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登极》 第1章 遇刺杀 天色黑沉,寂静的山岭中响起马蹄践踏的声音。 “主子,他们追得太狠了,怕是只有一柱香的功夫了,以珍珠的状态决无法甩掉,只怕……” 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中年男子骑在马上,身下是一匹身姿健壮却略显疲态的黑马。 他看向与自己并排骑行的人,语气有些担忧。 而坐在另一匹黑马上的是一个女人,深黑色的斗篷与夜色融合,脸上覆盖一个雕刻莲花的面具,只有一双眼睛露出。 棕色的眼瞳,紧紧盯住前方的密林。 “连大,现在你往密林旁边的平原跑,珍珠也交给你,以最快的速度,能拖越久越好,这是促马针,你全部用上。” 女人交给男子——也就是连大,一个小针包,里面整齐排列了足足十根针,银色的针上泛着紫色的光芒。 促马针对于马来说绝对是最大的酷刑,一旦施过针后,马的寿命便进入了倒计时,但对于它们,针刺入身体的那一刻才是极大的痛苦,在痛苦的刺激下,马便无可停止地向前奔跑,这消耗着他们的生命。 “我便不骑马了,密林中难以速进,他们来了速度不见得比我快。”女人冷笑一声,接着道:“连大,今日你若是不幸身亡,他日我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若是幸运生还,我也会给你无边荣耀。” 连大身形一凛,立马沉声回答:“是,主子。” 吩咐完,密林近在眼前,女人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整理一番系在缰绳之上,在烈烈风寒下,远处看仿佛是人骑在马上。 调转马头,朝向侧边的平原,女人一个翻身,从马上一跃而下,落到了高树苍茫的密林之中。 连大抓住珍珠的缰绳,脸上露出必死的决心,义无反顾跃进夜色之中。 女人一进入密林之中,便在层叠树叶的遮掩之下,向着森林深处跑去。 ‘他们的人不可能轻易上当,只是稍微拖一些时间,还得在密林之中找到一个藏身之所。’ 女人一边向前跑,一边思索着。 远处隐隐传来马的律律声以及低沉的人声。 ‘他们要来了。’ 乌云遮住天空最后的光明,密林陷入了彻底的黑夜。 越来越安静,连虫鸣都没有,女人踏在枝叶上的响声清晰。 密林深处仿佛栖息着一个庞然大物,让一切的生物都望而却步,唯有她不停歇地闯入这个巢穴。 …… “老大,你看——” 紧紧跟随女人和连大的一伙人现在正在密林和平原的交叉口,他们勒住缰绳,将视线投向远处模糊的两匹马。 为首的那个人把手抬起,鹰一样的眼在密林和平原之间来回扫视。 眯起眼,谨慎道:“老二,你带着三个弟兄去追那边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一直有马匹可以更换,他们跑不过的。” “剩下的你们两个跟着我进林,我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然……王爷他,饶不了我们!” 其余几人低头称是,一伙人马立刻分为两队。 老大三人将马绳绑在树上,提上刀具,一起消失在最后一丝月光照下时。 ‘那个代号织锦的人,心思缜密,这是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不可能让她逃脱了。’ 狠厉的目光在树缝间一闪而过。 …… “呼哧” “呼哧” 深秋寒意袭来,织锦鼻腔呼吸间喷出淡淡的白雾。 她正奔跑在灌木丛生,脚下藤蔓不断的地带,再往前就是一片沼泽。 沼泽发出恶臭的气味,隐隐能看到一些白骨,是不长眼的野兽误入沼泽化成的。 沼泽范围很广,密林横切一刀都是沼泽,织锦若是想要绕行而过是很难的,容易被那伙贼人发现。 织锦瞧了一眼沼泽,发现里面竟然长着几株长相怪异的树,这些树生的歪歪扭扭,枝丫间一片树叶都没有,光秃秃的,但还算粗,至少承受一个成年女子的重量无妨。 树与树间的距离恰好,仿佛是有人特意设计好的。 织锦一跃,跳到了沼泽外的树上,借着这颗树的高度,飞身而往,在沼泽上空踩着树的枝干,很快到达彼岸。 织锦落到踏实的地面上,心中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织锦低头看了一眼腰间挂的一把剑,剑穗银白,剑鞘材质极佳,抽出时划出一道闪亮的光芒,是她花了大价钱请人锻造的利剑——流光,平时用的极习惯。 织锦左手拿剑,右手的食指中指并拢,摩擦滑过此剑,蹙眉:“可惜了。” 说着,俯身将剑用力向前甩去,剑与沼泽相齐平,可见用力角度之精准,流光在空中刺破黑暗,径直将沼泽中间那棵连接着前后两树的树砍断。 树干倒塌在沼泽之中没有一丝声响,很快消失,而流光同样随着污泥淹没其中。 