭门时,曲屏楼也刚被带回来,他拿起白扇挡住苍白的脸,清淡的眉眼淡淡看着前方,丝毫没将曲屏楼放在眼里。 但他看见身后跟着烂了半边袖子的江离合时,眼中不免带了些兴奋,他看着江离合走至他面前,嗓音很轻,但却悦耳到让人无法忽视:“哟,弟弟,几天没见,怎么就只能穿破衣裳了?” 江离合眉心皱起,用同样的语气回击:“当然比不过哥哥,天天在家中坐。”废物点心。 展习阑眼尾挑了挑,没再说话,身后弟子气江离合与展习阑说话的态度,但却无法,因为…… 展习阑是江离合的堂哥,他的姓氏随母亲展阑珊。 江离愁走的慢些,在看见悠悠扇着扇子的展习阑时,脸都有些抽搐,她扯住旁边的帘青城,指着前面白衣翩翩的公子问:“我没看错吧?” 帘青城抬头看了一眼,立即低头:“没有。” 说完便转头走人,江离愁脸抽的更加厉害了,她抬起头看着天,打算飞快走过去,展习阑见状,便悠悠道:“唉,终究是比不过亲哥啊——” 江离愁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正视展习阑道:“堂哥好,堂哥再见。” 展习阑看着江离愁跑的飞快的身影,满意地摇了摇扇子。 在白旭门接受调查的这段日子是很无聊的,两兄妹被关在房间里问了半个月,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到另外两个人。 展习阑每次都坐在椅子上慢慢悠悠地扇着扇子,江离合可以当做没看见他,但是江离愁不行。 在审讯的过程中她不止一次问过为什么展习阑在这,每当展习阑听见她问时,都会隔着扇子笑,笑完就开始咳嗽,咳完才回答:“因为我怕他们对你动用私刑啊,堂妹。” 江离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审了半个月后,两兄妹倒是天天坐着没事,身在明月山的江成纪急的嘴边冒了几个泡。 竹盈淇看着江成纪飞快在竹林里走来走去,几片竹叶跟着他的衣摆跑来跑去,他好笑地问:“掌门如此担心,不如去提人?” 江成纪停了会儿,立马摇头:“不行!这次是百泉山庄审的,展习阑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会放水的!” 竹盈淇笑着摇了摇头,展习阑跟江成纪一样,早已脱离家族自主创立门派,但不同的是,江成纪是为爱脱离家族,展习阑是为了自由。 身为家族中身体最弱的那一个,展习阑从小便没见过更远的天地,这导致他对外界十分向往,于是在某一年的大年夜,他偷偷摸摸混在了明月山的弟子里跟了出去。 江成纪不能说没发现,他只是不想说,孩子想出去便出嘛,年轻人,都有想法。 在外界闯荡时,江成纪时不时给展习阑一些帮助,展习阑都深深记在心中,但见识到的多了,也导致他渐渐变得心狠手辣,他虽一直记得江成纪的救命之恩,但不代表他会给他放水,行好处,这便是他的原则。 但江成纪还是去了白旭门,见到悠悠摇着扇子咳嗽的展习阑时,他不免叹了口气:“习阑,别来无恙。” 展习阑在扇子下勾起唇角,眼里尽是喜悦:“伯伯,好久不见。” 江成纪将手中的礼品交给一旁的弟子,问:“近来可好?” 展习阑收起扇子摆了摆:“伯伯,您知道的,还是老样子。” 江成纪叹了口气,看着展习阑苍白的脸,他脑中也没了想带两孩子走的想法了,倒是展习阑身体这般差还被这两兄妹折腾的…… 他叹了口气,展习阑收了笑,脸上带了些忧愁:“伯伯,怎么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再次道:“您要见见阿合跟阿愁吗?” 江成纪愣了一下,想着见一下也好,好跟郁风灵交代。 院中,江离愁江离合帘青城霓醒四人围成一个圈,四人手中都拿着牌,气氛十分紧张。 江离愁抽出一张牌,缓缓放下:“九。” 霓醒面无表情:“不要。” 帘青城皱了皱眉:“不要。” 江离合面无表情地放下一张“二”,江离愁摆了,江离合见三人都没有反应,便放下手中的最后一张牌:“跑了。” 帘青城:“……” 霓醒:“……?” 江离愁发怒:“哥!你记不记得我俩是一起的!!” 江离合无视:“我知道,但是我能跑为什么不跑?” 江离愁继续发怒,四人谁都没注意到院子门口的江成纪跟展习阑,江成纪无奈摇了摇头,他都忘记了这俩孩子是不会让自己受苦的。 他转头便打算走,展习阑见状奇道:“不进去看看了吗?” 江成纪:“这哪需要我看?又没受委屈,玩的开心呢。” 展习阑愣了愣便用扇子遮住脸笑开了,他很羡慕江离合跟江离愁,因为江成纪不会限制他们的想法,他只会告诉他们,放手大胆去做变好了,出了事他会顶着。 于是在两人得知江成纪来过又走了的消息愣了会儿,然后江离愁奇妙地问:“来了?走了??” 那过来干什么?也没看见他来看她跟她哥啊。 展习阑坐在椅子上轻笑:“他来的时候你们在打牌。” 江离合:“……” 江离愁:“……” “哦。”江离愁夹了一块肉吃了,在打牌啊,那没事了。 因为曲屏楼的审批结果下来了,他承认了自己带走了元夏,并且对她使用了契约符,最后将她抽干来助长修为。 经过一番探查,他的灵力竟然已经达到与江离合不相上下的地步。 众人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疑惑,身为白舟城的大弟子,他不应该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何仍要与魔族结契来助长修为? 民间谣言四起,有人说他是为了超越江离合寻仇,有人说他因为胎记怨恨魔族等等。 从曲屏楼认罪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江离合与江离愁在白旭门也耗了一个月,于是当两人回到明月山时,还带了一个展习阑。 第18章 一块布 时怀阴在赶魔界的过程中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他说不出来,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他从怀中拿出那枚缺了个小角的玉佩,手指顺着玉佩的纹路摸了摸,叹了口气,玉佩只有完整的才是有用的,现在缺了个小角,不会再有保命的作用了。 他看着陷入黑暗的明月山山门,玉佩虽不再有保命的作用,但是他可以通过玉佩进入魔界 这就是明月山结界的一个特点。 进容易出去难。 只要有方法在哪都能进去,但时怀阴就是更加喜欢怼着明月山山门进去,像是在跟明月山示威。 他将玉佩甩至半空,玉佩发出莹润的光泽,向下投出一道供人通过的通道。 时怀阴将玉佩收至手中,慢悠悠地走了进去,而在他旁边的石柱后,一青衣青年悠悠抽着烟,手里的烟枪在月光下泛着光,但他却丝毫没发现。 他淡淡瞥了一眼,微微上翘的眼尾让他看什么都显得懒洋洋的,他看着时怀阴走入通道,唇角勾起一抹笑。 时怀阴觉得这次的通道不对劲,至于为什么不对劲,他说不上来,但是当他站在魔界大街上时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平常不都是传到家门口的吗?这次为什么在街上? 他动了动脚,看见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自己时愣了一下,一道风吹来,他抖了抖,然后莫名其妙就看向自己的身体。 □□。 不对,至少胯间围了一块布。 时怀阴:“……” 他飞快冲进一旁的巷子里,脸红透了,他气到喘气,但是脑子里却十分清楚这件事是谁做的。 “江离合!” 他一个字一个字将江离合的名字念出,这三个字被他狠狠咬透,就像他现在想杀了江离合一样。 他终于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他忘记杀江离合了。 . 远在客栈的江离合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想了想,或许是有人在骂他吧。 三人一路玩这玩那,展习阑因为身体原因很久没有出来过,这次出来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想买。 “公子你看这个簪子……” 大手一挥:“全要了。” “公子你看这上好的材料……” 大手一挥:“全要了。” “公子……” 大手一挥:“全要了。” 跟随弟子:“……” 江离合跟江离愁:“……” “他这是多久没出来了?”江离愁左手反搭在肩上,指尖吊着几个酒瓶,右手拿着糖葫芦,吃的好不开心。 江离合把她的酒抢走,拢着袖子回道:“好几年了。” “那是不是有点太豪放了?看什么买什么?” 江离愁说着便看向展习阑,一个鬓边戴着红花的女子从他身边轻轻走过,胭脂水粉的香味迎着风刮入鼻中。 展习阑打了个喷嚏,然后便用扇子遮住脸开始咳嗽,江离愁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展习阑咳得面色通红,眼中还有些水。 他看着江离愁道:“多谢。” 江离愁没理,看了看后面的弟子又看了看展习阑:“我们好慢。” 展习阑:“?” “所以我们御剑回去吧。” 展习阑:“!” 他眼睛冒着光,嘴上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江离愁觉得他磨磨叽叽,直接一个人往郊外走去,展习阑一路小跑跟上,身后的江离合用剑鞘勾了一部分展习阑买的东西,拿着东西的小弟子连忙感谢,跟着走了。 展习阑最后上的江离合的剑,因为江离愁的剑飞太快他想哭,小弟子的剑飞的太不稳,他还是想吐,最后只有江离合的剑飞的又稳又不快。 他扶着江离合的肩膀,眼睛被风吹的干涩,他只能闭上眼睛,身后小弟子一直都晃晃悠悠,前面江离愁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在一阵风声中,展习阑有些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堂弟,现在我也不是审查的身份,不如聊聊曲屏楼?” 江离合的声音混在风里吹入展习阑的耳中:“你想聊什么?” “曲屏楼被人当替罪羊了吧。” “这样吗,”江离合声音平淡,“或许吧。” “哦?”曲屏楼语气中带了些许趣味,“他不是你的好朋友?” 江离合没说话了,展习阑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十分嘲讽:“这样吧,你跟我说说心里话,我把他让我告诉你的话告诉你。” 江离合很轻地皱了皱眉,问:“什么心里话。” “你不是不说话吗?” 江离合又不说话了,展习阑笑的很开心,他就喜欢逗江离合这个闷葫芦,江离愁太跳脱,逗了逗去他会被她逗。 逗完江离合展习阑又开始咳嗽,他拍了拍江离合的肩膀,声音很虚弱:“停一下……” 江离合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速度慢了下来,身后小弟子隔了一段距离,没过多久就可以追上来。 “他说,”展习阑缓着气,轻声道,“明月山……已经不安全了。” 江离合瞳孔缩小,有些愣地把速度缓缓加快,展习阑知道江离合需要反应的时间,也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江离合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不当着江离愁的面说?” 展习阑又笑了:“人家只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让她听见?” 江离合抿了抿唇:“他给了你什么?” 想要传一句话,那必定是曲屏楼给了展习阑什么需要的东西,不然他不会帮忙。 展习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再问,我就对着东西不感兴趣了。” 江离合:“……” 算了,本来就没报希望。 三人慢慢悠悠,在天黑前到了明月山,到了不知道多久的江离愁在山门跟守门弟子打牌,见三人到了便飞快结束战局。 守门弟子愣了愣,看着手里自认为的一手好牌,陷入了沉思。 “到啦。” 江离愁蹦蹦跳跳走的三人面前,小弟子把用符纸缩小的东西拿了出来,正想把符纸还给江离愁,江离愁却摆了摆手示意他随意处理,小弟子再次感谢。 大厅内,江成纪看着魔界元家派来的使者,深深皱起了眉。 第19章 听墙角 大厅里的气氛很严肃,刚闯祸的兄妹俩不敢进去,带着展习阑也偷偷摸摸猫在门外听墙角。 江离愁皱着眉看了展习阑不知道多少遍,展习阑悠悠摇着扇子,打了个哈欠道:“别看了,就算我是百泉山庄的庄主,现在进去也不合时宜。” 江离愁更纳闷了:“所以这就是你一个庄主跟着我们听墙角的理由??” 展习阑应了一声,更加心安理得地摇着扇子,兄妹俩无语,一个庄主,跟着两小孩听墙角。 画面太美,不敢直视。 首座的江成纪眉都皱麻了,他扶着额头看着下面那位声称是元氏派来的使者滔滔不绝:“对于这件事我们元氏感到十分痛心,元夏小姐本是元公子的未婚妻,妻子丢了许多年没有下落,本想着她若是不想成亲独自一人在外玩乐也是好的,但现在——” 他抬起头,眼中似有火焰燃烧:“元夏小姐死了,元公子痛惜之时也想亲自为元夏小姐收尸,当然,元氏也想与各大门派聊聊,用在小姐身上的契约符。” 江成纪眉心一跳,果然,元氏是冲着契约符来的,只要契约符现世的事情一暴露,整个仙界都会陷入困境。 听墙角的三人听见“契约符”三字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展习阑用扇子遮住脸,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兄妹各有想法,但是江离合却突然想起时怀阴。 既然元氏都已出来,时氏也该动了。 “哥,”江离愁压着声音问,“据我所知,契约符,只有词悔意会做,你在幻境中也看见了他,那是不是说明……他真的还活着?” 江离合摇了摇头:“说不准,或许是一缕神识。” 重点是现在这件事,明月山到底开不开门? 不开门,元氏又在此处死了人。 开门,谁知道魔族会做些什么? 江成纪与座下几位长老对视几眼,最后只能按着眉头道:“此事我已了解,但结界这件事并非明月山就能决定的,还需观摩观摩其他门派的意见。” 使者脸上笑容温和,缓缓鞠了一躬:“那……我便等着各位的消息。” 待使者走后,江成纪扶着额头对听墙角三人道:“你们三个人还在那偷偷摸摸干什么,进来。” 三人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大厅,江成纪见慢悠悠摇着扇子的展习阑也跟了回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习阑?你怎么也跟回来了?” 展习阑想了想,把扇子一收:“许久未见伯母,甚是想念。” 江成纪头都晕了,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一旁的弟子立马搬来一张凳子放在了旁边,跟随的小弟子一皱眉,正想说话,展习阑却摆了摆手:“无碍。” 他悠悠坐在了椅子上,眼中带笑听着明月山众人讨论。 几位长老知道展习阑与江成纪的关系,也没有多管他,只道:“掌门,结界万万不可打开!” 叶许寒脸上一片寒霜:“不开结界?难道元夏不是死在仙门吗?” 章应楼很累地甩着身上坠着的惠子:“要我说,就把元夏给他们放回结界门口,只有契约符,我们直接说不知道。” “难吧,”一直闭着眼的竹盈淇轻声道,“事情败露,怎么瞒?倒不如开门,我们见招拆招。” 江离愁听了一耳朵,一道女声在一众男声中脱颖而出:“掌门,正如小竹所说,见招拆招,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江离愁看了眼发声的李期姚,翻了个白眼:“怎么见招拆招?你知道人家魔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吗?” 李期姚冷冷看了江离愁一眼:“虽不知,但我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江离合一直没发话,江成纪见状便问:“阿合,你有什么想法。” 众人不再说话,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一直未曾发过言的江离合,江离合抿了抿唇,道:“我不同意章长老的说法,但也不能说不同意师尊的说法。” 他抬起眼:“我们可以与前来的魔族约法三章,来多少人都要告知我们,但是我们也需对他们采取一些措施,限制他们的自由,对于不上报者,一率杀无赦。” 章应楼:“限制自由?魔族天**自由,这不是要他们死?” 说完便开心地笑了起来,大声道:“我同意这个做法!” 江成纪看了看其他人,叶许寒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竹盈淇跟李期姚没有说话,但过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其余三位没说话的长老也无奈点头。 江成纪见状便拍板决定:“那么,等会儿我便会致信给各大门派,告知明月山打算打开结界。” 坐在旁边的展习阑举手:“百泉山庄同意。” . 魔界不分昼夜,天色只有灰暗跟极黑,有时会有紫色的星云和极光,在外界看来定然是美丽的,在魔界本土人看来早就没了兴趣。 时怀阴在高楼上找到了时筱台,他一把抢走时筱台手中的酒,当着她的面全部倒了,然后蹲下看着她问:“姑姑,我们不需做点什么吗?元氏都派人往明月山跑了。” 时筱台噗笑一声,点了点时怀阴的肩膀:“他们叫别人跑,我们该叫谁跑?跑过去的理由呢?” 时怀阴抓住时筱台冰冷的手指,垂着眸不语,时筱台见状,好笑道:“怎么?怕我们占不到便宜?” “……” “罢了,”时筱台挥了挥手,随意道,“我记得你与江离合有交集?去找他聊聊吧。而且你的衣服跟玉佩不是也在他那里吗?” 时怀阴怒道:“我找他干什么?我还想杀了他呢!您是不是忘记了我当初挂着块站在街上的样子了?!”衣服跟玉佩我想拿就能拿回来! 时筱台歪着头想了想,笑的更开了,豪放道:“当然记得!他是个有趣的孩子啊!” 时怀阴:“……” 时怀阴麻了,无语地起身准备走人,时筱台撑着下巴,声音很轻:“怀阴,很多事情,其实并非是想做便能做成的。” 时筱台见时怀阴仍然坚定不移地往前走,笑了笑,重新开了一壶酒。 她的声音虽轻,但她确定,时怀阴听见了。 几日后,时怀阴悄悄离开了魔界,只留了一封信给时筱台: 姑姑,我去去就回。 第20章 师妹 夜间,因元氏强烈要求明月山开放结界,这让明月山对结界的监管更加严格,生怕让魔族偷偷摸摸跑出来捣乱。 今天本应该是叶许寒的大弟子南米来守门的,结果竹盈淇非要叫江离合给南米替班,他无奈只能把南米替下。 江离合懒洋洋地爬到树上,一只腿在空中晃荡,管这么严,魔族照样有办法跑出来。 他漠然看着无障碍从结界穿过来的一双熟悉黑靴,眉心一跳。 时怀阴心中怀疑明月山的结界是不是已经撤了,难道元氏给明月山很大的压力?? 那为什么还没打起来? 他把手枕在脑后,踢了踢一旁的草,心中正思索着是把明月山的所有房间全部看一遍还是直接搞出大动静让江离合直接来找他,一件白色的衣服便从天而降罩住了他的头。 时怀阴:“?” 他满脸懵逼,手刚放在衣服上,一只手便抵上了他的脖子,力道很轻,不至于让他喘不上气。 “卧槽!”南米想着江离合一个人在这里会无聊,想着两人很多天没见了,便打算过来慰问一下帮他替班的好友,结果…… 看见江离合在壁咚一个罩着他衣服的女弟子?? 他张着嘴,灵魂出窍地走近了,江离合见状闭着眼咬着牙叫住了他:“南米!” 南米灵魂回归:“啊?啊!卧槽!” 江离合:“……” 时怀阴:“……” 南米声音很大,旁边几个偷偷摸摸摸小手的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探头出来看是谁在叫。 结果,他们都凑过来看着江离合壁咚“女弟子”。 江离合眉心直跳,吼道:“都给我停下!” 他另一只手正在尝试把时怀阴生怕别人发现不了的魔气下压,他额角青筋暴起,问:“围过来干什么?!” 虽然明月山没有说过不能谈恋爱约会摸小手,但在干这些事情的过程中围观看他壁咚一个魔族很不对吧!! 一众弟子目瞪口呆,南米看着他抵着“女弟子”的手,问:“那啥,江离合,你要掐死这位……师妹吗?” 江离合:“……” 他咬牙骂道:“……给我滚。” 南米:“……” 他看了看围猴子一样的众弟子,吼道:“散了散了!”摸你们的小手去! 众弟子虽然很震惊,但散的很快,南米在江离合的死亡凝视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罩着衣服的时怀阴很迷,不止一次悄悄咪咪往外面看,都被江离合给抵了回去。 在人都走完后,江离合放开了时怀阴,虽然江离合抵着他脖子的力度并不用力,但他还是假装咳了咳。 江离合面无表情,抬手便用捆魔锁给他绑上了:“来,说说,这么光明正大跑过来的“师妹”是为了什么?” 时怀阴噗嗤一声笑着嘲道:“你刚才是在为我打掩护?” 江离合:“……” “师兄,”时怀阴靠在树上,也不管身上的捆魔锁,“你可真贴心。” 江离合:“……” 想吐。 他揪着绳索,把时怀阴往结界那边一踢,冷道:“滚回去。” 时怀阴踉跄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结界前:“把我的衣服跟玉佩还给我。” 江离合冷笑一声,指着结界问:“走还是不走?” 时怀阴也伸出手:“给还是不给?” 江离合愣了愣,捆魔锁对他没用么? 他眼神一凌,身旁白月快速出鞘,剑尖直指时怀阴的要害! 时怀阴心中杀意早就藏不住,手中召出一把弓,狠狠抵上了江离合的剑,两道不同且汹涌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掀起一道巨大的风流。 时怀阴抬手一掌魔气轰了过去,江离合左手结印,飞快抵挡,周围的草木都被夷为平地,但身处乱流中的两人十分冷静。 江离合眼睛一眯,突然扯开左手,他偏过身躲开时怀阴的攻击,握剑的那只手一用力,只听一声脆响,弓从中断裂开来。 他乘胜追击,立即一掌灵力砸向了时怀阴,时怀阴不躲不闪,手上两根断裂了弓分裂,飘向空中。 江离合一愣,瞬间便知道了时怀阴那武器是何物,他暗骂一声,手中白月飞至空中,狠狠砸向了断裂的弓! 时怀阴长腿一扫,灰尘四起,扬入江离合的眼中,他闭上眼,虽看不见,但白月的攻势仍然不减。 时怀阴一掌击来,江离合凭着风向流动准确躲开,他抬手蕴起一股灵力,狠狠击向时怀阴的腹部! 时怀阴踉跄着后退几步,眼见弓箭的重组就要被打断,便狠狠咬了一口食指,他将血挥入空中,嘴中念念有词。 江离合侧耳听了听,还没明白他在做什么,喉间便一紧! 他忘记时怀阴附在他身上的魔气了! 江离合咬着牙,五指狠狠一握!时怀阴捂住肚子,呕出一口黑血,他视线模糊,愣了愣:“你下毒……?” 江离合撑着地,大口呼吸着,但吸入的大部分都是灰尘,他咳了咳,笑道:“我不屑于下毒,那毒是你身上自带的,我只不过,把它激出来了而已。” 时怀阴脸色发白,无力咳了咳,最后缓缓倒在了地上,重组的弓摔落在地,白月顺着归鞒安安分分待在江离合身侧。 江离合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看周围,最后走上前替时怀阴压住了体内的毒素。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白色的帕子,抿着唇擦了擦手,他用擦干净的手掏出一张伪装符贴在了一旁的树上,被破坏的草木恢复原状,他淡淡看了一眼,拖着一身灰尘的时怀阴走了。 . 魔界,元氏。 元伤跪在星使殿内,首座上元氏魔君元辟号冷冷注视着自己的女儿,他撑着下巴,一双眼似在盯着一个死物:“元夏没带回来吗?” 元伤抿了抿唇,背上尽是冷汗:“是,我……被一个女修士缠住了。” “女修士?”元辟号愤怒至极,“区区一个女修士而已,你打不过?我给你喂那么多灵丹妙药,就是让你在遇到外面那群修士给我长脸!” 殿内烛火摇晃,元伤单薄的身形投在墙壁上,影子不断摇晃,看起来在颤抖,在害怕。 座上魔君说完后便住了嘴,他死死盯着她,一双眼恐怖到凸起。 “要不是你这张脸长得向你娘,”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将她罩在其中,只留阴影,“你一个女人,又正能当上圣女!?” 说完便挥袖而去,元伤大口喘息着,无力跌倒在地,她嘲讽般笑了笑,五指深入地上精致的地毯中。 圣女。 在元氏算什么?跟蝼蚁有什么区别? 她缓缓起身,一身衣裳被冷汗透湿,她没有往自己殿内走,而是往郊外走去。 世人歌颂元辟号对元白琳的深情,却不知他只将她葬在了荒郊野岭,她缓缓跪下扫开地上的灰尘,额头轻轻磕在了没有纹任何字的石碑上。 这次只不过是她故意的失败,她不愿再从元辟号的意,也不愿再被元氏当做棋子。 她的指尖缓缓触上石碑,轻声道:“娘,我找到能助我之人了,您一定要保佑我。” 保佑我成功。 保佑一切顺利。 第21章 白七阑 清晨,窗外一只小鸟飞过,它轻巧停在了一根树枝上,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屋中脸色苍白的男子。 明月山的动物一向大胆,它微微扇动翅膀,停在了男子的胸口上,它歪着头,豆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高挺的鼻子,然后用长长的喙在什么轻轻啄了一下。 “……” 鼻尖上冒出一个小小的红点,它继续在上面啄着,好像把这个睡着的人当木头。 时怀阴在一阵一阵的刺痛中醒来,一睁眼便是一只大胆的鸟在啄他的鼻子。 时怀阴:“……” 小鸟:“……” 小鸟歪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展翅飞走了,空中飘落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他的身上。 时怀阴:“……” 他拿起那根毛,气笑了,他撇过头看了看自己躺着的床,被褥掉了一半在地上,枕头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他缓缓起身,腰间突然一紧,他低下头,见自己身穿着一件白色衣裳,腰上还有一根巴掌宽的腰带。 时怀阴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他没死? 他跳下了床,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起这件屋子,床尾上的衣架放着他滚的灰尘扑扑的衣服,对面是一个五层书架,一半摆满了书,一半放着一些装饰类物品。 这件屋子并不大,所以最后他把视线转到了床旁的窗户,窗外种着一棵桃花树,那只啄过他的小鸟正在上面一蹦一跳地看着他。 时怀阴:“……” 他怀疑江离合是故意把窗户打开让鸟进来啄他的。 远处有一条鹅卵石扑成的小路,一道白色的身影正从远处往此处走来。 时怀阴撑着下巴,看着远处的江离合,他今天穿的衣服上有一些银白的纹路,比平常看起来更加正式,一头黑发由白玉簪子束起,俨然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样子。 “哟,”待江离合走到近处,时怀阴愉快地道,“江公子,你留着一个魔族,意义何在?” 江离合淡淡抬眼,抬手结出一个印,时怀阴身后一凉,一道白光便擦过他的脸颊稳稳落在了江离合手中。 他转身欲走,时怀阴趴在窗沿懒洋洋开口:“你救了我,不杀我,为什么?” 江离合:“你身上之毒,只有修仙界人可以下。” 所以救他只是为了防止他死后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他注视着江离合的身影,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他心情愉快地吹着口哨,一个人在明月山瞎逛起来。 毕竟江离合没说不让他到处跑不是吗? . 江离合走的很慢,他这处屋子在后山一偏僻处,离结界也近,很方便时怀阴这个受伤的魔休息,也很少有人往上跑。 待他走出后山,便看见正抛着乌龟玩的江离愁。 江离合无奈摇了摇头,在江离愁的再一次抛起中先她一步接住了乌龟:“你又偷白朴的乌龟。” 江离愁不承认:“这不是偷,我当她面拿的。” 说完便好奇地打量起江离合,兴致勃勃地问:“听说,哥你昨晚在结界处与女弟子私会?” 江离合面无表情的脸抽了抽,他瞥了江离愁一眼,问:“你信?” 江离愁:“哦,不信啊,但是我更好奇,那个女弟子是谁。” “没谁,”江离合与一旁经过的先生点了点头,淡淡道,“你认识,时怀阴。” 他声音不轻不重,只要离他近的就能听见,江离愁懵了一会儿,随后便深深皱起了眉:“时怀阴?这种时候他往外跑?” 江离合竖起一直抵在唇边,眼睛盯着前面,江离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便沉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一颈间纹着蓝色鬼纹的女子正缓步走来,她看见不远处的兄妹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李期姚。 那道鬼纹一看便不是因为伤势而是自己纹上去的,李期姚也因此被各大门派视为异类,即便如此,也遮挡不住她的才华,她对水属性灵根研究颇深,这就是为什么江离愁拜她为师的原因。 江离愁翻了个白眼,嘴里呢喃道:“真是走个路屁都能看见。” 江离合垂下的手碰了碰江离愁的手背,江离愁收起表情,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师尊?好巧,你来这做什么?” 江离合眉角抽了抽,每回江离愁见了李期姚都在演戏,因此俩人的关系并没有明面撕破,只有与她亲近之人才知道她到底有多烦李期姚。 但演戏便罢了,重点是李期姚也愿意陪她演。 李期姚脸上带着笑,一副关心弟子的样子:“自然是前来找你了,你昨日的符篆可学会了?” 江离愁咬牙:“……没有。” “是吗?”李期姚脸上又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皱起眉,“我以为你可以完成。” 她语气并无责备,但却莫名其妙可以让江离愁不爽,她笑容微微裂开:“昨晚有事去了。” “啊,这样吗?”她了然道,“那还是要完成。” 江离愁点点头,在后面不管李期姚说什么她都点头,江离合看着头疼,最后按住了她的头,对李期姚道:“长老,近日各大门派前来商讨事宜,我就先带阿愁走了。” 说完也不等李期姚点头拉着江离愁便走了,在两人走后,李期姚抬眼看了看两人走下来的地方,那是江离合在明月山的住所,她冷冷注视片刻,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也不过如此。” 四大门派以明月山,白舟城,白旭门,七系宗为准,其余门派派一人前往明月山参与商议。 客房在这几日住满了,帘青城因为个人原因未曾前来,帘筲便只带了大弟子徐一启前来。 徐一启对江离愁的爱慕众人皆知,白旭门这一出不免让人猜疑,至于白舟城的词奕…… 他再次兴致勃勃地去挑战江离合,被江离合以客人为尊不宜动手婉拒回去了,倒是七系宗的白七阑在面对词奕的提议后应战了,他提出了一个赌约,而这个赌约,则是向着拒约的江离合去的。 赌约内容是:告知他,曲屏楼身在何处,并且将他带出来。 江离合微笑着把以客为尊的说法摔在了地上,拿起白月把两人都给揍了,然后点了点被白七阑的大刀砍裂的地面,笑着说:“白师兄,记得给钱。” 白七阑:“……” 第22章 好奇心 一战之后,江离合黑着脸走到了一棵高大的树下,他踢了踢那颗树,问:“不滚出来你在上面孵蛋吗?” 躲着的时怀阴闷笑着,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衣,头发被一根白色金纹发带束起,他笑着往树下望着,笑道:“我其实不想出来的,但是我没衣服穿,所以我下来找你了。” 江离合看着他全身都穿着自己的,额角跳起:“那你现在穿的什么?” 时怀阴挑了挑衣领:“我现在穿着你的啊,刚好合身。” 江离合:“……” 他皱眉瞪着时怀阴,最近这几天各大门派都有人往明月山来,时怀阴大胆往下跑被抓了他怎么解释? 江离合抬手将一根附魔锁捆住了时怀阴的手腕,眼中怒火被强行压下:“你最好保证自己的身份不暴露,不然我一剑捅死你。” 时怀阴拨了拨手上的链子,他脸上带着笑,翻身落地:“这算什么?” 江离合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附魔锁与捆魔锁效果不同,它可以抑制你的魔气。” 说完便扶着额头咬牙道:“有多远滚多远行吗?” “这样啊,”他喃喃着,突然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那位白公子的要求,真是过分。” 江离合顿时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看见时怀□□角的笑容后这个感觉更甚,果然,时怀阴对上他的眼睛,笑着很邪气:“我知道你对曲屏楼很好奇,刚好我也是,所以,我先去找你的好友玩去了。” 说完便化作一缕黑烟离去,江离合手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摸到在天上飘走的黑烟,他额角青筋暴起,手中黑烟化作一角白布。 他果然就不该救时怀阴! 他黑着脸扔下那片白布,拿起话言叶与江离愁飞快通讯:“你去找曲屏楼。” 对于江离合命令般的要求,江离愁挑起了眉,语气中带了些许雀跃:“嗯?找他干什么?” 江离合声音很沉,听起来像是有一股很重的火被压下:“时怀阴找他去了。” “是吗!”江离愁语气很欢快,江离合甚至可以想象出她好奇瞪大的眼睛,“那我要干什么?杀了曲屏楼还是杀了时怀阴?” 江离合头更痛了:“你看着时怀阴,谁都不准杀……” “这样,那我知道了。” 说完便飞快断了与江离合的联系,江离合面无表情看着断了通讯的话言叶,手掌不自觉收紧。 他有点后悔叫江离愁去看着时怀阴了。 第一次跟魔族凑在一起,江离愁只会兴奋,至于其他的,谁知道她会不会记得。 . 时怀阴顺着曲屏楼的气味摸到了明月山后山的一个洞穴,洞穴黑漆漆的,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有什么,至于里面的人…… 曲屏楼面无表情看着一直往里探头探脑穿着与江离合相像的人,心中涌起一阵怒火,他明明都答应了展习阑的要求,现如今为何又要放人来!? 他抿着唇,冷眼看着那人缓缓走了进来,正打算叫住他,一道冷光便直直插在了那人的面前。 “你还往前走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曲屏楼抬眼看着江离愁背着手走进那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裂开。 江离愁又为什么在这? 没人给他解释这个问题,那穿着与江离合相像的人看了看江离愁,奇道:“你干什么?” 江离愁也奇道:“那你又在干什么?” “我找曲屏楼。” “哦,他不在这。” “奥,他原来就在这。” 曲屏楼:“……” 时怀阴不顾江离愁阻扰一意孤行要往里走,江离愁见拦不住便不拦了,她跟在时怀阴身后晃晃悠悠,直到走到底都没有看见曲屏楼。 江离愁气笑了:“人呢?” 时怀阴皱着眉,抬手拍了拍挡在面前的墙:“障眼法?” 江离愁退后几步看了看,可惜地摇了摇头:“很抱歉呢,不是。” 时怀阴手中冒起一团黑雾,按在了墙上,那面石墙纹丝不动,就只是一面普普通通的墙而已。 江离愁瞥了瞥他的手,皱着眉:“你好大胆子呢,在这里用魔气。” 时怀阴没搭话,但他很理直气壮地使唤着江离愁:“来把火。” 江离愁:“?” “你把我当什么了?” 时怀阴靠着墙,打量她片刻:“不是你哥让你来的?” 江离愁正打算怼回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她脸色一凌,两道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什么魔气?你感觉是不是有问题?” “不可能,我的感觉从来没错。” 是白七阑跟词奕! 江离愁头疼地扯住了时怀阴,抬手在空中行云流水地画了一个符号,然后拉着时怀阴往左边走了。 左边是墙,但是他毫不意外地看见江离愁把他扔了一个周围都是石头的小空间,他好奇看了看却惹来了江离愁警告的眼神。 时怀阴耸了耸肩,又开始好奇打量着附近,他抬手摸了摸石壁,上面的湿的,但石壁的手感有些软,或许是上面有水的问题? 他手指用了些力,然后清楚地感觉到手指陷入了石壁中,一片温热包裹住了手指,他脸上空白了一瞬间,随后便深深皱起了眉。 什么情况?假石头?那为什么那面石壁那么逼真?连魔气都探不出来。 “江离愁?” 闷闷的声音传入耳朵,他倚着墙壁好奇听着,但手上仍然不闲地到处乱摸。 “嗯哼,你们来这干什么?” 白七阑理直气壮:“我察觉到这里有一股魔气。” 江离愁轻轻笑了笑,也理直气壮回道:“哦,明月山有魔气不正常吗?何况是后山。” 词奕一听便开窍了,他用力拍了一下白七阑宽阔的后背:“是啊!明月山后山跟结界挨那么近,怎么可能会没魔气!” 江离愁好笑地看着词奕帮着她一起对付着白七阑,但她脸上却适时地带着不耐烦:“好了两位,探索结束,该走了。” 白七阑意料之中不吃这一套,他素爱刨根问底:“那为什么这里魔气这么浓。” 浓浓浓,脑子有点脓。 江离愁在心里无语骂着脑子不转弯的白七阑,正打算怼回去,时怀阴躲着的那处地方却传来很轻的坍塌声。 是真的很轻了,但这里的三位都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能者,这点声音,在他们耳中犹如雷响。 江离愁:“……” 她终于知道江离合为什么要让他看着时怀阴了。 魔族的好奇心原来这么重。 第23章 旧友 白七阑直直盯着左边的石墙,拔出身旁的大刀:“有声音。” 江离愁放弃解释,她靠在墙上,手指绕着一缕发丝无力道:“嗯,有声音,你可以当做没听见吗。” 白七阑皱着眉,眼中尽是疑惑,他提着刀,气息凌厉,缓缓走近了那堵墙。 江离愁视线由眼尾落下,搭在身旁的手轻轻扶着九月,词奕看着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潮,不免有些紧张。 这俩人打起来他要是阻止不了怎么办? 把洞打塌了怎么办? 怎么办? 他脑中满是怎么办,眼见着白七阑提起了刀,江离愁手中的九月也已见雪光,他闭上眼不愿再去看。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词奕睁开眼,如同看着希望之光一样看着正背着手走来的江离合。 江离愁将出鞘的九月收了回去,看着另一边不说话,白七阑仍然皱着眉,身体紧绷:“有魔。” 江离合:“……” 他慢慢走上前,手指很轻搭在白七阑的手臂上,白七阑愣了愣,随即便倒了下去。 他按了按眉心,朝三人挥了挥手:“走吧,我会把他找出来的。” 江离愁悠悠吹着愉快的口哨,跟词奕一起拖着脸朝地的白七阑走了,可怜他一张俊脸了,醒来可能会毁容吧。 词奕为他惋惜。 待三人走后,江离合在食指上一咬,血珠溢出,飞至空中与石墙结合,一道血光闪过,原本光洁的石墙凝出一个阵法,一长一短两根细针指着不同的方向。 阵法轻轻转动,两根针聚在一起,石墙从中分开,露出被关在里面狼狈的男人,以及蹲在男人旁边的时怀阴。 时怀阴十分天真的看着江离合,乐呵地跟他挥手:“哟,来啦。” 江离合:“……” 曲屏楼靠在身后的墙上生无可恋,眼中无光,他看着时怀阴跟江离合打招呼,没理解他是怎么笑的出来的。 毕竟江离合脸都黑了。 江离合快步上前时怀阴的魔气,身后石墙缓缓闭合,他看着曲屏楼,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曲屏楼:“……” 两人一块无声看着曲屏楼,看得曲屏楼坐立难安,他索性闭上眼,叹了口气:“阿合,有句话,我要当着你的面说。” 江离合:“对不起是吗?不用说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跟元夏在一起。” 他睁开眼,眼中血丝遍布,一张脸看起来疲劳至极:“元夏啊……” 他无力撑着脑袋:“不知……展习阑有没有将我的话带到?” 江离合点了点头,曲屏楼吐出一口浊气,抬眼无奈笑道:“你还记得词青吗?” 词青是词奕的表哥,在曲屏楼到白舟城之后与他关系甚好,两人志同道合,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朋友。 曲屏楼强撑起一个笑容,解释道:“元夏是他救回来的,原说待她伤好便放了她……没想到……” 没想到他却动了歪心思,被他发现后,便在这个锅光明正大地砸到了他身上,他从元夏身上抽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看着元夏日渐消瘦的身体连累到曲屏楼身上,看着白舟城的大弟子一步步堕入深渊。 “元夏受伤?”一旁的时怀阴眯起眼,奇道,“据我所知,元夏是在元氏丢的。” 他抬起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曲屏楼:“她真的不是你们抓出去的?” 曲屏楼笑容里带着无奈,心中却一片酸涩:“他是词青带回来的,至于是怎么带回来的……我不清楚。” 时怀阴皱眉不语,心中思绪万千,不再询问。 江离合一直很安静地看曲屏楼,曲屏楼知他有话要说,便主动道:“某一日,元夏正在熟睡,我感觉到一股很清冽的灵力,便出去查看。” 他用力揉了一把脸,手腕上的锁链发出脆响:“我看见,你的师尊……也就是竹盈淇,将一股灵力注入她的体内,说:‘若是你死了,他们的计划还能实现吗?……真是让人期待’。” 江离合垂下眼睫,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腿上的衣服,竹盈淇吗? 他跟魔界有勾结吗…… 还有计划,他们,又是指谁? 江离合脑中一阵钝痛,扶着头轻轻喘气,脑中捋着这几件事,时怀阴到达黑淮林被白舟城发现随后被他斩杀,白旭门私下求助被江离愁发现契约符最后引出元夏的死因,曲屏楼伏诛,还有在幻境中的词悔意…… 一件件都有魔族在内。 魔族…… 元夏之事一出,元氏迫不及待要求明月山打开结界…… 元氏在计划什么?打开结界屠了修仙界吗?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竹盈淇也参与其中,他叛逃了吗?明月山是否还有其他人也参与此事? 江离合隐隐约约感觉,盖在魔界与人界的太平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或许不过多久,就能见分晓了。 时怀阴见江离合面色苍白,情不自禁抬手擦去他鬓边的汗。 江离合眉间皱着,眼神虚虚地往他这边一望,脸上看起来很不耐烦,时怀阴有些心虚,指尖的湿意在告诉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别想太多,”曲屏楼知道江离合正陷入极大的怀疑当中,毕竟竹盈淇是他的师尊,“或许他没做什么呢。” 说这话他自己也觉得假,曲屏楼闭嘴看着陷入沉思的两人,突然皱起眉看着时怀阴:“阿合,给我介绍介绍你这位朋友吧。” 江离合眼神中带着杀意,盯着时怀阴:“时怀阴,魔族时氏继承人。” 时怀阴:“……?” 不是你好歹装一装呢? 曲屏楼:“…………” 曲屏楼微笑面对着时怀阴:“久仰。” 时怀阴笑了回去:“久仰。” 实际他都不知道这号人。 江离合看着两人真诚假笑,皱着眉拍了拍时怀阴的脸,时怀阴懵了,曲屏楼也懵了,拍时怀阴脸的江离合僵住了。 江离合轻咳一声掩饰:“……你脸上有蚊子。” 时怀阴摸了摸脸,也轻咳一声道:“这样吗,哈哈,我都没发现。” 曲屏楼:“……” 你俩不尴尬吗。 第24章 试探 三人在一片安静中面面相觑,江离合轻咳一声,起身拍了拍衣服:“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些我都会查,你好好呆在这里吧。” 曲屏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吗。” 江离合抿了抿唇,叹了口气:“你要逃狱我能帮你,你逃吗?” 曲屏楼:“……暂时没想法。” 时怀阴听俩人聊天听的眉头紧皱,什么玩意?江离合帮曲屏楼逃狱?还当着他的面说? 曲屏楼见时怀阴皱紧的眉,失笑道:“好了,带你这位小友走吧。” 江离合瞥了时怀阴一眼,转身便走,时怀阴见状便起身追了上去,曲屏楼笑着看着两人,正打算最后打趣一下江离合,却见他脚下冒出一个东西直直抓住江离合的脚腕。 曲屏楼瞪大了眼睛:“阿合!” 只听一阵衣袍翻飞声响起,两人均不见了踪影。 曲屏楼:“……” 他想要起身,但是手脚上的锁链太重,他动一动都是难的,便只能坐在原地祈祷两人无碍。 . 江离合被东西抓住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发现时怀阴比他高了一截才知道自己被东西抓住了,还是无声无息的。 他下意识抓住了时怀阴,两人手刚碰上,脚下便一空。 江离合:“!” 江离合迅速召出白月,御剑在空中,手上一用力便将时怀阴拉了上来,两人一齐在空中对望,脸上均是茫然。 这是哪? 四周乌漆麻黑,江离合尝试点燃符纸,却只能亮起一点点火星,一擦便没了。 江离合尝试了很多次,最后放弃了,时怀阴在一旁看的好笑,伸手拿过江离合手中的符,触及便是一片濡湿的纸。 时怀阴:“这符纸怎么还是湿的?” 江离合:“不可能。” 说着便抬手摸了摸,手下的符纸很湿,应该是刚才被碰湿的,莫不是附近有水? 那也不应该就这般碰到了啊。 他又开始不自觉皱起眉,时怀阴见状,轻咳一声提醒道:“要不看看能不能往下走?” 他没有告诉江离合自己在黑暗中能视物,这也是魔族在黑暗中的一个优势。 江离合无奈只能操控着白月缓缓下降,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水流声,他侧耳倾听片刻,御剑往前去了几步。 他很小心翼翼,生怕面前是一堵墙两人撞上掉下去,而在时怀阴眼中,前方则是一处洞穴,眼前的一切与江离合小心翼翼的动作相比较起来。 倒显得江离合很可爱。 他脑中冒出这个想法时,不禁一愣,什么乱七八糟的?江离合怎么可能会与可爱这个词沾边?他只能是可恨。 时怀阴眼看着江离合顺利进了洞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禁失笑,原来看不见的江离合是这样的。 傻傻的。 “啪。” 身旁传来一声脆响,江离合愣了愣,奇道:“你干什么?” 时怀阴脸上带着笑,随即便想到江离合看不见,笑什么笑,道:“没什么,脸上有蚊子。” 江离合:“……” 他没再理扇了自己一巴掌的时怀阴,只是小心翼翼下了地,待时怀阴也下来后,便收了剑往前走。 