将剑鞘同样扔进沼泽之中,织锦身上就只有一把匕首和少许暗器防身。 虽然她武艺高超,但来追她之人武艺同样不凡,若是再被追上,麻烦就大了。 不过好在沼泽间的通路已经被她斩断,想要跨过沼泽就必须绕道而行,届时织锦早就离他们够远。 …… 三人一路追踪,直到沼泽边,深不见底的淤泥和白骨粼粼,让他们望而却步。 为首壮汉脸色难看:“过不去了。” “老大,可要继续向前?” “闭嘴!让我想想……” 壮汉来回踱步,神色变换,终道:“不必再往前了,绕过这片沼泽所花的时间她早就跑的远远的,追也追不上,先撤,你们去追老二他们,我骑马到密林尽头。” 思索一下,接着说:“不论我们谁有了线索,发信号,其余人去支援,若是明天天亮之时依然无解,便各奔东西吧。” 他们脸色一变,完不成王爷的任务,他们在王府中也是见过那些人的凄惨景象,跑了苟活一天是一天。 两人连忙低头,不让老大看见他们的脸色,回:“是!” “走吧。”壮汉挥挥手,遣散两人,表情有些凄凉,转身还是尽力而为。 第2章 遇险与狼人 夜空墨色晕染,深入密林之中,万物寂静,仿佛一切都在沉睡。 织锦修行武功,虽有夜视能力,奈何此刻乌云掩月,让她看不分明,只有大致的轮廓。 习武之人可以对一尺之内的细微声音听得清楚,更不用说此刻太过于安静,织锦听见了某个庞然大物沉重的脚步声。 步伐沉重,震得地面不断抖动,一直延伸到织锦的脚下。 织锦抽出匕首,向后退去,脚步轻盈如踩鸿毛。 那物越来越靠近,轻而易举地扫清眼前的一切障碍。 彭! 彭! 彭! ‘过来了。’ 织锦没有坐以待毙,她爬到了一颗树上,在枝丫间摆出随时准备跳下的姿势,紧紧盯着声音的方向。 很快,一只棕色的巨熊出现,四腿着地,熊掌踩在土地上一个就是一个大坑,它有一只眼睛瞎了,很长的一道疤斜在熊脸上,显得更加可怖。 它的鼻子不断耸动,在嗅着什么,庞大的身躯直立起来有半棵树那么高了。 不难看出,这是一只饱经风霜、有着丰富经验的成年棕熊,此刻它饥肠辘辘,迫切地想要一个夜宵填饱肚子。 不巧的是,织锦恰巧到了它的领地。 这些野兽极度重视对自己领地的占有,那些不打自来的,通通都是它的猎物。 一道涎水从它的嘴角流下,滴在土上,唯有一只眼睛工作着,却显得精明。 越来越近了,织锦屏住气,紧紧握住防身工具,虽然这枚匕首可能连棕熊的皮都刮不破,可这也是她唯一拥有的了。 直到棕熊来到了这颗树的下面,在织锦的脚下就是熊头! 就是现在! 织锦腿上肌肉猛地发力,像一只箭矢飞向熊头,高举匕首就要扎在它的脆弱之地。 但是,与此同时,棕熊将头抬了起来,这只精明的眼睛露出狡猾的残忍。 它!早就闻到了织锦的存在! 它是故意的! 棕熊洋洋得意,张开熊嘴,腥臭的气息直冲织锦鼻腔,直起身来就要一掌拍在织锦的身上。 可织锦曾经就与熊有过不止一次的交手,她太清楚熊的狡诈和聪明,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一脚踏在熊掌之上,匕首方向改变,改而刺向熊的眼睛。 匕首的材料取自西北的大戟矿,那里的矿石经过无数年风雪的磨砺,是顶顶好的锻造材料,完全被朝廷管控,只供给军队的武器打造。 任何私用,私盗都是重罪。 而织锦手上的这个匕首,用的就是大戟矿上等矿石中的上等——川鎏,所制而成,其中还加入了顶级的辅料——万物通和丈量衡。 万物通可以使整个匕首的材质均匀一致,加强韧性和连接,而丈量衡则加强了匕首的锋利度与坚硬。 此三者都是无价之宝,更难的是融合炼制,因此织锦请的锻造师也是世上最顶尖的,这才打造出了这个利刃,削铁如泥轻易。 之前的流光同样,因此织锦才如此可惜。 现在这个举世难得的利刃正在刺向棕熊的眼睛,它划过黑暗,匕首上映照出熊惊恐的眼神。 一道血迹落在一侧的树干上,熊的眼睛瞎了。 它愤怒地怒吼,开始发狂,暴躁不已。 眼前的黑暗令它恐惧,更让它想起了它还是一只小熊时就瞎了的另一只眼。 那时它误入密林的更深处,遇见了那群野蛮的、凶残的、狡诈的野兽,它们故作戏弄般或是将它当做备用口粮,只是将它的一只眼睛戳瞎,它慌乱逃离时,依然能听到它们的嚎叫。 过了这么些年,棕熊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可是如今,那种伤痛再次袭来,跨越时光,像一条鞭子透过身体打在它的魂魄上。 夹杂着无尽的恐惧,棕熊顾不得在如此近距离下回以一击,急急忙忙就往反方向奔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织锦剧烈地喘着粗气,腿失了力气,扶着旁边的树干坐下,擦拭掉汗珠。 刚才所耗心力太多,现在不知为何棕熊逃走,但总归给了织锦休息的间隙。 黑暗之中危险四伏,织锦不敢过多停留,也以防棕熊来一个回马枪,她匆匆清理掉身上刚才沾染的血气,拿上匕首,往里面找一个安身之所。 继续往里,越来越安静,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静谧意味着那里是更凶猛的野兽的地盘,比棕熊还要厉害。 织锦心头涌上担忧,一路上的追杀,现在又刚和棕熊缠斗,体力衰减,没有趁手的武器,真的和猛兽碰上,就是时运该绝。 走到了一个小山丘处,从那里可以眺望四周,织锦爬了上去,这一看,欣喜之色瞬间绽放脸颊,在密林的尽头是一个悬崖。 这意味着织锦可以从悬崖下走。 而且此处距离悬崖也不远了,直线距离只有一炷香的功夫。 忽然,隐隐绰绰的影子从树木间延伸出来,织锦脸色大变,迅速防备起来,这些影子实在太多了! 山丘的位置让她没有防身的障碍物,弱点完全暴露。 而那些影子也展现出他们的真面目。 不是追捕她的人,而是一群狼,以及-- 一个四肢着地的、浑身不着寸缕的、黑漆漆的人。 在黑暗中,只有依稀的轮廓。 修长的四肢,分明的棱角,健壮的身躯,野性的气质。 甚至看起来还是一个少年人,肌肉结实有力。 但是,他却和一群狼混在一起,像一个野兽一般,嘶吼出声。 织锦为这样一个惊奇的组合震惊了一瞬,但是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做出战斗的状态。 那个狼人,织锦姑且如此称谓他,有一头灰色的发,比起世上男子能够盘起来的长度要短的多,凌乱却不丑陋,垂在耳旁,一双眼睛锐利而富有智慧。 他仿佛明白眼前的这个猎物与以往的都不同,她是站着的,她手上的匕首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之间长的是如此相似。 狼人嚎叫一声,制止了将要继续往前逮捕猎物的狼群,他绕着织锦爬行了一圈,眼中的疑惑更深。 第3章 训导 从他小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和别的狼是那样的不同,他长大的很慢,而和他一起长大的狼却早早就能够去厮杀,直到小狼伴们都成了家,他才刚刚可以去捕捉猎物。 他没有锋利的爪子,没有尖利的牙齿,也没有抵御伤害的厚厚皮毛,冬天他会格外的冷。 不过,他比其他的狼都要聪明,随着年龄的增长,敏捷与力气也不逊色,在上一届狼王卸任时,他打败了所有的年轻的公狼,成为了新一届的狼王,带领狼群从密林的外围一直到了最核心的位置。 靠的最多的,就是他的智慧。 起初,他只以为自己是狼群中的怪胎,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同的。 直到遇见了眼前的这个雌性猎物,他忽然之间仿佛从迷雾之中看见了一道光亮,原来世上还有和他一样的怪胎, 不,他不是怪胎,他只是不是一只狼罢了。 他扬起脖颈,喉咙中发出嘹亮的吼声。 在织锦的视角里,狼群逐渐向后撤去,只有狼人还停留在原地,她看到了他眼神中的迷惑。 一个古怪的念头击中织锦的脑海,莫非…… 不过,织锦随即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太奇葩了。 她紧紧盯着狼人,手上的匕首不断变换方向,‘狼人,你,究竟要做什么。’ 狼人向前爬,离织锦越来越近了,他能闻到织锦身上夜萝花的味道,还有血腥味。 他试探性地嚎叫了两声,这在狼族的语言里是“你是谁“的意思。 可织锦并没有反应,他能嗅到织锦的紧张。 又换了好几种问法,可织锦依旧不出声。 狼人这才罢休,让狼群重新围了上来。 狼人则独自向前,呜呜地叫了两声,爪子伸向织锦,然后指向山丘的侧方,好像在说“跟我走。” 织锦迟疑了一刻,怀疑自己翻译得对不对,试探地向狼人走过去。 她自幼对于恶意、善意的察觉就极为敏锐,这次能从重重围杀中逃出,也离不开这准到惊人的直觉。 她再次听从了自己的直觉。 狼人见她跟上,很是高兴,呜呜地更加欢快,一步一回头,生怕织锦掉了队。 在狼群的包围之下,狼人带领织锦一点点走进了它的巢穴中。 这是一个更加高耸的山坡,狼群们挤在坡上的三个山洞之中,而狼人独自在更高一点的山洞中居住。 到了此处,狼人终于不再担心织锦会跑走,吩咐好狼群出去继续打猎后,领着织锦进入了狼王的专属洞穴。 洞穴里面昏暗,但好在有一些荧光草分布,让织锦更清晰地看清了狼人的全身。 毫不夸张,全身。 毕竟作为动物的他来说,怎么会有衣服的概念。 真是可怜。 织锦放松了戒备,把匕首插入腰间的刀鞘之中。 这是她最容易逃脱的时候,外面没有多余的狼,眼前这只狼人也没有伤害她的意图,但她却很放松,饶有趣味地围着狼人转了一圈又一圈。 自从狼人认识到自己与狼是不同的之后,他仿佛突然有了羞耻心,面对织锦的审视,第一次感到了不自在。 山洞之中不讲究什么床铺、被子,不过是有一层厚厚的绒草铺在地上,供狼王入眠。 