落后几步的时怀阴脸上火辣辣的疼,但脑袋也清醒了些,他到底在想什么?衣服跟玉佩还在江离合那里,他也说过要杀了江离合,可现如今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时怀阴无声叹了口气,因为慢了几步,前面的江离合侧过头来催道:“你在做什么?还有蚊子围着你吗?” 时怀阴:“……” 这张嘴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不爽。 耳边不再有水流声,取而代之的是细细密密扎入骨骼的冷意,江离合火属性灵根自然是不怕冷的,至于身后的时怀阴…… 他微微侧过头看了看正左右看来看去的时怀阴,暂时没看出他冷,只不过…… 看他这反应,是看得见? 他脸色冷了下来,突然转过头一掌袭向时怀阴,时怀阴微微一愣,飞快躲过,但他身后是墙,那一掌便稳稳地拍在了他脸侧。 石块碎裂声在耳边响起,他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要是这一掌落在他身上…… 少说都要断一根骨头。 “你干什么?”他嗓音中含着怒火,质问道,“你想杀我?” 江离合唇角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是啊,这处……可是杀人藏尸的好地方。” 时怀阴心中一凉,他看着江离合眼中的杀意,心说不能让江离合先下手,掌中正打算蓄起魔气给江离合出其不意的一击,却发现身体内的所有魔气均无法调动。 时怀阴:“……” 江离合似乎知道他在做什么,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附魔锁的另一个功能,恭喜你挖掘出来了。” 时怀阴:“……” 时怀阴放弃挣扎,他看着江离合问:“怎么突然想杀我了?” 江离合不语,只是屏气轻轻靠近了他,时怀阴一愣,看着江离合漆黑的眼睛,那双眼好似一片深潭,一旦坠入,想出来都难。 他飞快侧过头,江离合则停在了他肩上,时怀阴比江离合略矮一些,这就是为什么明月山那群弟子会觉得江离合在与“女弟子”私会的原因。 江离合微微眯着眼,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他撑着墙离开了时怀阴,拍了拍掌心的碎石块,掐着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时怀阴,你再装瞎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时怀阴:“……” 时怀阴摸了摸耳朵,轻咳一声拍开了江离合的手:“原来是这事啊,额……我确实看得见,我走前面好了。” 说完便先江离合几步走了,走了几步后他回头一看发现江离合没跟上来,便又走回去看着江离合问:“你旁边也有蚊子?” 江离合:“……” 他理了理不曾乱过的衣服,坦然跟了上去,在试探时怀阴是否看得清这件事上,他在对时怀阴动武和尝试其他方法上选择了动武。 但当他一掌拍下时,心中顿时现出一个想法,若是他靠近时怀阴,他躲了,那算不算也是看得见的? 他试了,而结果是,成功了。 江离合唇角带着笑,时怀阴恐怕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江离合下了一个坑。 第25章 棺材 深入洞穴之后,温度渐渐低了下来,而前方也有了点光亮,时怀阴紧贴着江离合,试图沾取一点温暖。 先前几次江离合没有发现,在走路次次被踩鞋后跟后他终于转过头拉着时怀阴的衣领,额头撞上他的,他用的力气有些大,被时怀阴连同他自己都撞的头晕眼花。 “你做什么?”时怀阴揉着头,不解地看着江离合,难不成不能杀他就打算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方法。 江离合皱着眉,看起来很不耐烦,扒时怀阴衣领的手很不客气,时怀阴没有反抗,靠在墙上任由江离合把他衣服扒乱。 没过多久,一片白花花的胸膛便暴露在空气中,时怀阴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发抖,他咬着嘴唇,盯着江离合。 江离合当做没感受到他幽怨的眼神,视线在他的胸膛上游走,最后抬起手按在了他的心脏上。 手下的器官十分有力地跳动,无一不彰显着面前这人蓬勃的生命力。 江离合的手很温暖,掌心带着微黏的汗,时怀阴的胸膛一起一伏,带着他的手也不断动着。 江离合往时怀阴体内注入灵力,时怀阴的身体便迅速热了起来,不久便冒出了汗。 时怀阴见江离合任然不停,便抓住他的手问:“再注灵力就要被热死了……” 江离合将手从时怀阴手中挣脱开来,将手拢在袖子里转头便走了。 时怀阴匆匆整理好了衣服,再次跟了上去,眼前的光亮渐渐明晰,周围也开始出现细碎的冰块,待离光亮处更近些,四周均被冰霜覆盖,时怀阴好奇抬手摸了摸,沾了一手霜,没过多久又化为了水,融在他手中。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江离合抿着唇看着渐渐融为水的冰霜,叹了口气,将自身灵力收了些许。 “嗯?这地方在明月山,你不知道?” 江离合面露烦躁:“你对你家知根知底?” 时怀阴应了一声:“你对你家不知根知底?” 江离合:“……” 他微笑看着时怀阴,嘲讽道:“可能我家比较大吧,时公子。 时怀阴:“……” 说完便信步走向前,时怀阴幽幽叹了口气,现在的时氏占地虽小,但以后…… 时怀阴看着江离合的背影,唇边带着自信的笑容,他必会把本应是时氏的地方夺回来。 面前出现两个岔路口,江离合在中间站了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左边的路口。 “为什么走这边?” 江离合答道:“这边有怨气。” 时怀阴:“?” 合着你是来找事的? 他不禁思考现在自己走另一边会不会更好,但脚却跟在江离合走了。 走的越深,原先的石壁也渐渐变成了冰墙,墙面光滑,将两人的身影收纳其中,光线不知从何而来,总之这里面很亮,或许是冰墙里有些什么。 前方刮过一阵阴风,江离合愣了愣,而后立马回头,时怀阴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立马与不知何时吊在他身后的人面对面。 时怀阴:“……” 江离合挑眉看着脖子拉的老长的上吊人,他脸色发青,一张脸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一双脚耷拉在地上,脚背在随着阴风摩擦。 江离合:“你不怕?” 时怀□□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我为什么会怕这种东西?” 江离合冷笑着看着他发白的脸,抱着手在原地笑:“那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时怀阴:“……” 时怀阴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视线从窄窄的眼皮透出去,对着上吊人脸上正蠕动的蛆,他在原地僵了几秒,然后视线下移,在他身上匆匆巡视片刻,而后立马转头:“没有!” 江离合:“……” 他无语地看着时怀阴,把人往后一拉,自己上前打量起来,刚才有时怀阴挡着他没看出这人穿着什么,现在一看,便确定了,这人是明月山的弟子。 至于是谁座下的…… 他抬手摸了摸上吊人的腰侧,然后一把扯下了上吊人的腰带。 时怀阴:“???” 他震惊地看着江离合,嘴角抽了抽,江离合余光瞥见,冷笑道:“怎么?怕鬼的时公子想亲自上手?” 时怀阴:“……” 不不不,还是你来。 江离合将腰带翻过,在一片脏污中仔细看着腰带内侧的花纹,每个明月山弟子的腰带都是所拜先生所赐,每个先生所赐的腰带不同,竹盈淇的是竹叶,而这人腰带内侧的则是纹着白细泛着浅光的雪花。 是李期姚的弟子。 他握紧了腰带,在脑海中喊道:阿愁,在做什么? 江离愁有些虚的声音响起:在给你替班。 江离合:…… 江离愁:怎么了? 江离合轻咳一声:李期姚座下可有弟子失踪? 江离愁……哥你问错人了吧,我就不知道她座下到底有多少弟子。 江离合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先前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 江离愁眉心一皱,调查?对面安静了很久,江离合叹了口气,正打算断掉连接,江离愁的声音再次响起:啊!想起来了,白舟城跟白旭门的关系吗?唔……两者在词悔意死那年突然冒出魔气算不算?我只查到了这个。 江离合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他猝不及防被强光一刺,待亮光暗下去后,他眼前还是黑的。 江离合:“……” 时怀阴情况比江离合好点,没过一会儿就恢复了,他看着在原地愣着的江离合,问:“你怎么了?” 江离合:“……现在什么情况。” 时怀阴左右看了看,上吊人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但是面前出现了一个由冰晶串成的帘幕,帘幕微微泛着光,微微透露出些许里面的光景。 一个四四方方的冰块在里面放着,他眯了眯眼,看了一眼任然闭着眼的江离合:“说不清,你自己看。” 江离合:“……” 他在原地静默几秒,而后轻轻睁开了眼,亮晶晶的冰晶帘幕被缓缓吹开,两人看着里面的冰棺材,微微一愣。 “那是什么?”时怀阴呢喃着开口,显然没反应过来,他再一看江离合,便更加惊讶。 江离合不知道明月山底下有这么一个棺材?? 江离合拨开帘幕,疾步走上前,冰棺材并未封紧,微微一推便能打开,他将手放在上面,微微抿唇。 最后又将手收回,这棺材出现在明月山,其中的秘密或许只有江成纪知道。 又或者,江成纪也不知道? 第26章 秦黎尘 江离合最终还是没有打开棺材,他用话言叶通知了江成纪,思索一番也连同江离愁告知了。 一人一魔倚着冰墙不说话,时怀阴感觉江离合明里暗里看了他很多次,明显是有话要说。 “想问什么?”时怀阴对上江离合再次看过来的眼睛,笑着问,“你不会要问这棺材与我们有没有关系吧?” 江离合:“……” 他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没事。” 时怀阴:“……” 他皱起眉,抱臂直直盯着江离合,好似江离合不回答他的问题便不罢休。 江离合:“……” 时怀阴这么直直盯着他作甚?当年词悔意死去,他跟江离愁都才七八岁,何况看起来比他还小的时怀阴? 他被时怀阴盯着心烦,声音也沉了下来:“问你你能知道些什么?” 时怀阴闻言便起身走至江离合面前:“你说,我答。” 他一双眼盯着江离合,唇角带着得逞的笑,眼中冒着不怀好意的光。 江离合偏过头:“……闭嘴,自己滚一边玩去。” 时怀阴乐了,他往江离合旁边的墙上靠,看着亮晶晶的帘幕问:“这东西是一根根串出来的吗?” 江离合:“……我怎么知道!” 他又不是弄这东西的人! 时怀阴低下头停不住地笑了起来,江离合看着他弯下腰,最后直接蹲在地上笑的起不来身。 江离合脸色发黑:“……你发什么神经?” 时怀阴脸上笑容收了些,轻声道:“江离合,我想杀了你。” 江离合:“……” 他翻了一个白眼,走远了,这句话时怀阴跟他说过三遍,一遍是他当初在黑淮林把时怀阴杀死时,一遍是两人在幻境中相遇时,还有一遍便是现在。 从刚开始的杀意满满,到现在,江离合只能从他的话中听出打趣。 不知从何时开始,时怀阴对江离合的杀意渐渐变淡,或许哪一天会重振旗鼓? 江离合冷着脸,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手臂,到那时,时怀阴应该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他了。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成纪跟江离愁在洞穴里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期间江离合催了七次,对两人的实力质疑了三次,还提出要不让他俩给曲屏楼松绑的建议。 当然,这些话都是对着江离愁说的,毕竟两人可以直接对话。 江离愁在江离合催到第七次时终于不耐烦了,她抬指捏出一诀,闭眼在地下寻觅着江离合所言的被冰覆盖的洞穴。 身处地底的江离合感觉到一丝与此处灵力不同的灵力引入时,便知江离愁没在旁边看着而是出手直接找了。 江离愁的灵力在洞穴游荡,最终停在了帘幕外,江离合转头看了看,走至帘幕掀开帘子,身后刮起一阵寒风,他胸口一痛,手指捂住胸口轻轻喘气。 在风刮来那一瞬,好似一股寒意侵入他的灵脉,与他的灵力发生碰撞,而那丝寒意…… 好像来自他的心脏? “哥?” 江离愁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他皱眉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地上的棺材,应了一声。 江离愁收到回应后便知自己是找对地方了,她拉起江成纪,对捆着的曲屏楼说:“走了哈。” 说完便拉着江成纪遁地跑了,曲屏楼看着消失了四人的地面发了会儿呆,突然抬指点了点锁链,只听哗啦一声脆响,锁链掉落在地,而随锁链掉落的还有一些冰块。 . 江离合闭着眼在灵脉中寻找着那丝不属于自己的灵力,要知道,若是自身灵脉中带有与灵根相克的灵力时,轻则修为凝滞不前,重则因灵力相克而在运功时暴毙。 江离合轻轻喘息着,他与水灵根拥有者接触最多的便是江离愁,这也导致他对江离愁的灵力十分熟悉,也可以清楚的排除这丝灵力是江离愁所做。 除了江离愁,那便是刚才那道风。 “哥?” 江离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看向两人:“来了?” 江成纪脸色严肃地走至棺材面前,直接忽视了站在一旁看戏的时怀阴。 他推开棺材,一张面容清冷姣好的容颜出现在他面前,她唇色红润,皮肤雪白,手指安放在身前,睫毛微微颤抖着。 江成纪心中一惊,不禁后退几步,江离合见状便走上前来,江成纪下意识拦住了他,嘴唇颤抖着道:“她……活着。” “活着?”江离愁踮着脚,想一探棺材中人的容颜,但父亲高大的身躯将她的视线挡完了,只能看见那厚厚的冰棺材,“修仙者吗?” 江成纪静下心,转过头时,棺材中人已睁开眼,她的瞳色灰暗,似眼盲之人,她缓缓起身,看着江成纪,声音沙哑:“这是何处?” 江成纪:“明月山。” 棺材中人露出了然的神色,她看了看江成纪身后的两人,视线停留在江离合身上:“火?” 江离合抿唇不语,江成纪挡住她打量江离合的视线,答道:“这是小儿,火灵根。” 而后江离合不等她再看江离愁,一把将江离愁拉至自己身后,江成纪缓缓道:“那是小女,水灵根。” 棺材中人眼中露出笑意,看似很满意两人,江离愁看的一脸莫名其妙,探出头看了看江离合又看了看江成纪,最终与那人对上了视线。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脚底往上滑,然后包裹住她的身体她皱起眉,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这是江离愁第二次有这种感觉了。 她烦躁地咬着牙,身侧九月微微发出嗡鸣,江离合察觉到江离愁的不对劲,抬手在她探出的头上一拍,那股寒意便消失了。 江离愁躲在江离合身后,轻声道:“她是谁?我很讨厌她。” 江离合闻言攥紧了她的手,那人将视线缓缓移至时怀阴身上,时怀阴一愣,体内江离合注入的灵力一瞬间蒸发,身体由热转冷,他抿唇瞥了一眼江离合,江离合面露厌恶,松开江离愁的手,怒道:“你看完了?” 江离愁:“?” 江成纪:“?” 时怀阴:“……” 三人齐刷刷看向江离合,江离合当做没看见三人投来的视线,皱眉用同样的语气问:“水灵根?”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是!怎么?想与我一斗?” 江离合嘲讽地笑了一下,心中便知那风就是这人刮来的了,心中怒火中烧,江成纪不知江离合为何发怒,立马道:“不知这位……小姐,是何人?” 那人眸光发亮,嘴角一直勾着:“秦黎尘。” 第27章 锦囊 秦黎尘。 仙魔大战后第一位水灵根,后因入魔被围剿致死。 如今的秦黎尘……是谁将她唤醒? 江成纪陷入沉默中,他看着正慢条斯理理着衣服的秦黎尘,手轻轻放在了剑柄上。 秦黎尘见状,唇角勾起嘲讽的笑容:“别轻举妄动,当年杀我的人不是你们,我自然不会找你们复仇。” 江成纪:“!” 复仇? 江离合与江成纪对视一眼,心中骇然,几百年前的人想复仇,那自然是找围剿那些人的后代了。 但,谁又会轻信她一句,只是为了找那些人复仇? 秦黎尘:“我要走。” 江成纪:“……” 她撑着棺材壁,一身冰丝蓝衣随着动作滑动,一双白皙的脚探出,轻轻踩在了地上:“要拦吗?” 江成纪额角渗出冷汗:“前辈,您才刚醒还请在明月山休息片刻。” “哦?”秦黎尘指尖凝出一朵冰花,后又捏碎,“休息?” 她垂眸看着指尖的水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想到什么,她再次抬头时脸上带着灿烂天真的笑容:“好啊,那便……休息。” 说完,眼睛还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时怀阴,时怀阴眼皮跳了跳,抬手轻轻拉住了江离合的袖子。 江成纪先带着秦黎尘走了,秦黎尘在听见要她自己动脚走时,脸上还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嘴边呢喃着:“几百年后的修仙界……这么穷?” 江成纪微笑着往帘幕外伸出一手,当做没听见,在秦黎尘走出帘幕后,江成纪看了三人一眼,而后转头走了。 “她看出我是魔族了,”在两人走后,时怀阴轻声道。 江离合:“几百年前的人,修为自然也在我们之上。” 江离愁搓了搓手臂,脸上又露出厌恶的表情:“她让我感到很危险。” 她皱着眉,身上好似又被那股冰冷的视线缠住:“她看着我时,像在看猎物。” 江离合拍了拍她的手:“别多想。” 江离愁摇了摇头,轻声道:“白旭门,那些眼睛看着我时,也是这种感觉。” “什么?”江离合转头看着江离愁,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些裂开,露出内里的惊慌失措,“那些眼睛?” 江离愁指了指时怀阴:“你当时什么感觉?” 时怀阴耸了耸肩:“实话实说,没感觉。” “哈,”江离愁气急,“我现在可不可以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江离合再次拍了一下江离愁的手,沉声道:“别多想。” 时怀阴看了一眼迅速将外露情绪收拾好的江离合,玩味地挑起一边眉。 “我会告诉爹的,”江离合捏了捏鼻根,又开始发愁,“时怀阴,你顺便跟我一起去。” 时怀阴应了,之后三人便离开了洞穴,待回到地面时,一个惊人但对三人来说并不惊人的消息传来: 曲屏楼跑了。 议事堂中,江离愁面露担忧,轻声道:“跑了?怎么跑的……” 江成纪鼻根都捏红了,他刚处理好秦黎尘的事情,暂时将秦黎尘交给了李期姚,而后这个消息便又砸了过来。 当真是措不及防。 江离合垂着眸,时怀阴的事情他还没说,要是说了,江成纪脑袋不得炸了。 七系宗宗主慢吞吞摸着腿上的猫,脸上都是陶醉:“我听说,明月山有魔族。” 江离合眉心一跳,糟心地看了一眼站在七系宗宗主的白七阑。 叶许寒抬眼,不清不淡地瞥了白七阑一眼:“明月山地处边界,有魔气乃是常事,想必宗主也是知晓的。” 白七阑皱眉:“可是魔气就好似在曲屏楼关过的洞穴里一般,那里不应该有魔族吗?” 七系宗宗主唇角带着笑:“七阑,不得无礼。” 说完又起身,腿上的猫顺着他的动作掉在了地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但,诉我直言,七阑对魔气的了解,可不逊于阿合。” 江离合轻轻抬眼,没有说话,白七阑对魔气的熟悉确实在他之上,他天生对于气味灵敏,尤其是魔气。 “若是如此,”他起身,抬手召出一个锦囊,“或许是因为这个?” 话音刚落,锦囊轻轻打开,一股浓郁的魔气在议事堂内散发开来,众人脸色一变,均看向江离合手中之物。 白七阑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到了江离合面前,他的手指微微发着抖,只碰了一下锦囊的边便剧烈咳嗽起来。 白七阑对魔气的敏感对于七系宗是好的,但是对于他自己,过于浓重的魔气会让他窒息,甚至死亡。 七系宗其余弟子见状,立马走上前,一名女弟子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从中倒出一枚药丸,喂进了他的嘴里。 七系宗宗主连忙站起,朝江离合道:“还请收起!” 江离合慢条斯理地牵起锦囊两便的绳子,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拉,而后打了一个结,往外散的魔气停了,白七阑喘着粗气,视线模糊地看着江离合,呢喃道:“时怀阴的……?” 江离合收起锦囊,垂眸看着意识模糊的白七阑:“是。” “你竟……杀了他?” 说完便一脸不可思议地倒了下去,江离合冷眼旁观着他被人拖了下去,一张脸面无表情,好似白七阑倒下与他无关。 七系宗宗主脸色发白,手指颤抖着摸着猫的背脊:“竟是这样……竟是这样……” 词奕看了看周围人,脸上皆带着惊恐的表情,他捅了捅一旁一直眯着眼睛晃着头的词商阑:“爹,他们为什么这么惊讶?连我也可以把时怀阴打得半死不活啊。” 词商阑慌忙捂住词奕的嘴,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告诉你,你能把时怀阴打的半死不活是因为他轻敌且被压制了。” 词奕:“……” “至于其他的,”他看了一眼坐下的江离合,“什么都别说。” 词奕懵了一会儿,没理解词商阑的意思,在江离合杀了时怀阴后,白舟城确实大肆宣扬了一番,但只限于内部,这件事始终没传出白舟城。 所以对于在座的其他门派,都是不知江离合在黑淮林杀了谁的。 因为曲屏楼是在明月山失踪,所以后续追捕由明月山负责。 江成纪为了证明明月山对这件事的看重,直接派了江离合跟江离愁追捕。 要求半个月之内把人抓回来。 此话一出,郁风灵抓着江成纪骂了很久,所以时限又变成了两个月。 于是两人才回家没多久又外出了。 当然,还有一个附加任务,查白旭门的幻境。 第28章 走 白旭门的幻境出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江离愁在路上一直与帘筲在了解幻境的事情。 首先幻境对于遵守规则的人没有任何坏处,能更好地保护白旭门的人,其次,这件事跟曲屏楼也沾边,他是怎么进去的?他是白舟城大弟子,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幻境的?白旭门本地人都没几个知道,他们知道的都是那个禁令。 两人此次出行还带上来不该出现在这个任务中的时怀阴,当然江离合本来的想法是把人带出来让他爱哪哪去,但江离愁似乎总是会在某几个点子上溜几圈,这次也是一样。 江离愁撑着下巴,看着被火烤着的鱼:“特殊时刻,让他走会出事的吧。” 江离合不在意地喝了一口茶:“不关我的事。” 江离愁好奇地看着江离合手里的茶杯,问:“可是他是从明月山出来的,虽然没人知道就是了,但如果他管不住说是我们帮他出来并且还放他走了……” 江离合:“……” 他把茶杯放在了一边的石头上,掏出一张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正躺在树上的时怀阴身上。 时怀阴:“?” 江离合心情愉快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江离愁动了动鱼,缓缓道:“我记得他想去找曲屏楼来着?” 江离合堵了回去:“该问的问完了。” 江离愁瞥了两人一眼,身子往后一倒,一整个便砸进了草丛里:“哥,你对他太放心了吧。” 江离合:“……” 确实,跟时怀阴的三次交手,一直都是江离合占上风,时怀阴不是受伤就是不想动手,要不然就是中毒,好像在刻意示弱,让江离合放松警惕。 这让江离合忘记了这位魔族时氏的大公子是未来时氏的魔君,也是时氏最有天赋的继承人。 时怀阴直觉两人在聊不利于自己的话,但他还没有完成时筱台给他的建议,他还没跟江离合聊聊。 他不止数次想过,他一个魔族跟一个抓魔的有什么好聊的,可偏偏他最亲爱的姑姑说,聊聊。 聊聊。 时怀阴脑袋要炸了,他无奈叹了口气,江离合跟江离愁有意屏蔽他,可能是往哪贴了一张符,导致他只能看见两人一直叭叭的嘴,却听不见声音。 不知江离愁说到了什么,江离合没有再回答,兄妹俩也诡异地停了下来,而后江离合便转头看了他一眼。 时怀阴:“?” 江离合眼睛微微眯着,转过头来无奈扶着头:“我知道了。” 江离愁笑了笑,接着就抬起手挥了挥,时怀阴直觉告诉他,两人下的屏障解了,他手一撑树枝,帅气利落地落地。 时怀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至江离合旁边坐了下来,江离合没管他,自顾自的喝着茶。 “那个……” “你……” 两人同时开口,空气中弥漫着尴尬,躺着的江离愁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带着压制不住的笑。 她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自己往一个看起来风景很好的地方走了。 江离合:“……” 时怀阴轻咳一声,问:“你说。” 江离合垂眸,盯着地上爬着的蚂蚁:“你后面有什么想法?” 时怀阴:“想法?” 难不成江离合是想赶他走? 那可不行,他总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就回去。 “我想着……去看看元夏的尸体。”时怀阴垂着头,脑子里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就丢了出去。 江离合闻言愣了愣,随后皱起眉,若有所思地想,去看元夏的尸体吗?也算同路对不对?那还能看他一段时间?看完尸体应该就走了吧。 “这样,那看完后呢?” 时怀阴:“……” 果然!连看完后都问了,那肯定是想赶他走了!他虽然是魔族,但他也是有用的好吗!要不是他不想让江离合好过,那个什么蓝怎么可能察觉到他的魔气! 时怀阴被气到脸色发红,他脑子里只有江离合觉得他弱认为他不该待在人界,直接把时筱台对他的建议抛至脑后。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咬着牙道:“看完后就跟你打一架!” 不行,他受不了了,他还记得自己一开始是想杀了江离合的,是不是他这三次交手让江离合觉得他只是在一味地打嘴炮? 时怀阴越想越气,看着江离合的眼神不免带了些屈辱,愤怒。 江离合:“?” 他捡起一边的树枝,拨了拨木头:“哦,知道了。” 时怀阴:“……” 看似走的很远,其实能将两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的江离愁疯狂大笑。 终于!不止她天天被江离合这张面瘫脸以及平淡无波的语气气到睡不着觉了。 真是太爽了! 一旁的时怀阴要被气到吐血了,江离合仍然不在意地拨树枝:“打完后呢?” 时怀阴:“……” 江离愁:“哈哈哈哈哈哈……” 时怀阴走了,走到了一个看不见江离合的地方,他不想聊聊了,他只想一走了之。 他一看见江离合这张脸就气。 江离合:“?” 江离合不懂为什么他只是关心时怀阴的动向他都能生气,还约架…… 是为了实现他说了要杀了自己的话吗?那要多加小心了,虽然时怀阴现在身上还带着些余毒,但仍然不容小觑。 之后三人便上了路,时怀阴一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以至于他发现了跟在他后面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元伤。 时怀阴:“?” 元伤:“……” 时怀阴没理,也没告诉走在前面的兄妹俩,谁知道他俩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说不定是想看着他俩在后面大惊小怪地狗咬狗吧。 时怀阴再次被自己的脑补气到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元伤一眼,把刚被发现的元伤看懵了。 因为元夏的尸体就放着白旭门,白旭门也有一套保护尸体不腐朽的特殊方法,曲屏楼有几率去看元夏,为了这点几率,江离合跟江离愁商量过后最终决定先去白旭门,也顺便问问帘筲幻境的具体情况。 时怀阴这次很低调,至少将自己的魔气藏好了,江离合十分欣慰,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天天为时怀阴的魔气收摊了。 甚至江离合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对魔族的宽容度这么大了,大到可以跟魔族合作,大到容许他进他的住所,大到为他收拾烂摊子。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的身边会时常出现一位魔族。 而那时的情况,谁又说得清呢。 第29章 换脸 这次两人身负重任来到白旭门,一路上没有再听见白旭门一众人的絮絮叨叨,相反的则是各种各样的眼神。 街市上充满了诡异的平静,巡逻的弟子也多了起来,曲屏楼一事给白旭门带来了莫大的打击,一时也跟白舟城断去了来往。 江离合面无表情地把江离愁隔在了身后,街市上人本来就不多,江离愁一时也没发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身后跟着的元伤在进门前无奈暴露出来,不然也跟不进来。 等到了白邸前,兄妹俩转头看了两人一眼,眼中冒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精光,随后两魔族便被扯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时怀阴和元伤:“……” 江离愁在门口布了一道结界,嘴里念念叨叨:“青城恐怕告诉过帘掌门你们俩是魔族的事情,就算魔气屏蔽肯定也能发现……换张脸怎么样?” 时怀阴:“……” 元伤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眼中露出一丝恐惧,江离合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符,问:“易容符,只不过要捏一下脸,谁先来?” 时怀阴后退一步,轻咳一声:“没必要吧……” 江离愁一指放在下巴,眼睛往上瞥呢喃道:“虽然被白旭门抓到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我听说他们因为曲屏楼一事研究了一种能让魔族生不如死的药呢,好像正愁没有魔族可以试验?……以两位的能力应该不会被伤害到就是了……” 两位魔族的心理莫名其妙便收到了巨大的创伤,这就算了,一旁的江离合还不紧不慢地补充:“两位都是各家的继承人,药没用的话……研究价值应该也很高?外面的人,可不像我俩这般好相处,对于魔族……能做的事很多呢。” 偏生江离合说这话没有表情,一时给两人一种他就打算这般做的感觉,两人不由地再次后退几步,脸上带着些小心翼翼。 江离合还有一点没有说,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但还是不要让两人知道比较好。 “换脸吗?不换就这样出去吧……” 江离合说完也不给两人反应,转身便走,时怀阴见状,抬手便抓住江离合的手腕,凸出来的腕骨卡在他的手心,他手指动了动,缓缓下移,经过了他抓着符纸的手,最后扯住了那张符:“那就……试试。” 半个时辰后,两人带着换了脸的时怀阴跟元伤走了出来,接待两人的小厮在白邸门前等了许久,才看见四人的身影。 他只瞥了身后两人一眼便低下头不再抬头了,直到将四人带到帘筲面前,那人脸上才露出一丝惊恐,他慌张地左右看,最后偷偷摸摸往柴房走了。 时怀阴跟元伤并不知道江离合给他们画成了什么样子,只知道一路上都没几个人敢直视两人的容颜,等见到帘筲后,她脸上都空白了一瞬,待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于失礼后,才扶着脑袋无奈道:“你俩……这是在逗我玩吗?” 江离合摇摇头,他恭恭敬敬朝帘筲行了一礼:“帘掌门。” 帘筲愣了愣,她坐直了身子,问:“要查幻境了吗?” 江离合眼睛看着帘筲,没有说话,帘筲便懂了,白旭门虽属于四大门派,但该查的东西还是要查的。 她撑着额头道:“幻境好久之前便有了……原因一直不知道,你们觉得这种东西是谁弄的?” 说完也不等回答,她瞥了江离愁一眼,苦恼道:“我一直有一个想法,但是怕……” “怕没人信?”江离愁注意到她的视线,手指灵活一翻,一张符纸便出现在她手心,而符纸的左下角则是熟悉的代表白舟城的纹路,“我来猜猜……掌门觉得,下幻境的是词悔意对吗?” 帘筲无奈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他早已逝去……” “可我在幻境中见到了他。”江离合眉心皱起,“您在怀疑什么?” 帘筲视线落在了时怀阴跟元伤身上,江离合见状便回头道:“你们先出去吧。” 时怀阴没表示什么意见,只是露出一个了解的笑容转头走了,元伤没说话,修仙界的事她不感兴趣。 待两人走后,帘筲面露疲惫:“那不一定是词悔意,据青城所说,当时的白旭门尚且建好……” 白旭门好歹是四大门派,建成的时间在仙魔大战后一百年,词悔意出现在那时,难不成他是千年前的人? “而且你也说了,他认识你。” 那不就说明,词悔意并非是千年前的人,但现在的他早已逝去…… 所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谁?下幻境的还有可能是词悔意吗? 江离合拿起江离愁手中的符纸:“这是阿愁仿照那两张符纸画来的……虽没有契约符的功效,但还请您让我们在元夏身上试一试。” 帘筲皱眉看了那张符片刻,她转过头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去吧。” 她现在已经懒得思考元夏本人在幻境里跟幻境来源有什么关系了,这几天连番轰炸的事已经将她的脑袋迷惑了。 江离合迅速前往元夏尸体放置的地方,江离愁则拉着另外两个魔族早早离开了。 一个时辰前,巷子中。 兄妹俩对捏脸都没有天赋,两位魔族只能自己上手,而两人的对照物,只有面前的两人,所以成品出来后,两人的脸捏的差不多一模一样。 江离愁锐评:“你们想当双胞胎?” 江离合皱眉:“虽然你们有血缘关系,但这样不对吧?” 两位魔族:“……” 于是两人又埋头重新改,这么一改,时怀阴的脸像江离合,元伤的像江离愁。 两人再次沉默,最后对视片刻叹了口气,江离愁直起身无奈将符贴在两人背后:“行吧,就这样吧。” 元伤见状,匆匆忙忙又想改,江离愁手速极快地把符一巴掌贴在她的背上,元伤脸色一僵。 江离愁见状歪了歪头,问:“怎么?” 元伤身子晃了晃,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嘴。 江离愁:“?” “元夏……” 三人:“???” 元伤眼眶发红,抬起头,语气铿锵有力:“没有死。” 第30章 诡异 江离合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元夏尸体放置的地方,四周墙壁上都是冰块,屋内温度很低,但对江离合没有什么用。 “元夏是我哥的未婚妻,我们……之前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魔族之间,一直有一种羁绊,至亲,好友之间,在生命濒危时有几率能产生一种联系……” 元伤略微颤抖的声音在江离合耳边响起:“我们……很久没见了。” 面前的冰棺静置在眼前,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衣服,他呼出一口气,耳边仍然回响着元伤的话。 “我不信她会私自往外跑,也不信是时氏动的手,修仙界有人在往魔界伸手,如果那个人与我哥联系,我哥会与他合作,你们并不知道那个人在魔界的势力到底渗透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知道修仙界被魔界渗透到了什么地步。” “元夏不能死……如果她真的死了……明月山打开结界,你们真的能确定……不会发生什么吗?” 江离合喘息着,手指轻轻按在了冰棺上,他用力一推,冰板砸在地上,激起一阵寒气,元夏诡异地睁着眼,一双眼中只剩眼白。 她眼睛一眨不眨,头往他这边转,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他,江离合轻轻咳了咳,心中不禁怀疑,元夏真的还活着吗?元伤没有在骗他们吗? “哥。” 江离愁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他微微侧过头,眼睛却没离开元夏:“元伤说,她不会骗我们,她这次过来,是来找我们合作的。” 江离合:“……” 寒气顺着鼻腔滑入肺中,不知为何,这间屋子让他久违地感到寒冷,喉咙刺痛着,他喘着粗气,嘴唇干裂地皱着眉。 “咳——” 他捂住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江离合弯下腰缓着气,再次抬头时,元夏已经坐了起来。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许久未曾说话的嗓音沙哑:“快……走……” 话音刚落,元夏便歪了歪头,她脸上的笑越发诡异,嘴角甚至咧到了耳根:“时氏……死……” . 元伤确实没有理由骗他们,她将自己的目的告诉了江离愁,以此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即使是这样,江离愁也不敢冒险,她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在跟江离合说过那句话之后,两人便断了联系。 她焦躁地用鞋尖磨着泥地,周身带着一股戾气,她数着地上的树叶,希望这样可以缓解自己的心情。 但是没用。 江离愁恶狠狠地抬起头,问:“既然是合作,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元伤:“你可以问时怀阴,他知道我在元氏的处境。” 江离愁噗笑一声,手指撑着额头:“这话你跟我说?你觉得我相信时怀阴?” 元伤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样说,她跟时怀阴也不是很熟,而且两人是魔族,放在江离愁这里,都不可信。 时怀阴没有在意江离愁信不信他,他现在也很烦,只不过没表现出来,从刚才开始,他一直放在江离合身边准备随时杀他的魔气被驱散了。 这股魔气不可能是江离合驱散的,这么久了,他就没看他提过这股魔气的事情,恐怕他自己都忘了,或者说,他觉得这股魔气对他并没有威胁…… “三位为何在此处?” 陌生的声音在时怀阴身后响起,他迅速回头,只见一只披着一件红色外衣,敞着一大片胸膛的男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这人是何时站在这里的? 时怀阴瞥了江离愁一眼,靠着树的她已经站了起来,手正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不止他,江离愁也没有察觉。 “嗯?”那人见了江离愁,脸上笑意更甚,“江离愁?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江离愁指尖敲打着剑柄:“我哥在后面。” 江离愁正处于紧绷状态,只要那人动一下,江离愁便会立即拔剑杀了他。 时怀阴后退几步,掌心正打算凝出那被江离合打断锻造的武器时,又收了回去。 这里是白旭门,四门派之一,只怕他一动手,身份便暴露了,到时候还要拖江离合跟江离愁下水,太过麻烦。 “哦——”那人眼睛在元伤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意味深长道,“这两位,你不给师兄解释认识认识吗?” 江离愁额头青筋暴起:“白舟城是管不住你了还是怎么着?大弟子刚被抓你就往白旭门跑?词青你是不是过于放肆了!?” 词青脸上笑容猥琐,视线一直在元伤身上扫视:“白舟城不是一直管不着我吗,而且……有我表弟在,还需要我吗?” 江离愁握着九月的手微微发抖,一丝寒意在空中游荡,时怀阴心中一惊,飞快走至她身旁,轻声道:“何必与他多言?反正你哥也快来了,不如去前面点等着?” 他飞快给快要忍受不住的元伤使了一个眼神,元伤见状便抓住江离愁另一只手往旁边走了。 江离愁人还气着就被扯走了,待两人身影都消失在时怀阴眼中后,他眼神冷冷看着词青。 两人走后,词青的眼神便黏糊糊地粘在了他身上,像魔界最惹人恶心的虫子,就算踩死都要沾一身臭味。 “引开她们干什么?”词青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你想让我先试试你吗……” 他嘴中一直往外吐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难怪江离愁反应那么大,恐怕是被这人骚扰过,但又碍于他的身份才没有杀了他。 他记得时筱台对时浅寐说过,如果有人骚扰她,先把人废了,在丢入魔沼中淹死就好了。 但是他一直觉得这样并不过分。 他唇边带着笑,脸上没有笑意,只有杀意,词青走至他身前,手指按在他的胸口上:“长得真好看啊……上不了江离合,我还上不了你这个小厮吗……” 时怀阴慢条斯理地抬手按在他的脖颈上,词青更加兴奋了,臭烘烘的嘴往他脸上贴—— “咔——” 耳边的脆响在屋内十分明显,江离合快速避过,冰锥用力撞在墙上,碎成了粉末。 “嗯?反应真快。” 秦黎尘带着些凉意的手擦过江离合的脖颈,轻声道:“火灵根啊……” 指尖抬起他的下巴,她的眼中温柔缠绵,好似在望着情人:“会坏我的事呢。” “还是杀了好了。” 第31章 规则 “还是杀了好了。” 说完,江离合心脏便传来一阵刺痛,他脸色不变,快速拔出白月直刺面前的秦黎尘。 秦黎尘唇角带着笑,两只手舒张开来,直直迎上了江离合的剑。 江离合灵力被一股寒气阻断,经脉一阵一阵的刺痛着,但在他看见秦黎尘的动作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接着他飞速收剑,剑尖擦过秦黎尘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白旭门有问题。 秦黎尘在这里,李期姚没看住她。 他心中一惊,再次抬眼时,面前站着的不再是秦黎尘,而是穿着雪白衣裳的帘青城,江离合斜过了头,视线避开了帘青城,但余光却看见身后的一双脚。 一双……布满尸斑,青色的脚。 江离合太阳穴突突跳着,他咬着牙,一边在寒气的侵蚀下保护着自己的经脉,一边挥剑刺向后方的元夏。 元夏眼中噙着泪,唇中呢喃:“我不想死……” 江离合:“……” 身后有衣袍翻飞声,前面的元夏又开始勾着唇角说着“时氏……死……”。 江离合:“…………” 江离合面无表情收剑,心中怒意达至**,他抓住两人探向他的手,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两人的手都被他硬生生扳断了。 他抬手画出一个火印,飞速拍至帘青城的额头,放任她在空中飞翔,一旁不知道蹲了多久的薛晓一跃而起,接住人便立马躲了起来。 元夏又不说话了,她一直断断续续地哭着,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着江离合攻击。 江离合被哭的心烦,拿出附魔锁便把人捆了起来,即使是这样,元夏也在一蹦一跳地朝他跑。 江离合:“……” 江离合抬起手打晕了元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心脏没有再痛了,但现在的事情却复杂起来了。 “帘青城怎么在这?” 薛晓把外衣拖了下来,将帘青城罩了个严严实实:“小姐……梦游来这的。” 江离合皱着眉不悦地看着薛晓:“只是梦游?” 薛晓转过头,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江离合看了他片刻,拎着元夏的领子,便走了。 在他快要走至门口时,江离合转过头瞥了一眼帘青城青灰的脸:“要是可以,带帘青城走吧。” . 江离愁带着元伤跑到了白旭门之外,之后便把人丢在了荒郊野外一个人又跑了回去。 元伤:“……” 元伤觉得江离愁是没有信她的,没办法,现在的一切都表明,白旭门可能已经被控制了,他们见到的可能不是帘筲,而是其他人。 她还需要拿出能说服江氏兄妹的东西,不然他们永远不可能信她说的话。 “你在这?” 时怀阴捂着额头走了过来,元伤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见一点黑色的尖角冒出了时怀阴的手,好像还有继续生长的趋势。 元伤:“……你角出来了。” 时怀阴压着声音道:“我知道!不然我捂着干什么!?” 元伤:“……” 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时怀阴的角,也就这么一会儿,时怀阴的角好像又长了几厘米。 中指突然传来痒意,元伤挠了挠手,看着时怀阴的角,突然转头看向自己的手。 黑色的菱形纹身在手指上,颜色很深,旁边冒出些血丝,正顺着手指往下落。 元伤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角为什么会长出来?” 时怀阴轻描淡写:“杀了个人。” 元伤:“……” 她抬头看了看已入夜的天,喃喃道:“你还记得白旭门有一个规矩吗?” 时怀阴:“……” “你说……那些进幻境的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进了幻境的?” 江离愁走回了跟时怀阴分开的地方,她跑的时候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自己杀了词青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等她走到那片地方时,那处已经没人了,地上甚至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只有一件象征着词青的衣服破破烂烂地掉在地上。 