狼人看了一眼织锦,又看了一眼绒草,好像在邀请织锦坐在这床绒草之上,如果让其他狼族看见了,一定会吃惊得连捕猎技巧都忘了,毕竟狼王是出了名的讨厌其余狼族进入自己的领地,甚至是一只母狼都没有,此刻却让一个猎物得寸进尺地享受床榻。 不过,织锦并不知道,心安理得得坐到了上面。 狼人认为织锦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便开始模仿织锦。 狼人学着她的模样,抬起自己修长的前肢,仅仅依靠后肢发力站在地上。 起初是极度的踉跄,不过很快,他适应了后肢着地的感觉。 奔跑时总是后肢发力,此刻站在地上,比一般人还要稳当。 只是,他可怜兮兮地举着自己的两只爪子,平常为他冲锋陷阵的前肢现在哪哪都不得劲。 狼人眉眼锋利,可织锦就是从这双眸子中看到了一种古怪的难以适从与求助,他看着织锦,眼中有些水润。 织锦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站了起来,走到狼人身前,举起手要去抓狼人的前肢。 狼人瑟缩一下,心中不是很相信眼前的人,毕竟在刚才,织锦还拿着武器想要攻击他们。 狼没有什么丰富的表情,也不会表达现在的感受,只好呲牙咧嘴,想要吓退织锦,离自己远一点。 织锦一挑眉,没有强行去掰狼人的手,收回了自己的手,垂在身侧,向后退了几步,静静地等待着。 看见织锦真的不管自己了,狼人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往下做,只好依着织锦的样子,也将前肢放在了自己的身侧,只是织锦能清楚看到他的紧张,小臂上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 一时之间,就这样僵持着。 织锦不会去逼迫他,她在等待。 这样的状态令狼人很是不舒服,真是感觉一身的肌肉都挤在一块了。 他也坚持,不想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恐惧,便忍受这种难受,站在那。 直到一声声狼嚎将这个气氛打破,是狼群狩猎归来。 自从狼人教授狼群如何更加高效的配合后,狼群几回不会空手而归,有没有狼人跟着,只是猎物多少的区别。 一只只死状凄惨的兔子、地鼠和一头水牛被扔在地上,狼群围在周围,留出一块空隙等待狼王进入享用。 狼人心中有些高兴,摆脱了此刻令它不舒服的姿势,重新四肢着地,跑出了山洞,不过这次他没有立即将食物吃进肚中,而是叼起了两只肥美的兔子进了山洞。 他将兔尸扔在地上,再次看向织锦,小声嚎叫,用头将兔子往织锦的方向拱了拱。 既然狼人主动打破沉闷,织锦也没有继续压抑,走了过去,弯腰捡起两只兔子的耳朵。 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很快的速度进行去毛和分尸的工作。 第4章 烤肉风波 接下来的操作大大出乎了狼人的观念。 织锦将作为床垫的绒草拿出一叠,从腰间的一个口袋中拿出两枚打火石,两个打火石互相摩擦,很快一点点火星汇聚在一起,燃烧起绒草。 狼人哪见过这样的场景,登时被火焰的温度吓得后退。 野兽的直觉让他明白这红彤彤的东西可不是好惹的。 织锦没有在意狼人的行为,接着用匕首刺进兔肉,举起,放在火焰的上方烧烤。 不过,狼人还是在远处,炸毛地看着织锦和她手里的兔肉。 织锦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伸手让狼人过来,并把自己手里的匕首主动递过去,示意让他接着。 狼人三步化作一步,最终还是相信织锦,慢慢走了过去,在织锦鼓励的目光下站了起来,拿住匕首。 没有感觉! 狼人满脸的疑惑,真的没有事吗? 他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度过了许多危机,这一次真的是误判了? 狼人不相信般,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摸向火焰。 在火焰的周围其实就能感受到明显的热度,但对于狼人这个从小就没有见过火的人,还是对此没有任何的概念。 于是乎,在织锦促狭的目光下,狼人的手指触及了火焰。 只听“嗷呜”一声,狼人顾不得维持站着的姿态,立马变回原型,手上的匕首掉落,整个人冲出山洞,龇牙咧嘴得很是痛苦。 手指上火辣辣的感觉一直刺痛着他的神经。 织锦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发笑,简直太好逗了。 狼人听了笑声,幽怨地看过来,虽然他面无表情,但织锦还是读到了他的小情绪。 