江离愁捡起一旁的树枝拨了拨那件衣服,看见在代表着胸口位置那片比衣服深好几个色。 “杀了?” 江离愁扔了树枝,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就在这一下,她脑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白旭门有个规矩来着? 江离愁转过身往来处看了看,如果时怀阴杀了词青,而现在已入夜,那他不是进幻境里了? 她立马回头,但身后迅速传来东西拖地的声音,她愣了愣,一回头便看见江离合拖着个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江离愁:“哥,你拖着个什么东西?” 江离合把元夏提了起来:“元夏。” 元夏离开关她的那间屋子便恢复正常了,一路上说了很多,大多都是自己在魔界的事,还提了一个建议: 能不能松开她让她自己走。 江离合全部没理,附魔锁上再次下了一道咒,生怕人跑了,见到江离愁之后他就把人放了下来,左右看了看问:“元伤呢?不是说要救元夏?” 江离愁:“啊……外面呢。” 元夏一听见元伤的名字便激动起来:“小伤也在吗!?” 江离愁点了点头:“在的呢,不过……” 江离合再次发问:“那时怀阴呢?” 元夏脸露惧色:“时怀阴也在吗?” 江离愁再次点头:“在的呢,不过……” “词青来过?”江离合瞥见词青的衣服,眉心一皱,抬手便一把火把衣服烧了。 江离愁:“来过,不过……” 元夏抖着身体蹲在地上:“词青……” 江离愁:“……” 江离愁一怒之下把烧着的衣服冻成冰块:“词青来过,时怀阴杀了他,元伤在不远处,可能两个人在一起。” 江离合看了眼冰块,再看了眼不敢动的元夏,轻咳一声道:“他杀了词青?白旭门入夜不能杀人他不知道?” “可能忘了吧。” 江离愁拉起元夏,拍了拍她跪脏了的衣服,见她赤着脚,头疼道:“哥,你都没给人家找双鞋?” 江离合理直气壮:“我怕到时候给人追上来。” 也是了,他们可是把元夏带走了,但…… “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人追上来?” 江离合:“……” 三人沉默着往外走,等走到元伤待着的那片地方时,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江离愁:“……我就说吧,进幻境了吧。” 江离合:“……” 元夏人有点恍惚,听见幻境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我待过的地方吗?” 说到这里她十分不好意思地看了江离合一眼,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对不起……我在那里面不是想杀你的……是词青控制了我……” 江离合:“……” “不过!”元夏声音带着些雀跃,“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她抬起手拍了拍自己:“我……应该算是活死人的,你们……一人捅我一剑要害,就能进去。” 第32章 关系 对于元夏的建议,两人都没有回答,只是各自靠在树上摸着下巴想事情。 元夏抿着唇,再次大胆开口:“我不会死……” “但会痛吧,”江离愁手上拿着一支白玉毛笔,笔身上刻着一些符文,看起来十分神秘,狼毫是白色的,尖端透着些金,被江离愁拿在手里显得十分雅致,“你痛觉又没消失。” 江离合从袖中掏出一张白布,往地上一铺,然后把边边角角都拉直了,兜着袖子看着江离愁趴在白布上面画符。 元夏蹲在一旁,呆呆地问:“你不帮忙吗?” 江离合冷淡回答:“不会。” 元夏:“为什么不会?” 江离合:“……教她的人不想教我。” 元夏抬头看着缀着零星几颗星子的天,语气中带了些许怒意:“那他也太坏了!” 江离合:“……” 其实词悔意不教江离合学诡术这件事情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认为江离合一定能学好诡术,但是他会拿诡术杀人。 虽说交出去就是拿来干这些事情的,但是如果是教给江离合,事情可能会比杀人更加严重。 竹盈淇不信词悔意这一番说法,相反,他觉得江离合悟性与自控力比江离愁要好,于是在收徒时,他果断收了江离合为徒。 事实也证明,江离合悟性与自控力也确实比江离愁要好,在词悔意离世后江离愁才拜师一年,为了不耽误她以后的修炼,她在江成纪的建议下拜了对于水灵根研究透彻的李期姚为师。 李期姚教了江离愁很多,她能有现在的建树有一半是李期姚的功劳,还有一半则是因为词悔意所教的诡术。 两人关系为什么不好江离合并不知道,只是在某一天江离愁就从李期姚的居所里搬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回自己房间去了。 江离合垂着眸淡淡看着一阵忙乎跑来跑去的江离愁,秦黎尘出现在元夏所关屋内的事他并没有说,不排除秦黎尘有那个能力在李期姚的眼下做事,但也不排除,两人之间有勾结。 “好了。” 江离愁手里拿着毛笔站了起来,她松开手,毛笔便在空中化作云雾融入空气中:“有人来了,等会再进去吧。” “何人在此!”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三人后方传来,一人身穿银色铠甲,手拿重剑冲了出来:“胆敢来白旭门偷人,你们胆子很大!” 江离合:“……” 江离愁:“……” 元夏:“……额,这样吗。” 他视线战战兢兢地落在江氏兄妹身上,拿着重剑的手不断抖着:“……明月山……是跟魔族勾结了吗!?” 江离合脸色一沉,他一直不想让别人发现时怀阴的身份,因为这人是魔族时氏大公子,只要一告知别人他的身份,明月山与魔族勾结这一事便了结不了了。 没想到…… 江离合沉着脸抬起手,不是因为时怀阴,而是因为元夏。 江离愁暗道不好,手比江离合更快地把人打晕了,她把人放在地上,无奈道:“啊……糟糕了……” 元夏脑子没转过来,急着问:“怎么了!怎么了!” 江离愁敲了敲那人的铠甲,愁道:“白旭门的事情还没告知爹呢,转头又来这么一个人……” 这样一想,两人都发现了不对,怎么感觉像是有人在两人告知白旭门之事之前为明月山安上一个罪名? 江离愁:“这人不能留了,只能杀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两人之中谁也没动手,这人又做错了什么呢?可如果不杀了他,明月山这一罪名就安上了。 元夏抱着膝盖,问:“怎么了吗?” 江离愁瞥了元夏一眼,奇道:“哥,我们为什么要相信元伤说的话?” 江离合:“……至少她说对了。” “那我们为什么要救他们?”江离愁也很奇怪,“他们死了,也不会有人说跟明月山有关,只要在他们出来后把尸体处理好不就行了吗?” 或者说,两人不会再出来了。 两人身负重任,现在却为了两个魔族着急,这话说出去白七阑这个面瘫都要笑。 江离愁这几句话把两人都问沉默了,元夏东看看西看看,见两人都不动,问:“你们……不救他们了吗?” 两人不语,只是不约而同地往旁边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旁边有什么好东西,元夏见两人这样便急了:“不能不救他们啊!你们不救他们就没人救了!他们会死的!” 江离愁被说的烦了,嘲道:“我们什么关系就要救?” 元夏懵了,问:“不是……朋友吗?” 江离愁:“魔族跟人可以成为朋友?” 元夏脸上一片空白,声音有些颤抖:“那……你们来干什么的呢?” 江离愁抬手收了地上的白布:“查事情……还有,你能不能别问了?很烦。” 说完便准备抬手向明月山发信号表示白旭门的情况,江离合抬手拦了一下,江离愁一脸震惊:“哥?” “幻境的事情也要从内部查。” “你能保证你会安全出来?” 江离合抬眼:“我不能,但是你能。” 江离愁气笑了,她审视江离合片刻,问:“哥,你怎么了?” 这件事事关明月山,她不信江离合不懂,可是他现在却为了一个有可能查不清的幻境往幻境里面跑,真是…… 莽撞至极。 江离合没有回答,只是拿过江离愁手里的白布,重新铺在了地上:“你先将白旭门的事情告诉爹,我进去看看。” 江离愁:“……” 倔驴。 倔驴!!! 她气得一脚把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踢断了,踢完之后还在原地喘了很久,江离合给她拍了拍衣摆,道:“你还得去找帘筲,白旭门的事情也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离愁气笑了:“曲屏楼不抓了?” 江离合:“他不是我们放走的?” 而且这个主意还是江成纪同意了的,而且现在明显白旭门的事情更加重要。 所以,他们这次的任务也只有查幻境的事。 这么一想江离愁更气了,她又一脚把旁边那颗树也踢倒了:“走走走!我看着行了吧!” 江离合无奈笑了笑,拍了拍江离愁的肩指着地上那人道:“阿愁,关心则乱,你是不是忘了你会抽取记忆的术法?” 江离愁:“……” 她冷眼看着江离合脸上带着笑往白布走去,在他整个人站上白布后,白布往上一包,待再次松开时,江离合已经不在里面了。 江离愁抬指潦草画了一个符拍在了铠甲人身上,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元夏:“魔族可以跟人做朋友?” 元夏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战战兢兢点了点头,江离愁嘲讽般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自己想自己可以藏在哪里,我可不能带着你做事。” 第33章 情眠楼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离合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间中,有些茫然,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一个魔族有了耐心,变成了一个面对魔族会犹豫的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明显感觉到了阻力,他抬起手,袖子顺着手腕落下,露出白皙的手腕—— 没有摸到空气,他只能摸到一个屏障。 虽然在进来前他知道会这样,但在真正面对这种情况时,他还是有一点不知所措的。 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得怎么莽撞? 连江离愁都察觉到了的事情,他却还愣着。 不行。 他抬起手,火灵根一共有四层境界,分别是燃,续,气,界。 燃则是最基本的点燃一样东西,续则是将灵力延伸到其他东西身上,并且造成一定的伤害,气则是无形的,无形之中杀人,不暴露一丝灵力,而界则是在周身形成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结界,在这个结界中,除非属性相克,不然结界不会自动打破。 他现如今的修为是“气”初期,算是现如今火灵根最有天赋的人。 江离合轻轻一挥手,热流在周身轰然散开,这个空间就像一张白纸,被热流吞噬,至余下残留着温度的余烬。 面前出现一间紧闭屋门的房间,而他正站在一条走廊上,走廊上方衔着一颗颗夜明珠,前方不远处则是将走廊围得四四方方的栅栏。栅栏。 木制的栅栏拦住了他,但却拦不住他的视线,楼下酒盏交错,在白色迷蒙的帷幕遮挡下,相贴的□□,浓重的魔气…… 还有挡不住的,声声爽快又痛苦的叫声。 这是情眠楼,里面关押着一个又一个或丑陋或貌美的魔族,皆供修仙者前来品尝,但进来的方式却很难。 很多人都只能进到一楼,二楼用了空间术法,除非你真的找到了二楼存在的空间,否则是进不去的,至于三楼……听说只有贵宾才能进。 他转过身,漆黑的眼被夜明珠的灯光照的透亮,忽视楼下的声音,闭着眼放任识海在二楼游荡。 “来宝贝,别跑啊……” 江离合:“……” “操,这玩意……” 江离合额角青筋暴起:“…………” “来……坐……” 江离合忍无可忍,他直接一抬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条走廊纷纷向内塌陷,里面的人身体僵硬片刻,都难以置信地往外看来。 江离合眼不见心不烦,抬手正准备再来一次时,一只手抓住了他,他微微一愣,正以为身后站着的是时怀阴时,词奕有些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的妈!江离合!江离合!!” 江离合:“……” 他太阳穴突突跳着,正打算给词奕一掌时,又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白七阑严肃的声音响起:“嗯,江离合。” 江离合:“……” 嗯你大爷。 在两人的齐心协力下,江离合被扯到了三楼,然后被拖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很大的床,床上散落着铁链和……一根木头??四周空荡荡但墙壁上却安着四面大镜子。 江离合:“?” 他眉心皱起,还没发问,词奕便把他拉到了床前的金丝毯上,他用力晃着江离合的肩膀,急道:“江离合!江离合!” 江离合:“……你有病?” 词奕:“我没有!你知道这是哪吗!你知道吗!!?” 词奕脸色红润,眼中一片震惊:“这他妈是情眠楼啊!!我怎么进的情眠楼??我还在三楼啊啊啊啊啊啊!!!” 江离合被晃的头晕,一巴掌把词奕的手拍开:“我怎么知道?” 词奕抱着脑袋不可思议道:“卧槽卧槽!刚才还来了一个穿的很凉快的人!她说我要的魔等会儿就送来,让我不要再把魔玩死了!!!” 他崩溃大喊着:“我没来过啊!我没来过这里啊啊啊啊啊!!” 白七阑难得没嫌他吵,而是抱着手臂一脸匪夷所思,脸色还有些发白,应该是病又犯了。 “你俩不是同时来的吧?”江离合问。 词奕用力揪着头发:“不是!不是!!白七阑跟我说他来了三天了!!三天!!” 难怪白七阑脸那么白,恐怕再待几天白七阑人已经晕死在这里了,江离合瞥了一眼白七阑毫无血色的脸,问:“三天前就来了?当时情况怎么样?” 白七阑面露难色:“我……我当时……在一楼,然后……有一个人……领我到了三楼,说我要的魔收拾好了……然后……” 话还没说完便冲到旁边吐了起来,词奕还在发疯揪着自己的头发,白七阑已经吐到吐不出什么东西了,但他还是在一直呕着。 “这位公子。” 悦耳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三人同时一愣,纷纷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大开的房门以及微笑站在门边的女人,他们竟没一人发现! 女人微微侧过身,朝旁边伸出手:“您要的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三人:“……” 白七阑神色一僵,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正拢着袖子面无表情的江离合,又开始呕,词奕扒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自闭了。 “公子,”女人唇色红颜,腰肢弯着,“请。” 江离合点了点头,若是他不跟这女人走,白七阑不得把自己呕死。 三楼无光,但女人带着他走时,火光便会一节一节地亮起,两人走过后再陷入一片黑暗,颇有种神秘感。 江离合一直跟着灯光数着房间,等到了第十三个房间时,女人停了下来,朝那间屋子伸出了手:“公子,请。” 江离合:“……” 他不动,那女人也不动,他无声叹了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面前是一绣着交颈仙鹤图的白色屏风,两边贴着镜子,四周都是水池,池中种着莲花,雾气朦胧,与哗啦响起的锁链声一起给前方长的路铺上一层**。 江离合绕过屏风,缓步走向前,屋内灯光暗黄,上方垂下一块块似透明的白纱,白纱质地柔软,轻轻擦过他的脸颊,由他的肩膀滑落。 “唔……” 屋内传来一声闷哼,声音有些耳熟,但现在的情况他没想太多。 “谁!?”沙哑的声音响起,那人警惕道,“妈的,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弄死你!” 江离合皱着眉,步伐快了些,前方被一片又一片的白纱遮挡,不知挥开了多少片白纱,前方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一张大床占据了他的视野,但更多的,还是床上赤.裸着上身,被锁链捆着的时怀阴,他的手臂肌肉因为挣扎而鼓起,线条分明的腹部起起伏伏,汗水顺着动作滑落,渐渐隐入布料中,看起来性感极了。 他丝毫不自知自己这幅样子有多么诱人,挣扎了片刻发现白纱后的人,顿时怒道:“谁!?我是不是说了不准过来!?” 江离合低低笑了笑,声音很低,也很轻:“你好蠢,这么说,不是更想让人过来吗?” 第34章 好铁 雾气弥漫,时怀阴微眯着眼,有些呆愣地看着正掀开白纱的江离合,江离合见时怀阴这样,脸上带了些许玩味,更多的还是好奇。 时怀阴:“……” 时怀阴愤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裸着的魔吗!!?” 江离合轻轻笑了笑,抬手敲了敲铁链:“好铁。” 时怀阴愤怒挣扎:“你夸铁干什么??你给我解开啊!!?” 江离合没理他,一撩衣摆坐在了床边,雾气越来越大,渐渐的,两人看不起外面的一切,灯光在雾气的遮掩下显得更加神秘。 身旁的话言叶突然用力晃动起来,江离合抬指轻轻一碰,词奕崩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江离合……江离合!” 江离合拨了拨白纱,突然俯下身子凑近了时怀阴的脸,问:“元伤呢?” 时怀阴视野被江离合的脸占据,他喉结上下滚动一圈,屏住呼吸急忙转过头,慌道:“我……咳……我怎么知道……元伤,元、元伤我们一进来就走散了。” 江离合闻言便撑了起来,坐在床边晃着腿,时怀阴好似溺水之人终于破水而出,张大唇用力呼吸,他十分庆幸江离合没有回头,不然会看见他红着的脸。 “你杀了词青?” 背对着时怀阴的江离合突然出声,时怀阴被吓得一抖,轻咳一声道:“是,杀了。” “唔……”江离合转过身,抬手暧昧地拭去他额角的汗水,“白旭门的规则你忘了?” 时怀阴:“……” 他站起身,摸了摸锁链,一阵凉意透入掌心,但是他并没有松手:“我给你松开,你给我什么?” 时怀阴:“……” 江离合的手指顺着锁链缓缓下移至时怀阴的手腕,冷白的皮肤被锁链捆的很紧,已经微微发红了。 时怀阴抿着唇,现在不止是脸红了,他的身体也渐渐透出薄红,汗水比他挣扎时还多,他侧过头,声音有些哑:“……答应你一件事。” 江离合:“……” 他的视线落在时怀阴微红的脸颊,抬眼往上看了看,似乎在思考,他脑袋往旁边一歪,轻声道:“啊……这样……”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唇角勾起愉悦的笑,松开锁链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只听“咔”的一声,时怀阴手上的束缚松开了。 时怀阴喘了口气,拿手遮住了眼睛,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江离合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既然不知道元伤在哪……还要找吧。” 江离合若有所思地说着,眉眼低垂,眼中好似含着绵绵不绝的小雨,温柔滋润着土地。 词奕仍然在断断续续地喊着,慌乱的声音中还混杂着女子娇嫩的声音。 “公子?你去哪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子,你不要跑这么快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子……” “啊啊啊啊啊……” 时怀阴缓过来后就见江离合兴致勃勃地在那里拨弄着白纱,浑然不管词奕越来越凄厉的叫声。 时怀阴抬指点了点话言叶,说:“你傻吗?好歹是个修仙的,把她打晕不就好了?” 江离合闻言微微侧过身,手中还抓着一角白纱:“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词奕叫声微微一顿,随后便传来一阵衣袍翻飞声,没过多久,词奕的叫声又响了起来,且声音越来越凄厉:“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打不晕啊!打……” 话言叶突然中断,少了词奕的声音,两人之间的气氛变的尴尬许多,时怀阴上身未着一物,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又红了起来。 他很糟心地往自己脸上用力揉了好几下,遮着自己的脸闷声道:“接下来怎么做?” 江离合:“刚才不是说了?找元伤。” 时怀阴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江离合余光一直看着时怀阴的动作,从他脸红到身体红到两次把自己脸揉红。 他唇角不自知地弯起,眼中带着笑意,等到他察觉到自己唇角弯起时,时怀阴脸都揉完了,现在正呆呆看着他。 江离合:“……” 他轻咳一声,掀开帘子道:“走了。” 他还得早点出去,毕竟江离愁在外面不一定真的应付的过来。 . 江离愁叫元夏藏好后便准备孤身一人前往白旭门,但半路遇到了霓醒,以及霓醒怀中昏迷不醒的帘青城。 霓醒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着,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对面的江离愁。 江离愁皱眉看着他怀中的帘青城,思考片刻问:“干什么去?” 霓醒抱紧了怀中的帘青城,好似将她视为自己唯一的珍宝,他眼神警惕,道:“小姐要出城。” 江离愁:“……” “人睡着呢,好好聊聊不行吗。” 而且就算霓醒要带帘青城出去,以她对帘青城的了解……应该也是同意的。 毕竟帘青城对霓醒不是一般地信任。 霓醒沉默片刻,抱着帘青城的手放松下来,吐出一口浊气道:“我……江公子让我带小姐走。” 江离愁悠悠转着腰带上的穗子,眼神严肃地审视霓醒片刻,霓醒身体紧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 他眉心皱起,自从江离合跟他说白旭门已经不安全时,他就不再信任任何人。 包括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 “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江离愁的声音终于响起,霓醒浑身一震,惊奇地看着江离愁。 江离愁无奈摆了摆手:“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不知道白旭门什么情况,好了快滚。” 霓醒朝江离愁点了点头表示感激,随后便抱着帘青城快步走了,江离愁转头看了眼霓醒离去的背影,手轻轻按在了剑柄上:“好了,出来吧,跟那么久了不是吗?” 话音刚落,空气便扭曲起来,身穿夜行衣的帘筲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她看着霓醒走过的那条路,喃喃道:“青城……母亲对不起你……” 江离愁警惕皱起眉,问:“帘掌门,聊聊?” 帘筲面露悲色,苦笑摇头:“阿愁,这个时候你还要气我吗?” 江离愁面露疑色,但仍未消去警惕心:“啊……那帘姨,聊聊?” 第35章 苦衷 “啊……那帘姨,聊聊?” 帘筲笑容苦涩,缓缓闭上了眼,江离愁后退半步,她微侧着脸,往后看去,却只看见一片虚空,她微微一愣,再次转过头时,帘筲已经不在原地了。 “什么鬼……” 她恼怒地抬手砸在了虚空的墙上,却只惹的自己一阵痛,帘筲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春天的风,柔软舒适:“阿愁,我被控制了。” 对于帘筲直奔主题的话,江离愁微微凝了下心神,答道:“是谁?” “先别问,你知道阿合跟那两个魔族到哪里去了吗?” 说完她便叹息着自问自答:“去了情眠楼。” 江离愁眉心一皱,情眠楼?是她知道的那个情眠楼吗? 她哥先前说的幻境不是元夏跟曲屏楼生活的吗?现在怎么变成了情眠楼? “很好奇吧,为什么情眠楼会出现在白旭门的幻境中,”一缕炊烟轻轻飘过,带着一股特有的浓香,惹人不住回味,“白旭门的幻境……一开始便是为情眠楼所打造的,先前我骗了你们,这个幻境,是在词悔意死后才诞生的。” 所以没有什么白旭门建门初期才有的幻境,而是词悔意死后才有的? “青城的父亲……一直跟白舟城有来往,这事他早便告知我,白舟城也乐于在其中获利,赚的银两不计其数,我也曾想过劝说于他,被拒绝后也一直想要进入幻境。” 帘筲语气懊悔:“可是我进不去……不管我怎么违法规则都进不去,直到看见白邸门口的契约符我便了然,我们的报应来了。” “词青在前几日前来予我一物,里面是一颗颗含着魔气的丹药,他说他早就在很久之前便传播着魔种……白舟城大部分都已被种下,问我白旭门怎么样……” “可我怎么知道?”她崩溃道,“我怎么知道这些事情?他死前便做着这些事,那他死后呢?又是谁继承了他的衣钵?” 江离愁从帘筲把她带入这个虚空的世界后便同时联系了江离合,两人无言地听帘筲痛苦地说着,脑中一片混乱。 魔种吗?白舟城与白旭门被下了魔种吗? 江离合停下了脚步,一时都顾不上正在慢慢暗下灯。 时怀阴见他低着头面无表情,一双眼晦暗不明地就看着地面,便抓住他的手往前走,江离合愣愣的眨了一下眼睛,时怀阴被他呆呆地样子魇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道:“那个……你想你的事,我带着你走。” 江离合脸上带笑,道:“时怀阴,合作吗?” 白旭门的幻境是词悔意死后才诞生的,有人忌惮他的能力,在他死后开始动手脚。 白旭门有契约符,上面都有白舟城的标志,词青也莫名其妙来到了白旭门与帘筲说魔种的事情,很难让人不去想这人是不是变成了谁的傀儡。 白旭门幻境里有情眠楼,那情眠楼就真的只是供人寻快活,找寻修行的最快方法地方吗? 白旭门已经被控制了,魔种有多少也不清不楚,但两大门派能被渗透至此,又到底是谁的作风? 现在两人都能确定一件事了,契约符是词悔意贴上的,他一直隐隐在带领两人去找一条早已撕开不为人知的裂缝。 裂缝深处是能毁灭一切的岩浆,他们要做的,便是将那撕开裂缝的人揪出来。 时怀阴听见江离合说合作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脚步停了一瞬,问:“我是魔族,你跟魔族合作,明月山怎么办?” 江离合叹了口气,引着时怀阴来到词奕的房门前:“只是现在。” 只是现在。 因为还有明月山,还有重要的人。 路上两人把能开的房门都开了,不能开的就暴力拆开,屋内毫无意外的没有人,等到开到词奕屋门时,两人微微一愣。 词奕屋内一片混乱,正中的床已经塌陷,被褥被倒塌的烛火点燃,呛人的烟在屋顶凝聚。 江离合抬指一捏,火势才渐渐小了起来,最后直接灭了:“词奕?” 无人答应。 两人一同在屋内搜寻片刻,才确定,词奕是真的不在屋子里,那个魔族女子也不在。 说起魔族,江离合转过头,看着时怀阴,时怀阴垂着眼,盯着地上鲜红的血迹,察觉到江离合的目光后,失笑道:“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找词奕了?” 江离合摇了摇头:“还要找元伤跟白七阑。” “哦?”时怀阴饶有兴趣道,“这么忙?” 他故意不提这栋楼的事情,魔族近些年一直有人莫名其妙失踪,他们也不是没猜过是不是修仙界作祟,现如今一看,还真是不冤枉。 “好了别看了,”时怀阴懒洋洋道,“一屋子废墟。” 说完便转头走了,江离合看了看四面的镜子,轻声道:“你知道镜子里的世界吗?” 时怀阴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看照着房间内一切的镜子:“有吗?” “有的,”江离合走至镜子面前,屋内火光忽闪,映在他脸上的火光顿时显得诡异,“我师尊,就是专门研究这些的。” 他的手指轻轻按在了镜子上,冷白的手指微微曲起,在镜子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咚——” 一道亘古幽远的钟声响起,两人顿时警惕起来,这钟声,当初在与元夏打架时也出现过。 但这次,这钟声没有对他们发动任何攻击,不过一会儿,面前的镜子开始扭曲,一道凄惨的声音由镜子内传来:“江离合!江离合!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然后是一道冰冷至极的女声:“吵死了!你只会叫别人吗!?” 镜中的环境是漆黑的,词奕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道:“那是因为我灵力不知道怎么就没了!不然我打爆你!” 元伤冷笑道:“哦,你还很厉害了?” 她手中便凝起一团黑气:“那我直接趁你还没恢复就弄死你好了!” 说完便抬掌砸向词奕趟着的地方,词奕一骨碌爬了起来,指着元伤大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又不会杀你你非要杀我干什么!!” 元伤自从看见情眠楼里的魔族后便含着一股火气,一直想抒发出来,此刻的词奕正好冲到枪口上了,她不打他打谁? “怎么?你们修仙的抓我们魔族取欢,增长修为就是讲道理!?” “那也不是我干的啊!你非要一棒子打死所有修仙者吗!?” 说完便扬起腿开始狂奔,江离合叹了口气,手掌附上镜面,手下一用力,“哗啦”一声,镜子便碎裂开了。 泛着细碎光芒的碎片在空中化为粉末,镜中两人本在你追我赶的,突然被一股巨力抽吸,两人脑袋一晕,胃中一阵翻涌,待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地上。 词奕反应比元伤快点,一出来便扯起一旁还没有烧干净的被褥被脸擦干净了,再次抬起脸时,又是一位翩翩好儿郎。 第36章 火光 词奕收拾的很快,远在外面的江离愁思绪也很快收起,她抿着唇,脸色严肃:“帘姨,我们应当想现如今该如何。” 否则,整个修仙界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遇,现在白旭门跟白舟城已被掌控,明月山已经接到传信开始彻查,至于百泉山庄…… 她一想起那个病恹恹的表哥就烦。 帘筲收起外露的情绪,虚空破碎,化为云烟围绕在江离愁身边:“阿愁,我一直知道你跟阿合在脑中塔了一条线,我现在说的,不止是对你,也是对他。” 地上都是碎肉,血迹混着白花花的东西,看的江离愁反胃,鼻间的腥味很浓,她皱着眉,看着一身完好一身只剩骨头的帘筲,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 “青城是无辜的,如果可以,请你们尽量帮我照顾一下她,”她抬起眼,血肉一片片从身上掉落,“抱歉,虽然不想说,但是白旭门全员魔化。” 话音刚落,她的眼睛便被猩红吞噬,江离愁飞快拔剑,可还是被已经被魔化的帘筲撞了出去。 她的身躯砸在了墙上,咳出一口血,魔化的帘筲不畏疼痛,她抬起手,藤蔓疯狂生长,将这一片地方遮的严严实实。 同时,明月山。 江成纪在接受到帘筲的话时,整个人都陷入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白旭门…… 他用力闭了闭眼,眼中含着痛意,郁风灵端着一壶茶,坐在了他身旁,问:“怎么了?” 江成纪眼眶发红,沉声道:“白旭门……全员魔化……只有青城……” 郁风灵眉梢高抬,瞳孔缩小,她的身躯晃了晃,看着面前的茶水,声音颤抖道:“什么……怎么会?” 她紧紧抿着唇,眼眶里有泪水转动:“谁说的?确定了吗,还是……” “阿愁,”江成纪睁开眼,痛意化为云烟,被坚决取代,“魔族何时将修仙界渗透至此,我们无一人得知。” 他眼中燃起怒火,狠狠道:“召集各大门派。” 他拿起案上的笔,手指颤抖:“彻查魔种。” “阿愁……” 江离合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心,他飞快掠过地上的尸体,看着尽头正抱着头发着抖的白七阑。 就在刚才,四人一起从房间内走出来后,发现走廊上的灯都亮了,二楼的血腥味刺鼻,江离合最先下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的尸体。 不止二楼,一楼也是,只不过更为凄惨,一楼的尸体都被撕成了碎片,血肉模糊,但是这里面,却没有一个魔族。 “白七阑!”词奕见了白七阑便飞快跑了过去,他从白七阑的袖子拿出他经常吃的药,胡乱喂入他的嘴中,“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 白七阑用力喘息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一地的血涡中:“江离合……江离合……” 江离合拍了拍他的背:“先冷静下来再说话。” 白七阑闻言反应很大地抓住了他的手,他的嘴唇颤抖,瞳孔缩小,血丝占着眼白:“不!不要!我们快走!快走!!” 他的声音凄惨凌厉,身体抖的更加厉害,好似身后有厉鬼在追着他:“快走……快走……” 江离合抿着唇,视线落在几步外的幕布,那面墙上全是血迹,覆盖了本来在上面的东西。 他只能模模糊糊看清楚一个字:跑。 他瞬间反应过来,为什么词奕跟白七阑在这里?为什么这里只死了修仙者却没死一个魔族?为什么他们那么简单就遇到了时怀阴跟元伤? 全都是为了陷害,陷害他们进入情眠楼污他们名誉,陷害他们与魔族沟通把魔族全部放走。 他额角渗出冷汗,袖中红绳飞快缠住几人,他抬起手结了一印,喝道:“燃!” 风吹过垂下了帷幕,带过热气,点燃了整个情眠楼,词奕抱着喃喃着“快走”的白七阑,惊道:“‘气’巅峰!?你什么时候到了‘气’巅峰?……不对,你在干什么!!?” 江离合咬破食指,手中掏出一张空白的符纸,他抬起染血的食指在上面画了一下,从他落笔开始,符纸便开始燃烧,一笔毕,符纸消散,同时—— 江离愁再次将帘筲冻住,袖中一张空白符纸飞出,在空中燃烧起来,她微微一愣,而后咬破食指,在符纸烧光之前在上面留下一笔—— 帘筲再次破冰,江离愁来不及收手,只能抬剑硬抗她这一击,肿大好几倍的手掌砸在了剑身上,江离愁咬着牙,眼神狠厉:“妈的,不打你你就一直打是吧!” 她用力一挥剑将帘筲击退,再一抬剑,寒气由剑身溢出,冰蓝的冷光照的她眼神冰冷,她冷冷一抬眼,剑身一横,冷白的剑光轰然砸上帘筲的手臂! 江离愁不等帘筲反应过来,再次一剑斩下,这一剑直接将帘筲手臂砍下,寒气顺着伤口侵入体内,帘筲肢体被冻僵,动作迟缓下来。 不过须臾便再被冻在了原地,不过这一次不止冻住表面,也包括她内里的血液。 幸好帘筲把自己大半修为废了,不然…… 她叹了口气,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几人,词奕被冻的瑟瑟发抖,周围早已被江离愁死死冻住,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磨磨蹭蹭往江离合旁边凑。 “打完了?” 江离合手轻轻一挥,四壁的冰块便融为水埋入藤蔓中,他手指燃起一点星火,往藤蔓上一抛,不多时,藤蔓便化为灰烬。 “告诉爹了吗?” 江离愁点了点头,眼中还有未散的怒意:“嗯。” 两人还待再说,词奕颤颤巍巍的声音便传来:“卧槽……白旭门……” 两人同时回头,远处的火光冲天,热气被风吹至脸上,带着微热的灰烬,粗重的藤蔓砸在房屋上,哭喊声响彻云霄。 四大门派之一,白旭门。 一夜之间,燃烧殆尽。 无一人生还。 帘筲总喜欢对弟子说:“世间万物,总有枯败之时,但只要留有一子,便能再来。” 藤蔓引火上身,即便如此,任然在用尽全力扑灭火焰,最终化为灰烬,归于天地。 雨水总是来的及时,细细飘雨从天地落下,埋葬了过去,成就了将来。 第37章 魔种 雨过之后,几人一直看着已为废墟的白旭门,久久不能回神。 这就是魔族的力量。 词奕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放任魔族呆在修仙界。 否则谁也占不到好处。 他喃喃喊道:“江离合……” 江离合垂下眸,寒声道:“闭嘴。” “为什么要闭嘴……”词奕声音有些颤抖,渐渐的,他嘶吼起来,“为什么要闭嘴!?这是魔族做的!魔族!魔族可以轻而易举就毁了一个门派!我们却不敢去魔族所处的地界看几眼!为什么!” 他指着那片废墟,声嘶力竭:“因为他们比我们强!不管是什么!都比我们强!!” 江离合冷眼看着他,待他吼完后,便一手抓住他的头发,指着白舟城的方向:“强?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比我们强?近年来杀的魔族很少吗!?” 他狠狠将词奕扔在了草地中,露水沾湿了他的衣服,额发狼狈地搭在额头上:“你在否定谁?否定自己吗?看见这样的情形便觉得他们是不可战胜的了?” 即使这里还有两个魔族,他也没想着要敛着说话:“你怕了?词奕,自我否定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白旭门这样是因为帘绍华跟魔族勾结!” 词奕愣了一下,他嘴唇颤抖,无措道:“勾结……?” “勾结……”他瞪大了眼睛,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他开始奔跑,刚下过雨的地是湿滑的,泥水沾在他的衣摆上,随着他的动作飞舞,“词青……词青……他好像在这里……” 词奕踉跄地往前走,晨光从天边亮起,他奔向光芒,却得不到光,江离合瞬移至他身边,手指搭上了他的肩膀:“白舟城。” 江离合的声音很轻,但却被词奕听的真真切切,一字不落:“词青,叛变,白舟城……也被魔化。” 词奕腿脚一软,脑子一片空白,他耳边嗡鸣,嘴唇颤抖着嘶吼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词青前几天还好好的!你知不知道!?” 他撑起身,抓住江离合的衣领:“你在骗我是不是?你故意的对不对?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是,江离合比他强,处处都比他好,词商阑总是会把他跟江离合做比较,江离合肯定也乐意听见这些的! 一定是的。 一定是的…… “哥,”江离愁手中拿着话言叶,垂着眼道,“展习阑……被冰封了。” “秦黎尘做的。” 词奕用力晃着江离合的身体,他嘶吼着,眼泪不争气地落下:“爹……” 江离合抓住词奕的手腕,沉声道:“你相信你爹吗?” 词奕缓缓跪在地上,他低着头抽泣着,手指发麻:“……你想说什么?” “回白舟城,”他一把将词奕拉了起来,拖着他往前走,“白舟城并非全部魔化,还有救。” 词奕:“……” 他脸色灰暗,一双眼无神地看着江离合的衣摆,上面的泥点跟血迹混在一起,脏了他的身:“江离合……你知道什么?” 江离合抿着唇不语,只拉着他往白舟城的方向走,词奕呆呆看着他的身影,江离合的身体渡着一层柔和的光,浑身带着的生人勿近的气息也被揉进了体内。 只剩光。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江离愁眼前,她微微眯着眼,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白七阑一下:“还装死?” 地上的白七阑无力睁开眼,他咧了咧嘴,本来唇角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撕裂开来,血迹顺着他的脸侧落下,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起来,”江离愁嫌弃地看了白七阑一眼,“就这么放心你们七系宗?” 白七阑撑坐起来,看着江离合他们离去的方向问:“白舟城灭城了吗?” 江离愁摇了摇头:“失联。” 白七阑身上有很多伤,一直待在情眠楼里,他已经吐到胃里什么都不剩了,身体也虚弱了很多:“江离愁。” 江离愁歪头看着白七阑。 白七阑面无表情看着她,手中七弯现出,弯弯曲曲的剑刃指着旁边的两位魔族:“作何解释。” 江离愁抱臂不语。 “明月山就是这样的立场吗!?” 白七阑一剑挥向江离愁,耀眼的金光砸向江离愁,但也只是表面功夫,他现在伤势严重,就算江离愁跟帘筲一战,也不可能伤她分毫。 江离愁抬指轻轻一弹,面前的金光凝为冰块,重重砸在地上,激起灰尘。 “面前放着两个魔族为什么不杀?”他剑尖直指江离愁的要害,怒道,“是包庇,还是这一切都是你们谋划!?” 江离愁微微一笑,手指别开剑刃:“着急就开始发疯了?” 江离合在跟词奕说话期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两人身上,只有江离愁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东西碎了的声音,像雨水滴入池中,像风吹过铃铛,清脆悦耳。 白七阑身体紧绷,眼眶泛红:“我要我的答案。” 江离愁面无表情,面露不耐:“没有关系,现在能回七系宗了吗?” 白七阑:“没有关系?那我便杀了他们!为死去的人报仇。” 说完便在七弯身上渡上一层灵力,他举剑在手中,眼中溢出泪水:“……为我宗门死去的人,报仇!” 江离愁眯着眼睛,手掌蕴着一层冰蓝的灵力抓住了白七阑的剑刃:“疯子!你以为你打得过他们!?”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他犹如困兽,一双眼蕴含着痛苦,悔恨,他声嘶力竭:“死去的都是其他门派的人,你们不懂我能理解,难道我连手刃仇敌的能力还没有吗!?” “明月山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是没事,那我们呢!我们呢!?” 金光盛起,乱流的灵力刮伤了江离愁的脸颊,鲜红的血顺着她白皙的脸颊落下,像雪地里的梅:“……四大门派本是一体。” “一体!一体!?”白七阑嘲讽的笑了,他看着江离愁拦着他的手,问,“这就是一体!?” “我只是在阻止你送死。” 白七阑死死盯着江离愁的脸,眼中的杀意盛出,更多的,是无力。 面对强者的无力。 灵力渐渐消散,白七阑松开七弯,喘着粗气道:“江离愁,明月山在自取灭亡。” “我知道你们都在暗里帮着一些小魔,”白七阑唇角溢出血液,“可你看他们……心存感激了吗?” “过多的善意只会害了自己……” “明月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说完,他便闭上眼往地上倒去,江离愁抱臂旁观片刻,瞥着眼看向两位魔族:“还不滚?” 两人都没说话,江离愁见状便用灵力托起白七阑,带着人御剑往七系宗的方向走了。 元伤沉默片刻,也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个与明月山相反的方向。 时怀阴:“……” 他缓缓张开紧握的右手,里面是他丢弃的玉佩,玉佩上缺失的地方已经补全,看不出任何损坏。 仙魔大战后三千年,修仙界开始施行年号制。 今年,是殇折一年。 第38章 之后 从那天以后,江离合便陷入了长久的抓魔除魔任务中,词奕回到白舟城后发现词商阑还有一口气在,急急忙忙去寻医,现在还不知踪迹。 秦黎尘消失了,李期姚被她重伤,现在还没醒来,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展习阑被秦黎尘冰封了一次后身体也差了很多,他吹不了很大的风,动不动就开始咳嗽,停不下来。 江成纪将他留在明月山,好消消身上的寒气,目前正在江离合的院子里养着。 七系宗中并没有多少魔种,一半原因是因为白七阑对魔族味道的敏感,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师姐梳筱。 梳筱是半魔,儿时家人被魔族屠杀殆尽,她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看着魔族将她的亲人吃进肚中,散发出来的魔气顺着她的伤口融入她的血液中。 很少有人可以将魔气吸入体内化为己用,能做到的,都是半魔,被人唾弃。 将死时,七系宗宗主敖祈即使赶到斩杀魔族,他怀中的白猫懒懒舔着爪子,眯着眼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孩。 它挣脱主人温暖的怀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喵——” 敖祈收回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梳筱身上:“哦?你喜欢她?” 白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像撒娇地叫着:“喵——” 敖祈轻笑道:“这一路上你都看见几个喜欢的人了?罢了罢了……反正宗门里都有房间……” 他蹲下身,红袍衣摆落在了女孩血流不止的手腕上,一双眼微微眯起,声音懒洋洋的,像一只狐狸:“好孩子,没事了。” 之后,七系宗便多了一位半魔弟子,敖祈却并不在意,白猫很喜欢梳筱,动不动就往梳筱房内跑,敖祈为了少事便直接将梳筱收入门下。 他教梳筱七系宗的功法,为了方便梳筱修行,甚至去寻魔族的功法让她学。 这样做很容易走火入魔,但偏偏梳筱就是那个例外,她能将两者学的很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她每月都需要魔气来保证魔族的血液会安静待在她的体内,不与七系宗的功法相斥。 这次七系宗无碍则是因为她将七系宗的魔气吸走了,有这么个人形吸魔器,七系宗也只是损失了几座屋舍,受伤了几个弟子。 明月山暂时没查出魔种的存在,这让其他门派的人很怀疑,是没查出,还是明月山与魔族勾结根本就没有魔种存在? 一道白光划破天际,村民们颤抖着看着面无表情收剑的江离合,哭声呜呜咽咽地响起。 江离合在村庄周围布下一个结界,虽说保存不了多久,但一个三四年还是可以的。 他拿出一面镜子,对着地上的魔族一照,便将魔族收了进去。 这面镜子是竹盈淇专门为了让弟子们收方便弄出来的,至于能装多少…… 竹盈淇说让他们自己试。 江离合收起镜子,抬脚便打算走,一身穿布裙的女子踉踉跄跄地走了上来,抓住江离合的袖子呜咽道:“仙人!仙人!