他“嗷呜嗷呜”两声,听起来委屈得很。 作为一个懂得节约粮食的人,织锦捡起了匕首,小心削去了表面的肉,继续将这份兔肉炙烤,直到肉完全熟。 此时虽没有任何的调料,但是肉本身散发的香味以及织锦火候的把握,依旧让这它香气扑鼻。 让十八年都没有吃过熟肉的狼人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虽然被火焰狠狠地伤害了,但此刻味觉战胜了一切,狼人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织锦匕首上这块看起来与往常大不相同的兔肉。 织锦很默契地切下来一块,扔给狼人。 狼人跳起来用嘴接住,在口里细细咀嚼,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来。 按照狼族的岁数来看,狼人已经是一只步入暮年的老狼,此时却像一个孩童一般兴奋地绕着织锦转了好几圈。 明明是锋利的眉眼,此刻硬是被他瞪得圆溜溜。 织锦当然很大方,又切下来一块扔给他。 尝到了甜头的狼人越发急不可耐,呜呜的叫声频繁,不过这时织锦没有再给他了。 织锦摇了摇头,将剩下一半的兔肉全部自己吃干净。 在最后一点兔肉入嘴后,织锦仿佛看见了狼人身后的尾巴,失望地落到了地上。 织锦指了指剩下的那只兔子,又指了指火焰,最后指了指自己。 意思是“我是那个可以创造美味食物的人。” 狼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织锦比划动作,智慧突然迸发,“这个雌性难道在说,自己应该讨好她?” 一生不肯屈居于狼下的狼人,第一反应当然是恼羞成怒,“我怎么可能讨好一个猎物?” 随后,一个奇怪的念头升起,“其实…她应该不是一个狼,所以偶尔屈居一下,未尝不可?” 两个念头在脑海里打架,狼人体验到了狼生从没有过的纠结烦恼,连当初差点在沼泽遇险时他都没有如此的纠结。 最终,刚才那两口兔肉还是征服了他,他第一次选择了低头,选择了绕着织锦转圈,叫声温柔。 织锦是一个富有爱心的人,当然不会拒绝狼人的请求,她利落地再次除皮切肉,将那只兔子也烤了出来,肉的香味一下子涌了出来。 直让狼人更加坚定刚才的选择,果然食物的美味可以打败很多。 织锦笑了笑,将烤好的兔肉扔出去,像扔一个飞碟一样,而狼人就像那条忠心的狗,围着飞碟不断奔跑跳跃。 织锦借机认真观察了狼人,她在习武之时,和狼交过手,当然是配备了各种武器,最多能一次性对五只狼,对狼的弱点、优势了解得不比狼少。 狼是聪明的,是狡诈的,也是敏捷的,伤害强的。 而狼人比任何一只狼都更厉害,全方面的强化。 他懂得最短的路径,他能在空中调整自己的姿势,有很强的咬合力,每一步都稳,步长也长,是一只天生的猛兽。 他能够成为狼王不仅仅是因为他超过狼群的智慧,他的实力才是致胜的关键。 可他,是一个人。 一个四肢健全,拥有头脑的人。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的人。 是…人。 织锦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字,从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嫉妒她的人,想让她死的人,他们将她逼到这个绝境,让她一次次面对生与死的困境,让她发现了天下最好的宝藏。 就是眼前的这个傻乎乎的、还不断跳来跳去的人。 织锦眼中闪过奇怪的光芒,宝藏被发现了,就会归于谁,被她发现了,自然是归于她。 这是她的宝藏。 织锦低下头,收拾了眼中的情绪,再抬头时,恢复了和善的面容。 一只兔子没有多少肉,一会儿就吃完了,狼人立马准备出去将剩下的也拿进来。 毕竟这两只兔子本来是准备给她的食物,此刻却几乎被他自己吃了个精光,他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他还从来没有抢过自己族群的食物。 经过烤肉一事,狼人内心已经将织锦划到了自己的地盘,毕竟野兽世界,厨子难寻,得见一个,当然是收编。 不过,织锦立马阻止了他,伸手让他过来,狼人虽有些不解,可还是照做。 织锦看着狼人的眼睛,这双眼睛清澈透底,好像闪着粼粼波光,微微有点绿光,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和狼群长大的原因。 她抬手摸了摸狼人的发顶,毛毛糙糙的,却意外得手感不错? 织锦浅笑一声,狼人灰色的头发衬得她的手更白了,简直在发光。 而狼人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怎么了呢。 