求求你救救我的父亲……” 女子手上全是灰尘,沾在白袍上十分显眼,其余人见状都皱着眉,一脸嫌弃。 一个裸着上身的男子走上前,他脸上横着一条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他指着那那女子道:“仙人,你可别理她!她就是一个无底洞!” 说完又去扒那位女子的手:“你自己多脏怎么不知道吗!人家仙人那么干净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有这点功夫不如做些其他的。” 那女子崩溃大哭,周围人却见怪不怪,男子见女子不动,便开始动手动脚了:“臭娘们,真以为老子拿你没办法……” 江离合皱眉,看着那男子在女子身上摸着,突然一股热气环绕在女子身旁,男子大叫一声摔在了地上,他看着手心被烫出来的伤,怒道:“死娘们!你想死了是吧!以为这种东西可以保护你吗!” 江离合蹲下身,从袖中拿出手绢将女子脸上的泪水擦干净,问:“你叫什么?” 女子抿着唇,低头道:“仙人,我叫春忆。” 江离合点了点头,将春忆拉了起来:“你父亲怎么了?” 春忆听他这般说便知道面前的仙人是愿意帮助自己了,她呜咽道:“父亲……父亲被魔物抓伤,伤口溃烂,我……我听大夫的把溃烂的皮肉割了……可是……” 说着便捂着脸哭起来,江离合叹了口气,手指在话言叶上拨了拨,梳筱冷淡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何事?” 江离合边让春忆带他去她家中看看情况,边问:“梳师姐在何处?” 梳筱看了一眼破败村庄前正交头接耳的村民,地上的血未曾干涸,远处一道白影还在走着,她蹲下身,指尖轻点在血上,丝丝魔气顺着她的指尖被身体吸收:“回头。” 江离合愣了愣,回头一看,便看见梳筱身穿夜行衣抱着剑向他走来。 梳筱向他点了点头,问:“怎么了?” 江离合向她解释了春忆家中的事,梳筱了然地点了点头,道:“简单。” 她看着春忆哭的通红的脸颊,叹了口气:“好了,别哭了,我会救你父亲,带路。” 春忆闻言便跪下向着两人磕头以示感激,她家中贫穷,没有东西可以报答两人,跪下的身板便是她能给出的最大报酬。 梳筱将春忆扶起,缓步走过,声音平淡:“别这样,都是小事……还有,别有事没事就给人下跪。” 春忆连声应了,随后便带着梳筱走了,路上春忆仍然连连回头看着江离合的身影,梳筱见状便摇摇头。 又是一个喜欢江离合的姑娘。 “你看她那贱样,你是不知道,她……” 正跟身旁人说话的李彬手心一痛,他咬着牙看着拢着袖子的江离合,怒道:“妈的,你帮着那个贱……” 江离合歪了歪头,李彬立马捂着肚子倒了下去,他脸色苍白,颤抖着身体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要告发你!我……” 江离合:“我没干什么,你应该想想,魔族来前你干了什么。” 他抬起手,李彬的身体便缓缓升起,他脸上冷汗遍布,咬着牙道:“你就是那个婊子找来弄死我的吧!还仙人,你也配!” 说着还打算往江离合脸上吐口水,可惜下一秒他张不开嘴了,周围村民颤抖着,都在轻声喃喃:“这哪是仙人……这是要杀了我们吧。” “李彬也没做错什么……他就是正常要春忆还钱而已。” “我看他才更像魔族!” “……” 江离合没有理会任何言语,他反转手掌,空中的李彬随着他的动作倒转身体,一阵“咕噜咕噜”的水声响起,李彬脸色发青,张嘴吐出一口恶臭的黑水。 村民们纷纷捂着鼻子往后推,更有甚者还吐了出来,李彬奄奄一息地喘着粗气,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梳筱动作很快,等她出来后便被地上的呕吐物恶心到了:“这什么?” 江离合指了指李彬:“他被人喂了鬼水,这东西是他的。” “哦?鬼水?” 鬼水是魔族专门用来恶心人用的,对魔族没什么用,但用在人身上,不出半个月,那人变回千疮百孔而死。 “谁弄来的?”她说着,便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村民。 “鬼水都弄得过来……”梳筱打了一个响指,道,“我知道了,她来过。” 江离合:“……谁?” 梳筱指尖燃起一点黄光,那鬼水便顺着被地面吸收,没过多久,味道也散了:“别管,反正我送回去了。” 第39章 故人 在长久的清除魔族任务中,江离合意外路过碰见了在山谷中安居的帘青城,霓醒好好守在帘青城身边,旁边的小木屋虽然简陋,但却透露出温馨。 霓醒不知道从哪里给帘青城弄来了一只猫,但这只猫的腿受伤了,尽管如此,帘青城也很开心。 开心地过着现在的生活,没有再去想逝去的白旭门。 没有再去想逝去的母亲。 活或许她也是想的,但是又有谁知道呢? 江离合只是路过,甚至没有跟两人打个照面就走了,之后他将这件事告知了江离愁,也免去了后续她一直跑来跑去找两人踪迹的机会。 元氏在收到那次待商议的来信后便没了音讯,那传信的魔族在某晚偷偷摸摸往结界跑,刚好被江离合看见,正打算把人重新抓回去时,他却哭着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他跪在地上磕着头,哭道:“我只想回家看看我刚出生的孩子,我只想看看他啊!” 江离合剑尖指着他,垂着眸没有说话。 “我并不知道元氏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就是一个传话的……我……” 江离合不耐烦地往他头上贴了一张符,符纸烧尽,在他头上流下一道黑印:“滚。” 那人痛哭流涕地朝江离合磕了几个头,然后往结界处跑了。 之后结果江离合并不知道,但是听说,他回家后,什么都没了。 如此过了好几个月,关于魔族的消息再也没了,一切都回归正常,风平浪静。 江离合回到明月山那天,南米就在山门前等着他,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后,激动地跳了起来:“好啊,终于回来了!” 他冲上前紧紧拥着江离合的脖子,把江离合的头发都弄乱了:“你今天必须要与我喝几杯!” 江离合唇边带着笑,手抓住南米的手臂应了下来。 无人知晓他曾带过一个魔族回来。 无人知晓他在后山的约会对象是一个魔族。 无人知晓,未来将会如何。 南米早就在他的屋内摆好了酒,他把江离合按在了座位上,在他杯中倒满了酒:“喝!” 江离合无奈笑了笑,将剩着月光的酒喝了下去,南米今天有点过于兴奋了,一直往死里喝着酒,嘴里一直喃喃:“我真的太高兴了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我终于……不是,太高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离合:“……” 南米就一直喝喝喝,甚至都没有管只喝了一口的江离合,喝着喝着,突然嘴巴一撇哭了出来:“我真的太高兴了啊啊啊……” 江离合:“……” 他抢走了南米手中的酒杯,看着里面清冽的酒液,问:“怎么了?” 南米趴在桌上呜呜咽咽地哭,含糊道:“我……她找到爱她的人了……我好高兴……” 江离合抿了抿唇,微微倾倒酒杯,酒液便淅淅沥沥倒在了地上,南米呆呆看着江离合冷白手指抓着的酒杯,这么一衬托,更加显得白净。 “阿合……你应该不缺人喜欢吧……” 江离合倒着杯子的手一顿,南米人还在恍惚,也没发现他的动作,仍在不停叨叨:“你跟阿愁都不缺人……嗝……喜欢……”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天上悬月,月光铺洒在人间,却没人能触碰到那轮月,风将屋内的酒香吹散开,也吹开了时怀阴的额发。 时筱台今日设宴,时氏的贵族都在此处,鼻尖萦绕着酒跟菜肴的香味,但他却好像闻到了一点不属于这里的清冽香味。 让他想起了远在结界另一边的江离合。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围着时筱台面上带着丑陋笑容的亲戚们,虽是笑着,可讨论的却是他不喜欢的。 “怀阴都这么大了,也该成家了吧?” “是啊,要是再不娶,就错过了好机会了。” “怎么能这么说?就凭我们怀阴的相貌,想要什么人不能有?就看怀阴自己选择了对吧?” 时筱台脸上带笑,目光落在时怀阴身上,似是在问他的意见。 时怀阴见状摇摇头,指了指那群亲戚又指了指他们的脑子,暗示他们脑子都有问题,让时筱台不要理他们。 时筱台垂着眸笑出声,周围人以为她是同意了,都积极地开始介绍自家的姑娘。 时怀阴听的直翻白眼,其中一位大着肚子的亲戚道:“我家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也好的很!” 时怀阴小声吐槽:“谁不知道你家姑娘比男人还爱逛青楼找青楼女子玩,这么着急嫁出去,你家姑娘同意吗?” 亲戚:“我家姑娘虽爱舞刀弄枪,但该会的还是会的!” 时怀阴翻了个白眼:“会什么?上回跟人在大街上打架的也是她啊,非要嫁出去,为什么不让人家上战场去将她一身功夫用出去?” 亲戚:“我家姑娘最会服饰人了!干什么都没有怨言!” 时怀阴咬着牙:“这么养姑娘,您还是真不怕她跑了呢?” 他无语地捏了捏鼻根,没过一会儿,一名侍卫跑了进来,凑到那说自家姑娘最会服饰人的亲戚耳边说:“王爷,小姐跟人私奔了!” 时怀阴见那名亲戚脸色一黑,连忙跟时筱台说家中有事提前离席,他猜测可能是自己说中了,便拉着时影悄悄避开所有人准备祝那位私奔姑娘一臂之力 身后另一身穿粉白色衣服的女子也跟了上来,她袖袍上绣着藕白的桃花,腰间配着一枚桃花状玉佩。 时怀阴回头看时刚好对上她俏丽漂亮的脸蛋,吓得差点吼出声:“不是,你跟过来干什么?” 时浅寐叉着腰,冷笑道:“你不偷偷摸摸拉着时影跑我又怎么可能会跟着你?” 时怀阴无语道:“哦,你承认你一直在看时影了?” 时浅寐眼睛一瞪,气鼓鼓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时怀阴将时影拉至时浅寐面前,戳着他的脸颊问:“大小姐,你有事吗?没事我可拉着你影哥哥走喽。” 时浅寐脸颊泛红,眼睛往旁边瞥:“没事就不能跟着你们吗……” 时怀阴好笑地拍了拍时影的肩膀,然后转头边走边跟时影道:“影哥哥,你可得看好我们家浅寐啊。” 时浅寐红着脸追着时怀阴,手中燃起魔气形成的火焰,边打边骂:“时怀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给我滚回来!!” 第40章 夜市 时浅寐最终还是没有砸到时怀阴,不仅没砸到,还差点被时怀阴溜的找不到路,最后还是时影把她带出来的。 时怀阴一路都在笑,时筱台只能气鼓鼓地站着时影旁边试图把时影当做墙来隔开时怀阴的魔音。 时氏的夜市一直都很丰富,但是时怀阴不爱往外面跑,有事没事就跑到边界去遛弯杀魅,这还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在夜市上逛。 “你跑出来,”时浅寐拿着一个冰糖葫芦指着时怀□□,“就为了逛夜市?” 时怀阴双手放在后脑勺,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揪来的狗尾巴草:“是,就是为了逛夜市,所以大小姐你走不走?” 时浅寐跟着走了几步,突然就停在原地不动了,时怀阴笑了笑没说话,仍在往前,时影倒是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她。 “时怀阴,”时浅寐皱着好看的眉,说,“别走了。” 时怀阴不理她,笑嘻嘻地走得更快了,时浅寐见状气的眼睛都红了:“时怀阴!别走了!” 时影呆呆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她像小兔子,脸颊白白嫩嫩的,眼看着人都要急哭了,时影才回头对时怀□□:“怀阴,停一下吧。” 时怀阴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时影,他吐掉嘴里的草,走了回来:“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事……” 时浅寐见他走到面前,又抿着唇不说话了。 时怀阴气笑了:“大小姐,我有事呢,你有事就说,没事左转回家好吗?” 时浅寐红着眼睛,突然转头看向一边的巷子,巷子里没有灯光,可对于在场的三人,即使没灯也看得清巷子里的东西。 一团庞大的黑影在巷子中埋着,它的身体一动一动的,好像在吃着什么东西。 三人:“……” 时浅寐咬着唇,垂着眼道:“我脚下……” 时怀阴抬起手指按在唇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巷子中的黑影。 “这里为什么有魅……”时影声音很轻,手指却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时浅寐的手腕。 时怀阴皱起眉,这里确实不应该有魅。 魅是专门以魔族血肉为食的东西,他们常年居住在边界的峡谷里,平常只有在边界才能看见这种东西,怎么会在魔族居住的繁华地段看见这种东西? 他的手轻轻按在了腰间的黑晶吊坠上,周围人来人往,要疏散也来不及了。 很多人看见三人在此处站着,都纷纷停下来往巷子里看,魅这种东西,通常只有踩到它分泌物的东西才能看见,其他人是看不见的。 这一点是时怀阴唯一庆幸的,只要别人看不见,就不会惊动他,那他就可以…… “哼……” 黑影忽然抖了抖,浑身由黑变红,时怀阴额头沁出冷汗,腰间黑晶化为长刀,他飞速冲进巷子中,刀刃重重砸在了魅红色的身体上! 时影见时怀阴击中魅,立马将时浅寐推至旁边,正准备上前帮忙时,时怀阴刀下的魅却化为红色的烟雾,直直朝着时浅寐而去! 时浅寐红着眼睛,手指在袖子里胡乱边抓边哭:“啊啊啊啊……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们出来了!为什么一出来就遇到这种东西啊呜呜呜……我一定要被吃掉了!要被吃掉了!” 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一枚铃铛,她用力晃着铃铛,哭的撕心裂肺:“时怀阴你真讨厌!你不是最厉害的魔了吗呜呜呜!” 时怀阴心中一惊,是樾铃! 魅在铃声的作用下停在了空中,时浅寐见状泪眼模糊地将手划破,一滴血滴在了铃铛上,渐渐被吸收:“我讨厌你们呜呜呜……” 只见铃铛用力一震,一道清脆如鸟鸣的铃声划破人声,荡漾着撞上两道结界,又重重的撞在了空中的魅身上。 魅发出一声嘶吼,往地上一撞便消失了,时浅寐见状哭的更凶了:“没死!它没死啊啊啊啊呜呜呜……它迟早要找到我的,怎么办呜呜呜……” 只砍了魅一刀的时怀阴:“……” 没来得及动手的时影:“……” 时怀阴头疼地拍了拍时影道:“我去追。” 时影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时浅寐手中的樾铃,不太熟练地边哄着人边尝试将空中还在回荡的铃声收回。 这就是时怀阴一直不想跟时浅寐出去的原因,樾铃很好用,一回一荡在普通人眼里就只是很大的风而已,而在离樾铃很近的人耳中,就相当于有人在拿针刺你的耳膜,还带眩晕效果,要不是时怀阴跟时影已经被樾铃融入了屏蔽范围,此刻怕是早已倒在地上等着送医了。 魅被樾铃所伤,即使躲在地下,血的味道也很明显,时怀阴追着那股腥味,一路到了结界旁。 他抬起头看着那薄薄一层结界,只要过去,就能到明月山。 时怀□□角带着笑,手中长刀化为绳索,他就说魅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原来是有人想在作妖。 他抬起眼,看着对面树上垂下的一片白袍,一掌就拍上了结界,力度化为水波往外荡开,也惊动了树上的人。 江离合从树后探出半张脸,波澜不惊地看着正撑在结界上一脸不怀好意笑着的时怀阴。 时怀阴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像偷偷摸摸不怀好意的小猫,可爱极了,这么一想心情很好上许多,便对江离合说:“嗨,好久不见。” 江离合静静看了他片刻,把头再次往树后躲。 时怀阴见状笑的很开心,绳索在地中探索片刻,并没有找到魅的踪迹。 时怀阴眉心一皱,奇道:“不在?那在哪?” 说完便再次往江离合那片衣角看,风把那片衣角吹的荡来荡去,他幻想了一下江离合坐秋千荡来荡去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江离合还是没理他,他听说最近修仙界在抓魔,江离合大约也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扯上关系。 “咔嚓。” 江离合才回来就被南米拖着喝酒,这人把自己喝醉就算了,没想到今天又是他守结界,人都倒那了,这怎么守? 江离合只能无语跑来代替他守着,才守了没一会儿,结界那边便开事有神经病砸结界。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心道哪个魔族这么没礼貌?大晚上的跑来砸结界是脑子有坑吗? 他波澜不惊地往结界处看去,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其实心中已经想了三百种把对面那位魔砍死的方法了。 结果。 哈。 江离合气恼地靠在树上,什么三百种砍死魔的方法已经被抛至脑后,现在他只觉得时怀阴确实可以干出大半夜拍结界这种事情。 可能自己还干的不亦乐乎。 真是…… 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枯枝,唇角不经意带着笑。 真是傻。 第41章 紫色星云 时怀阴一直在那边嘟嘟囔囔着什么,还低着头在地上找什么东西,江离合只能偷偷摸摸观察他的动作,见他手上的绳索耷拉在地上,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突然耳边刮来一阵风。 他瞬间警醒,抬眼看了看树顶,风平浪静。 时怀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那边叫着:“江离合?江离合!” 江离合抿着唇,脖颈的气流炽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张着嘴对着他的脖子。 江离合:“……” 他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脸色顿时黑了,一时间怒意上头,脚在树枝上一撑,拔剑便把那棵树点燃了。 他缓缓落地,歪着头看着那棵无辜的树,时怀阴在他身后拍着结界,急道:“江离合?你怎么了,谁攻击你了?” 江离合微微侧过头,一双眼被火光映的发亮,他眼中却不带任何感情,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凭脸让你接近,但会在你接近时一招致命。 时怀阴好像在他身后看见了什么,大声叫喊着“躲开”。 躲开? 江离合唇角勾起一抹笑,在那团黑影吞噬他时,他看向时怀阴,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罢便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黑影什么都没有吃到,反而被江离合的火焰烫出一嘴泡,它张大嘴,“哇”的一声便把江离合的火焰吐了出来。 江离合突然闪现在它身后,手中白月渡着一层灵力,他用力一挥剑,黑影立马反应过来往旁边躲,但还是被刮到了边。 它发出一声怒吼,整个黑影膨大好几倍,浑身冒着魔气,团成一个团就滚着往江离合那边撞。 江离合:“……” 观战的时怀阴:“……” 江离合面露无语,轻轻一跃便躲开了这个笨重的黑球,黑球仍然穷追不舍,两人这么一追一躲,附近不知道多少树被滚塌了。 时怀阴皱着眉看戏,突然发现江离合每次落地时脚下都会荡出一道白色的波纹,在他再次离地后便又消失了,如此反反复复,在他再一次落地时已经到了结界边。 时怀阴撑着结界看着这人跟遛狗一样遛到自己面前,额头抵在结界上轻声道:“你在干什么呢……” 江离合后背靠上结界,听见他嘟囔着什么,再次侧过头看着他。 他的脸颊有些粉,一直躲来躲去耗了些力气,水墨画般的眉眼隔着结界与他对望,他不禁愣了愣,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他没再注意黑球,看着江离合愣神,江离合无疑是好看的,他是他在人间见过最好看的人,虽然刚见面时两人针锋相对,但慢慢地,他便发现江离合其实很像画,隔着纸看,很不好接触,可靠近了,就可以触到他不同于其他人的那一面。 “江离合,”时怀阴喃喃着,眼睛里只有面前这个人,“我想……” 江离合抿着唇,看着他,在他说出那个“想”字时,无数根红线出现在江离合踩过的地面上,在黑球接近江离合时,它们便形成了一道网,将它切割成了碎片。 魅在空中被红线搅碎,这些动静也将时怀阴说出的话一同搅碎在空中,江离合没管身后,问:“说了什么?” 时怀阴笑了笑,指了指他身后:“你不管吗?这么大动静,该来人了。” 江离合不悦地皱起眉,再次道:“说了什么?” 时怀阴抬指敲了敲结界,水波纹又开始回荡:“那你重复一遍你刚才说的话。” 江离合:“……” 他装傻着回答:“说了什么。” “你这样吗?”时怀阴转过身,背靠着结界,“那我也随便说句话敷衍你喽?” 江离合:“……” 他咬着牙,面露愠色:“不说就滚,别在这挡着我做事。” 说完便转头收拾地上的魅去了,时怀阴侧过头偷偷摸摸瞥了江离合一眼,见他气鼓鼓地扯了一下红线,摸了一手的黑水停在原地不动时,笑的停不下来。 其实他知道江离合那个时候说了什么,只是当时的他太过耀眼,惹的他还想在听他说一次那句话。 他说:“几天不见,你越来越弱了。” 很挑衅。 要是之前的他听见了,恐怕会气得跳脚,但是现在就不会了。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江离合,脸上的傲慢和轻视都彰显着这个人的强大,他在时怀阴面前躲着魅的攻击,不惜使用麻烦好几倍的符咒,就是为了让他看见自己到底有多弱。 “江离合,”他抬起头,看着魔界空中的紫色星云,它像一条丝带,在天空飘荡,“你们那里有星星吗?” 江离合没应他,手上沾到的东西让他很烦,不想说话也不想动,时怀阴没管他理不理自己,继续道:“我们这里,唔……星星天天都有,但你没见过我们这的星云吧?” “特别好看,它有很多种颜色,紫色的,红色的,绿色的,”他笑着数着,手指在手臂上轻轻敲打着,“今天是紫色的。” 魔界有一种花,叫紫罗兰,这种花很常见,至少他在人间也见过,重点不是这朵花,而是紫色。 相传,只要在紫罗兰花海中许愿,便能成真,若是有情人在紫色星云下许愿,便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时怀阴轻声道:“我爹呢,给我娘种了一大片紫罗兰,以前他俩天天去许愿呢,说什么,‘希望我们一家人可以永远在一起’‘希望我平平安安张大’什么什么的,这不是搞笑吗?都是骗人的。” 都是骗人了,他们没有永远在一起,他们分开了三年,三年娘回来后,便生了很重的病,爹便带着娘出去寻医,当时他才十岁。 “时怀阴。” 耳边突然响起江离合的声音,他对着天空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江离合:“你要哭了吗?” 时怀阴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容易哭。” 站了一会儿,时怀阴便顺着结界滑坐在了地上,他闭上眼,有些困倦地说:“哪来那么多好事,世界上还是悲剧更多。” 江离合看着乖顺抵着结界睡着的时怀阴,他蹲下身,近距离看着他的眉眼,睁眼时的时怀阴五官很有攻击力,可闭上眼的他,却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让人很想将他拥入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时怀阴气息渐渐静下来,江离合看了他片刻,便将额头轻轻抵在了时怀阴额头抵着的对面,他轻声道:“并不是悲剧更多,即使生活不尽人意,可总是会有人在别处爱着你的。” 他静静看着时怀阴的脸,然后轻轻蹭了蹭结界,渐渐的,周围的声音变的遥远,像是在水中,耳朵被水蒙住,意识也沉入水中。 意识到面前的人睡着后,时怀阴轻轻睁开了眼,他唇角带着笑,叹了口气。 “江离合。” 他轻声呢喃,嘴唇轻轻贴近了江离合靠着的结界,隔着那层结界,他吻上了江离合的额头,也说出了那句被搅碎的话:“我想吻你。” 第42章 兄弟 时怀阴意识到自己对江离合的感情后,思念便如潮水般疯狂上涌,于是他天天大晚上往结界那边跑,就为了看一看江离合,就算是一片衣角也行。 江离合也不是天天在这里,他偶尔可以碰见江离合,大多数时候是其他弟子。 他尝试着跟他们说话,想要套出江离合在这守结界的时间,可是他们不是怕他就是怕他。 时怀阴无奈叹气,幸亏有一个叫南米的弟子还算不怕他,南米敢跟他说话,但是不敢离他太近。 时怀阴能懂他的感受,他乐呵呵地跟南米聊天,聊美酒,聊美人,聊江离合。 “哎!你真的我的兄弟吗?他叫江离合,你肯定认识吧!”南米眼中闪着光,看起来十分兴奋。 时怀阴撑着下巴,假装不乐意地翻了个白眼,实际心里都开心死了:“江离合?认识又怎样?” 南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怎样!他很厉害的好吧!” “哦?”时怀阴语气中带了些轻蔑,“能厉害到哪里去?” 南米用一副看奇种的眼神看着时怀阴,正要说他不识趣时,突然想起面前这人是魔族,不免沉默了。 时怀阴憋着笑,可偏偏脸上的表情十分厌烦:“聊别的!聊别的!一聊他我就来气!” 南米闻言立马提起兴趣,脑袋凑的贼近,问:“怎么了怎么了?你跟他打过呢?” 时怀阴“切”了一声:“有什么好说的,说那么多还不就是你死我活?” 南米无语地往后收脑袋,看着时怀阴这万分不爽的表情,茅塞顿开:“哎,你是不是被我兄弟打过?” 时怀阴没应他的话,脑袋往旁边撇了撇,看起来十分不想跟他交流,南米见状顿时兴奋了:“看你这样,被打的很惨吧?” 时怀阴冷笑一声:“那是因为我被人阴了,被阴了你懂吗!” 南米了然地点了点头:“但是,只是被打吗?” 既然面前这魔族能被人阴,那应该也是搞过破坏的,那为什么没被江离合杀了? 他看时怀阴的眼神不免带上了些许惊恐,能从江离合手中逃脱的魔,该是有多强啊? 思及此处,他悄悄咪咪往后退了几步,离面前这个魔远了些。 时怀阴笑了笑,答道:“哦,我被他杀了。” 南米:“……” 南米呆滞地看了时怀阴很久,突然就想起江离合在大厅上掏出一个装着名为时怀阴的锦囊然后把白七阑弄发病的事情。 时怀阴。 时氏大公子。 南米:“……” 他面露恐惧,贴着地面飞快移行至树后。 时怀阴:“?” 过了很久,南米才抖着声音叫了他一声:“时怀阴?” 时怀阴下意识应了一声,应完之后便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告诉南米自己的名字了? 时怀阴:“……” 时怀阴敲了敲结界:“你好你好?” 南米:“你没死啊?” 时怀阴:“你可以过来点吗?” 南米:“你为什么没死啊?” 时怀阴:“我们聊聊。” 南米神色恍惚:“卧槽,我要告诉江离合……” 时怀阴:“……” 至于吗?不就是死了一次又活了吗?很惊奇吗? 然后他带着疑惑,眼睁睁看着南米掏出话言叶去联系了江离合。 当江离合有些懒的声音传出来时,时怀阴兴奋地在那边往死里拍结界。 南米哭着大吼:“救我!救我啊兄弟!这个魔族……不是,那个时怀阴活了!他活了!他要杀了我!我要死了!!” 被吵的耳朵疼的江离合:“……” 什么玩意? 时怀阴不是一直活着? 带着疑惑的江离合匆匆赶到时,看见南米靠着树崩溃大哭,结界那一边的时怀阴疯狂吼着:“你别哭!你别哭!江离合是不是要来了?!” 南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死了呜呜呜……” 时怀阴:“什么?你知道!我就知道他会来!” 说完便原地转了个圈,看的江离合面目抽搐,不忍再看。 他面无表情走到哭的都不知道自己来了的南米面前把他一掌打晕,然后看着站着板正的时怀阴,问:“你什么时候死了?” 时怀阴笑了笑:“你忘了?我们刚见面我就被你杀了。” 江离合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是你自作自受。” “这样吗?”时怀阴叹了口气,“好吧,我就是自作自受。” 江离合:“……” 江离合皱眉看着时怀阴,突然走近结界近距离看着他,打量道:“你是时怀阴?” 时怀阴也靠近了:“如假包换。” 江离合离远了点,拢着袖子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最近一直在结界边守着的魔族是你?” 时怀阴身体僵了僵,掩饰般咳了一声:“那个……是别人吧。” “近日魔族是各大门派主要杀的对象,你在这,是不怕死吗?” 说着,还象征性地提了一下白月,露出白花花的剑刃。 时怀阴抿着唇笑,背靠着结界看着山下的街市:“怕什么,杀了我也可以回来。” 江离合看了看他腰间的玉佩:“因为这个?” “时怀阴!” 山下,时浅寐手中拿着一个做的像兔子的花灯,指着他道:“你怎么天天站在那里?姑姑都说了那里很危险!” 时怀阴翻了个白眼:“大小姐,那只对你很危险好吗?” 时浅寐气鼓鼓地从袖子里拿出樾铃,怒道:“你下来!我们打一架!” 时怀阴:“……你搞什么。” “给我滚下来!” “滚屁啊!你拿个铃铛打什么打!?” “你来不来!不来你就是打不过!” “打得过时影吗你就跟我打?” “关你什么事?” 江离合拢着袖子看着时怀阴在那跟一个女孩子拌嘴,看着他被气的脸红,看着他作势捞着袖子说要下去打。 很鲜活。 他第一次看见这么鲜活的时怀阴,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丝毫不会害怕被人偷袭,会大胆跟人对骂。 他看着时怀阴脸上映着火光,猜那边或许是在开集市,跟他对喊的应该是他喜欢的女孩子? 江离合笑了笑,拢着袖子转身欲走,时怀阴背后好像张了眼睛,立马放弃跟时浅寐对骂,转过头急道:“去哪?!” 江离合微微侧过头,时怀阴只能看见他挺立的鼻梁跟淡红的嘴唇:“回去了。” “这么早吗……”时怀阴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 江离合不知道他在遗憾什么,或许他知道,只是逃避了:“时怀阴。” “好好修炼吧,如果哪天真的开战,我们或许会成为敌人。” 时怀阴脸上笑容收了回去,他抿着唇,心脏疯狂跳着,他想说,想告诉江离合,他们不会成为敌人,他们可以合作去对付元氏,时氏不会越界。 也想告诉他,他喜欢他。 “好,”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想法,苦笑道,“我会的。” 如果开战,他们站在对立面,他会尽全力。 第43章 合作 魔界,元家。 元辟号闭着眼睛,手指虚虚地撑着额头,殿内未点灯,元季拟看不真切父亲的表情,但他知道他在等。 “主人。” 一团黑雾在殿内凝聚,渐渐形成一个熟悉的身影:“未曾找到圣女的下落。” 是元添,他是元夏的哥哥,自从元夏失踪后便效劳于元辟号,只愿找到元夏。 元夏的死讯传回魔界后,元添悲痛欲绝,元辟号知道他的心愿,毕竟他在自己手下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若是一具尸体还弄不回来,则会惹人非议。 对于修仙界的拒绝,元辟号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只是让元添频繁往修仙界跑,有几次差点被江离合斩杀。 元添虽未表现出自己的急切,但元辟号知道他的想法,他缓缓睁开眼睛,指尖轻轻点了点额头:“她不在,那这圣女之位也不必存在了。” 说完便挥了挥手,殿内亮起火光,照亮了殿内三人以及……殿门边的秦黎尘。 秦黎尘食指上悬着一朵冰莲,笑道:“即使没有她,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 她捏碎了那朵莲花,眼眸微微亮着一层水蓝色的光:“江离合身上被我下了咒,只要我想,他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元辟号笑着拍了拍手,脸上表情势在必得:“那明月山便不是我们的挡路石了。” 失去了江离合,明月山又算得了什么? 元季拟一言不发地听着两人说话,可他的眼睛却在悄悄看着旁边低着头握着右手的元添。 元添遇到江离合好几次,脸上有一道被他用白月所伤的痕迹,即使已经结痂,也还是会时不时有灼烧的痛感。 江离合…… “秦小姐想要这修仙界为你独尊,我只想要那些伤害过我族人的去死,”元辟号站起身,走下搞太,紫金黑袍拖在地上,“我们……还真应该合作。” 秦黎尘但笑不语,微微侧过身子,元辟号很满意她的态度,便直直走了出去。 秦黎尘偏头看了看元季拟,笑着轻声说:“没有圣女……你也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呢。” 说完便化作一缕白烟飘散在空中,身旁元添终于坚持不住,他身体晃了晃,就要倒下时,一双有力的手却扶住了他。 元添喘着气,疲惫地掀了掀眼皮,元季拟见状,问:“你不问问元辟号想做什么吗?” 元添苦笑一声,挣脱了他的手:“身为他的属下,我没资格多问。” 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身上的血液滴在了殿内名贵的地毯上,若是被元辟号看见,指不定要他擦干净。 “为了小夏,”元季拟淡淡看着元添的身影,说,“你总得活着。” 元添走后殿内的火光便自动灭了,即使里面还站着个元季拟。 他低着头嘲讽般笑了笑,走出去时侍女都如没看见他般径直走着,一路畅通无阻,这是他身为下贱人的待遇。 他是元辟号在成亲前几月时,因止不住**,便与侍女发生关系诞下的孩子,在贵族眼中他的血脉不纯,在侍人眼中他是他母亲下贱勾引元辟号得来的。 只有他知道。 是元辟号强迫他的母亲,他也恨自己这身体中有那样一个人的血脉。 他恨。 直到他遇见元夏,一个不在乎他身世的人。 一个不管对谁都以笑相待的人。 她是大长老的女儿,被父亲跟哥哥宠爱着,有一个尊贵的圣女朋友,她应该被放在高台上,应该被一直爱着。 直到她失踪,大长老被杀,元添为求真相效忠于元辟号。 一切便变了。 越来越多的魔种往外流动,元添每回外出身上都带着伤,谁人都知道元辟号是在利用元添。 谁人都知道,大长老跟元夏的死与元辟号有关。 可元添还是往前冲。 元季拟不喜元辟号给他的屋子,里面的人都是他安排的,全都无时无刻不想要他死。 他宁愿待在母亲生前与他住着的木屋中,也不愿待在元辟号为他打造的铁笼中。 这间木屋老旧,元季拟也自己装修了几次才有现在的样子,可现在…… 他眼神一凌,院子门口被砸的坑坑洼洼,院内被丢了烂鸡蛋跟坏的菜叶,走时有多温馨,现在便有多狼狈。 他咬着牙推开门,进门的地方还被人用石头写了几个大字: 下贱人,你不配。 “你就住在这里吗?” 秦黎尘的声音响起时,元季拟并不意外,他冷冷掀起眼皮,眼中杀气翻涌,似要将眼前人绞杀。 “看我做什么?”秦黎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扇子,扇子上面还有血迹,“这些又不是我做的。” 元季拟转过头,冷着脸打扫着院子,本来母亲在院子种了几盆花,现如今也被砸的稀烂,花瓣掉落在地,混着脏污的泥土,一如母亲美好的生命,被元辟号所沾染而寻死。 秦黎尘瞥了一眼院内的情况,手指轻轻一点,院门上亮起一道火光,接着,院子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花盆恢复了原样,院子里烂臭的味道也一并消散,只有淡淡的花香。 “你母亲的事情我听说了,”秦黎尘收起扇子,垂着眼道,“真是可惜。” “那也轮不到你在这惺惺作假!” 他手中现出一把剑,恶狠狠地看着秦黎尘:“你与他同流合污,又算是什么好东西!?” 秦黎尘扔掉手中的扇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无所谓,他也不过我的一枚棋子。” 元季拟垂眼看了看地上的扇子,扇骨上刻着一个“展”字:“那你好好跟你的棋子交缠去。” 最好他们一起死,死的远远的。 秦黎尘笑了笑,说:“你对这把扇子感兴趣?这是我从一个病秧子那拿来的……” “对了,”她脸上带着笑,饶有兴趣道,“你觉得,明月山没有江离合,就一定没用了吗?” 元季拟冷冷看着她没有回答。 秦黎尘也不管他,她向元季拟摊开手心,朝元季拟露出那道被火灼烧出的疤痕,笑道:“你父亲会死的,之后,我扶你继位。” 手心的疤痕一览无余,元季拟还是没有说话,但那道疤却深深刻进了他的心里。 之后,秦黎尘告诉了他那疤痕的由来,是百泉山庄那个废物庄主弄的,那人是火灵根,处于“界”巅峰。 若不是他的身子骨弱,恐怕能将她拖死在那。 并且,秦黎尘走时,笑着轻声道:“听说,他是江离合的表哥。” 第44章 和亲 追杀魔族的风波渐渐过去,江离愁也终于有时间去找帘青城,江离合本想跟着一起去,但是展习阑那个柔弱无知的人,以为自己很好了,也说跟着去。 江离合拢着袖子,面无表情地堵在门口,展习阑慢悠悠摇着扇子,他先前那个扇子丢了,现在这个是拿竹盈淇竹林里的竹子做的,为此竹盈淇还大闹一番,说自己的竹子就相当于他的孩子,砍了他的竹子就相当于杀了他的孩子。 于是江成纪抱着杀竹盈淇“孩子”的想法,拿着把斧头砍了三根竹子,还是当着竹盈淇的面拖走了。 竹盈淇:“……” 之后,竹盈淇一个月都没有出门,现在竹盈淇好不容易出门了,却能天天看见他“孩子”的尸体。 江离合现在看见展习阑拿着那把扇子就头痛,但是他还是要拦着展习阑:“你出去干什么?” 展习阑拿着扇子遮着脸,一双眼轻飘飘地落在江离合的脸上:“待了好几天,总该出去逛逛。” 江离合:“……你?” 展习阑点了点头:“是,我。” 江离合:“……” 他抬手推了一下展习阑,展习阑踉跄着后退几步,他站在屋子中央,瞪大眼睛气道:“你这是这样对你的表哥的?” 江离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展习阑:“你觉得我用力了?” 展习阑:“……” 江离合收回手指,叹了口气:“养好再出去吧,不然到时候一路上都要顾着你。” 说完便落下一道结界,缓缓走下山去,期间遇见了从李期姚那里刚出来的江离愁,两人对视一眼,江离愁无奈摇了摇头,示意李期姚还是没醒。 从秦黎尘逃跑后,江成纪想过是不是李期姚有意为之,也让江离愁多注意着,但是这段时间李期姚一直都没醒,渐渐的,江成纪也信了一半李期姚,但在两兄妹眼中,李期姚的嫌疑还是很大。 毕竟洞穴中的尸体,只有两人见过。 当时出来后,那尸体便无缘无故消失了,江离合也跟江成纪提过这件事,却不知为何,江成纪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件事。 江离合也只能做罢,两人相伴走过一众训练的弟子,在一众弟子频频瞟来的视线中,训练的先生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看什么看!是没见过人吗!?” 江离愁被吓的一哆嗦,转头看了一眼训练那位先生,嘟囔道:“是他啊,以前就这么凶,现在还是这么凶呢。” 说完又迅速转头看了那位先生一眼,确定他没听见,才松了一口气:“哦,对了哥,你有没有感觉爹有点不对劲?” 江离合抬手别开一根较低的树枝,他最近没往江成纪那边跑,所以不知道怎么了,便问:“怎么了?” 江离愁:“昨天元氏放人过来示好,叶先生提了几个建议,听着也没错的,但是爹一意孤行想接受他们的示好,就在大厅上发了火。” 江离合皱了皱眉:“叶先生说了什么?” 江离愁踢了踢地上的落叶:“还不就是那几句?他总觉得他们不安好心,照理来说也是对的,但是爹听了那么多年,哪次不是笑过去的?” 江离合看着江离愁踢着踢着就开始踩叶子,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离愁也踩的尽兴,今天天气很好,但总有几片乌云在空中飘着,却不会下雨。 “江成纪!” 郁风灵的声音在山顶的院子里响起,声音之大甚至于那些训练的弟子都停了下来,鸟雀被惊飞,飘下几片落叶。 那位严厉的先生看着两兄妹,突然扬起手里的木棍敲了敲地面:“干什么!注意力怎么不集中是等着以后送死吗!?” 众弟子浑身一抖,转过身继续训练了,他朝两人使了个眼神,两人对视一眼,都纷纷往山上赶去。 江离愁身体轻盈些,在林中跳跃如鸟雀般快,所以到的也比江离合快很多。 她喘着气看着洒落在院门口的物什,转头看了一眼匆忙赶来的江离合。 “你在想什么?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同意和亲?你脑子是被屎糊了吗!?” 和亲? 江离愁愣了愣,抬脚便打算走进去,但江离合先她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肩膀上的手沉稳有力,江离合垂眸看了会儿江离愁,轻声道:“在外面收拾一下。” 说完便快步走进了屋子里,以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子现在变得乱七八糟,地上洒落着碎成片的书,桌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痕,墙上遍布着灵力的痕迹。 屋内虽乱,但墙上幼稚的画却没有损坏,这幅画是小时候江离愁画的全家福,下笔乱七八糟,色调也过于鲜艳,但郁风灵跟江成纪却十分爱惜这幅画。 若是放在平常,这幅画与屋内的布置是十分不符的,可如今…… 他走至后院,看着捂着脸崩溃大哭的郁风灵,愣愣地看着被砍的浑身血迹的江成纪,问:“怎么了?” 可如今,却无比符合现在的情况。 鲜明,让人不想接受。 江成纪喘着气,咳出一口血:“风灵……对不起……” “你滚!”郁风灵指着江成纪,声嘶力竭,“给我滚!!” 江成纪脸色苍白,眼中尽是不理解,但他仍然在竭力解释:“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事情还有还转……” 江离合在听见和亲时便预感不对,但他不想接受:“怎么了?” 他走上前擦了擦郁风灵的泪水:“怎么了娘?有事我们好好说。” 郁风灵捂着嘴唇不说话,但怀中颤抖的身体却告知了他真相。 江离合:“……” 江成纪压下心中的痛意,缓步走上前,轻声道:“我去截信……现在就去……我们……” “怎么了!?”展习阑匆匆忙忙赶到,打断了江成纪的话,“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弄成这样了?” 江成纪:“……” 江离合耐心地擦拭着郁风灵不断落下的泪水,抬头问:“阿愁呢?” 展习阑往江成纪身上贴了一张符,答道:“被竹盈淇强行拉下去了。” 说完便看见江离合凝重的表情,他不免皱起眉,问:“说,怎么了?” 江离合叹了口气,看着江成纪,眼中满是不解:“和亲……是跟谁?” 江成纪:“……” “和亲?”展习阑疑惑了一会儿,“什么和亲?” “跟元氏……”江成纪声音沙哑,脸上一片灰败,“对不起……对不起……”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轻声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本没想同意的……我……” 院内一片安静,只剩江成纪不断道歉的声音,屋内传来一声脆响,江离合愣愣转过头——那副好好挂在墙上的画,不知为何,突然就掉了下来。 掉在一片废了的东西里,就像垃圾。 第45章 元伤 和亲一事目前只有诸位先生知道,郁风灵反应太大,现在江成纪已经被赶下山跟江离合凑一块睡去了,至于要去和亲的人…… 江离愁在一天内画了至少五十张符,江离合拢着袖子看了很久,大致看出她是画的咒人的符。 江离合:“……停一下?” 江离愁头也不抬:“哦,知道了……哥你帮我把旁边的些烧了。” 江离合静静看了会儿江离愁,才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去碰那些符纸:“烧了它们干什么?” 江离愁“哈”了一声,说:“咒死那个说要和亲的人啊,他算什么东西?魔界是没镜子还是怎么着?和亲?哈。” 江离合:“……” 江离合沉默着把符纸拿到院子里全部烧了干净,随后就没有再进屋去看着江离愁了。 江离愁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和亲对她的打击不大,倒是让她一度对魔族人产生了很大的意见。 这几天江离合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江离愁说了魔族的坏话,说他们脑袋应该长在下面,把自己的尿喝了,不然为什么不能撒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之类的话。 江离合每回都是沉默着听,然后看着江离愁气呼呼地画符。 郁风灵有时候也来配江离愁,但是每回江离愁不是画符就是在画符的路上,看的郁风灵拳头硬的想把江成纪的脑袋砸开。 某天夜里,江离愁一个人跑到了江离合的院子里,手上还拿着一张符,当时江成纪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慢慢摇着想着对策,突然看见江离愁,顿时眼睛一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江离愁也没说话,只是抱臂看着江成纪,要不是江离合刚好端着水果出来,两人指不定要互看多久。 江离合:“你们在干什么?” 江离愁:“……” 江成纪:“……” 江离合看了一眼江离愁手中的符,江离愁见状便将拿着符手往身上藏了藏,眼睛不住往附近瞟。 江离合脸色一沉,问:“手里拿着什么?” 江成纪愣了一下,终于看清了江离愁脸上的表情,很心虚,好像在做什么亏心事。 江成纪心中一上一下的,很不安稳,他坐直了身体,声音柔了下来:“阿愁?怎么了?” 江离愁嘴角撇了撇,她抬头看了会儿天,月亮正高悬着,明月山如其名,之所以叫明月山,是因为离月亮很近,每回有月亮时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我刚才去看了一下李期姚,”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星子点缀在黑夜的幕布上,陪伴着那轮明月,“你猜怎么着。” 她没等两人回答,笑了一声:“死了。” 江成纪皱起眉,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然后,”江离愁看也不看两人,而是抬起手,看着那张符,“我就想着,既然死了……那也要看看是怎么死的吧?” 