第5章 离开与归家 浅浅感叹一下,织锦指了指洞穴外面,又指了指那堆篝火。 狼人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知道织锦的意思是让他再拿一些食物。 狼人欢快地跑了出来,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也没有如此高兴过了,他要去捕捉他吃过最好吃的猎物--野猪的幼崽,这种出生没多久的小野猪,肉质娇嫩,肥美甘甜。 他专门在一个地界留了一群野猪,什么时候馋了,就去捉一只吃,那味道,想想狼人就流口水。 这次再配以织锦的手艺,定然更上一层楼。 这样想着,狼人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很快就跑到了野猪地盘。 织锦看着狼人远去的背影,以及逐渐亮起的天边,时间已然不早。 该回去了。 织锦有些遗憾,可是京城之中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处理,如此失踪更是会导致她之后的计划全盘皆输,她必须要走了。 将剩下的火熄灭,她可担心那只愚蠢的小狼再将自己烧着,随后走出山洞,外面的狼早已听过狼人的吩咐,对于织锦的存在,虽没有客气有加,但也是无视。 连织锦走了,它们都没有什么反应。 惋惜地回望了一眼此地,织锦借着已经蒙蒙亮起的黎明,向着悬崖的方向过去了。 …… 京城。 关山侯浮家。 “哟,姐姐还没起吗,现在都日上三竿,正是我们学习女红的好时机。” 一个稍显荒凉的院子门前,一个身穿天蓝色抹胸长裙,配以鹅黄色对襟短衫的少女站在门前,大声朝院子里面喊,她的身侧有两个丫鬟,统一穿着藕荷色绫袄,青缎背心,下身是一件浅绿色裙。 他们配合着自己主子不断敲着院子的门。 “二小姐!大小姐昨天才罚跪到半夜,此时让她起来,也太过了。” 一个小丫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穿着和那两个丫鬟差不多,但是明显衣服更破旧,洗的都已经褪色了。 她此刻一边阻止着两个丫鬟敲门,一边和二小姐据理力争,声音很是焦急。 二小姐,也就是浮芷慕,等的就是这一句,“大姐姐就是如此教你的?一个丫鬟敢直接与主子讲话?樱桃!荔枝!” “主子!”两个丫鬟立马答话。 浮芷慕扬起嘴角,高声道:“你们说,这样的丫鬟,在我们关山侯府应该如何惩处?” “自然是--打十个掌嘴。” “那还不开始!” 说完,两个丫鬟狞笑着,靠近香薷,香薷就是那个小丫头。 香薷脸色变得苍白,可是侯府规矩森严,此时若敢逃避,早就看她不顺眼的二小姐一定会将她逐出侯府。 她闭上眼睛,嘴唇忍不住颤抖,想‘据说十个掌嘴脸就烂了…为了小姐,烂就烂了。’ 虽然很害怕,但香薷还是勇敢地仰起头,‘至少还能让小姐再睡一会,我一定不会发出声的!’ 樱桃举起手,跟着自己主子,早就跋扈惯了,不知已经扇过多少人巴掌,早就想扇这个小蹄子了,手下是一点情都没留。 荔枝负责按住香薷,樱桃巴掌上带着风,狠狠地打在香薷脸上,白净娇嫩的脸登时就红了一片,看的更让樱桃嫉妒。 香薷这小丫头生的好,连大少爷都看上过,若没有大小姐的阻止,现在都能成为大少爷的通房,丫鬟翻身成主子,若是再生一个男孩,身份就更是尊贵。 这让整个侯府想要摆拖奴籍的丫鬟都妒忌上这个命好的丫头。 ‘可惜啊,大小姐从中作梗…你竟然还护着大小姐,什么忠心的狗奴才,贱人!’ ‘不就是一张脸吗?十个巴掌过去,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去勾引大少爷!’ 樱桃越想越气,这一次手举的更高,对着香薷的脸就呼了过去。 “慢着--”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敞开,一个身穿一身素衣的女子走出,她身量很高,比在场的三人都要高出四寸有余,素衣静雅,她本人也清雅冷宁,像是月宫下凡的仙子,眉眼大气而淡雅,眼窝偏深,眼睛亮而大,中和了高冷的气质,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淡红。 从某种角度看,她的长相有丝英气。 香薷听了这声音,激动地转过头去,“小姐…” 浮门雪几乎是俯视着三人,冷声道:“我的人,我没有下令,轮得着你们教训!松手!” 樱桃和荔枝不敢不从,恨恨地剜了香薷一眼,退到浮芷慕身后。 浮芷慕上前,挑起下巴,盯着浮门雪道:“姐姐可算是出来了,让妹妹等的好久,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屋子里藏了什么男人呢。” “不劳妹妹费心了,早课祖母已经准我不去上了,之后不能和妹妹一同上学,姐姐心里也是不好受。” 浮门雪声音冷冷,面无表情。 “是吗,不知道某人是祖母准的,还是自己没有那个本事。” 浮芷慕轻蔑地笑了一声,接着说:“我来可不是为了这事,是母亲让我传话,父亲回来了,此刻就在厅里,让我们这几个小辈都过去见见父亲。我忘了谁,都不可能忘了姐姐,这不,立马就往槿雪苑赶,结果还被这个小丫鬟弄得伤了和气。” 浮门雪心里知道,自己一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到了厅里,不知道还要被怎样编排。 她也懒得管了,浮家这些破事,她真是觉得无趣,勾心斗角什么的,一天天净把时间和精力用在这上面了,美好的生活就葬送在高宅大院之中。 浮门雪只想尽快结束,道:“那就麻烦妹妹和我一同过去了。” 浮芷慕不愿意走在浮门雪后面,连忙站到前面,快步往前厅去了。 到了前厅门口,关山侯浮连山早已入座,在他旁边是浮芷慕的祖母也算是侯府的女主人,杨鸢,下面的座椅分别坐着他的四房老婆和五个孩子,三男两女。 “父亲,姐姐来了。” 浮芷慕大声喊,瞬间吸引了厅里的人。 浮连山皱了皱眉,“怎么如此晚?所有兄弟姐妹都到齐了,作为长女却是最后一个到的,难道是不愿见到你的老父亲回来?” 第6章 怒怼浮连山 听了这话,浮芷慕得意地看了浮门雪一眼,在厅堂之中的浮芷慕的生母、浮连山的三太太赞赏地看了一眼她的好女儿。 众人都在等着浮门雪的回答。 她答得不出错,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坏处,但她若是答错了,他们可就有好戏看了。 毕竟这个家里,对浮门雪最不满意、最挑剔的偏偏就是她的父亲。 浮门雪没有生气,向浮连山行了个礼,道:“女儿当然没有对父亲的回来不满,只是昨夜是母亲的祭日,为母亲守灵的时候长了点,这才起来晚了,这不,多亏了妹妹及时叫醒我,不然对父亲就更加不恭敬了。” 她眉毛略向下,似乎对此愧疚极了。 浮连山冷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牵扯到那个女人,他总是兴致不高。 挥挥手,让人安排浮门雪两人落座。 浮芷慕像一个斗胜了的小公鸡,趾高气昂地坐在了浮门雪的前面,她转过头去想要看看浮门雪的表情,却发现她竟然根本没有睁眼,气得她连早茶都喝不下去了。 这里的小小风云,并没有影响到浮连山接下来的决定。 他清了清嗓子,环视一周,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我上次离开家,到这次回来,整整过去了三年,西北的战事并不太平,过不了多久,圣上一定还会下旨让我动身前往,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一旁的太太连忙出声,想要说点吉祥话,被浮连山摆手制止。 “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我们府上的亲事,该定下来的不能再拖了。”他停顿一刻,“尤其是,我的嫡女,今年都是十八年华了,再不出嫁,京城人人都以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浮连山的语气很重,定定地看着浮门雪,“门雪,芷慕已经订婚了,你还是坚持,可就让你的妹妹对不住王爷了。” 浮门雪料想到平日连见都不想见到她的人,今日突然行事反常,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不,又要逼着她结姻亲了。 到了他们这种家世,与谁结婚,什么时候结婚,都是一种利益的交换,都是一种投资。 浮芷慕就是这样和她心心念念的王爷订了婚,虽然是侧妃,但对于当今如日中天的晋王,她还是高攀了。 晋王看上了西北浮家将的军权,浮连山则是看上了晋王登上大殿的可能。 夹在其中的浮芷慕,只是幸运地嫁给了心上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和浮家的嫡女浮门雪结亲? 毕竟于情于理都是浮门雪的身份和晋王更相配。 只因为浮门雪的生母并非是苍朝人,而是现在正和苍朝交战的四闵国人。 这才让浮门雪的身高长相与苍朝人有很大不同。 现在政治如此敏感,没有人愿意去触这个火坑,浮连山就因为这个问题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一落千丈,在边境领兵也是处处受限。 要不是浮家算是苍朝开国功臣,现在估计已经任个闲差了。 浮门雪的亲事就这么一直耽误下去。 直到浮芷慕年满十六,是时候结婚了,才让浮连山想起了自己的这个嫡女。 