父子俩心中一沉,意识到江离愁要说的可能是件大事,统统不做声了。 “我一探,”她笑着“嘿”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十分嘲讽,“那里面居然没有魂魄,你说奇不奇怪?” 她眯着眼睛看向院子里的两人,轻声道:“所以……我就在想,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所以我就试着把她的生辰八字写在了‘探’符之后,”江离愁将符纸翻过,“然后,我看见了,秦黎尘,她叫秦黎尘……师姐。” 听着的两人皆愣,树林里突然吹起风来,落叶纷纷而下,遮盖了早已落下的枯叶。 许久,江离合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干什么的,他稳下心神,将手中的果盘放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他走上前将江离愁拉了进来,说:“先吃点东西。” 他一碰江离愁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是冷的,现在差不多入秋,山里一刮风便有些凉,但他却觉得江离愁并非是冷。 他叹了口气,手捂着江离愁的手,企图让她暖和起来:“这些事情会查的。” 江成纪闻言才终于从怔愣中反应过来,他忙点头:“我现在便吩咐下去。” 说着便往山下走去,江离愁呆呆看着江成纪远去的身影,手指轻轻动了动:“哥,你说……为什么别的门派多多少少都有魔种,而我们这里没有?” 江离合抿着唇没有回答,但两人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为什么没有魔种? 有没有可能……魔种,就是从明月山传出去的? 不,应该说,是由明月山的人传出去的。 江离合抬眼看了看低着头发呆的江离愁,正打算安慰她,她却突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哥!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在发现秦黎尘的洞穴里见过李期姚的弟子!?那应该就是她将秦黎尘放在那处的!她想让我们死!” 她面露惊恐:“那她座下应该就没有清白的弟子……或许我们应该杀了他们?他们应该也是魔种!” 说着,她好像想起来自己也是李期姚的弟子,立马松开了握住江离合的手:“我也是……那我是不是魔种?” 江离合将手轻轻搭在了江离愁的手腕上,一股热流顺着手腕涌入江离愁的体内,她怔怔地看着江离合,闭上眼睡了过去。 江离合将她接入怀中,和亲一事早已让江离愁时时刻刻处于戒备中,发现李期姚与秦黎尘有勾结后,她将自己绷得更紧,她害怕明月山有魔种。 害怕自己是魔种。 也害怕,明月山会就此灭亡。 他将江离愁放进了屋内的床上,心中不禁感概,好久了,距离仙魔大战,真的好久了。 他垂眸看着江离愁睡梦中仍然皱着的眉,起身离开了。 南米已经不怕结界那边的魔族了,一个时怀阴把他吓得够呛,他就不信还有比时怀阴更吓人的魔族。 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在今晚遇见了带着一身血拿着鞭子的魔族。 南米:“……” 那魔族是个女子,她无力地靠在结界那边喘气,手中死死拿着什么东西,她无力睁着眼,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南米心中害怕,可见她这伤,感觉也活不了多久了,不禁往结界那边挪了挪。 那魔族见他动了,眼中一亮,她抬起被鞭子有气无力地敲了敲结界,声音大了些:“江离愁……” 南米听见江离愁的名字,心里莫名其妙,但却大着胆子蹲在了结界边,问:“你是谁啊?” 那魔族咳出一口血,将血淋淋的手掌拍在了结界上,那赫然是一枚代表着明月山的白玉。 那枚白玉被魔族的血染的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南米费了好久的力气才看清,他皱着眉看着那枚玉,问:“你从哪来的这东西?” 那魔族没有回答,只是用拿着白玉的手用力拍了拍结界,声音轻到南米只能听见几个字:“他们……别……亲……” 说完便往地上一倒,彻底晕死了过去。 南米:“……” 他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他想着要不直接走人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第46章 情愫 冷。 彻骨的冷。 梦里的雪下了很久,血迹在雪地里醒目的就像梅花,倒在血迹尽头的人呼吸微弱,元伤跪在那人面前,手里拿着那人给的簪子。 她说,活下去。 她说,离开这里。 她还说,她很后悔,后悔呆在这里。 这个梦元伤也不知道梦见过多少次,她每回都只能跪在母亲面前,看着她无神的瞳孔望着天,眼中一片绝望,她看着她胸口微弱起伏,却哭不出一滴泪水。 膝盖被冻的没有知觉,浑身除了冷,还是冷。 她在雪地上缩成一团,在母亲流下的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好像要死了,身体怎么都暖和不起来,放在母亲身旁的手只能感受到一点点温度。 要死了。 都要死了。 “她怎么了?” 一道幽远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又一人说:“要死了,你看看能救吗?” 不要。 “这样吗?”那熟悉的声音有些犹豫,“救她干什么?” 另一道声音说:“她给你把结的契带回来了。” “是吗?”那声音带了些笑,听起来好像很开心,“难怪伤这么重。” 声音离的近了,好像就在耳边,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人温热的吐息,落下的发丝垂在她脸侧,很痒。 “你在做梦吗?” 我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我没有…… “否认吗?” “你在否认什么?” 一只手插入她落在雪地上的手,与手中的簪子紧贴着:“哇哦——这是你母亲吗?” “你要跟她一起走吗?不划算啊。” 那只手把她拉起,额头抵着她的:“元伤,雪融了。” 雪融,融化的水裹着她的身体,刚才抵着她额头的人融入水中,胸腔被水挤压,就在她要喘不过气时——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身上全是冷汗,捂着胸口用力喘息。 “哟,醒了。” 她随着声音转过头,看见只披着一件外衣,散着头发的江离愁。 “感觉怎么样?”一头上插着木簪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碗药,笑的很温柔,“喝了吧。” 元伤接过那碗药,鼻尖萦绕着苦涩的味道,她直接张口干了,看得一旁的江离愁目瞪口呆:“不是,你不苦吗?” 元伤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苦死了。 那女子送完药后便指了指门外:“走了。” 江离愁见状,忙走上前抓住那女子的手:“那朴医师……说好了不说出去的?” 朴白翻了个白眼:“那就少去我那里偷狐狸。” 江离愁一听,便知她是不会说出去了,她松开手看着朴白远去。 朴白走后,江离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晃着腿顶着元伤。 元伤低着头,犹豫道:“……狐狸?” “啊,”江离愁笑了,“还以为你不想跟我说话呢……狐狸嘛,朴白家有一只雪白的狐狸,超级好看的,下回我带过来给你看看?” “她不是说不让你去她那里偷狐狸吗?” 江离愁回答:“我答应了?” 元伤:“……” “挺厉害啊,”江离愁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元伤。 元伤微微侧着脸,可目光却落在江离愁的脸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是不是有星星,她好喜欢笑,虽然很多时候不是对她笑,但她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她微微抿着唇,心脏擂鼓般跳动着,好似在诉说着什么。 “你不好奇你是怎么过来的吗?” 江离愁靠近了元伤,自问自答道:“我哥用符咒给你弄过来的,厉害吧。” 元伤唇角牵起,说:“厉害。” “不过,”江离愁推了推元伤的肩膀,她没有发现元伤在笑,“我这里只有一张床,我俩只能挤着睡。” 元伤低头愣愣看着身下的床,又愣愣抬头看了一眼江离愁,江离愁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点头:“真的只有一张。” 元伤:“……” 于是两人就一起谁在了床上,江离愁这张床够大,两个女孩子睡绰绰有余,元伤感觉这床上还可以睡两个江离愁。 江离愁离她有点远,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有伤,怕睡觉压到她。 元伤侧过头看了一眼,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她侧过身,手轻轻放在了江离愁身旁,她注视着江离愁的侧颜,眼睛缓缓闭上,轻声道:“谢谢……” . 次日一早,江成纪就来了江离愁院内,元伤不止把和亲的契带了出来,还有江成纪发给元氏的所有信都偷了出来。 他乐呵呵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元伤,开心的不行。 现在和亲一事没了,郁风灵也同意让江成纪回去睡觉了,江离合拢着袖子在一旁心里暗自开心。 终于不用听老爹那个震天的呼噜声了。 快哉快哉。 因为元伤是魔族,将她安置在哪里江成纪特意开了集会商议,大厅里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说着,江离合靠着一旁的柱子,看着江离愁旁边那个空着的椅子。 李期姚可能背叛明月山的事情还没有确凿,但是知道的人都心知肚明,虽嘴上不说,可暗地查着的人多了去。 最后元伤的安置还是没有商讨出结果,原因有二,一是她是魔族,明月山将魔族放在门派内是何意?二是怕类似秦黎尘一事再次发生。 元伤表示理解,当即便说要下山去自寻出路,众人一听又纷纷说不行,虽说是魔族,但她好歹解决了明月山一件大事,明月山又岂能如此忘恩负义? 一时讨论不出什么,江离愁听的头痛,她跟对面的江离合对视一眼,便伸了一个懒腰,举着手道:“那便这样,我在她身上下个印记如何?” “你又如何保证你的印记她不能解?” 江离合拢着袖子道:“我也下。” “你们又如何保证她不能解你俩的印记?” “……” 江离合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那位挑刺的人,说话的竟是李期姚的大弟子陆吟,自从李期姚倒下后,她便有隐隐约约要接下李期姚位置的意思,如今在大厅上顶撞江离合跟江离愁,很难让人不误会她的居心。 江离愁冷笑一声,说:“师姐别急啊,师尊还没下呢。” 陆吟脸色一黑,当即拍桌而起:“我只是就事论事!何来此言!?” 江离愁摇了摇头:“嗯……那便是看不起我跟我哥了?” 陆吟:“你……” 江成纪轻咳一声:“好了,就按他们说的来。” 陆吟咬着牙退了下去,江离愁撇过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之后两人在元伤身上下了印,元伤便安稳地在明月山待了下去,但江离合却觉得不对劲。 太安静了。 第47章 傀儡丝 江离合在次日去了朴白那里,他才刚看见朴白的药园,一只白毛狐狸便从一旁的树上跳了下来。 它优雅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上挑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一人一狐都不做声,那狐狸似乎觉得没意思,雪白的尾巴在地上摆了摆,转身便走了。 这狐狸对谁都爱搭不理,一身白毛总是处理地很干净,刚才在地上摆过的狐尾也没有沾到一点灰尘。 江离合不止一次问过朴白这只狐狸的来源,朴白只说不知,她从不管白狐的毛,因为她的毛就没脏过。 朴白也不怀疑,只说自己捡了个宝。 江离合拢着袖子跟白狐绕过药园进了朴白院子里,院里晒着药材,只留出一条侧着身子才能过的路。 江离合面无表情地看着白狐优雅地在地上走着,那点路它倒是可以直直走进去,江离合却不想走。 他抬手摇了摇院门口挂着的铃铛,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内响起,窗边冒出一颗乱糟糟的头发,朴白皱着眉,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她奇妙地看着江离合,问:“你来干什么?” 江离合抬了抬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浅淡的嘴唇一张一合:“看病。” 朴白扔下那本书,上下打量着江离合:“我看你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江离合:“……内伤。” “哦?”这样一说倒是引起了朴白的好奇,她抬手一挥,晒了满院子的药材便被她移到其他地方去了:“进来看看。” 江离合拢着袖子往里走,期间还遇见了放一条尾巴堵门的白狐,他挑着眉,用脚被那个毛茸茸的尾巴拨开,挺直身板走了进去。 白狐在原地愣了片刻,睁大着眼睛看着坐在屋内准备给朴白看病的江离合,气得直接往地上一趴。 朴白梳好头发出来逗了会儿白狐,见它没反应,便转头看向江离合:“你怎么它了?” 江离合:“没怎么它。” 朴白翻了个白眼,她的头发斜斜地梳在一侧,坠落的发丝搭在肩膀上,看起来像是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她叉着腰坐在了江离合对面,不客气地问:“说说。” 江离合垂下眼睫,说:“有人往我经脉中放了与我灵根相反的东西。” 他没说那人是谁也没说那东西是什么,但朴白还是反应过来:“水灵根放的?” 江离合没有回答。 朴白继续猜:“你妹?” 江离合:“……” “那也不可能,”朴白往后靠在椅背上,“放了多少?” “一丝。” “一丝?”朴白深深皱起眉,手指绕着发丝奇道,“这就该我好奇了,那人是谁?” 江离合歪了歪头,没有回答。 朴白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现在才来……是修为凝滞不前了?” 江离合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感觉……要出事。” 朴白撇了撇嘴,手指轻轻搭在江离合的手腕上,许久之后,她才皱着眉拿过一旁的纸跟笔:“你去找江离愁,让她试试能不能给你把那丝灵力引出来。” “要是不行呢?” “不行……”朴白拿着笔的手一顿,片刻后才抬眼看着江离合,“不行的话,就只能去魔界找一个叫虚寒兰的药草,这东西……找不找得到还是回事……” 江离合垂眸看着朴白,再次问:“要是我杀了那个人呢?” 朴白彻底卡住了,她皱着眉又松开眉,终于放下笔撑着下巴问:“那人是谁?” 江离合再次摇头:“你常年不下山,说了你也不知道。” “哈,”朴白气笑了,“好歹我也是活了一百年的人,看不起谁呢?” 江离合笑了笑,扯过朴白没写完的纸看了一眼,记住那个药草的样子后便将纸放下走了。 朴白静静看着远去的身影,喃喃道:“要是能杀了,那边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江离合最后没有去找江离愁,秦黎尘的灵力比江离愁纯粹很多,他怕秦黎尘的灵力也会伤到江离愁。 现在他只能取两个方法,一是杀了秦黎尘,二是去魔族找虚寒兰。 他独自睡在床上,两只手平放在腹前,江成纪走后他这里便安静很多,夜间只有虫鸣声。 魔界…… 他以前倒是去过几次,不过每回都是走到边境,并未往里走过,或许黑市里会有人有这草? 或者……让时怀阴帮他? 江离合侧过身子,把这个想法埋了,这是不可能的,时怀阴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帮他找东西。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思绪也沉入深海,他沉沉地闭上眼,浑然不知有人站在窗边。 . 竹盈淇很会隐匿自己的气息,江离合侧过身子后他收回手中散发着迷沉香的香囊。 他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的江离合,话言叶传来秦黎尘令人厌烦的声音:“睡了?” 竹盈淇皱了皱眉,手中拿着一面镜子:“闭嘴。” 秦黎尘愉快地笑了笑:“慌什么?他醒不来的,那香最多能让他睡七日。” 七日,只要江离合不在,江成纪又被控制,其余先生长老们也不足挂齿,至于江离愁…… “那个小姑娘,我要她的灵根。” 竹盈淇在江离合院子摆下阵法,四角的镜子闪了一下,隐匿在土地中:“知道了。” “这么冷淡?”秦黎尘说,“你怕词悔意回不来吗?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明月山结界破。” 竹盈淇没有回答,他背着手走下山,手中的镜子映照着月光,像一只明亮的眼。 他抬手捏碎了话言叶,任由碎片掉落在地,青绿色的瓷片化为烟雾,飘散在风中。 . 次日,江成纪再次召开集会,他面色阴沉,眉心皱着,看起来十分不耐烦:“元氏发来信,说继续商议元夏一事。” 叶许寒瞥了江成纪一眼,脸色一沉,当即弯下身上行了一礼:“掌门,这事还须商议?” “当然,”江成纪靠在椅背上,一双眼晦暗不明,“元夏一事必须解决,我准备开放结界。” 众人哗然,章应楼给叶许寒使了个眼色,眼睛直往心不在焉的江离愁那边看,叶许寒额角青筋暴起,在话言叶里说:“你疯了!江成纪一看就是被控制了,你还让江离愁上去当靶子!?” 章应楼瞪大眼睛,骂道:“你才疯了!我是让你叫江离愁回神!” 叶许寒:“……” 呵。 他慢吞吞地移着步子,走到江离愁身后,正准备拍一拍她时,江离愁便抬起眼看着江成纪:“你是谁?” 叶许寒伸出的手一顿又收了回去,他轻咳一声,示意江离愁别激怒江成纪。 江离愁转过头看了叶许寒一眼,轻声道:“我哥呢?” 叶许寒奇怪地看了江离愁一眼,眼中明晃晃写着“我以为你知道呢”。 江离愁看的叶许寒一阵心烦,再次转头看向江成纪。 江成纪眼中含着怒火,笑了一下:“我是谁?我是你爹!” 江离愁“哈”的一声笑了,江成纪见状,心中怒火更甚,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几日不管你,你便反了天了是吧!我看你就应该去和亲!” 说完,大厅内一时竟无一人敢开口,江离愁听完江成纪的话后,又笑了一声:“我道是为什么你会同意和亲,原来是傀儡丝啊。” 第48章 词悔意 那场集会最终由江离愁被怒极的江成纪赶出去结束,但江离愁那句话却深深刻在了众人的心中。 傀儡丝。 这东西存在的前提是该有一个与被控制人一般无二的木雕之类的东西,这东西并不难做,难做的是每落下一笔中所包含的灵力,这是普通人不能承担的。 一下集会,叶许寒就跟着章应楼飞快走了出去,他俩竭力忽视了身后江成纪那仿若可以看穿骨头的眼神,可还是一阵后背发寒。 “南米!” 叶许寒叫住了在一旁不停跳来跳去的南米,急匆匆地问:“看见江离愁了没?” 南米动作一僵,转过身就与两人身后的江成纪对视上了,他浑身一抖,没顾得上回答叶许寒的问题,只说“我不知道”,往山上跑了。 “你急什么!……等会儿!” 章应楼扯出自己被叶许寒抓住的袖子,抬起下巴示意他跟着南米跑的地方:“你自己徒弟自己不清楚?” 叶许寒愣了愣,对哦,南米一急就很容易暴露自己真正想藏住的东西,就比如他刚才跑上去的那条山道。 如果没记错,那应该是去往江离合住处的地方。 叶许寒轻咳一声,又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走吧。” 章应楼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还要装逼的也就只有叶许寒了。 南米确实是跑的江离愁走的那条道,等他看见江离合院子时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正要转身,可耳边却控制不住地响起江离愁不耐烦的声音:“干什么?……别跟着我!……还有,别跟别人说你看见我去哪了!” 南米站的地方偏门口,当他听见江离愁说的话并看见她被赶出来后便打算跟着她问清楚,可她说完话后就跑了,他想追也没追上。 没办法,江离愁的轻功比他好,速度也比他快。 可是他看着江离愁离去的那条路,心中却冒出一个跟江离愁一模一样的疑问: 江离合去哪里了? 南米看着那熟悉的院子,最终还是抬起步子走了进去,江离合的院子不像他们一样爱种些花花草草,他喜欢放任那些植物自由生长,只有好看的才会留下。 这也侧面表现了他只会留下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也包括人。 南米呆呆看着江离愁把江离合屋子翻的一团乱,最后差点把这一片地方冻了起来。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问:“那个,你哥呢?” 他跟江离愁不熟,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谓江离愁,是叫师妹,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叫阿愁? 江离愁眼眶发红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问:“我怎么知道,你去找啊。” 南米听了便也往屋内走,江离合的屋子一目了然,除了客室是展习阑住的,其他地方都很简单,就是因为这份简单,两人心中都涌起烦躁与不安。 一目了然的地方,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就连什么法术跟东西也没有。 江离愁甚至把客室也找了,里面倒是很乱,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就是没有江离合。 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回到了院子里,江离愁坐在了江成纪在这时经常躺着的藤椅上,然后无力地仰躺在了弯曲的椅背上。 “嘎吱……嘎吱……” 藤椅前后晃动着,江离愁闭上眼没管了。 随后而来的叶许寒跟章应楼见见状,便知道江离合这是失踪了。 他俩对视一眼,不死心地又去翻了一遍,最后又心死地走了出来。 “嘎吱……嘎吱……” 藤椅摇着摇着开始原地转动,像是成精了一样,也像是他们陷入闭环的思绪。 “你怎么知道你爹被人下了傀儡丝?”许久之后,章应楼坐在屋门前的门槛上问。 江离愁:“……” 她闭着眼,眉心仍然皱着,似在睡觉,可三人都知道她没睡。 “江离愁,”章应楼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情况,懂符篆的只有你了!” 谁都知道江离愁是词悔意唯一的弟子,谁都知道江离愁这有一本词悔意亲笔的符篆书,只有她,也只有她了。 江离愁缓缓睁开眼睛,阳光直照,她眯着眼抬手遮了遮眼睛,懒洋洋地回答:“傀儡符要主符跟次符,我没在我爹身上发现,现在他这样子明显是被控制了,可我们一直没发现,那就只有傀儡丝。” 她脚尖轻点着地,旋转的藤椅停了下来:“傀儡丝的做法很难,其中有一项是你们不知道的。” “那就是刻木雕那种东西的时候,笔画间不止蕴含灵力,每一步都与符篆有关。” 江离愁直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好像刚才急匆匆找江离合的不是她一样:“词悔意回来了。” 她淡淡宣布了这个消息,好似这个消息不值一提。 可两位先生的反应却大的让南米觉得奇怪:“什么回来了!??” 南米看了看两位先生又看了看满脸漠然的江离愁。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江离愁掏了掏被两人吼的有点痛的耳朵,不耐烦地看了两人一眼:“那我肯定是看见了啊。” “你看见了!?”两人异口同声道,“你在哪看见的?” 江离愁:“……” 江离愁面无表情看着两人,南米竟奇迹般在她脸上看见了江离合的影子,他没过脑子当即一巴掌排在了头上。 “哎!兄弟妹,你刚才好像你哥!” 叶许寒绝望闭眼:“……” 章应楼翻了个白眼:“……” 江离愁面无表情回答:“哦,因为我是他妹。” 说完又倒头往藤椅上躺,叶许寒见状又给她扯了起来,他暂时没计较江离愁知道词悔意回来了却没上报的事情,说:“那我问你,你现在怎么办?” 江离愁浑身跟没骨头似的往后倒:“什么怎么办啊……弄死我呗……” 叶许寒怒吼:“你哥不在,你就不能担点责任吗!?” 江离愁:“啊……我今天才顶撞我爹,他现在对我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哦对了,他对陌生人是怎么样的?” 她才刚说完,一位弟子便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师……师姐……掌门说,让你去水牢呆着……” 其实江成纪不止说了这点,他还说:“几日不管教便失了礼数!我就说不该让她学那些东西,就应该早早嫁人。” 小弟子肯定是不敢说这些话的,他怕被打死。 江离愁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哦……是这样啊……” 她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十分不爽看着天空,说:“去查竹盈淇跟李期姚或者秦黎尘是不是有勾结,或者说他跟魔族有没有勾结。” 说完便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她偏头看了一眼那抖的跟个筛子的小弟子,笑了笑:“要是有人说没权限,那便说是我哥要查的。” 第49章 纸人 江离愁被带走后,章应楼说去找郁风灵,叶许寒去找关于竹盈淇叛逃的事情,至于南米…… 南米下山去找江离合了,他觉得江离合不在明月山就是在山下,人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没了。 之后的各种集会上,无人再刚敢跟江成纪犟嘴,叶许寒暂时什么都没查到,但是章应楼却告诉他一个消息: 郁风灵不见了。 叶许寒:“……”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跟江离合那种一样?”叶许寒感觉自己脑袋上都没剩多少头发了,现在一听见这个消息更加愁了。 章应楼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疲惫,他把整座明月山都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郁风灵的痕迹:“这个……我说不清,反正是不见了。” 现在好了,能管到江成纪的人不见了,能劝动江成纪的也不见了,跟江成纪犟嘴的被关了起来。 叶许寒太阳穴疼的突突直跳,他皱着眉按着两边,沉声道:“想个办法,把弟子派遣下山。” 章应楼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别说他们想,弟子们自己现在也想躲一躲。 因为江成纪要开结界,结界那边是什么?那可是魔族! 还有些弟子尝试着将这个消息传给其他门派,想让那些人来阻止一下江成纪,可无一例外的,这些消息都石沉大海。 现在连消息都传不出去,人又怎么可能往外跑? 这么一想,叶许寒突然就想起说要下山的南米。 如果真的不能下山,那南米现在在哪? 是安全下山了,还是……早已遭遇不测? 叶许寒这时才感觉到一丝无力,是天要亡明月山吗?为何好好的会变成这样? “哗啦啦——” 旁边一棵树突然抽搐似的抖动着,叶许寒惊恐地看着那棵树,浑身发寒。 是闹鬼还是怎么着? 或者说……符篆? 叶许寒浑身抖了抖,他壮着胆子站了起来靠近那棵树,树叶随着摇晃的力度一片片下落,而树上却什么都没有。 叶许寒看着从树叶缝隙间落下的光点,陷入沉思。 明月山终于开始闹鬼了吗? “蠢货。” 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叶许寒懵了片刻,还未反应过来,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抬头,我在上面。” 叶许寒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他抬手用力往树上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那棵抽搐的树轰然倒地。 他一挥手,满树的树叶便哗啦啦吹向了一边,那树上的东西也无处藏匿。 他看见那说他“蠢货”的东西是什么后,脸色立马黑了,那竟然是一个纸人! 就一个纸人! 他心中怒火沸腾,心说一个纸人就敢骂他?想当年骂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叶许寒冷冷抬手,地上倒塌的树木扭曲着包裹着那片纸人,只需一用力,便可将它绞杀。 “你搞什么?你是没被人骂过吗!!” 叶许寒冷笑一声,不管那被裹住的东西,双手合并,缓缓下压—— “停!叶许寒!我是来说事的!” 叶许寒不理,手下动作也不停,那纸人慌忙道:“别查竹盈淇了!他就是判敌了!跟你们说查竹盈淇的不是江离愁!!” “轰——” 被树木紧紧包裹的纸人用力闭上眼睛,都准备好迎接自己的纸片身体粉身碎骨了,那缠住他的树木却全部分散开来。 叶许寒背着他,手中绿光亮起,许久之后,一根不知何处来的藤蔓才抬起尖尖点了点他的肩膀,叶许寒微微侧过头,而后叹了口气。 纸片人呆呆坐起,见叶许寒顶着一副“这个世界没救了”的表情,便说:“别担心,她会符篆,被困不了多久。” 叶许寒冷冷看了他片刻,问:“你是谁?” 纸片人:“她只是被控制了,他们想让她待在水牢里,不影响他们的计划。” 叶许寒:“你是谁?” 纸片人:“江离合也没事,不过江成纪可能……” 叶许寒:“……你,是,谁?” 纸片人挺直了腰板,叉着腰说:“不过郁风灵好好的啦!” 叶许寒:“……” 叶许寒沉默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装聋。 他气笑了,食指轻轻一勾,一片树叶便载着那纸人飞到了他面前。 纸片人以为他要做什么对纸片人不好的事情,连忙包着脑袋保护着自己,叶许寒看着他这自卫的姿势,唇角一勾:“白朴?你什么时候会这种东西?” 纸片人身体一僵,随后舒展开来,往树叶上一躺装死去了。 叶许寒冷笑一声,难怪章应楼找不到郁风灵,原来是在白朴那里。 章应楼讨厌白朴那里的狐狸,说这种东西最爱掉毛,弄得屋子里脏兮兮的。 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保持他的态度。 叶许寒叹了口气,转过身仔仔细细地看着这间住了几十年的屋子。 时间一晃而过,留下的痕迹有时候都找不到。 “我知道去哪了。” 他轻声喃喃,脸上一片惆怅,一双眼睛好似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要亡。” . 展习阑并不是不在明月山了,他最近一直都待在江离合的屋子里,江离合一回来就往自己屋子跑,他也安静,久而久之,两人都忘记了对方的存在。 一天夜里,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像自己睡不着觉时放的迷沉香,香味很浓,好像就在屋子里。 展习阑摇了摇扇子,奇道江离合这个小古板,不是最不喜欢这些东西?屋内连个香薰都没有。 他懒懒起身伸了个懒腰,摇着扇子正打算去江离合那里逗一逗他,却听见两道未掩饰的声音。 一道是江离合的师尊竹盈淇,另一道…… 他皱起眉,骨头又开始发凉,是那位打伤他的老女人,好像叫秦黎尘? 他躲了起来,也听完了两人的话,在意识到竹盈淇与秦黎尘勾结要明月山完蛋时,后背突然一凉。 竹盈淇可是在明月山的,他肯定也是知道他住在江离合这里的,可是现在却算计了江离合没有算计他,还让他把两人的勾结话全部听了进去。 这是要杀他灭口了? 还是……故意而为? 第50章 询问 在竹盈淇走后,展习阑在屋内躲了很久,直到确定竹盈淇是真的走了后才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要不是他经常用迷沉香而对它产生了抗性,这屋子里现在就没人醒着了。 或许竹盈淇觉得迷沉香也能迷晕他吧。 他轻轻推开门,对着一片漆黑的走廊愣了愣,为什么会这么黑? 江离合这屋子建的地形很好,只要有月亮就不会这么黑,他没看错的话,刚才外面还是亮着的,现在怎么就黑了? 展习阑脸色一沉,手掌一翻,一团不大不小的火焰便在他的手中燃起,可四周的黑暗浓稠的好似墨汁,抹不开。 他加强了灵力才能勉勉强强照亮自己身旁一寸,展习阑叹了口气,要不是跟秦黎尘打了一架被她重伤,他早就点亮这片地方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照着自己的记忆往江离合休息的屋子走,现在他十分庆幸,江离合屋子不乱,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地上,不然他会摔死。 “江离合?” 走至江离合屋门口,他犹豫着叫了一声,然后凝神听了片刻,确定没有回应后才把门推开。 谢天谢地。 展习阑看见床上一道暖色的微光后便松了口气,可能是江离合自身灵力过于强大,反正自从他主进来后江离合就会发光,为此他还跟江离合确认过一遍是不是异常。 江离合拢着袖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没事。” 他将手中的火焰熄了,伸了一个懒腰走到江离合身旁,江离合是侧着身子睡的,手轻轻放在身前,漂亮的眉眼柔软的像一朵小白花。 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倒是很人蓄无害了。 “喂?”展习阑用扇子推了推床上的人,打趣道,“啧……就这么被人暗算了?” 他“唰”的一下打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眯着眼睛思索迷沉香怎么解时,江离愁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喂?” 展习阑浑身抖了抖,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往扇子底下缩了缩,江离愁好似可以看见他的动作,气道:“展习阑?你也晕了?” 展习阑:“……没有。” “哦,那就好。” 展习阑坐在床沿,往江离合旁边凑了凑:“你在哪?” 江离愁:“?” “我看这四周……”他犹豫着看了看身后,说,“也没你啊。” 江离愁:“……” “你要不看看,你袖子里有没有一张符呢?” 展习阑闻言立马在自己的袖子里摸索,直到看见那张闪了一下的符后,才放松下来:“看见了。” “你们在哪?我哥呢?” 江离愁声音听起来有些急,难道是外面出什么事了? “你哥……”他低下头再次戳了戳江离合的身体,很好,没反应,“啊,睡死了。” 江离愁:“……” “不过我会负责弄醒他的。” 展习阑往袖子里摸出一堆瓶瓶罐罐,找了片刻后,继续道:“啊,不知道药是哪一个了。” 江离愁:“……” “没关系,一个个试过去。” 江离愁:“……” 江离愁没有再说话了,应该是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展习阑觉得现在的情况并非很糟,至少江离愁的声音除了刚开始听起来很急,之后好像就不急了。 他拿起一个绿色的瓶子,倒出一粒药直接塞进了江离合嘴里,比起江离合睡死在这,最难处理的还是竹盈淇被江离合迷晕了,还跟秦黎尘勾搭上了。 “好像忘记说了……” 他手摸到袖子里准备把那张符揪出来告诉江离愁,却没摸到任何东西。 是隐形了? 他皱起眉,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伴随着这种感觉的,还有身后的凉意。 展习阑:“……” 也没人告诉他江离合这屋子闹鬼啊。 他僵在原地没动,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寒气顺着那只手透入骨头,他不悦地皱起眉。 麻烦了。 “在干什么?”身后那人凑近了,呼出一口冰冷的寒气。 展习阑:“……” 他脸色沉了下来,唇角不悦地往下撇:“你恶不恶心。” 身后那人:“?” 还未及他反应,展习阑周身突然涌起一股热流,那人踉跄着后退,那只冰冷的手已经被融成了水。 周围突然亮堂起来,也照亮了那人朝着展习阑吐气的人。 是个冰人。 难怪说那么冷。 展习阑看着那冰人的眼神好似看着一个死人,他身周燃起冰蓝色的火焰,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着无尽杀意的眼:“怎么不叫你主人过来?是打不过吗?” “那真抱歉啊,”他收起扇子,露出弯着的唇角,“她再也见不到你了。” . 时怀阴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江离合了,南米也只是先前怕着他,现在早已不怕了。 不过…… 南米也有好几天没来了。 这几天也没看见其他人在守结界。 他微微皱起眉,抬起手轻轻按在了结界上,在那层水波一样的纹路往外扩散时,一个拿着灯笼的人出现在不远处。 两人隔着结界对望,时怀阴犹豫着后退一步,这个人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那人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来,时怀阴皱着眉,没有再后退,因为他没有感觉到杀气。 “魔族小儿,让你们二小姐来说话。” 是找时筱台的? 时怀阴抱臂看着他,手指轻轻点在脸上,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找我们二小姐做什么?” 那人侧身身子,斜着眼睛高傲地看着他,脸上一片纠结:“……有事。” 时怀阴见这人抱着谈判的想法却端着一副样子,顿时不爽了:“哦,跟我说吧。” 那人闻言,终于整个人正着过来认真看他了,时怀阴也不躲避,甚至放下手让这人大大方方的看。 “你是时怀阴?” 时怀阴:“?” “嚯,”那人放下手中的灯笼,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长这么大了?” 时怀阴:“……” “这身高……啧啧,比阿合矮啊。” “……” “长得挺俊,像你姑姑。” “……” 不是这人是谁啊?? 时怀阴满脸抽搐,看起来已经受不了了,像时筱台??别人说的最多的难道不是像时已黎吗!?时怀阴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在那人喋喋不休的话中,无奈笑着抬手扶起了额头:“得,不帮,你走。” 那人温和地笑了笑,他抬起灯笼轻轻晃了晃:“小朋友,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时怀阴周身便被火焰环住,他深深皱起眉,开始认真审视起这个提灯笼的人。 会火……而且,这灵力…… “江离合让你来的?” 属于江离合。 提灯人唇角勾起,脸上却没有笑意:“与你无关。” 说着,手指便轻轻按在了结界上,在水波荡漾开时,时怀阴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层结界变浅了。 这也让时怀阴意识到,这人要过来了。 还是用打来结界的方式。 “你要干什么?”时怀阴看着那人掌下的结界开始变得透明,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打开结界就不怕出事?”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认得出江离合的灵力,却不知道他能开一部分结界吗?” 他将灯笼柄插在后腰带,微微弯下腰,说:“你被他杀了几次?” “叶,许,寒!” 一阵凉风猛的裹住了时怀阴,他微微一愣,脸颊发丝翻飞,侧过脸看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的时筱台。 时筱台手里还拿着酒,或许是跑的太急,鞋子也没穿,她恶狠狠地看着叶许寒,怒极发笑:“好啊,你要背叛明月山了?” 叶许寒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最后愁着脸低下头,说:“筱台,明月山这次……算是在劫难逃了。” 时筱台抿了抿唇,将鬓边的一缕发挽至而后,她喜欢戴一支耳环,至于是哪个耳朵还是看心情的:“所以呢?” 叶许寒看着她右耳上晃晃悠悠的耳饰,红宝石被时怀阴身上的火光映的温和:“帮帮我。” 时筱台闻言便笑了,她指了指时怀阴身上的东西道:“这就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 叶许寒敲了敲后腰的灯笼,那环着时怀阴的火焰便被收回了灯笼内。 时筱台侧过身子看了看时怀阴,确定他没受伤后,才转过头看向叶许寒:“贵门派那么多青年才俊,会担忧魔种?” 叶许寒闻言便知时筱台是要他给出原因,他无奈笑道:“江成纪被控制了。” 时筱台挑起一边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叶许寒。 时怀阴却皱起了眉,问:“江离合呢?” 时筱台也笑着附和:“是啊,听说贵门派的江离合很强,会管不了这些?” “他失踪了。” 时怀阴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失踪?” “江离愁被关了起来,郁风灵也不见了,”叶许寒面露无奈,“筱台,这些弟子是无辜的。” 时筱台脸色冷了下来:“怀阴,回去。” 时怀阴摇了摇头,说:“姑姑,我要知道他在哪。” 时筱台糟心地看了时怀阴一眼,然后转过身子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时怀阴转过头,连忙问:“江离合怎么失踪了?” 叶许寒:“……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时怀阴:“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叶许寒:“……商议元伤留去的大厅集会。” 时怀阴再次追问:“江离愁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叶许寒面目抽搐:“……同样时间。” 时怀阴面露不满:“元伤那次集会是多久。” 叶许寒麻木道:“大约半个月前吧。” “什么叫大约?”时怀阴不满地叉起腰,咄咄逼人道,“而且你们全都是半个月前见他?同一个门派,怎么可能隔这么久才见面?” 叶许寒:“……” 叶许寒麻木转移视线,看着时筱台耸动的肩膀,抬起手阻止了时怀阴的问话:“停停停,麻烦我问一下,时公子,你跟江离合什么关系?” 时筱台肩膀抖的更加剧烈了。 时怀阴被问的愣了一下,他眼睛瞥着旁边的树,支支吾吾道:“朋友吧……是朋友……” “朋友?”叶许寒感觉很荒谬,“据我所知,我们这位很强的江离合,杀过你吧?” 时怀阴轻咳一声:“意外……吧……” “意外?”叶许寒瞪大了眼睛,他还没听说过,江离合意外杀魔的,“你在小看谁?”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筱台终于忍受不住地笑了出声,她笑弯了腰,一手撑着一旁的树,一手摆了摆:“抱歉,实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怀阴脸色青红交叉,看起来像一盘辣椒炒青椒,好不难看。 他连忙背过身,看了一眼山下,匆匆道:“我问完了,我要去找时影了。” 说完便飞快下了山,时筱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背对着叶许寒道:“我知道你想要我同意你们的弟子往这边逃命。” 她微微侧过脸,说:“你就不怕明月山陷入污名中?” 叶许寒:“那也是要有命在的前提下。” 没有命,哪来的污名不污名? . 一道黑影在树林间跳跃,她的脚轻轻点在了一根细枝上,那细枝轻轻颤了颤,最终恢复平静。 “怎么样?”腰间的话言叶传来元伤担忧的声音,“出去了吗?” 江离愁轻轻落在地上,落下的衣袍扇动了树叶,掀起灰尘:“没有。” 她已经在明月山周边跑了三天了,被关进水牢的纸人迟早会被发现,她必须趁着这点时间跑出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明月山好似被黑布罩住了,跑至周边甚至都看不见外面的东西,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黑。 “还是先前那样子吗?”元伤一直都在江离合院子附近,期间还进去看了很多次,还是没有看见江离合的踪影,“你哥的院子还是跟之前一样。” 江离愁叹了口气:“我联系不上展习阑了。” 元伤抿了抿唇:“要不要试着打出去?” “会被关起来的。” “那该怎么办?”元伤低头看着院子里被踩的乱糟糟的草,“不能就这样。” 江离愁:“我知道,但是……” 远处一点东西反射着月光,江离愁眯眼看了片刻,隐隐约约在那亮光旁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好像词悔意的人。 词悔意! 她瞪大了眼睛,立马抬脚往那亮光的地方赶去,她身轻如燕,点在树枝上的脚尖没有引起一点波动,可赶至那处时,周围的痕迹都在告诉她这里没有人。 她喘着气,蹲下身拿起那面镜子。 没人的话……这东西又是哪来的? 第51章 残骸 一夜无眠。 郁风灵刚到朴白这里的时候一直闹着说要去看江离合跟江离愁,最后朴白迫不得已把她打晕了。 朴白抱着白狐,手轻轻捏着白狐的软耳:“她睡了三天了。” 白狐蹭了蹭朴白的手。 “她是不是死了?” 白狐伸出舌头舔了舔朴白。 “可是她有呼吸。” 白狐眯起眼睛,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朴白,朴白也看着白狐湿漉漉的眼睛,问:“你是妖吗?” 这个时候的妖很少见了,大部分都在幻世谷里,这一届的妖王管理妥当,至少没有出现妖怪为祸人间的事情了。 白狐没有说话,只是看朴白。 “算了……”她将白狐抱在怀里,担忧地看着远处近乎透明的结界,“会好起来的。” ‘江离愁’被关了三日,在第三日的时候江成纪终于将她放了出来,但是前往水牢的弟子只看见了散在水中的纸糊。 江成纪知道后直接把水牢炸了,这几日他似乎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但知道江离愁早就跑了后,那薄薄的一层纸便被怒火烧穿了。 彼时江离愁还在树上研究那片镜子,在意识到纸人变成纸糊后,一个消息也传遍了明月山: 三日后,明月山将打开结界,与元氏商议。 众弟子敢怒不敢言,只寄希望于消失的兄妹俩跟郁风灵能在三日内回来。 第一日,叶许寒失踪,章应楼闭门不见人,校场上没有一位弟子,他们都在屋内心事重重地窝在床上。 第二日,一名弟子认为江成纪疯了,提出谋反,被即使赶来的悉衣阻止了。 悉衣就是那位管人很严厉的先生,他揪着那位闹着谋反的弟子,将他狠狠摔在了地上:“你在做什么?” 那位弟子捂着耳朵,他恶狠狠地看着悉衣,大胆说:“先生!掌门疯了!我们不能就这么下去!我们会死的!” 悉衣沉着脸看着那位弟子,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叫礼七。 礼七站了起来,指着近日来愈加透明的结界,面露担忧:“我们不应该阻止掌门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应该好好商议吗!?” 其余躲在屋内的弟子都打开了门,他们或站或坐,脸上的担忧,坚决,都在告诉悉衣。 明月山命不该此。 悉衣叹着气摇头:“孩子们,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是你们见过掌门动手吗?” 众弟子面面相觑,均摇了摇头,是的,他们没见过江成纪动手。 悉衣扶着手中的木棍,眼中一片黯然:“我见过,那不是我们能够匹敌的。” 记忆中,那是结界第一次崩塌,当时明月山与魔族打斗,死伤无数,血液源源不断都顺着明月山的阶梯流下,染红了衣袍,染红了眼。 各大门派派来支援的人尚在路上,可明月山众弟子已经撑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火焰从结界处燃起,形成了一面火墙,靠近的魔族被火焰舔上,瞬间化为灰烬,江成纪一力挡住魔族的进攻。 而明月山内,冰晶迅速冻住了地面,天上飘起了雪花,悉衣仍记得那只轻轻抬起的手,衣袖上的飘带随着风荡漾,那只手轻轻一勾,寒气便裹住了一整个明月山。 也与旁边的火墙隔离开来,“轰”的一声巨响,两股灵力被抽离,在天空融合,落在了火墙上,明月山内的魔族被冻成了冰雕,在灵力被抽离时便化为水汽蒸发。 一个崭新的结界重新挡住了那边的魔族,江成纪冷冷挥散空中的灰尘,火焰代替了那些灰尘,点燃了魔界的那一片山。 没人知道那位拥有水灵根的人是谁,因为看见的人都忘了,都被词悔意消除了记忆。 只有悉衣,他仍记得词悔意笑眯眯地朝他挥着手中的符纸,说:“掌门相信你,消不消除记忆还是看先生的。” 只有他,现在还记得,那只手的主人是谁:“不。” 他微微低头,说:“我永不会说。” 永不会说,那只手的主人,是明月山现如今被外界评为最没用的人——郁风灵。 “再等等吧,”悉衣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郁风灵身上的飘带就像柳枝,柔软却又不易摧毁,“会有办法的。” 悉衣走了,只留下一群仍然需要谋反的弟子们,天际有乌云渐渐飘来。 要下雨了。 江离愁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片沉重的云,突然就想起来小时候词悔意经常把自己的血滴在镜子上,随后就能在上面看见竹盈淇的身影。 这样不论时候随时都能看见竹盈淇的东西只有词悔意有,每次他都不怀好意地往上面滴血,血液被镜面吸收,他都会很兴奋地看着镜子,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江离愁咬破食指,在镜子上滴了一滴血,如她所料,血液被镜子吸收,渐渐显出了一个画面—— 那地方很黑,但是在那片黑暗中却有一道暖光,暖光被黑雾隔着,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紧接着,画面前移,暖光也近了些,随后便是展习阑嘟嘟囔囔的说着:“最后一粒了,你要是还不醒,我们就死在这里吧。” 画面变得清楚,床上躺着不知道被喂了多少药的江离合,在江离合的旁边,则是身上染血,头发凌乱的展习阑。 他喘着粗气,拿着药丸的手微微发抖:“总不能是我没带吧?肯定是这一个了……” 江离愁看着展习阑那只拿着药丸的手,那只手上被冰霜覆盖,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冻伤。 展习阑将药丸塞进了江离合的嘴里,然后蹲在了江离合的床榻旁,他惊魂不定地看着地面,眼中尽是恐惧。 江离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借着江离合身上的微光,她看清了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残骸,而那些残骸,无一例外都是一张脸。 一张……她只在展习阑屋内的墙上见过的脸。 她听展习阑说,那是他以前捡到的一只鸟化形的样子。 她也听展习阑说,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展习阑发着抖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中,他最好的朋友,是一只全身羽毛火红的鸟,化形那天,那只鸟轻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说:“看,我可以拥抱你了。” 然后便是雪白脸颊上的血迹,以及那一张一合的唇,声音很小,听不清,他微侧着头靠近了,那只鸟便笑了。 他干燥的嘴唇轻轻触了触他的唇角,说:“看……我可以吻你了……” 第52章 找人 困。 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窒息。 像深入海中,没有知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却可以感觉到身体正在一点点下降,被海水裹挟,压迫着胸膛。 眼皮沉重,渴望吸入空气,却只能吸入海水,江离合深深皱起眉,想要咳嗽,可一张嘴,海水便又顺着嘴往身体里灌。 扑通—— 有什么东西掉入海中,与他同沉沦。 他微微睁开眼,只看见一只手拨开水流,用力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上……往上…… “哗啦——” 江离合猛的睁开眼睛,他张大唇用力呼吸,额前滚落一滴汗珠,直直砸入他的眼中。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整个人还未从窒息中清醒过来,眼中还带着茫然与空白。 “醒了。” 身旁传来展习阑有些哑的声音,江离合眼睛动了动,看向自己身旁正埋在手臂里的人:“……你在干什么?” 展习阑吸了吸鼻子,嘲道:“我在干什么?你他妈被人暗算了知不知道!?” 他抬起头抓住江离合的衣领,江离合一动不动,任由他把自己揪起来:“你不是很厉害?你不是很强?这么强被区区迷沉香弄晕了??” 江离合面无表情。 “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要不是江离愁往我袖子里放了符……你……你……” 展习阑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江离合跟没力气似的往后倒,便重重把人放了下去。 江离合:“……” 展习阑站起来叉着腰原地发怒,江离合觉得他这样就像一只河豚,能扎死人。 但…… 那又咋了。 “我知道是我的错,”江离合两手放在腹前,看起来十分安详,可他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安详,“我不应该在知道你怕黑的情况下把你一个人抛弃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都是我……” 展习阑怒吼:“给老子闭嘴!!” 江离合再次被揪了起来,展习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他妈就没有怕的东西了是吧??你就没有了是吧!!?” 江离合语气淡淡:“哦,有,但我不怕黑。” “那怎么了!你有怕的!!” “但我不怕黑。” “有怕的就会有弱点!” “但我不怕黑。” “……” 展习阑沉默了。 江离合也被展习阑彻底摇醒了,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着一股凉意进入他的肺中:“秦黎尘来过?” 展习阑这么一听便摆出一副嘲讽的表情:“哟,睡不清醒了?” 江离合揉了揉眼睛,作势又要往下倒,展习阑又把他揪了起来疯狂摇晃:“不是秦黎尘!不是秦黎尘!是秦黎尘的冰雕!!你清醒点!!” 江离合:“……” 他其实已经很清醒了,不用这么用力地摇,想吐。 在摇晃的间隙中,江离合捂着胸口,轻声道:“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 展习阑揉着自己的手,垂着眼黯然道:“屋子还是那座屋子,至于你睡了多久……应该就几个时辰吧。” 说完,展习阑心中升起一股骄傲,他也觉得自己挺快的,除了间隙打打冰雕,也没花多少时间。 江离合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淡淡的:“可是阿愁说我睡了六天。” 展习阑:“?” 几天? 六天? 哈? 展习阑不信,展习阑质疑,江离合不理,只是淡淡抬起眼掀开被子下了床:“现在出去。” 展习阑抱臂不语,明摆着要江离合动手。 江离合也不在乎,他抬起手,燃起火焰,他的火焰比展习阑那点只能照亮点点的要大的多,几乎把一整个房间全部照亮了。 他手中捏出一个诀,火焰便脱离他的掌心,消融在空气,与之代替的,便是环绕着整个院子的热流。 那股热流与周边的黑暗碰撞,第一下,整个世界开始颤抖,桌上的毛笔倒下,墨水晃了出来;第二下,黑暗被撞出一条细细的裂缝,微光照在江离合的一只眼上,像一颗漂亮的玻璃珠;第三下——展习阑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离合轻轻一抬手,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天上漂浮着亮晶晶的东西,像细碎的光粉,闪着微弱的光,光芒一刹那笼罩着这个世界,两人闭上眼睛,待再次睁眼时,便是熟悉的鸟鸣和清凉的风。 江离合手掌一翻,热流被收起,地上的冰雕早已融化成水,只留下地面上深深的痕迹。 他看了一会儿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屋子,床上的被子掉落在地,那幅画现在是彻彻底底掉了下来。 江离合收回打量屋子的目光,径直走了出去。 江离愁看完了江离合出来的全程,立马从树上翻了下来,却一脑袋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江离愁忍住怒意,狠狠抬头看着那个东西,当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后,怒火又转为了无语:“你有病吗?往明月山跑什么?就这么不怕死是吧?” 是的。 那个东西,是时氏大公子时怀阴。 时怀阴冷着个脸,头发还乱着:“你哥呢?” 江离愁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说:“关你屁事。”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明月山的先生要跟我姑姑合作?” 江离愁指腹抵着镜子尖尖,轻轻地磨着:“知道,叶许寒是吗?” 时怀阴皱起眉:“你不想说什么??” 江离愁抱臂无语:“能说什么?现在明月山出不去,想保全弟子就只能往魔界跑。” 她歪着头,视线落在了时怀阴身后:“你过来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爹现在跟个疯狗一眼,小心你死这。” 时怀阴侧过脸,轻咳一声道:“找你哥。” 江离愁继续歪着头:“找我哥干什么?” 时怀阴耳尖开始发红:“……有事。” “什么事?” “就是……有事。” 江离愁转了转眼珠,要是江离合在这看见她这幅样子便会知道江离愁要使坏了,可惜时怀阴不是江离合:“哦,这样吗,那你知道我哥经常跟我说什么吗?” 时怀阴:“?” “他总是说,想要什么,睡……唔!” 江离愁瞪大了眼睛,嘴巴不再发出一点声音,时怀阴看着江离愁惊恐地看着自己身后,便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只见江离合刚放下手指,一头黑发还没来得及梳理,正垂在肩上,他脸颊有些红,嘴唇微微张开,看起来有些喘不过气,可说出的话却很平稳:“说什么?我来跟你说。” 第53章 离 江离愁悠悠看了一眼时怀阴,原地晃了会儿才与时怀阴擦肩而过,她碰了碰时怀阴的肩膀,眼睛微微一瞥,声音小的只有两人能听见:“时怀阴,别太明显。” 时怀阴身体一僵,江离愁见状挑了挑眉,脸上带着惯有的幸灾乐祸,时怀阴一看便知道自己被江离愁摆了一道,实际上这人根本不确定,只是试探。 时怀阴吐出一口气,望着天空安慰着自己,只是自己不了解江离愁而已,要是了解江离愁怎么可能摆他一道? 这样一想他心里也平衡很多,便收回望着天空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在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江离合身上。 江离合身上总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不管做什么都是淡淡的,显得毫不在意,有一种世间没有什么值得他关心留恋,生死也不过一刹那。 “说什么?”江离合眼里含着三分疑惑,七分不理解,“不管说什么,难道以后不能说吗?” 不知哪来的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好像在附和江离合的话。 时怀阴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江离合皱起眉,说:“明月山现在情况不好,回魔界去。” 时怀阴笑了笑,长睫垂落,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与开心。 失望你不知道我的心意,却也开心你不知道我的心意,至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江离合见时怀阴低着头发呆,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都说了明月山情况不好为什么还不走!? 他脸黑如锅底,时怀阴一抬头差点被江离合盯死。 时怀阴:“……我来找你。” “嗯,”江离合黑着脸点了点头,“找我,找到了,走。” 时怀阴无奈地看着江离合,自己本来也是偷偷摸摸跑出来的,再不回去…… “好了,我走总行了吧?” 说完,便转头看了看地方,拿起玉佩开了条通道要走。 “为什么找我?”江离合看着时怀阴的背影,鬼使神差地问。 时怀阴身体一僵,长腿跨过开出的通道,说:“这个……我回魔界了,什么时候你来魔界我告诉你啊。” 通道渐渐缩小,遮住了时怀阴的腿和头,最后他只能看着时怀阴的胸口,看着衣服精致的纹路,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留下他。 不可能。 他皱眉摇了摇头,怀疑是自己疯了,时怀阴不属于这里,在这里会被魔界还要危险。 “哥,我在结界边。” 脑海中,江离愁犹豫的声音响起:“但是……爹不对劲。” 早在江离合出来后江离愁便将外面的情况都说了,江离合虽很惊讶,但还是很快便接受了下来。 江离合收回心神,抬脚便往结界边赶去:“何出此言?” 江离愁再次瞥了一眼双眼无神,如同提线木偶般低着头的江成纪,边说边往江成纪后面走:“像是被控制了。” 江离愁早已说过江成纪被控制了,那么现在,这层控制或许不止控制身体了。 “我想办法叫醒他。” 江离愁匆匆说完,动作快了些,其余弟子纷纷给她让路,他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奇怪江离愁会在这里,只是面无表情看着那层结界,像是看着自己的仇人。 也确实是仇人了,毕竟那边站着的可是魔族。 江离愁速度很快,就在她要走到江成纪身后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比她快了一步。 是郁风灵。 她微微侧着头,眼尾还有些红,看起来刚哭过,江离愁愣了愣,还打算抓住郁风灵准备拍江成纪肩膀的手,一道灵力却不轻不重地拥住了她。 “阿愁,跟你哥走。” 听着郁风灵决绝的声音,江离愁摇着头,试图破开那道拥住她的灵力:“娘,你在说什么?去哪里?” 郁风灵神情忧伤,手中的亮起一道独属于水灵根的蓝光:“走哪里都行,阿愁,这个世界很大,你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 “这里,只需要我跟你爹一直守着就好了。” 江离愁瞪大了眼睛,看着郁风灵用力将那股灵力打入江成纪的身体中,江成纪浑身用力一抖,一双眼被一层冰蓝覆盖。 他缓缓回过头看见身后的郁风灵后,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风灵啊……” 感觉好久没见了。 你好像哭过了。 怎么了吗? 郁风灵面露苦涩,手指轻轻点在了江成纪的下颌:“成纪,这一切,不能毁了,对吗?” 江成纪重重闭上眼睛,轻声道:“是……” “那就借我的灵力吧,”郁风灵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甜美的,如同春日桃花般的笑容,“不能开门。” 话音刚落,江成纪浑身灵力被一股强悍的水灵力覆盖,悉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浑身血液翻涌,好似他再次看到郁风灵与江成纪携手抵御魔族的样子。 “掌门……” 众弟子呆呆看着面前不可思议的一切,不是说郁风灵是无修仙天赋的人吗!?不是说郁风灵是明月山最弱的人吗!? 现在这是什么!! 江离愁也震惊,不过一会儿就缓过来了,难怪自己天赋那么好,合着是娘给的。 不过这股强悍的灵力…… 江离愁退后几步,莫不是江成纪跟郁风灵灵力合一块了?? 她怀疑江成纪现在可以把魔界给炸翻。 江离合从一棵树上跃下,看着两人呆了呆,随即便反应过来:“早听说属性相反有可能会导致一些奇妙的事情,所以是这样吗?” 江成纪猛的拔出身旁的剑,狠狠插入地中,强悍的灵力涌入地下,甚至超越了结界往魔界轰去。 兄妹俩看着被轰的一片狼藉的,都抬起眼看着结界那边刚打开通道就被炸死的魔族,再次沉默了。 “这是干什么?”展习阑扶着腰,扇子被他插在了腰间,看着这阵仗呆了片刻,吼道,“伯伯!!你媳妇要被你吸干了!!你忘记你媳妇的病了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展习阑,江离合死亡凝视,江离愁微笑发问:“什么病?” 第54章 痛 什么病? 展习阑没有说话,他也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旁边这俩,最后只能问:“你们不知道?” 兄妹俩异口同声:“我们该知道?” 展习阑:“……” 众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身后传来叶许寒急匆匆的声音,“都离远点!” 众人退后几步,再次齐刷刷看着三人,叶许寒莫名其妙地看着其他人的表现,皱着眉不满道:“你们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叶许寒此话一出,身后便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通道,里面传来时筱台懒洋洋的声音:“你别磨叽了行吗?” 众人:“……” 江离合:“……?” 江离愁:“……哇。” 展习阑:“……” “叶先生这是……”许久过后,江离愁才抱着手臂,晃晃悠悠地说:“要叛逃?” 叶许寒:“……” 正当这边焦灼时,江成纪那边又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回头一看,只见郁风灵扶在江成纪肩上的手正往下滴着血,那些血迹掉落在地,渐渐形成一道纹路。 江离愁见状,心中暗道不好,走上前便打算分开两人,就在这时,一道不属于这里的气息缓缓蔓延开了,江离愁动作一顿,随后便被江离合拉了回来。 在江成纪与郁风灵的脚下,一道阵法渐渐变得清晰,阵法线条是血红色的,看起来十分不详。 随着郁风灵血液的砸落,那线条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深,就好像……这个阵法,是由郁风灵的血组成的。 叶许寒抬手立下一个结界,把所有人都罩到了自己身后,吼道:“走!”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大胆问:“去哪?” 江离合拢着袖子,眯着眼睛看着那血红的阵法,轻声道:“往通道走。” 他回过头,一双漆黑的眼被映的深红:“过去之后,诸位便自寻去处。” 祁七走上前,拔出自己的剑说:“师兄!我们不走!我们走了明月山怎么办?掌门跟夫人怎么办?!” 江离愁手指在空中不停划动,闻言划动速度更快了:“我们不是还在?” “可那是魔族!”祁七眼中含着泪水,一张脸憋的通红,“师兄师姐……门派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现在难道不是我们回报的时候吗?!” 叶许寒看着祁七,又看了看身后的通道,抬手拎起一个弟子的领子便往通道扔了过去。 一根红绳悄然绑住了弟子们的衣摆,就这样,叶许寒只拎了一个人的衣领,最后所有人都跟着被通道的引力拉着往里掉。 祁七是最后一个,他誓死不从,拉住通道边缘,手指用力到发白,大声喊着:“师兄!师兄!” 江离合看着祁七的脸,提起衣摆缓缓蹲了下去,祁七以为江离合是同意了自己留下,当即面露喜色,脸上笑容都已挂起,可没想到,江离合却敲了敲他的手 轻声道:“让你们付出,但不是让你们死。” 祁七抓住通道边缘的手一软,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重新站起拢着袖子的江离合,心脏剧烈跳动着,他看着缓缓闭合的通道,心中顿时升起无力感。 咚。 他重重摔在了地上,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眼睛很酸,直直看着头顶泛着金光的天花板。 好奢侈,他想。 不像明月山。 也不像家。 . 把人都送走后,叶许寒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江离合跟江离愁的肩膀,又用眼神示意着展习阑:“好了,你们也走。” 江离合没有回答,仍在看着面前的人,江离愁手下动作不停,冷笑一声道:“不走。” “不走?”叶许寒看着两人,指着那片结界,“你们知道那结界现在通哪里吗!?是魔界!” 展习阑咧嘴无奈笑了笑,一旁的江离合瞥了叶许寒一眼,拔出白月道:“知道。” “知道你们还上!?”叶许寒气得用手指用力点着江离合的肩膀,“这是会死的!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江离愁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她吐出一口气,再次尝试去碰郁风灵跟江成纪,叶许寒见状,怒吼道:“江离愁!” 江离愁动作顿了顿,但还是去碰两人,手指穿过那片不详的红色,轻轻搭在了郁风灵身上:“可是,家在这里。” 爹娘也在这里。 江离愁低下头,遮住眼中的哀伤和无奈:“您走吧,带着其他人,一起走。” 叶许寒:“……” 他的手缓缓落下,他喉间苦涩,眼圈不争气地红了:“那你们呢?” “要一起走啊,”江离愁抬眼笑着说,“要一起走的。” 叶许寒呼出一口气,缓着心中的痛意,他一步步后退,说:“等我……等我安置好他们我就过来帮你们……等我……” 三人看着叶许寒的身影消失,江离愁转过头继续破解阵法,江离合低着头看着江成纪的剑,道:“你说,这些灵力去哪了?” 展习阑垂眸思索片刻,摇着头道:“我以为你会更加关心你母亲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 展习阑:“你问我你母亲的病,我告诉不了你们多少,但是,他们灵力会到哪里……” “或许,在秦黎尘那里。” . 眼睛有些凉,有什么东西在眼睛上融化又顺着眼尾滴落,江成纪缓缓睁开眼,触目是一片雪白,他转过头,看着同样躺在地上的郁风灵。 不能说是地上,该说是雪地。 他快速起身将郁风灵拥入怀中,郁风灵的身体很凉,雪把她的衣服沾湿了,头发也被冻成一缕一缕的。 江成纪呼出一口凉气,他记得他被郁风灵唤醒了,两人都通好灵力准备将魔界炸个稀巴烂了。 他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觉将郁风灵搂的更紧了。 那这里,又是哪里? “在想什么?” 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缓缓走来,漫天白雪飞舞着,把那人的身形遮蔽了一大半,可江成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是秦黎尘。 秦黎尘缓缓走至江成纪前面,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江掌门,别来无恙。” 江成纪眼神发寒:“不知秦前辈是要如何?” “当然是,”秦黎尘的手缓缓放在了腰间,在那里,有一条通体冰蓝的鞭子,“杀了你们了。” 第55章 寻 那根冰蓝色的鞭子在空中飞舞中袭向江成纪,他只能抱着郁风灵狼狈躲避。 在躲避的过程中,江成纪发现鞭子打来时还会有一些冰刺伴随着,就算躲过了鞭子跟冰刺,属于这片雪地的寒气又会无孔不入地进入身体中扰乱他的灵力。 这导致他到现在都不能聚集灵力反抗,只能躲避。 体力消耗地很快,一味地躲下去对谁都没用好处,何况郁风灵现在还没有醒。 趁着秦黎尘停顿的间隙,他迅速凝起一道灵力化成的剑,随后立即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秦黎尘。 秦黎尘冷笑一声,站在原地并未躲避,她冷冷看着那把剑,红唇一张一合,像蛇吐出的信子,只要她张口,便能将他们吞入腹中。 血液溅出,剑刃毫不留情地划开皮肉,一寸寸推进,与此同时,在江成纪怀中的郁风灵缓缓睁开眼睛,她抬起手狠狠穿过了江成纪的胸膛。 面前的秦黎尘嘲讽般地勾起笑容,她的身体被雪模糊,只有声音还真真切切地在耳边响起:“听说,江夫人身上有一种病?身体里含着两股相克的灵力可不好啊。” 她歪了歪头,手指间一根晶莹的线闪过:“跟江夫人好好玩玩吧,江掌门。” . 江离愁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但周围却不知在何时覆盖上一层冰霜,展习阑搓了搓手臂,问:“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 江离合拢着袖子淡定道:“应该是秦黎尘要来了。” 展习阑皱起眉,他扶着额头发愁:“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拖住他,然后你……” 江离合摇了摇头:“我打不过她。” “能抗一下算一下。” 江离合再次摇头,展习阑皱着眉打量着江离合,奇道:“你怎么了?抗一下也做不到?” 江离合还是摇了摇头,展习阑烦躁地转过头,看着那边的三人说:“你总不能是真的想死。” 此话一出,俩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确实,少了一个人不好打,但是江离合却说自己打不过秦黎尘,这说明什么? 打不过,那自毁式打法呢? “江离合,你……” 展习阑手放在江离合的肩膀上,正打算探一探他的经脉,却见他抓住自己的手腕,眼中没有任何感情,他将展习阑轻轻往后一推。 一条通道刚好开在他身后,如果不是因为展习阑瞥见了身后叶许寒懵逼的表情,他会真的以为这俩人早就沟通好了。 “砰!” 展习阑压着叶许寒到达了魔界,看着一片金的天花板,他心中的怒火顿时烧了起来。 “妈的……” “妈的!” 他周身燃起火焰,眼睛狠狠看着那个天花板:“真他妈以为自己很厉害了是吧!?”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时怀阴站在门口,有些呆滞地看着展习阑。 怎么回事? 不是说要把人都带回来吗? 由金子做的天花板被展习阑烧成了金水,他看着独属于魔界的星空,当即一团火焰砸向了时怀阴:“送我回去!” 时怀阴侧身躲过,他微微抿着唇,压着火气问:“他们呢?” 火星溅到地毯上,毛茸茸的地毯瞬间便烧了起来:“送我回去!” 时怀阴不断躲避着,衣袖不免沾上了些许火星,被烧出一个又一个的洞:“你冷静一点行不行!?我会过去找他的……” 展习阑身周的火焰顿时涨大数倍:“找谁?找谁!?” 时怀阴被展习阑身周强大的灵力轰的退后数步,他咳出一口血,眸光沉沉地看着展习阑。 正当他准备出手时,一道紫色的光打入展习阑的体内,展习阑身体在原地晃了晃,随后便无力地倒了下去。 时筱台缓步走进,看着满殿的狼藉,被气笑了:“这就是贵门派的做法?” 叶许寒:“……” 他愣愣地看着周围被融的差不多的黄金,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 “怎么?看呆了?在想怎么还钱?”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不远处祁七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已经喊了很久了,一滴水未进。 在一片混乱中,时筱台指挥着人收拾东西,然后转过身看着时怀□□边的血迹,她抱着手臂打量道:“怎么?他本来就被秦黎尘所伤,那点火焰也不过算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你打不过么?” 时怀阴拭去唇角的血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筱台:“姑姑,我要出去。” 时筱台脸上笑容微减:“出去干什么?” 时怀阴不说话,只是十分坚定地看着时筱台。 时筱台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背靠墙壁,声音毫无温度:“去找江离合?你告诉我找他地意义呢?” 她用手用力点了点时怀阴的肩膀:“你做这些干什么?人家知道吗?人家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吗?” 时怀阴垂着头被时筱台点的一步步退后,时筱台严肃地扶着时怀阴的肩膀:“怀阴,你们不是一路人,何以至此?” 时怀阴抬手往后摸了摸,融化了的金子还有些余温,可见展习阑火焰的强大:“姑姑,我知道的。” 他知道江离合那样子就是什么都不懂。 不懂他在想什么。 不懂他对他到底什么图求。 江离合可能一直以为他只是喜欢玩吧。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去找他与寻死有何区别!?” 紫色的烟雾顺着时怀阴的身体而上,渐渐把他包裹在里面,像一个紫色的茧,时筱台回过身,语气坚决:“你态度如此,我的态度便也如此。” “怀阴,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时怀阴看着面前的东西,手指轻轻按在了上面,很软,像时筱台第一次用这东西逗他玩的时候,这东西永远不会伤害他,只会保护他。 “姑姑,”时怀阴面露哀伤,缓缓后退,“对不起。” 话音刚落,时怀阴便在茧中消失,裹着他的紫色烟雾也随着他的消失而消散。 时筱台转过头,眼里满是惊讶与懊悔,甚至还有一些……就知会如此的释然。 “跟着他吧,”时筱台抿着唇,呼出一口气,“他的父亲和母亲会保护他的。” “我也会。” 第56章 傀儡 “走。” 待时怀阴走后,一直呆愣着的叶许寒才开始说话,因为声音有点小,听的时筱台愣了愣:“你说什么?” 叶许寒抬起眼,一双眼熠熠生辉,激动地说:“我也要去!” 时筱台:“……” 时筱台再次被气笑了:“你滚啊,要多远滚多远。” 不远处的祁七也不知道是怎么听到两人的对话的,又开始大喊:“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带我一个吧,先生!!” 时筱台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祁七的方向,然后又转头看向不知道在激动些什么的叶许寒。 她不懂为什么时怀阴要去为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付出。 也不懂叶许寒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将要灭亡的门派去送死。 或许这就是人与魔不同的地方? 叶许寒眼中好似有泪水,但这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激动的:“阿台。” 时筱台皱着眉警告地看着叶许寒,示意他闭嘴,叶许寒却好似没看见般继续道:“我要去的……我要去的……” 算是还了江成纪救他的情。 也算是……对得起明月山。 . 展习阑被江离合丢下去后,四周的寒雾便开始浓重起来,江离合第一次感觉到寒冷,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经脉上的。 秦黎尘算的很好,在他身上放寒气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确实只是一些,若是他愿意…… 这一身修为即使不要,他也会带着秦黎尘一起去死。 “你好大胆子。” 秦黎尘的声音在四周响起,让人辨别不出到底是从哪边来的。 “还在这留着吗?”耳边突然传来气流,与之伴随的,还有一种独属于秦黎尘的冰冷香气,“不怕死啊。” 江离合微微侧过头,与刚好垂下眼的秦黎尘对视。 秦黎尘眼中含着嘲讽的笑意,扶着江离合的肩膀缓缓走了出来:“在守着他们吗?” 江离合拢着袖子没有说话。 秦黎尘轻轻抬起手,五指缓缓闭拢,她的脸上带着希望看见江离合情绪崩溃的期待笑容,以及看到血溅当场的愉悦。 “你是在报仇?”江离合淡淡回头,看着秦黎尘缓缓闭合的五指说。 旁边江离愁很不舒服地皱着眉,但江成纪与郁风灵却没有任何反应。 秦黎尘动作微微一僵,随即转过头看着江离合,她脸上笑容诡异,与这张姣好的脸好不匹配:“你觉得呢?” 江离合回过头:“不是吧。” 秦黎尘闻言便僵住不动了,她嘴角诡异地弯着,眼睛瞪得好大,像死不瞑目的人。 江离合垂眸看着秦黎尘,再次说:“你是自愿回来的吗?” 秦黎尘彻底僵住不动了,风吹过她的发丝跟衣袍,她却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只要没人动她,她便不会有任何动作。 滴答。 滴答。 好似钟表跳动的声音响起,可声音却又不那么机械,反而带着点清脆的砸地声。 “你知道什么?” 秦黎尘眼眶发红,眼尾落下一道血泪:“你知道什么!?” 寒流扑面而来,江离合跃至三人面前,脚尖轻轻点地,面前竖起一道暖色的结界,当两股相反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时,沸腾的水汽升起,遮住了双方的面容。 “谁带你回来的?”遮住的是脸,却盖不过江离合的声音,“你真的想回来吗?” 一只手挥开水雾,江离合的额发被沾湿,暂时狼狈地搭在额前,他的唇被浸的嫣红,眼睫还在往下滴水:“你知道是想报仇吗?” 秦黎尘僵硬站在原地,许久之后,她的脑袋无力倒向后方,她大大咧着嘴,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什,么!?” 她手中出现一把鞭子,抬手便狠狠挥向江离合,江离合拢着袖子没动,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闪至江离合面前,她的眼眸发亮,手中结印,徒手对抗那根带着寒气鞭子:“一期!归来!” 鞭子的尾端微微亮起紫光,那点紫光最开始只有星星点点,甚至亮不过属于秦黎尘的冰蓝色,但不过一刹那,那点紫光缓缓变亮,渐渐从鞭子的尾端往上,一点点将秦黎尘的灵力吞噬! 秦黎尘迅速扔掉鞭子,她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随后又看向迅速将鞭子收好的元伤。 “你是鞭子的主人?”秦黎尘已经恢复了原样,但她似乎不记得江离合跟她说了什么,只一味地看着元伤。 元伤抿了抿唇,说:“鞭子原本的主人不是我……是我的母亲。” 她低着头看着那鞭子,这鞭子是元伤母亲留给她的,她在死前告诉她,鞭子不会被人拿走,因为这鞭子永远会已她为最高级别的主人。 “有意思,”秦黎尘扶着下巴笑了笑,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勾,然后笑吟吟地看向江离合,“没有鞭子我便没办法了吗?” 江离合眉心一皱,体内的经脉被寒气冲撞着,灵力刚聚集起来便被冲散,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他能忍。 只要江离愁出来,到时候元伤会带走他们。 都会安全。 江离合眼神一凌,拔出白月便与秦黎尘打斗在一起,他的动作顺畅毫不迟钝,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连秦黎尘都微微一惊。 她脸色严肃,往后退数步,看着缓缓收回剑势的江离合,虽然很难看出江离合看起来哪里都很好,但微微颤抖的手却告诉了秦黎尘他在强撑。 秦黎尘唇角愉悦地勾起:“苟延残喘。” 她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空中突然漂浮起雪花,而在她手指前方,一朵冰莲缓缓盛开,她手指轻轻一抛,那朵冰莲便落在了地上。 一瞬之间,地面迅速被冰霜覆盖,也连着将江离合的脚牢牢冻在了地上。 元伤心中一惊,迅速后退几步,可那冰霜覆盖范围太大,连江离愁他们都覆盖在了里面。 她捂着胸口,微微有些喘不过气,她抬眸看着江离合,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 这可是当年水灵根最纯净的人,就连第四境界的威压都能让元伤喘不过气,那离得最近的江离合呢? 她还记得江离愁说秦黎尘算计了江离合。 元伤缓缓呼出一口气,怕就怕江离合也撑不下去,到时候就都完了。 第57章 落败 世界被分为了两半,一半是乌黑如同锅底的天,温度也让人如同置于锅内,炙热到呼吸都是热气,一半是雪白的,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天上还飘着雪花。 江离愁皱着眉在两边来回走着,本来的想法是进入郁风灵的内镜唤醒她的,但是这么久了,她根本就看不见人影。 而且这个内镜的情况有些复杂,在一个世界呆久了就会呼吸不上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掠夺你的空气,挤压你的胸腔。 太难受了。 江离愁手撑着膝盖,额前汗珠砸落,或变为蒸汽或被冻成冰晶。 “娘!”江离愁撑着腰站了起来,大声喊着,但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是真没想到郁风灵的内镜是如此的,平常一般人的内镜都与自己的灵根有关,不然就是与自身性格有关。 她敢确定有关的肯定不是郁风灵的性格,虽然郁风灵总是气势汹汹提着大刀走来走去,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只是在做样子。 江离愁踢了一脚一边的雪地,现在的情况不在她的预制范围内,若是再过一会儿还找不到郁风灵,她就只能出去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两边走来走去,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随便一拧都能挤出水来。 “你知道吗……” 一道轻轻的呢喃响起,这声音苍老,听起来却并不虚弱,带着一种无法让人忽视的庄严。 “成纪是我们这一代最为出色的弟子,就是因为你,他才会离开这里……” “……” “你带他走入歧途……” “……他会因你而死。” 江离愁愣了愣,往四周环视着,只见在冒着热气的那边,一个佝偻着腰背的老人用他灰白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右手扶着一个木制权杖,左手戴着如同凤凰火焰一般耀眼的红宝石戒指。 “会死……” “会死……” 老人嘴唇一张一合,眼睛死死盯着江离愁,江离愁往旁边移了移,见老人的视线没有跟着自己动,便转过头看着他看着的方向。 只见郁风灵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薄薄的衣服抱着手臂虚虚地看着她。 “那是你爷爷。” 江离愁迷茫地眨巴眨巴着眼睛。 郁风灵抱着手臂,**着脚慢慢走了过来,最后停顿在她面前,苍白的嘴唇微抿:“阿愁,阿愁。” 江离愁:“嗯。” 郁风灵面露悲伤,嘴唇微微颤抖:“我该怎么办?” 江离愁扶着郁风灵单薄的身体:“按你所想的来便好。” 她知道郁风灵现在并不要那些无用的安慰,也不用那些刨根问底的问题。 她只需要一个像江成纪一样,支持她任何选择的人。 因为江成纪真的给了她太多的爱。 郁风灵身体微微一顿,她红着眼,嘴唇微微张开:“阿愁……对不起……” 江离愁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一道清脆的响声,像是铃铛,也像是刀剑相碰。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呼吸随之一顿,胸口发闷似的喘不过气,在她彻底被逐出郁风灵内镜前,听见了她平淡无波的声音:“阿合,成纪……对不起……” . 江离合确实打不过秦黎尘,他在秦黎尘越来越急切的攻击中一步步后退,但却一直坚持着。 雪花在空中飘着时便是雪花,如实落在人的身上,那便是尖锐的冰锥。 火焰不灭,冰锥的攻击也不停,秦黎尘只需要慢悠悠地站在那里,唇角带笑地看着江离合在她的攻击下喘息。 她转过身看着元伤,以及她身后紧紧皱着眉的江离愁。 元伤与秦黎尘对视着,发力直接将冻住自己的冰块震碎,可只需片刻,冰霜又会再次覆盖上她的脚。 秦黎尘都无需发动冰锥去攻击她,在她眼中,元伤的威胁不如江离合。 她走至元伤身旁,微微弯下腰,说:“你太弱。” 她直起身子,脸上笑容不变:“在魔界你还能与我一战,可在此处——” 她手指轻轻指了指地面:“你可不行。” 话音刚落,白月便直直朝她袭来,秦黎尘闪身避过,转过头看着江离合,白月剑脱手,他只能在密集的攻击中躲避,不断用火焰去攻击。 赤手空拳。 秦黎尘抬手一压,江离合重重跪落在地,膝盖重重磕在雪地上,冰锥毫不留情地刺入身体,成为这片雪地中唯一的一抹红色。 “真可惜,”秦黎尘手指虚虚点着江离愁,“若是你能修炼到‘界’,必定也是一位不容小觑的强者。” 手指一弯,一缕缕蓝色的灵力被牵引着进入指尖:“现在的你,也不过如此。” 江离合缓缓倒在地上,他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眼眸微合,看起来十分狼狈,可他的唇角却勾着。 他说:“你输了。” 眼前,一缕红线代替了属于江离愁的灵力,炙热的灵力将冰冷灼烧,秦黎尘捂住胸口,牙齿用力咬合,狠狠得看着江离合。 “还给你的,”江离合仰躺在雪地中,瞳孔涣散,“一起死吧。” 原来如此,秦黎尘微微弯着身子,她就说江离合怎会就如此轻易倒在这里,原来他早就在自己身上下了一套。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身体微颤,无力倒地,是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是白月袭来的时候? 突然间,她灵光一闪,视线轻飘飘落在看起来万分无辜的元伤身上。 是那根鞭子。 一期。 一期不慎,将落败。 她缓缓闭上眼睛,四周的结界也从中分裂开来,化为云烟飘向天际。 像是一个幕台,帘子拉开,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的人也可以看见里面。 江离合微微睁着的眼睛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跑,也在喊,好像在喊他的名字。 “江离合……” “江离合!” 疲惫的身体被拉起,时怀阴喘着气,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伤的好严重……” 他眼睛好像红了,看起来要哭。 为什么要哭? 哭什么? “我带你去找姑姑……” 坚实的手臂将他抱起,他脑袋轻轻磕在时怀阴的肩膀,鼻尖萦绕着有股淡淡的沉香。 “姑姑会救你的……” 不会。 眼眸闭合,呼吸也渐渐微弱,江离合在心里回答道:不会的。 时怀阴,她不会,你也不要。 时间缓缓流逝,怀中的身体却渐渐冷了下来,时怀阴手指微微发着抖,不住把人往怀里按。 要是江离合还醒着,恐怕都要问他是不是想闷死自己了。 可是嘴毒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垂着睫,看起来跟睡着了一样。 如果不是这一身白衣都沾满血迹。 如果不是他脸颊上还有血。 如果不是他呼吸微弱。 时怀阴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他甚至没管嚷叫着要拉开他的叶许寒,也没管无力倒下的江成纪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江离合这样他无端地心慌,像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像是…… 时怀阴喘着气停在了原地,目光落在前方拿着剑的元季拟。 元季拟。 秦黎尘。 魔界。 突然间的茅塞顿开,江成纪被控制肯定是因为明月山有奸细,可郁风灵搭救,江离愁也陷了进去,难道都不怕外面发生什么吗? 明明江成纪已经在攻击魔界了,结界还可能会被轰塌,这种做法难道不是一种全力一击吗? 江成纪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在告诉江离合和江离愁别再留在明月山了吗? 江成纪……好像早就知道了明月山会有这样一场劫难。 那江离合呢? 要是江离合早就知道了江成纪的想法,为什么还要送死? 元季拟看着时怀阴怀里的江离合,说:“时怀阴,放下他的话,你可以安全离开。” 时怀阴:“……” 元季拟轻笑一声:“时怀阴,你不会还把江离合当朋友吧?” 树叶哗哗作响,一个又一个的黑影落在了树上,是时筱台派来的人。 “时怀阴,你有没有想过,江离合在利用什么?” 他在利用什么? 为什么江离合还会在这里送死? 因为他笃定时怀阴会过来,即使自己死了,时怀阴也肯定会救江成纪他们。 他在利用时怀阴对他的感情,也在赌时怀阴到底会不会过来。 只不过…… 时怀阴咧嘴笑了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啊……这样吗……” “那很好了。” 他缓缓低下头,嘴唇碰了碰江离合的额头:“是这样吗?原来你早知道了啊……” 笑容逐渐变得狰狞,最后又被温柔替代:“知道了的话,就跟我回去吧。” 他缓缓抬眼,温柔被冰冷刺骨的杀意替代:“杀了他。” 黑衣人纷纷落在地上,不留余力地开始攻击,时怀阴沉着脸走过,没再管身后的一切。 真好啊。 既然有利用,那江离合就欠他了。 真好。 . 江离愁醒来的时候先是看见在一旁走路带风的叶许寒,他边走边念叨:“怎么办……怎么办……” 元伤忧心忡忡地看着另一边的郁风灵跟江成纪,两人连她醒了都没发现。 是出什么事了吗? “别走了……晕死了……”江离愁撑着草地坐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环视周围,问,“我哥呢?” 叶许寒没再走路了,他身体不禁僵了僵,然后干笑着看向她:“哈哈哈……醒了啊……醒了就好……” 元伤头也没转,仍然看着另一边。 到底怎么了? 江离愁很烦,两人看起来都不想理她,那她就只能自己去看,她站了起来,没管身上沾着的枯叶跟灰尘,踩着枯叶树枝走到了元伤身边。 在郁风灵跟江成纪旁边,一个形似秦黎尘的木偶歪着脑袋躺在旁边,她大大咧着嘴,好像在嘲笑着三人的无知。 元伤按住了江离愁的手,说:“别看……” 江离愁推开了,她可不需要别人说什么。 “爹?娘?”江离愁勾着郁风灵的手指,“怎么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是怎么了? 元伤皱着眉看着江离愁,眼眶有些红:“他们……跟我说了些话……” 江离愁歪头看向她。 “你娘说,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们,其实她有灵力,因为体内灵力相反,怕引来祸端,所以没告诉你们。” 江离愁撑着下巴,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正常啊,没事的,小事。” 元伤低下头,嘴唇抖了抖,最后才说:“你爹说,他知道明月山会有一劫。” 江离愁歪着头没有说话。 “所以,他会挡下这一劫,为你们……为世人……” “他用尽所以灵力,搭上自己毕身修为把结界重新加固了,再过两个时辰,明月山会被一整个罩在结界中,到时候……” “到时候就没有明月山了?”江离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事,门派没了可以再建。” 她面无表情歪着头,皱着眉道:“看你的样子,是有代价吧。” “什么代价?” “……” “总不能是死吧?” “……” 江离愁看了元伤片刻,然后笑着看向叶许寒:“老头,说话啊。” 在江离愁眼里,诸位先生都是老头,要是平常叶许寒听见,定会发怒让她滚,可他现在却低下头不说话。 不说话吗? 江离愁眸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父母,突然站起一脚把旁边秦黎尘的木偶踢开了:“丑东西……别靠着……” 她说着,自己躺在了木偶躺着的位置。 两人都被江离愁吓了一跳,见江离愁这个反应,都不说话了。 “他们走了么?”江离愁把手轻轻搭在了郁风灵冰冷的手背上,“那我跟哥哥呢?” 她侧过身子,轻轻靠在了郁风灵的肩膀上:“有什么事不能等我醒来再说吗?为什么要让别人传话?” “不是说一家人要团团圆圆吗?” “……” “我还没见过爷爷呢。” “……” “我才知道我有爷爷,你俩也不说。” “……”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江离愁一个人在说话,身旁躺着亲人冰冷的尸体,她却只想用力缩入他们的怀中。 像小时候一样。 像还在母亲腹中一样。 不分开。 永远融在一起。 叶许寒没料到江离愁会是如此反应,他本来都做好了江离愁会大哭大闹的准备,可没想到她这么安静。 这么安静地缩着。 这么安静地落泪。 其实江成纪在闭眼时还说过一句话,他说:“我的孩子都很棒,是我的骄傲。” 都说血浓于水,水跟水分开了,中间的间隙该怎么过去? 过不去了。 江离愁渐渐有些呼吸不上来,胸口钝痛着,像有人拿着石头在砸她的心脏。 什么都过不去了。 因为……死亡是我们唯一的界限啊。 第58章 牵系 时怀阴面无表情搂着江离合,不知不觉脑中想了很多,也就在这偌大的明月山中迷了路。 他烦躁地看着面前的悬崖,然后缓缓将江离合放在了悬崖旁边的歪脖子树旁。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青色瓷瓶,倒出一颗药,眼也不眨地塞进了江离合嘴里。 看着江离合皱着眉吃下去后,他又倒出另一个往嘴里塞,正打算咽下去,身后便响起时筱台含着怒火的声音:“时怀阴!” 时怀阴面不改色地背对着时筱台把药咽了下去,时筱台见状,当即气得浑身发抖,走上前一把拉起时怀阴,眼中怒火焚烧:“你疯了吗!?同理丸你说吃就吃!?要是他死了你就要跟他一起陪葬吗!?” 时怀阴没有回答,时筱台不理解时怀阴为什么要这般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做一回事,魔族像来重欲,情这种东西,在魔族中少之又少,怎么时家这一代就有两个呢? 时筱台松开时怀阴,把人往后一推,冷冷道:“吐出来。” 时怀阴低着头垂着眼没有说话。 “时怀阴!”时筱台咬着牙,说,“你真是反了天了!江离合给你下了什么药你要这么救他!?” 时怀阴闻言,轻轻抬起眼,视线落在了江离合还皱着的眉头上。 下药吗? 那应该是情药吧。 时怀阴吐出一口气,身体晃了晃,说:“姑姑,我想爹娘了。” 他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手指微微发着抖,同理丸这种东西,说好听了就是爱人之间的同生共死,说难听了就是一方吸死对方,到时候一起死。 江离合身上伤势严重,体内相反的灵力疯狂冲撞着他的经脉,这些感觉分了一半给时怀阴,也足够让他生死不如了。 时筱台拉住缓缓倒下的时怀阴,眼中的心疼与懊悔藏也藏不住。 心疼他是懂的,但是为什么会懊悔? 时怀阴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身上的痛楚足以让他昏迷,他费力的睁了睁眼,最终还是陷入沉睡。 见时怀阴闭上了眼睛,时筱台才终于转过头,愤怒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竹子:“出来!” 一片竹叶缓缓飘落,在那片竹叶碰到地面时,一个穿着青衣的青年出现,正是许久不见的竹盈淇。 他看着不远处的江离合,垂在身旁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然后转过头看着时筱台:“何事?” 时筱台咬着牙,想痛骂竹盈淇一顿,可他知道时怀阴做的这些事确实也不怪他,只能一直瞪着他。 竹盈淇看了看时怀阴,说:“一切不如你所想?元氏彻底打过来,明月山失去掌门用毕身修为加强结界,只有时氏可以来去自如,但你却私自收了明月山一大半的人,现在发生什么,也只有你自己可以负责。” 时筱台当然知道这些,但是…… “但是是你说要怀阴去与江离合合作,说可以加大利益,所以我放他出去,最后他确实遇见了江离合,那现在是什么!?” 一团紫色的烟雾包裹住了竹盈淇,竹盈淇神色淡淡,道:“感情之事,谁都说不准。” 意思是,这事得怪时怀阴自己心甘情愿付出。 “那江离合呢!”烟雾渐渐收紧,割烂了青衣,“你敢说他没想想过利用怀阴!?” “江离合有所利用便会有所报答,他与时怀阴绑在一起,未必是坏事。” 时筱台抿着唇不说话,竹盈淇便知道这人还没有被说服,他主动抬手抓住紫雾,手掌被割的鲜血淋漓:“如果我告诉你,江离合身份并非如此简单呢?” 时筱台皱起眉,手中往时怀阴体内输送灵力:“什么意思?” “时小姐也是知道当年围困秦黎尘一事的,从那之后,围困她的四大门派便渐渐没落,现如今应该牵系一派还好好活着了。” 至于其他的。 早被不知名人杀光了。 “牵系?”时筱台思索片刻,后明白了什么,“听闻牵系一派全是火灵根,并且祖上有凤凰血脉……” 竹盈淇趁时筱台不注意,把身边的紫雾化解了,时筱台只是表现地凶了点,实际上只割坏了他的衣服。 能把这么散的雾气控制到这种地步,时筱台也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江离合是牵系的?”时筱台说着,目光质疑地落在了那边的江离合身上。 竹盈淇甩了甩手上的血说:“江成纪是牵系直系,也是那一代天赋最好的弟子。” 时筱台:“?” 什么玩意? 时筱台有些懵,皱着眉奇道:“你是说……牵系直系弟子跑外面自立门派??” 牵系再怎么说资源也是很好的,江成纪怎么会想不开离开牵系?? 竹盈淇面无表情走到了江离合身边,没有再回答时筱台的任何话,在说就不好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你带他去哪?”时筱台皱着眉,不满道,“他得跟我回魔界。” 不然万一江离合死了,时怀阴也活不了,虽然这也是时怀阴想要的,只要吃了同理丸,时筱台一定会救江离合。 竹盈淇手指轻轻摸了摸江离合的颈侧,感受到指腹下微弱的跳动,道:“两个时辰后明月山会被封锁,之后结界会比之前更强,如果不及时出去,会被热死或者是冻死。” “那又如何?” 魔界就在旁边,她也能及时带两人回去。 竹盈淇搂起江离合,不禁感叹江离合命大,手中一边往他体内输送灵力,一边说:“你带不出去两人的。” “牵系已经有人来了,除了带走江成纪的尸体,还有江成纪的两个遗孤。” 竹盈淇走至悬崖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声音很轻:“阿合,当年他也是在这掉下去的。” 江离合紧闭的眼睛微微动,好像在回应他。 “抱歉,”他搂着江离合的手渐渐松开,他看着江离合脱离自己的怀中,如同一只失翼的白鸟般坠落,“牵系会好好对你,这些事……我也必须做。” 时筱台眼见着竹盈淇将江离合扔下了悬崖,当即站了起来打算去救:“你干什么!?” 这样时怀阴也会死的! 竹盈淇没有说话,看着那片白色衣角渐渐消失,渐渐地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他那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来着? 好像是白色吧。 是白色,那天他心情不好,才跟自己吵过架,说要穿白衣当寡夫,那一天都准备当自己已经死了。 两人在那天见了两面。 第一面,是吵架的时候,就为了那天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吵的。 第二面,便是悬崖下沾着血的白衣,已经那被血浸湿的发丝。 他还记得那天用符续着命,就为了等他下来说一句话。 他说:“你看……你真成寡夫了。” 从那一天,他失去了爱人。 也失去了原先的自己。 第59章 初合 殇折三年。 明月山因通敌被魔族屠尽,其掌门江成纪最后良心发现,用毕身修为将整个明月山化为结界,彻底困住了魔族。 其妻子郁风灵殉情而死。 其子女下落不明。 殇折四年。 七系宗内乱,宗门不得不闭世处理事务。 殇折五年。 百泉山庄庄主展习阑归,主动闭庄,不再接纳任何人。 至此,四大门派,两大门派无人生还,两大门派退世。 殇折七年,魔族出现在人间被秦黎尘镇压,此后秦黎尘威名大旺,被人们呼吁主掌修仙界。 秦黎尘一人难抵众人口,不得不答应。 她在明月山脚底建立仙盟声称会以明月山一事为戒,护天下安宁。 谁知此时一才六岁的小孩突然气愤站出,指着秦黎尘大吼:“她胡说!明月山就是因为她才毁了的!” 座上的秦黎尘笑容不变,饶有兴致地问:“哦?何出此言?” 她根本没将这个小孩放在心中,但却很好奇他的幕后主使,是明月山那俩个逃了的……还是那些去了时氏的弟子? 无论哪一个,都很有趣。 那小孩其他的都不说,只重新着说:“她胡说!明月山就是因为她才毁了的!” 听了不知道几遍,秦黎尘仍然脸上带笑,可她轻轻敲打在座上的手指却快了些,她也重复道:“哦?何出此言?” 两人就一直在这重复一句话,没过多久,那小孩便喘着气嚷嚷着要找爹娘,秦黎尘歪着头,看着那孩子往一棵树撞去,最后一头倒在了地上。 “……”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沉默。 秦黎尘面露遗憾,道:“可惜了这孩子,竟被妖祟控制。” “不。” 秦黎尘起身,雪白衣角划过地面,一瞬间,她便来到了那小孩身边,她微微弯下腰,手指敲了敲那小孩的头,是空洞的“咚咚”声。 “看来是我们的老朋友,”说完,那小孩便变成一片纸人在空中飘着消失了,她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纸人消失的地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看来,明月山并没有被屠尽。” 那一天,仙盟成立,改年号为初合一年。 仙盟之主秦黎尘下达第一个命令: 找出明月山余孽,明月山到底是何情况,谁都想知道。 在她当着众人下达命令时,宏大殿内,左边的石柱靠着一个慢悠悠摇着扇子的人,他听完了全程,后摇着扇子走了。 而在窗沿上,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站在窗沿的人愣了愣,觉得那影子眼熟,可仔细一看,窗沿又没人了。 他想了想,才发现那人像江离合,可江离合的气息何时如此微弱了? 他摇了摇头,要是人真的活着,怎么也不可能来这里啊。 . 枯树孤独地立在悬崖边上,上面挂着一根血红的发绳,随风飘扬,一个身着黑金劲装的男人慢悠悠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那玉佩下坠着一缕发丝,看起来十分奇怪。 男人耳垂上戴着一枚黑色的十字耳钉,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远方,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伤口,还在顺着鼻梁往下渗血。 地上除了尸体便是尸体,在悬崖的另一边,一只手推开层层叠叠的尸体,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那人身着一身黑衣,唇角带紫,脸颊上还有一道血痕,他吐出一口血,看着枯树那边的男人,气笑了:“时怀阴,我看你是疯了吧。” 时怀阴手指顿了顿,然后将玉佩凑在唇边吻了吻:“元氏今日又败了啊……这是第几次了?” 他笑弯了眼,十字耳钉即使在灰蒙蒙的天气下也会折射出光线:“元季拟没人用了吗?那就让他自己来吧。” “毕竟都会输不是吗?” 自从上回明月山时怀阴与元季拟碰上后,时怀阴就记恨上了元季拟。 后面元季拟踢下元辟号当上魔君,更是提高了时怀阴的兴致,被时筱台关了十几年养伤修炼后便跑出来打元氏,目前为止几乎百战百胜。 面前这人是元氏最后一个老将,听说打完这场就要退井还乡了,但经过时怀阴这么一激,恐怕是不可能了。 时怀阴笑着转过头,手指勾着玉佩上的那缕发丝,朝身后挥了挥手:“期待下次见面,元力将军。” 回时氏的那条路要经过好几个弯弯曲曲的小道,这些小道被树荫遮的严严实实,里面黑漆漆的,但对于魔族并不算什么。 时怀阴垂着眼眸慢悠悠地走了进去,这小道一直有一个古怪的地方,那便是你在里面想的什么,耳边便会出现他的声音。 “时怀阴……” 时怀阴脚步一顿,在黑暗中目视前方,恍惚间好像还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个身影边招手边说:“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时怀阴用力闭了闭眼睛,呼吸逐渐沉重。 一百年了。 我好想你,江离合。 . 时氏当年被展习阑砸坏的大殿又重新修好了,时筱台给了展习阑时间让他还钱,但只有叶许寒给她钱。 问叶许寒原因,他便苦笑着摇头:“他已经很苦了,不能再苦了。” 这世道谁人不苦? 时筱台唾弃他这般行为,可却有些理解。 一百年前,时筱台接受了明月山一大半弟子,这些弟子在得知明月山已经被罩在了魔界中时,第一反应是想赎回来。 要多少钱? 是他们问的最多的,但时筱台并不打算把明月山那片地给他们,因为那片地,谁都进不去。 或许只有江离合跟江离愁才能进去呢? 时筱台坐在首座上,看着金碧辉煌的屋顶出神。 “二小姐,公子回来了。” 时筱台垂下眼,抿着唇看着殿门口的人,她坐直了,道:“进来吧。” 得到命令后,时怀阴便悠悠然地走了进来,他笑着看着时筱台,说:“姑姑,赢了。” 时筱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她按了按眉心,抬手挥了挥,下人们便纷纷退下了。 时怀阴见状便知时筱台是要说要事,连忙站直了,他等了会儿,见时筱台还没说话,便主动开口:“姑姑,你说的事我做到了。” 那是时怀阴在一百年前与时筱台做的约定,只要时怀阴能在一百年期间将时氏的区域扩展五分之二,她就认可时怀阴有自保能力,并且放他出去。 “怀阴,”时筱台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目光沉沉地看着时怀阴,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我记得你去过黑淮林?” “是。” 他跟江离合也是在那里第一次见面。 他杀了他。 思及此处,时怀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与怀念。 “黑淮林出现了一个纯净的火内丹,仙盟那边查询后,断定那是属于江成纪的。” 时怀阴皱起眉,担忧道:“是圈套?” “是,”时筱台点了点头,手指理了理衣服,“秦黎尘坐不住了,想引江离合跟江离愁出来。” “我们这些年也一直在找他,你也已经达到了我的目标,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 她抬起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时怀阴,问:“你去吗?” 时怀阴直视着时筱台那如同刀刃般锐利的目光,许久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去,怎么不去?” “我还要讨利息的,姑姑。” 非常感谢能一直追到这里的宝宝,真的超级超级感谢(鞠躬)! 因为没有文化只能写的这么烂了,还请看到这里的宝宝们见谅(鞠躬),我会尽力勤快点快点写完的(悄悄说:其实草稿箱里有存稿但是每天都懒得上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初合 第60章 故人 跟时怀阴聊完后,时筱台满脸复杂地看着时怀阴的背影,最后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后方一直躲着的时浅寐悄悄咪咪地动了动,她探出一颗脑袋,问:“姑姑?” 时浅寐一直都跟着时怀阴叫时筱台姑姑,尽管两人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时筱台按了按眉心,说:“你不是想跟着怀阴他们走?这回去吧。” 时浅寐闻言眼睛亮了亮,她往外面跳了几步,像一只小兔子:“真的吗?姑姑你真的同意啦?” 时筱台挥了挥手:“注意安全便是了。” “好!” 时浅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边跳边转着圈跑了,时筱台见状脸色更加复杂。 这姑娘这样不会摔吗? 不过时浅寐这次为什么要跟着时怀阴他们一起去来着? 时筱台撑着下巴,脚尖一晃一晃,突然想起来这回跟时怀阴一起去还有时影。 时浅寐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她记得时浅寐的父亲早在时已黎还在位时就暗戳戳地把两人之间的娃娃亲定下了。 那现在时浅寐是心悦时怀阴还是时影? 时筱台皱着眉,内心愁上加愁,这该如何是好? . 黑淮林时怀阴去过,不止去过,还在那里丢过一次命,时怀阴倚靠在结界旁边的柱子,看着对面熟悉的环境。 那是百年前的明月山。 曾经他也在这里等了江离合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 “你在看什么?”时浅寐歪着身子,顺着时怀阴的目光看去,“明月山吗?看了一百年,你还没看够?” 一百年,时怀阴有事没事就会到结界旁来看着那边的明月山,脸上总是带着怀念与期待,好像那边会走来一个人。 一个他万分想见到的人。 时影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人身后提醒:“走了。” 时浅寐转过头,她没有穿平常的粉裙,今日跟时怀阴他们一样换了一身黑衣,只不过裙上的桃花变成了黑色,看起来不伦不类。 “是啊,”她拍了拍时怀阴的肩膀,“要走了。” 时怀阴移开目光,看向时浅寐,皱眉问:“你为什么在这?” 时浅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时怀阴冷笑:“你在这给我们添乱吗?” 时浅寐翻了个白眼:“是啊是啊,同归于尽怎么样?” 时影熟练地叉到了两人中间,双手交叉说:“不能吵架。” 两人都没理他,都已经气势汹汹地拿出武器了,时影再次面无表情补了一句:“我要告诉二小姐了。” 两人若无其事地把武器收好了。 之后时影就一直叉在两人中间,让他们想吵架都不行,穿过结界,四周一片漆黑,时怀阴左右看了看,问:“这是哪?” 他百年未出来,现在的结界他已经看不明白了。 时浅寐闻言便露出骄傲的表情:“哎呀呀,不知道呢——” 时怀阴再次拿出武器。 时浅寐毫不避让。 时影面无表情,指着面前的光点说:“通道变了,可以到很远的地方……唔你们别打了……” 时浅寐不好意思地收回胡乱拿出的玉簪,轻咳一声说:“谁打了……没打的。” 时怀阴冷笑一声,嘲讽道:“别到时候一出去就被吓得管不住角。” 时浅寐小时候爱跟着两人跑,时怀阴总是很恶趣味地往吓人的地方走,时影倒是不在意,时怀阴往哪走他就往哪走,但时浅寐就不同了,女孩子胆小,几次被吓得角都冒了出来,为此时怀阴挨了好几顿骂。 时浅寐大怒,指着时怀□□:“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在干什么?回家看你的明月山去吧!” 时怀阴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面前亮光大盛,时浅寐一出通道便看见时怀阴沉下来的脸,忍不住往时影身后缩了缩:“我没说错啊……天天看着明月山那片废墟跟看什么一样……” 时怀阴垂着眸,没有回答时浅寐说的话。 明月山一事一直算他的心结,这件事也只有时筱台知道的清清楚楚,在别人眼中,他可能就像一个神经病一样天天望着明月山。 只有时筱台知道他在看什么。 在看离去的人。 在看旧景。 在看……梦里的他。 时怀阴沉着脸一个人往前走了,三人一身黑地出现在黑淮林前面,给在黑淮林守着不敢进去的人吓了一跳。 不过百年后能凭空出现的人也很多,大多数都是修为上乘者,那人往旁边挪了挪,生怕碍着人家的眼。 时浅寐仍然躲在时影身后,时影侧过头,轻声说:“不要在怀阴面前说明月山的坏话。” 时浅寐不开心地低着头,声音有些委屈:“我知道!但是他说话也不好听啊……” 时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暗下决心以后多拦着点时浅寐。 百年过去,黑淮林与以前相比更加乱,一堆杂草挡住路,再加上前面堵着那么多人,真是乱到不行。 真想全部杀了。 时怀阴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怨气,像死了老婆的寡夫。 时浅寐见状往时影身后躲得更深了:“怀阴疯啦……” 时影扯了扯时浅寐的袖子,时浅寐立马闭嘴了。 时怀阴黑着脸看着周围的人,还真是五花八门,不过也能看见很多老朋友。 他看着戴着一个白色斗笠的展习阑,要不是那把一直没换的熟悉扇子,他也认不出展习阑。 展习阑瘦了很多,百泉山庄闭门之后,这人世间便少了很多能够收留无家可归之人。 但是在之后牵系渐渐冒头,听说牵系找过他,说让他回去,但是展习阑拒绝了。 两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互相打过招呼后,身后突然有人撞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时怀阴被撞的身子一歪,好歹也是稳住了,他皱着眉转过头看着那位刚才撞过自己的人。 那人身穿玄衣,手上戴满了乱七八糟的戒指,脖子上还套了一个大金链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 他满脸骄傲,撞了时怀阴之后还用不屑的眼神瞥了时怀阴一眼,声音不大不小地说:“这里真是太小了,什么乡巴佬都能过来凑热闹。” “哎呀,公子别这样说……”身后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又一个人撞过时怀阴,扭着纤细的腰肢凑到那男人面前,“仙盟一向都是主张众生平等的,这样说不对的。” 说完还朝时怀阴抛了一个媚眼,一双狐狸眼直白地在时怀阴胯间流转着,她勾起嫣红的唇,涂着丹蔻的玉指向上翻:“公子,初次见面,不知该怎么称呼你?” 第61章 争宠 问着别人的姓名却不报出自己的姓名。 时怀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他后仰着靠在了树上,额发遮挡着那张攻击性十足的眼睛:“姑娘问我吗?一个穷人而已,怎能入的了姑娘的眼?” 那女子被时怀阴的话逗笑了,捂着唇眯着眼说:“有意思了,让姐姐带你玩好不好?” 说着便直接动手抓住了时怀阴的手腕,这女子手腕比时怀阴细些,可却能轻轻松松地拉住时怀阴把人扯到面前。 时怀阴面露难堪,脸上有些慌乱地看着那女子的脸。 女子脸上笑容不变,心道一个穷人罢了,这幅样子果然还是装出来的。 装的很高傲,其实内心十分脆弱。 她最喜欢玩弄这种人,看他们沉迷在自己的身上,最后再打破他的自尊,就像打破一面镜子一样简单。 时浅寐皱着眉戳了戳时影的腰:“怀阴在干什么?” 时影抓住时浅寐不安分的手,轻声道:“别管,我们主要是找人,怀阴知道该怎么做。” 时浅寐撇了撇嘴,她当然知道时怀阴知道怎么做了,但是现在不对吧? 时怀阴不是最讨厌打扮得像朵花的人吗? 这人难道不算? “桥夫人,”那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脸色发黑,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我们要干正事呢。” 这意思就是不要让桥夫人跑去满足自己的癖好而误了正事,也在告诉桥夫人这里还有一个自己。 桥夫人面露烦躁,柳眉皱起:“正事我不会忘,还需你提醒我吗?” 男人见状,顿时低下头,连忙说不敢。 他也是靠着桥夫人才能穿金戴银,不然自己何来这般风光?虽然桥夫人的某些癖好让人难以接受,可倘若桥夫人要抛弃自己…… 他眼中闪过杀意,那他也不会留那人活着。 桥夫人用自己的指尖挑起时怀阴的下巴,她近距离地欣赏着这张比身后人不知好多少倍的脸,顿时兴奋起来。 时怀阴很顺从地跟着桥夫人的动作,看起来像只待宰的羔羊,实际上他早已注意到了旁边那金链子男人的目光。 争宠吗? 他可没兴趣。 一直听说秦黎尘座下有一得力干将,精通诡术,与百年前的词悔意不相上下。 时怀阴抿着唇,被桥夫人拉着衣领矮了矮身子,他闻着桥夫人身上的胭脂味,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玩死她怎么样? 这个想法刚冒头,便被时怀阴按了下去。 这里情况不明,而且他并不知道江离合会不会来,就算江离合不来,展习阑也在这里,要是自己发疯被展习阑看见,到时候自己想跟江离合在一起这人肯定要说坏话。 “长得真俊哪……” 嫣红的嘴唇缓缓靠近,时怀阴迅速转过头避开了桥夫人的嘴唇,对着时影翻了个白眼,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桥夫人面露不满,语气变冲了很多:“躲什么?” 时怀阴:“……” 你说呢? 时怀阴坚持不转头,脸上的屈辱藏也藏不住,看的桥夫人心中更加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把时怀阴骗上床,看这人失控的表情。 展习阑被遮着的脸抽搐着,心中对时怀阴的印象顿时差了不知道几个度。 本来以为这人单纯好骗,江离合骗了时怀阴后他还有些心虚,想着补偿人家什么东西,但是百年后的时怀阴…… 怎能如此? 展习阑闭上眼睛,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转过身。 “桥夫人……” 时怀阴声音沙哑,眼睫垂着,如同蝴蝶翅膀微微颤抖着,只要手下一用力,便能束缚他的动作,把他永远困在怀中。 桥夫人色心大发,很乐意听时怀阴说话,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人自己是要定了:“嗯?” “我要走了。” “哦?”桥夫人眯起眼睛,手指轻轻点在下巴上,问,“去哪?” “听闻江掌门的内丹在此处……”时怀阴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进去。” 桥夫人听了时怀阴的理由,不禁捂着唇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这样啊,那我带你进去好不好?” 时怀阴眼中闪着光地看着桥夫人,没有说话。 桥夫人心中顿时更加开心,拎着裙摆便往前走,面前的草足足高她半个头,锋利的叶子逼近妩媚的脸颊,却在快要触碰到时化为灰烬。 “宝贝,跟我的话……想要什么都能有。” 她足下显现一个阵法,一瞬之间便把周围的草化为灰烬:“来吗?” “来吗?” 帘青城走在漆黑之中,这是她第一次进入黑淮林,还跟霓醒走散了,真真哪里都不顺,这倒也罢,但是耳边一直响着这不男不女的声音,听的人厌烦。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路,现在的她灵力在木灵根眼睫算是好的了,最近才突破“界”,虽然打不过“界”巅的秦黎尘,至少也能抗一抗。 “来吗?” 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帘青城浑身一僵,手中一枚银针先她转头飞了出去:“谁在这里!?” “是我啊……” “是我啊……” 声音渐渐明晰,帘青城手中拿出一张符迅速点燃,照亮了这一片地,面前一张笑的狰狞的脸正直直对着她,那人的唇角咧到耳根,眼睛瞪得很大,她甚至可以看见那人眼中的红血丝。 帘青城心中一惊,迅速后退,可肩膀由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硬硬的,很痛。 她转过头,只见一根手指直直指向自己,她抿着唇,大着胆子仔细看着,却发现那只是木头雕刻的假手。 至于手的主人…… 帘青城往后看了看,哪有什么主人? 这手只是自己悬空,让人看不出端倪。 身后那张脸也是木雕,栩栩如生地,看得人心中骇然,不免紧张。 手上符篆火焰一盛,顿时照亮了这一大片区域,无数个木雕人或笑或哭地看着自己,在这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中,帘青城心脏剧烈跳动,瞬间反应过来不对劲。 自己那枚银针呢? 这么多木雕人,怎么可能不撞上? “你在看哪?” “你在看哪?” 帘青城:“……” “我在这哦……” 帘青城呼出一口气,缓缓回头,一张熟悉的脸迅速逼近她,脸上的伤疤深可见骨,血迹顺着脸颊往下落,血肉里还穿插着白色的蛆虫。 帘青城强忍下想要呕吐的感觉,鼓起勇气直直看着面前的人。 那是江离愁。 第62章 桥夫人 “我在这啊……”‘江离愁’歪着头,脸上笑容天真,但这要忽略掉她脸上恐怖的伤,“你在找我吗?” 帘青城:“……” 这谁敢说话? ‘江离愁’见帘青城不理自己,立马不悦地皱起眉,嘟着嘴说:“也是木头人啊……” 帘青城愣了愣,这东西脾气跟江离愁也有些相像,但面前这个像‘江离愁’的东西认不出木头人跟人的区别? 她看着‘江离愁’晃晃悠悠转过身走路,碰到一个木头人就问“我在这啊”“你在找我吗”之类的话。 待那东西渐行渐远了,帘青城才缓出一口气,幸好前几天江离愁才来看过自己,不然她高低都要被这东西骗住。 不过……这里为什么这么多的木头人?有就算了,为什么还有一个专属于江离愁的木头人? 既然有江离愁……那是不是也会有江离合? 帘青城胆战心惊地转头看了看四周,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要是碰见‘江离合’,自己可能会被他干净利落地杀了。 但愿没有这种东西,就算有她也不想遇见。 . 桥夫人可能早就知道了正确路线,为了开开心心回家睡男人都没有装一点,带着十几号人就往里冲,也不管是不是自己人。 时怀阴一路跟着桥夫人,除了八次金链子男子的白眼跟七次想绊倒他却自己摔了个狗啃屎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旁边的展习阑一直在看着他。 展习阑这斗笠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能清清楚楚看着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 在不知道第几次看着展习阑歪着头看自己时,时怀阴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他歪着身子问:“怎么?” 展习阑没有回答他,只是正过头没再看他一次。 时怀阴奇怪地看着展习阑,这人没事发什么疯?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展习阑那斗笠垂下长长的白布,正想着要不要把帘子掀开看看这人发什么疯,一旁的桥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凑近的,她手指碰了碰时怀阴的唇,问:“看他干什么?” 桥夫人面露轻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前面的展习阑听见:“不过一个病秧子罢了,牵系都不要他,还能有什么用呢?” 展习阑没有任何反应,连走路的速度都没有变,桥夫人不禁挑起一边眉,冲他喊道:“喂,病秧子,要不你就从了我吧,我能让你好过啊。” 近年展习阑身体越来越虚弱,在人们露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如今这次露面还是隔了九年。 时怀阴皱起眉,不满地看着桥夫人,心中顿时不想装了,没办法,展习阑是江离合的表哥,既然是他的亲人,他自然是要管的。 一团黑雾萦绕在指尖,时怀阴面无表情地看着桥夫人,她还在不停地挑衅着展习阑的底线,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啧。 时怀阴心中不耐,只想让她立马闭嘴,黑雾脱离指尖,才一碰到桥夫人便融入了她的身体。 前方的展习阑终于停住了脚步,他微微侧过头,瘦削的手从宽大的袍袖中伸了出来,苍白的指尖虚虚地点着桥夫人。 桥夫人看着那只手,顿时有些呼吸不上来,面前的展习阑有些奇怪,但她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正思索着,她脑中突然闪过在黑淮林前时的片段,那时展习阑的帘子遮得并不严实,她清清楚楚看清楚了这人的样子,以后那拢着袖子的手。 虽然苍白,但是骨节分明,食指上还有一颗小痣。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展习阑’:“阁下是何人?” 展习阑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个人又是什么时候到的? 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桥夫人心中一凉,她这次过来带了很多人,这里一大半都是自己的人,为什么现在都没有反应? 桥夫人手在空中一挥,手上顿时出现一道伤口,她瞬间停止动作,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地方以及‘展习阑’抬起的那只手。 那只手比展习阑本人的手小些,就像一个女子的手。 等等。 女子? 桥夫人大喝一声,一道气流随之荡开,空中有什么东西在晃荡,牵动着大半人的身体。 她脸色一黑,一眼望去,除了那个一直想给时怀阴使拌的金链子男人还在自己身旁发抖,其他的竟都是自己带进来的人。 “好啊,”桥夫人呼出一口气,擦去手上的血,笑道,“江离愁,你什么时候换的展习阑?” 江离愁歪了歪头,时怀阴都能想象到这人在帘子下勾起的笑有多么幸灾乐祸。 “什么时候吗?”那只手挑开帘子,露出一张如雪地红梅般艳丽的脸,“我想想哦……” 江离愁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瞬移到了桥夫人面前,微微弯下腰,说:“在你让时怀阴跟着你的时候。” 桥夫人脸色彻底黑了,她喜欢俯视着别人,而不是别人来俯视她,不止如此…… 她恶狠狠地向后抛出一张符,身后这人竟然是时氏的大公子! 她被骗了!她竟然被骗了! 时怀阴侧身躲过,颈间传来刺痛,他眯起眼睛,看着不知何时束缚住自己命门的丝线。 江离愁见状顿时兴奋起来,她退后几步,脸上的笑容更加幸灾乐祸了:“哇哦……桥夫人,杀了他吧,他可是骗了你呢。” 时怀阴挑起一边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江离愁。 桥夫人咬着牙,江离愁在这的话,自己的诡术根本不够看的,早年她也遇到过江离愁,当时就被这人耍的团团转,但两人好歹可以打个有来有回。 这回她过来虽然也准备了很多,能保证自己可以在江离愁手下讨到便宜,但是…… 桥夫人喘出一口气,她还是忘不了那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 只是一张符而已。 桥夫人不可否认,她心里还是有些惧怕江离愁,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她诡术胜她几分,甚至可能更加精湛。 可她不服。 桥夫人抬起眼,眼中的恐惧被狠意覆盖,她侧过脸,嘴唇微微颤抖。 江离愁背着的手顿了顿,无聊地往天上看了一眼:“啊……好黑。” 她将视线从天上收回,脑袋像提线木偶般无力地往下垂:“好吧好吧,你好像知道我干了什么了。” 傀儡丝。 不止可以操控人的身体,只要诡术精练到一定地步,甚至可以操控人的心理,勾出最让人恐惧的记忆,无限放大。 “你变强了,”桥夫人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贯高傲的笑容,“但是你永远敌不过秦黎尘。” 我来了我来了,最近有点忙[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桥夫人 第63章 牵系 江离愁:“……” 桥夫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脸上表情狰狞,无尽地恶意扑面而来,江离愁皱起眉,桥夫人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对劲。 她为什么不反抗? 时怀阴扯了扯脖子上的丝线,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看了看,时影接收到他的信号,当即拉着时浅寐跑路了。 江离愁歪头看着那跑的飞快的身影,感觉这个世界可能没有正常人。 “咔——” 江离愁:“?” 她顺着声音看着地面,虽然什么都看不真切,可是声音却一点没减。 江离愁:“……” 时怀阴扯着丝线的手一顿,然后震惊地看了一眼江离愁,又看了看桥夫人。 江离愁跟时怀阴对上视线,皱着的眉头就没放松过:“你——” “轰”的一声巨响,江离愁“唰”的一下就往下掉,时怀阴表情空白,眼前仿佛还在回放江离愁乱七八糟的头发跟飞舞的衣袍。 就像一只飞来飞去的鬼。 刚这样想,脖子上的丝线一紧,为了不让自己的头身分家,他只能微微弯着腰,面无表情地看着死死瞪着自己的桥夫人。 桥夫人抬起一只颤抖的手轻轻蹭过时怀阴的脸颊:“时家大公子……?” 她脸上表情迷恋,好似时怀阴就是她的爱人,而两人现在面对的就是生离死别。 可偏偏时怀阴没有表情。 “只要做点什么……”她牵动唇角,迷恋渐渐化为疯狂,疯狂地想要占有,去囚禁,“只要做点什么,你就是我的了。” 丝线一圈一圈缠上他的脖子,窒息感笼罩着他,他张着唇轻轻吐着气,胸膛一起一伏,桥夫人的手也放在了他的脖颈上,她微微侧着头,嘴唇一点点靠近—— 一道白光飞快砍来,照亮了天地,桥夫人痛苦地瞪大了眼睛,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 时怀阴面无表情地看着桥夫人双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好像也有丝线在勒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咔——” 桥夫人脖子一歪,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白皙的皮肤渐渐变得粗糙,脸上妆容顿时变得滑稽,面前的身体也僵硬地垂下手,贴着他的身体无力倒在了地上。 他眯着眼睛,看着桥夫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一寸寸变成了褐色的树皮,他抬脚踢了踢,最后确定了这个东西是一个木偶。 光芒渐渐消失,有人在他之前杀了桥夫人。 黑雾从木偶的身体里飘出,绕着他的手腕消失了,记忆里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是隔着结界看明月山时,里面有一个形似秦黎尘的木偶。 看来秦黎尘身边的人应当都会搞这种邪门的东西。 不过…… 时怀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白光过来的地方,虽然周围除了树就是树,但在白光彻底照亮这里一瞬间,身后好像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只有几秒。 时怀阴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只有树。 “……”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敲了敲那棵树,手指被敲的发红,也很痛。 也在告诉他,面前的树是真的,发生的一切也是真的。 时怀阴呼出一口气,撑着那棵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在吗?” 他一只手勾着玉佩上的发丝,再次吻了吻,微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见江离合时那人冰冷的眼。 “我很想你,”手指轻轻摩挲着,他说,“想见你,阿合。” 时怀阴没有等到回应,他苦笑着把东西收好,然后顺着江离愁消失的那块地方跳了下去,在他离开后,那棵被他撑过的树晃了晃,消失在原地。 . “人呢?”一戴着面具抱着剑的男人问跪在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伸了一个懒腰,他本来就是躺着的,现在这么一蹭,身上全是灰。 “啧,”面具人嫌弃地皱起眉,“真脏。” “啊……”地上那人爬了起来,作势要往面具人身上贴,“那我就往阿立身上贴了?” 薛晓被惊的迅速后退几步,张熙尧见状便笑了起来:“哎哟,你怎么次次都当真。” 薛晓脸色一阵黑一阵白,两人同样出自牵系,是当今牵系继承人手下唯二两个弟子,可偏偏这个师兄玩心重,不管干什么都马马虎虎的,这次也是。 “我问你,江离合呢?” 黑淮林一事一传出牵系就炸开了锅,当今牵系继承人是江成纪当年的师兄,听说了仙盟的消息后便让江离合去黑淮林把那颗内丹带回来,好好安放着,等找到郁风灵的之后在合葬。 江离合本人没有说什么,他一直都是这样,一百年过去,天赋最高的是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人的也是他。 薛晓在一开始也试着去跟他交流,可偏偏江离合不理人,搞的薛晓脸青一阵红一阵,他性子高傲,当即拍桌说要出去与他一战。 谁知江离合听见这句话倒是有了些反应,他举着茶杯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平淡地说:“你打不过我。” 薛晓:“……” 神他妈打不过! 江离合如他所愿地跟他打了一架,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张熙尧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指着薛晓五颜六色的脸说,“你干什么啊!师尊不都说了江离合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吗!” 薛晓纳闷,薛晓不服。 可他确实打不过。 所以这一次陪着江离合出来收东西他也没想着能帮什么大忙,本来就想着出来逛逛而已,结果江离合一进黑淮林就给他下泻药,之后趁他去解决时把张熙尧打晕一个人跑了。 薛晓十分愤怒,特别是在看见张熙尧醒了后躺在地上注视着一片黑的天时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给了张熙尧一脚。 之后张熙尧也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几圈,反正他嫌弃就对了。 “不知道哎……”张熙尧叉着腰看了看四周,说,“反正肯定没事就对了。” “没事是没事,那我问你,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张熙尧叉着腰思索:“保护江离合?人家不需要啊……” “那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薛晓一巴掌拍在张熙尧的背上,“帮不了忙难道我们跟不上吗!?” 张熙尧站的很稳,一点也没被拍动,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右边,在薛晓再次受不了准备像师尊告状时,他抬起手捂住了薛晓的嘴唇:“嘘……乖点,有人来了。” 微湿的掌心覆盖在柔软的嘴唇上,薛晓好像尝到了张熙尧手心的汗,很咸,他气愤地想要拉开张熙尧的手,却被捂得更紧。 张熙尧的声音很无奈:“师弟……真的有人来了,我没骗你。” 话语刚落,一身身穿白衣外套着一件红袍的江离合垂着睫走了过来,他眸光淡淡地看着凑的很近的两人,淡然无波的脸冒出一点疑惑,好像在问两人在干什么。 薛晓里面推开了张熙尧,他用手背使劲蹭着自己的嘴唇,好像自己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张熙尧无奈道:“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不是为了让你不说话吗……” 薛晓顶着被蹭红的嘴唇,转过头便不说话了。 江离合见状,脸上的疑惑更多了:“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第64章 尸体 能让一向待人冷淡的江离合问出这句话,张熙尧觉得十分骄傲,他无视薛晓胡乱挣扎的手,将自己的手扣在了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在进行友好交流。” 江离合:“?” 薛晓:“啊啊啊啊——” 薛晓崩溃大喊,掏出剑就要往张熙尧脑袋上砍,张熙尧熟练躲过,而后两人就在江离合面前上演了一场师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 他面无表情看着两个打打闹闹的人,胸口上的重量似乎还在,耳边仿佛还有那人吐出的气息。 温热,潮湿。 江离合看了会儿,转过头又准备走,两人才停下动作直勾勾地看着他。 薛晓脸颊因为追打而变得通红,正气喘吁吁地问:“你要去哪?” 张熙尧脸没红,人也不喘,除了气息有些乱,还真看不出这人刚才跟人闹过:“是啊,师兄要去哪?不妨带上我们?” 江离合淡淡地盯着两人,鲜红如同枫叶般的袍袖垂落在地,他手指勾着袖子边缘拉了拉:“随便。” 张熙尧笑嘻嘻地跟上了,还扯着不情不愿的薛晓。 没办法,薛晓就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类人,偏偏江离合说话冷淡又疏离,每回薛晓听了他的话都不想如他愿。 “放开我!我自己走!” 薛晓又开始挣扎了,张熙尧脸上笑容不变,手上的力度也没变。 薛晓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铁钳夹住了,自己弄都松不开,最后只能无奈跟着张熙尧走。 身后渐渐只剩脚步声,四周也静悄悄的,江离合一直拢着袖子在树林里漫无目的的穿梭,看的薛晓一片迷茫,可偏偏张熙尧一直拉着他不让他走,给他气得够呛。 江离合虽然没有听见后面的动静,但是他知道薛晓肯定已经烦躁的想原地跳起来砍人。 他垂下眼,看着地上只有自己能看见的闪亮光粉。 这是很久之前他与江离愁商量的一种通讯方式,如果在两人走散并且不能通话的情况下,就往地上撒光粉,两人迟早会遇见。 这些年他与江离愁的通讯时灵时不灵,偶尔收到几句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传来的,但至少可以让他自己江离愁确实活着。 而其他人。 江离合轻轻吐出一口气,耳边仿佛还萦绕着时怀阴沙哑的声音,他不知道时怀阴是发现了自己是那棵树还是如何,撑在胸口上的手很沉,耳边的嗓音听的他全身发麻。 “啊!” 后方传来张熙尧的尖叫,也打断了江离合的思绪,他微微侧过脸往后看了看,只见张熙尧正十分不成样子的扒在薛晓身上,而被扒着的薛晓则面脸生无可恋。 “师弟你快看看!那里是不是有女鬼!” 薛晓:“……” “啊!”张熙尧尖叫一声,指着左方的一颗树,把头埋进了薛晓的颈间,“有鬼!师弟救我!!” 薛晓:“……” 我真他妈服了。 江离合:“?” 他顺着张熙尧指着的地方看,那棵树足够粗,都能遮住两人他了。 江离合也不知道张熙尧是怎么看见树后有人的,只能朝薛晓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薛晓心中无声尖叫,但必须要保持自己面对困难冷静对待的样子:“刚才他看见那飘过去一片衣角。” 江离合:“……” “那就是人。”江离合冷静回答。 “不!”张熙尧大喊,“那就是鬼!我没见过人可以跑那么快的!而且她的脚在空中飘啊!!” “人也可以飘。”江离合尝试说服他。 “不能!!!人不能飘!不可以!!”张熙尧崩溃大喊。 “那你怎么在天上飞的?”江离合发出灵魂质问。 “那不一样!!不!一!样!!” 江离合:“……” 薛晓:“噗。” 薛晓看着江离合被怼到无语,抿着唇尝试把笑憋回去,但他控制不住不断发着抖的身体。 张熙尧再次对薛晓表达了十分的不满,说我都怕成这样了你为什么要笑!我都没笑你怕猫! 江离合:“……” 奇葩。 他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这对师兄弟,正打算一走了之时,一根树枝从那棵树探了出来。 张熙尧:“……” 薛晓:“……” 两人像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安静下来,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那根树枝,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江离合才把手从拢着的袖子里抽了出来,手上的白月渡着一层白光,白月剑尖轻点地面,每一次刮蹭都带着火星。 江离合缓缓走至树后,愣愣地看着树后那颗形似江离愁的脑袋,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根树枝就是那颗脑袋上的,不过这个脑袋已经在慢慢被一层树皮覆盖了,但还是遮不住这张脸上可怖的伤口。 他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那颗脑袋的脑门。 “咚咚。” 身后两人抖了抖,看着江离合在那意味不明地敲敲打打,以为江离合有什么特殊癖好。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张熙尧被以你是师兄你应该保护我的说法推了出来。 张熙尧轻咳一声,假装冷静,可嗓音里的颤抖却暴露了他:“那那那个个个,师师兄你你在干干什么?” 江离合瞥了他一眼,心中吐槽两人胆子小,并且把那颗头敲烂了。 一直不知道江离合在敲头并且看见脑袋被敲开后的张熙尧震惊至极,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江离合竟然在敲一颗来历不明的头?这样难道不是对尸体不尊重吗!? 牵系一直主张的就是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应该给到他们尊重,绝不凌辱任何人。 张熙尧控制住自己想要阻止江离合的手,并且紧盯江离合的下一步动作,只要他再做出什么凌辱尸体的事,他一定会制止。 江离合瞥见了张熙尧紧张的表情,当即一屁股做了下来,红色的外袍扑撒在地,像一朵盛开的花朵。 江离合食指冒出一星火光,一条白色的丝线缓缓从中拉长,而后点在了被砸开的脑门上。 脑袋里是空的,他记得诡术中有一个东西叫符傀,这种东西他没见过,但他记得符傀这东西可以保证与原主的面容行为五分相似,若是能得到原主的血液,还有概率继承原主两成的灵力,得到的血液越多,继承的灵力也就越多。 他要知道这玩意在遇到自己之前遇到了什么,以及是谁创造了它。 脑门上的白线渐渐扩散开,形成了一片白色的结界,张熙尧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看着江离合的眼神有些严肃与畏惧,但也只是一瞬间。 在薛晓走上来之后,他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惊恐。 第65章 背叛 江离合拢着袖子站了起来,他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谁知道一会儿过去了四周还是白的。 江离合:“?” 张熙尧:“……” 薛晓:“……” “什么情况?”薛晓看着白晃晃的一片,试探着问,“哪里出问题了?” 江离合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抬手像挥开灰尘一样将这片白扫开了:“没问题,应该是需要原主。” 要不要原主他不知道,但是江离愁在这就肯定会有办法,江离合蹲下身准备抓住那颗头去找人,张熙尧却眼疾手快地用一块布迅速盖住了那颗头,然后跟抱宝贝一样抱在了怀里。 江离合:“?” 什么癖好? 张熙尧轻咳一声,拍了拍怀里的头,道:“那个……师兄我给你提着吧,你看你都干了那么多事了,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干。” 薛晓满脸问号地看着那颗头,又看了看张熙尧心虚的脸,张熙尧这是要干什么?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张熙尧有喜欢收集别人脑袋的癖好? 张熙尧一直见两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见江离合身后飞快飘过去一道白影。 张熙尧:“……” 薛晓看着张熙尧惨白的脸,以为他是被别人发现了这个见不得光的爱好而担忧害怕,连忙打着哈哈道:“哎呀这算什么事?我们不是还有事要做?快去吧快去吧!” 只有江离合顺着他直愣愣的视线往后看,虽说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却注意到光线有一瞬间的变化。 这地方除了他们亮着的光,附近就没一点亮着的地方了,本来这次带的符纸也是较为节省灵力的,能照亮的也只有自己身边一些罢了。 张熙尧颤颤巍巍地看着江离合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身后的地方,脑中不由得猜测,是看见那只鬼了吗? 那鬼是不是到自己身后来了? 在的话为什么薛晓没有反应? 还是因为薛晓看不见? 他脑中思绪万千,硬生生把自己吓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江离合:“……没鬼。” 张熙尧:“?” 江离合糟心地转过身,正视着自己身后那片地方问:“你之前看见的鬼都是白影?” 张熙尧点头。 “都是凭空出现并且跑的很快?” 张熙尧点头。 “你有顺着那东西跑的地方去看看吗?” 张熙尧摇头。 江离合:“……” 为什么胆子这么小?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就走了,留下还愣着的薛晓跟瑟瑟发抖的张熙尧对立着看。 “什么意思?”薛晓挠着脑袋奇怪道,“跟上去?” 张熙尧摇头。 薛晓:“那我们来着不就是帮忙的吗?” 张熙尧点头。 “那就走啊!” 张熙尧紧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你没发现江离合往那走了没几步就没影了吗你没发现江离合走后就没动静了吗你没注意到江离合气息都消息了你没注意到吗!!?” 薛晓:“……” 感谢张熙尧不停顿的提醒,现在他也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他往后挪了挪,跟张熙尧背靠背看着不断闪现的白影,心中只有惊悚。 为什么江离合一走这里就开始冒鬼!!? . 时怀阴顺着江离愁的踪迹一路追,不仅没看见人,还莫名其妙看见好几个影子飞过,但这些影子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最多就是吓吓人。 可当他看见前面一大圈木头人时,不禁开始怀疑黑淮林是不是换了一个。 这还是他记忆里的黑淮林吗? 有一个黑影闪过,时怀阴早已从先前的警惕变为了见怪不怪了。 “啊!” 前方突然传来江离愁的尖叫,时怀阴脚下步子加快,只见前方出现一个底下布满荆棘的悬崖,而江离愁则用力拉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绳索拼命往上爬。 时怀阴:“?” “江离愁!”展习阑喊劈了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你他妈怎么跑这地方来的!?” 时怀阴顺着声音来源处一看,只见展习阑垫着脚在一处河流上的木板跳来跳去,河水应该是有什么问题,不能沾,而且那木板可能有问题。 反正时怀阴就没看见展习阑往中间跳过。 “换回来!换回来!!”江离愁在那掉着喊。 展习阑喘气:“换……换……换……咳咳咳!” 展习阑病弱的身体不能再让他反反复复地跳,他停在木板中间,撑着木板的手咳到发白。 等他终于缓下来时,人也没有力气再撑着了,他喘着气躺到在木板上,那木板足够厚,这点时间还不至于让他彻底沉没。 江离愁急的汗如雨下,偏偏自己手心出汗又在往下滑,她余光看见有个人影在一旁站着看,往那边一瞥便看见了时怀阴。 江离愁:“……” 真是够了。 时怀阴见江离愁瞥了过来,便挑起眉问:“要帮忙?” 江离愁:“……” “不要?” “……” 江离愁像被掐住脖子的乌鸦一样突然就不说话了,但是她一直骨碌碌转着的眼睛却在告诉他没什么好事。 “展习阑要被淹了,”时怀阴抬起手指点了点那边只剩一点点的木板,“到底怎么了?” 江离愁咬牙:“……你他妈非要这么没眼力见吗?” 时怀阴“哦”了一声,转头就走。 江离愁见状,怒吼道:“我俩走错路了!黑淮林被下了阵法,走错路灵力就会消失,除非走出去!” 时怀阴又转头回来了:“早说不就完了。” 他手上缠着的黑绳扭着从他的手上落了下来,那黑绳在地上绕成一个圈,同时,江离愁与展习阑身下也出现一个圈,展习阑顺着那个圈掉了下去,没一会儿便躺在了地上。 江离愁歪着头看了看,最后还是松手往下跳了,等到江离愁也回到地面后,时怀阴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背着手看着两人,一副要解释的样子。 “干什么?”江离愁伸了个懒腰,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时怀阴背着手不说话,但是看着江离愁的眼神带了些玩味。 江离愁:“……” 江离愁歪了歪头,眼睛眯着,唇角很愉悦地勾着:“哦,发现了。” 她微微弯下身子,艳丽的脸开始变换,渐渐往那张熟悉的脸开始变,本来脸上的笑容很甜,像春日桃花般灿烂,但现在那笑容上好像覆盖了一层冰霜,桃花被冻了起来,隔着层霜看花,好不真切。 面前这东西顶着那张时怀阴梦中才会出现的脸,他看着时怀阴,脸上露出些许疑惑:“怀阴?” 江离合没这么叫过他,可梦里的江离合叫过。 梦里的他会搂着自己的脖颈发抖,眼尾也总是嫣红的,他埋在自己的怀里,在怀里轻轻的喘着气,说:“慢点……” “慢点……”面前这人好似自己他心中所想,歪着头眯着眼轻声说。 “你很喜欢他吗?”‘江离合’笑了笑,他走近了些,微微仰着头看着时怀阴,“我也可以变成他啊,而且我会听话,不会背叛你。” 背叛? 时怀阴脸色阴沉,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然后轻轻蹭过‘江离合’的唇角。 “是吗?” 他声音微哑,听的‘江离合’浑身酥麻,但他仍然强撑着看着时怀阴,直视着那张仅仅是看着就能让自己腿软的脸。 “咔。” ‘江离合’瞪大了眼睛,还未及反应,视线便低了下去,他惊恐地看着属于时怀阴的那双黑靴抬起,然后勾了勾他的下巴。 “你觉得这是背叛吗?”时怀阴蹲下身,看着那平滑的切面,血肉被木头替代,面前这人是傀儡,“这是他欠我的,也是借我的。” 江离合会还这一债,但他不会让他轻易还清。 第66章 兄妹相遇 木头人死机了,没过多久又不动了,时怀阴原地蹲了一会儿,还是抬脚给这木头人一下,可一看见它顶着江离合的脸,他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脚。 一旁的展习阑没有发生改变,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喘气,他瞅了一会儿,没看见这人发生任何改变,但为了以防万一。 那条缠在展习阑身上的黑绳开始向上爬,正爬到展习阑的肩膀准备锁住他的脖子时,展习阑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我不是那种东西,你再弄我死这里,你就别想看见江离合了。” 时怀阴脸不红心不跳地收了黑绳,原地一坐狡辩道:“何出此言?我并非想杀你,只是想看看你是否还活着罢了。” 展习阑没理会他,他也没力气理会他,自己躺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坐起来,时怀阴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展习阑,和蔼地问:“江离合在哪?” 展习阑:“……” 他糟心地看了一眼时怀阴,抬手揉了揉眉心:“暂时不知道,反正肯定在这里就对了。” 时怀阴:“……” 时怀阴脸色沉了下来,他以为这人是知道江离合在哪里才敢要挟自己的,结果是不知道呢? 手上黑绳蠕动着又要往下跑,展习阑放下手,继续说:“但是,只要找到江离愁,江离合就肯定在她附近。” 黑绳又安静下来,时怀阴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人在一瞬间就变得沧桑:“这样吗?你是因为认不出江离愁才被困的?啊……那我们也会认不出江离愁吧?你怎么找人呢?你说江离愁在哪里呢?” 这人怎么一句话不离江离愁? 展习阑面无表情地面对时怀阴的阴阳怪气,摇了摇头说:“能找到,只是……算了。” 展习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撑着膝盖喘了会儿气才往前走。 与百年前相比,现在的展习阑身子实在是太弱了,以前他好歹可以多动几下,现在只要多动就会累,会喘不过气。 现在到了这里,想不动都不行,这导致他一直在走走停停,连带着跟着他没病的时怀阴速度也变慢了。 “可以问个问题吗?”他们走了许久也没走过那条河,时怀阴最终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问道。 展习阑又喘了会儿气,他嘴唇发白,脸上也布满冷汗:“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来是吗?” 时怀阴挑了一边眉,好奇地看着展习阑。 一个身体这么弱的人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因为江离合他们?还是因为那颗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江成纪的内丹? “江离合他们在这里,我想把他们带回去,”展习阑放在胸口上的手微微发白,而那掌心下的胸膛起伏地也不再那么剧烈,“江离合不能一直待在牵系,江离愁也不能一直在外面流浪。” 江成纪帮他创造了百泉山庄,并且给了他应有的亲情,让他即使离开牵系也能感受到温暖。 现在江成纪不在了,江离合跟江离愁无家可归,但他可以给他们一个暂时停留的地方。 他不奢望他们把百泉山庄当做他们的家,只是希望他们累了可以有一个放心停下休息的地方。 时怀阴点了点头,据他所知,展习阑闭门那些年是在查魔种以及养病,但不知道为什么,魔种查干净了,身子倒是越来越差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问的。 时怀阴重新跟上了展习阑,不过他可以给予他一些帮助,比如说,谁给他下了什么药。 . 江离合弯弯绕绕走了很久,身后没有传来声音,他便知道是把那两个跟屁虫甩开了。 他一直觉得这两人很吵,总想甩开他们,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回把人甩开后又总是会在某个转角又遇见他们。 现在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经过了几个转角,没有在看见那两人后江离合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谁!?” 前方一阵吵闹,其中最鲜明的便是江离愁的声音。 江离合拨开面前的杂草,看着面前正跟十几个人对立的江离愁。 江离愁:“!” 她立马调正了自己歪七扭八的姿势站直了,对面的人见了面无表情的江离合,眼睛都瞪大了。 明月山果然还剩了两个人! 仙盟的人预料的果然不错! 早在一开始还没进来的时候就有人在外面传,说内丹这事可能是假的,可能是仙盟想把明月山剩余的人引出来,去查清百年前的事情。 这让一些人开始打起精神,走哪都要看一看谁像江离合,谁像江离愁。 现在人都出来了,内心的想法也更加笃定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多多少少都想将两人带回仙盟去讨点好处。 江离合淡淡瞥了那些人一眼,面带疑惑地看了一眼江离愁。 江离愁翻了个白眼,抱臂嘟囔道:“谁知道这群人怎么了,说让我去仙盟自首?神经病。” 江离合闻言便又不咸不淡地看了那些人一眼,突然他想起了自己找江离愁是为了什么,脑中空白地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叹了口气。 江离愁:“?” 众人:“!” 不好,江离合要动手了! 众人纷纷警惕地拿起武器,脸上或带着严肃与凝重,就准备与江离合一决高下时,他再次叹了口气。 江离愁歪头:“?” 江离合睁开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死感:“东西没带。” “哦,”江离愁点了点头,“去找啊。” 江离合:“在别人那里。” 江离愁:“去找啊。” 江离合:“人被我甩了。” 江离愁:“……” 众人:“?” 这么旁若无人的对话真的对吗? 他们不是还在这里吗? 江离愁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那就……去找啊。” 江离合再次叹了口气,本来面无表情的脸更加面无表情了,现在看着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纸片人。 江离愁正打算往江离合那边走,一个身穿淡紫色衣服的修士见状便大着胆子说:“你们现在走了,是承认了明月山与魔族勾结吗!?” 四周一片死寂,与这死寂伴随的,还有兄妹俩锐利的目光。 第67章 挑衅 “承认?”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再齐刷刷看向那些脸上或带着慌乱或带着紧张的修士们。 多有意思啊,作为曾经在这个场景当作领头人的人,现在真实面对这个场景时只有好笑。 承认与魔族勾结? 哪来的勾结。 当真是好笑极了。 江离愁抱臂琢磨道:“啊……好像还没给百年前的事情做解释,不过我说了会死吗?” 她好奇地看着那个最先说话的人:“我要是说,百年前就是你们现在最信任的仙盟之主将明月山至于如此境地的……” “胡说!”那淡紫色衣服的弟子怒道,“胡说八道!近年盟主做了什么我们都有目共睹!岂能容你胡说!?” 其余人纷纷附和,还有小部分人脸上则带着犹豫,应该是先前被明月山施救过的人。 果不其然,一位身穿藏绿色纱衣的女子揪着袖子轻声道:“可是……明月山为什么要与魔族勾结?而且……明月山先前所做,不比盟主多吗?”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便安静下来,那淡紫色衣服的修士闻言,立即愤怒地转过头,指着那女子破口大骂:“明月山当然是在高位上待久了想要谋取更加大的权利才与魔族勾结!而且现如今盟主所做,怎能与这种勾结魔族的不正当门派相提并论!” 江离愁闻言,一开始还带着点嘲讽的笑意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那淡紫色衣服修士心中暗喜,他本身就是仙盟弟子,自从听说要再查明月山一事后便十分兴奋地想要立功,秦黎尘也给了他这个机会。 只要在看见江氏兄妹的时候把两人拖住就好了。 而他在一进来的时候就在众人面前说了很多,说仙盟当今做法多么多么好,说明月山那两人必须要交由仙盟处置才能知道百年前那次灾难一个真相。 现在他看见两人便尝试激怒他们,好让他们留下来跟自己吵架,直到拖到其他人过来。 刚开始他是这样想的,可直到江离愁那句让他再说一遍,以及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他便控制不住地腿软。 那可是当年强者之二啊。 现在百年过去,他们的实力又到了何种地步? 但他想起自己想要立功,想要在仙盟站稳脚跟,想要让秦黎尘记住自己,就只能这样。 “那、那又怎样!”他壮着胆子,大声道,“明月山就是勾结魔族的不正当门派!” “……” 江离愁身周笼罩着一层冰冷至极的杀意,她眼眸眯起,脸上带着冷意,她手掌一翻,一张画的乱七八糟的符便出现在她手中,那淡紫色衣服的修士心中一慌,那些图案只是一看都让他害怕地想要跪在地上。 江离合拍了拍江离愁的手,示意她别动手,然后拢着袖子好奇地看着那淡紫色衣服修士:“秦黎尘手下的人?” 那修士骄傲地仰起下巴:“是,你这种丧家之犬想说什么?” 江离愁“哈”了一声,指着那人道:“你他妈——” 江离合面无表情,声音淡淡:“你知道秦黎尘情绪一直不好不受控制并且是符傀吗?” 淡紫衣修士:“?” “秦黎尘早就死了,活在现在的是符傀,勾结魔族的是她,让当年四大门派大乱的也是她。” “她建立仙盟想当仙盟之主,是因为她要复仇,当然这并不是她的想法,或许是她背后那个人的想法。” 说完他便抬手点了点那修士,再次说:“你知道什么是魔种吗?当年白旭门就是这么没有的。” 那修士心中一惊,正打算打断江离合的话,江离合手轻轻一抬,他便掐着脖子倒了下去。 “我问你,仙盟内部里面你见过有人理你吗?” 那修士满脸通红,喉咙里不住发出嗬嗬的声音。 “你怎么确定他们不是魔种?你们敢查吗?” “不敢吧,”江离合收回手,那人立马在地上用力咳了起来,他无力地撑着地,许久之后才缓过来,眼前发黑地看着江离合,“你觉得我要的是真相吗?我只是要她死而已。” “反正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呢?” 面无表情的表情配上江离合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简直是**裸地在嘲讽他们这些为仙盟效忠的人。 想抓他又如何? 想用真相束缚他又如何? 他在乎吗? 他只要该死的人去死。 “好大的口气。”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江离愁觉得熟悉,却忘记是为什么熟悉。 说话那人从人群后往前缓缓走来,她戴着纯黑的兜帽,上半张脸被罩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那锋利的下颌线与淡色的嘴唇。 江离愁挑起一边眉,顿时觉得更加熟悉了。 “说什么不在乎真相,那你又何必说出秦黎尘的身世?” 如果不是用心查过,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众人醍醐灌顶,脸上表情变换,最终变为了茫然。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一开始不就是想做个简单的调查吗? 现在在干什么? 人群中一些人脑子已经转了过来,顿时便知道了自己可能为别人做了嫁衣,这里其实根本没有自己想要的内丹。 江离愁直勾勾地看着说话那人,若有所思地轻声道:“好眼熟……这人是谁?” 江离合:“没看出来?是李期姚。” 江离愁:“!” 李期姚? 当年突然消失的李期姚!? 江离愁左右看了看,抓住江离合的袖子往后退了几步:“不对劲。” 江离合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你没发现他们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困住我们吗?” 江离愁:“……” 不过别担心,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渐渐笼罩住这里,地面渐渐被冰霜覆盖,连着他们站着地上的脚也冻住了。 江离愁动了动,江离合便帮她将脚上的东西融化了,他拍了拍江离愁的肩膀,道:“待会儿你先走,计划照常进行,但是这里不对劲,去找牵系的一个叫张熙尧弟子,然后看看他手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这里可能被秦黎尘当研究符傀的地方了。” “记得万事小心。” 话音刚落,江离合放在江离愁肩上的手便轻轻一推,江离愁身后便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通道。 江离愁有些发愣地看着那个通道,突然就想起了叶许寒当时转移明月山弟子的时候,那个通道也是这么黑的深不见底。 掉下去的最后一刻,她看见的是江离合安抚的微笑,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去找时怀阴。” 第68章 对立 待到通道彻底闭合,江离合才收回表情,他微微侧过身,半边脸被黑暗笼罩,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眸中似有火光闪动。 “不走吗?”地面上,寒气迅速上升形成一个人形,一只手背上文着三条蓝色长线的手将白雾挥散开了,秦黎尘拍了拍袖子,唇角愉悦地勾起,“忘记体内尚存的东西了?” 江离合瞥了一眼那仍然被兜帽罩着的李期姚,淡淡道:“何必遮遮掩掩?” 李期姚笑了笑,抬手将黑色的帽檐落下,她走至秦黎尘身旁,表情无不嘲讽:“阿合,为何不跟着仙盟走呢?我们只是想查清楚真相罢了。” 江离合冷笑一声,眸中晦暗不明:“真相?” 白月利落出鞘,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白月剑身与百年前略有不同,上面纹刻着一些红色的纹路,似火,似血。 “胡编乱造的真相吗?”他歪着头,眼睛微微眯起,似在思考,“我不需要。” “与其说这些……”他视线轻飘飘地落在秦黎尘身上,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好像在看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不如说说,李宗师搞一个像秦黎尘的符傀……是为了什么?” 一旁众人已经在躁动着想要离开了,他们隐隐约约觉得江离合要说点什么他们不该听见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走,这片地方的走不出去。 到处都是无边无际的冰霜。 秦黎尘根本就没想放他们离开。 尤其是他们都听见了江离合所说的话。 众人:“……” 这群人中并不缺一些修为高的人,当即就有人站了出来,愤愤地说:“秦盟主要抓人可以,但能否先放我们出去?在座的各位都不想死。” “冯齐溪……”一个女修士着急的就着冯齐溪的袖子,小声道,“别说了……” 冯齐溪安抚地拍了拍女修士的手,安慰道:“没事。” 他说完后便不卑不亢地抬起头,直视着秦黎尘的眼睛。 即使秦黎尘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也丝毫没有任何自惭形秽。 他是天之骄子,也本该如此。 秦黎尘冷冷看着冯齐溪,表情漠然,好像在看一只牲畜,许久之后,她才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当然可以。” 她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远处,这茫茫冰霜中便空出一大截,而那一边则是众人熟悉的黑淮林。 “冯公子,请吧。” 人群中有人开始躁动,挪动脚步往冯齐溪旁边走,想要当最先出去的人之一。 当冯齐溪却没有动,他腮帮子鼓起,面沉如水的看着秦黎尘。 江离合拢着袖子不说话,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对他有何不利。 李期姚心中一跳,江离合是知道秦黎尘是符傀的,百年前也是他伙同元伤算计了秦黎尘才让她们的计划失败。 当这场算计的前提。 还是江离合的血脉中的凤凰之力。 独属于牵系的凤凰之力,作为江成纪的儿子,江离合必然继承了他的凤凰之力。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秦黎尘,即使竹盈淇说了这具身体会比前面那具更加好用,可李期姚还是忍不住担心。 不知道师姐这幅身体可不可以承受得住过多的灵力? 许久之后,那女修士再次扯了扯冯齐溪的袖子:“齐溪……?” 冯齐溪面露难色,抬手将那女修士的手扯下,他直视着垂着眼眸漠然看着这一切的秦黎尘,问:“盟主这是何意?” 江离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臂,淡淡看着秦黎尘开的通道。 这个通道一般有两种人可以开,一是修为上乘者,二是自己有东西能支持这种大规模的通道。 但要开到哪里,都是开通道之人决定的。 而秦黎尘开的通道,去的是黑淮林,但是现在黑淮林已经变了不知道多少,那去的那片地方,会是安全的吗? 冯齐溪明显是知道这些的,他内心十分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除非向秦黎尘表明自己的诚意去投靠仙盟,不然他们谁都活不下来。 若是与江离合联合与秦黎尘作对,便是与仙盟作对,倘若他能活着出去,家中又会承受来自仙盟的多少压力? 可走此通道,他们都必死无疑。 秦黎尘也没想着让他们走。 他咬着牙,手重重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一双眼含着无尽的怒火:“盟主如此,那就不怪我做对谁都不好的决定了。” 秦黎尘眯起眼睛,一副请便的样子,明摆着是想让这些人都死在这里。 走通道,会死无全尸。 投靠仙盟,会让家族蒙羞。 与江离合合作…… 冯齐溪看着江离合,心脏在胸腔里用力地跳动着,当初年轻一辈的强者,现在修为又到了何种地步? 江离合见冯齐溪看着自己,轻轻皱着眉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冯齐溪微微一愣,这是何意? 江离合不同意自己与他合作? 冯齐溪脸色空白,看着江离合发愣,为何?自己的加入只会让江离合锦上添花,难不成他看不起自己? 江离合见冯齐溪脸上五彩斑斓的,便知道这人是想多了,若是两人真的合作,他不会顾得上冯齐溪的,到时候只要秦黎尘一开“界”,冯齐溪只会当场毙命。 与其与自己合作,不如假装投靠仙盟,到时候他再偷偷摸摸给他们开个通道,这不就好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不能跟那些人说话,他们也不懂自己的想法。 罢了。 只要在秦黎尘开“界”前开通道就好了。 秦黎尘冷眼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朝李期姚使了一个眼色。 李期姚见状,立马上前打了一个响指,这时不管是什么声音都是十分引人注意的。 李期姚如愿以偿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从袖中拿出一副画,在空中用力一抖,画布便在空中飘起,她面带微笑道:“大家有所不知,江离合早在很久之前便与魔族有来往了,何来清白一说?” 话音刚落,画卷上便显现出一大片树林,在郁郁葱葱的树叶之间,江离合背着浑身是伤的时怀阴,手上挂着尚未归鞘的白月,他白净的脸上带着些灰尘,衣服也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是在地上滚过一般。 这是当初时怀阴从结界那边过来与江离合一战之后的场景,这人因为身体里有毒,打着打着便晕了过去。 而将这一幕呈现出来的,便是天机。 天机相当于一双眼睛,能无差别观测方圆百里的东西并且记录下来,且一切为真。 第69章 亲密 画中的江离合面无表情,抱着时怀阴的手很稳,但时怀阴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一直在抖,额上也带着冷汗。 无奈之下,江离合只能把人暂时放在了树底,他拢着袖子叹了口气,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画的乱七八糟的符。 这种符一般只有江离愁才画的出来,也只有她自己看得懂。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离合总是可以分辨出哪张符用来干什么,江离愁可以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画的笔迹,但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张符名为一瞬千里,需要耗费大量灵力驱动,江离愁本来也只是画出来玩玩的,但可以是当时把符给江离合的时候没注意,反正符就是给他了。 在灵力这方面江离合毫不吝啬,他眼也不眨地将符纸驱动,然后带着时怀阴走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消失在林间的衣角,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江离合表情倒是没变,看起来好像是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一样,他甚至还有心情在空中描绘那张如同鬼画符一般的符。 “这便是证据,”李期姚看着似乎毫不在意的江离合,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阿合,给个解释吧。” 江离合手指顿了顿,他抬眼看着李期姚,没过一会儿手指又开始在空中一点一点:“嗯,没错。” “我跟时怀阴勾结了。” 众人:“?” 冯齐溪:“……” 李期姚:“?” 这跟她想象中的不对啊? 江离合不应该拼命解释然后自己再继续放证据? 怎么就直接承认了? 李期姚皱着眉与旁边正在审视着江离合的秦黎尘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搞懂江离合到底要做什么。 他一承认自己与时怀阴勾结,那明月山就彻底洗不白了。 难不成他真的如自己所说,他求的不是真相,而只求杀了秦黎尘? 李期姚被心中的想法一惊,她不易察觉地往秦黎尘面前挪了几步,这样江离合突然发难自己也好为师姐挡一下。 反正只要师姐活着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好,”秦黎尘没有发现李期姚的小动作,道,“你既然承认了,明月山一事也不必查了。” 她高傲地抬起下巴,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似在嘲讽江离合不论如何都挽回不了已经失去的东西:“明月山与魔族勾结,证据确凿,一旦看见明月山余孽,一个不留,就地斩杀!” 语调铿锵有力,寒雪笼罩着天空,江离合迎着风雪,眯着眼睛看着天空。 原来秦黎尘早就开了“界”了。 他隔着雪花看着试图替身边女修士抵挡风雪的冯齐溪,不禁叹了口气。 打破“界”,有两种方法,一是“界”的主人自己将“界”收回去,二是有人以更强的“界”破坏“界”。 且不说秦黎尘会不会将“界”收回去,但在这里的人,除了江离合能与秦黎尘有一战,其余人都不过茫茫细雪中的雪粒,根本不配秦黎尘施舍一个眼神。 江离合手指轻轻搭在了白月剑柄上,身周飘浮着的雪花瞬间被融为水珠砸落在地,以他为中心,周围的冰霜在渐渐消融。 秦黎尘见状,不禁瞪大了眼睛,李期姚暗道不好,其实打破“界”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灵力纯净程度来强行打破。 秦黎尘的灵力算是水灵根中最纯净的了,那能比过她的能是多么纯净的灵力? “凤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秦黎尘眯着眼睛,脸上表情阴暗不定,“牵系……” 是了,牵系一脉都有凤凰之力,且每一代都会有凤凰之力最纯洁的弟子。 上一任是江成纪,这一任是谁? 秦黎尘指尖狠狠扎进手心,在那白皙的掌心中留下五道月牙状的血痕。 太久了。 上一次遇见牵系弟子,实在是过了太久了。 她手中凝出一把冰霜构成的剑,剑体细长晶莹,看起来就像月光下的蓝宝石:“来吧。” 剑尖抬起,指着尚未将剑出鞘的江离合:“让我看看,百年过去,你能进步到何种地步。” . 四周很黑,手上的火焰随着风到处摆动,但周围一直有声音。 痛哭,呻吟,尖叫。 好似人间地狱。 江离愁并不知道江离合给她送到哪里去了,但肯定不会是很危险的地方,也能是找到时怀阴跟张熙尧的地方。 不过时怀阴为什么在这里? 张熙尧跟时怀阴在一起。 “救命……救命……” 江离愁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只见一身火红衣袍的弟子抱着头在地上瑟瑟发抖:“我错了师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师兄……” 江离愁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那弟子是个人不是木头人后便走了上去。 她拍了拍那不断发抖的肩膀,问:“请问……” “啊啊啊啊啊啊——”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戴着风骚耳钉的魔族。 呵。 江离愁无语地看着那弟子疯狂大叫并且开始在原地摆动四肢企图扇到自己,她皱着眉躲开了,然后一巴掌就拍上了他的手:“叫什么叫?怕鬼还来这里?” 薛晓:“……” 手背上的触感冰冷,怎么看都不像人的体温。 他呜咽一声,又开始发抖,看见江离愁皱着眉十分不满的脸,一副要哭的样子:“呜……” 江离愁翻了个白眼:“停停停,哭什么哭?没鬼没鬼!” 她说完就转过身打量着周围:“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 “师兄!” 看见一个戴着风骚耳钉的魔族。 江离愁:“……” 薛晓如风一般飞过,迅速扑进了张熙尧的怀里,丝毫没嫌弃张熙尧身上一股汗臭味。 张熙尧浑身僵硬,脸上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但在看见江离愁时又矜持地收敛了表情。 他拍了拍薛晓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别怕别怕。” 江离愁:“……” 她无语地转过身走了,身后那对师兄弟还在你安慰我我安慰你,好不亲切。 幸好他们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否则自己非要一头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