浮芷慕迟迟没有嫁进自己梦寐以求的晋王家中,对浮门雪哪哪都看不顺眼,眼瞅着父亲终于提了这件事,浮芷慕的喜悦溢于言表,开始畅想晋王勇猛的身姿。 浮门雪沉思一刻,站起身来,道:“父亲大人说的极是。女儿年纪已经不小了,该是出嫁的时候了,不知道父亲有什么心仪的人选?” 她此刻答应了,之后还是有办法应对。 还没有等浮连山开口,坐在一旁的老夫人坐不住了,她是这个家第二个讨厌浮门雪的人。 “你这是什么话!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哪有你选择的份?你父亲给你选了什么样的人家,你就嫁进去,好好做媳妇,不给我们关山侯府丢人!这就是你应该做的!” 她语气急冲冲的,想来早就知道浮连山看中的人了,只怕对于浮门雪的身份低贱的很,这才恼羞成怒,想要逼迫浮门雪答应。 浮门雪不是软柿子捏的,当即就说:“祖母何必这么大的火气,您老人家年纪大了,应当注意身体,修身养性!” “修身养性”四个字着重强调,阴阳这个老太太没有一点当家女主人的风范。 “你!” 老夫人杨鸢重重地将手中的拐杖打在地上,指着浮门雪就要骂。 只是浮连山侧过头暼了一眼老太太,刚才还嚣张的人也扁扁嘴咽下去了口边的话。 浮连山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浮门雪身边,他的身高比浮门雪高一点,走的近了可就没有他的气场了,温和地对浮门雪说:“门雪,我给你想看好的人家你应该也知道,除了家世差一点,哪样都是好男儿,就是这次科举考试的进士--刘寒,和你一样都是冬日出生,八字为父也找人算过,天作之合!” 刘寒,浮门雪在心里冷笑两声,她当然知道,不日就要赴往远在岭南的云州上任,真是迫不及待就想要把她撇出去。 “父亲,女儿还没有想好,恳请父亲多给女儿两日时光,让女儿私下也能去见见他,到时候再给父亲一个答复。” 浮连山的笑容冷了下来,这件事,现在不答应好,马上就不作数了,见上一面…哼,哪还有什么以后。 冷冷道:“门雪,再给你三日,自己好好想想清楚,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你早点结婚。” 然后嫁给一个像父亲这样的人吗? 提到母亲,浮门雪只觉得可笑,当年借着母亲的身份得了这侯爷的身份,马上其她如敝履,夜夜笙歌,一房又一房的妾室抬进门来。 母亲生她弟弟难产而死的那天,关山侯依旧在酒楼里潇洒,年仅七岁的浮门雪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没了呼吸,弟弟也没有救过来。 现在和她谈母亲,是谁给他的脸! 浮门雪失了兴趣,转过身直接走了,“就不劳关山侯费心了,浮门雪自有打算。” 别人提关山侯是一种敬称,可浮连山知道,浮门雪嘴里的关山侯是什么意思。 握硬了拳头,将身边的茶碗打碎在地上,浮连山暗恨''野种,我看你还能硬气几天。’ 第7章 复仇前奏,万千塔 浮门雪身量高,步子也长,跟在她身后的香薷气喘吁吁。 “小姐,我跟不上你了。” 香薷小跑到浮门雪身边,小声抱怨道。 浮家是一个典型的老牌贵族世家,规矩森严,阶级分明,像是香薷此刻的做法,换成其他的主人家必定要好好的惩治一番。 不过,这也是香薷对浮门雪如此忠心的原因--浮门雪并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香薷平常的生活随意了很多。 一个才十五岁的小丫头,是活泼的、不拘束的,也只有浮门雪能让她的天性释放了。 香薷是浮门雪生母当年买回来的丫鬟,自小和浮门雪一起长大,尽管浮门雪的性格冷淡,和香薷还是有一番话说的。 在浮家,除了香薷,没一人能让浮门雪放心把后背交给她。 “小姐,侯爷说的那个人……”香薷犹犹豫豫,还是接着说,“听说人还不错,只是已经有了一房妾室,还…有一个孩子。” “嗯,我知道。” “那小姐还要嫁给他?” “当然不,”浮门雪转过身,摸了摸香薷的头,失笑道,“不要为了你家小姐担心,我自有打算。我怎么可能听从家里的安排,你也不想想我们在这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香薷义愤填膺地挥了挥拳头,“我可忘不了!大冬天的,连个木炭都没有,还是小姐典当了先夫人留下的珠宝才勉强度过,平常的吃食也是一直克扣!” 浮门雪面无表情:“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放心吧,你小姐我山人自有妙计。” “好!”香薷仰慕地望着浮门雪的侧颜,想‘先夫人和小姐都是这样好的人,一定能够度过难关。’ 一路回到破败的槿雪苑,推开吱呀的大门,苑里却不像外表那样破旧。 满墙的爬山虎围住屋子,看起来绿意盎然,院子西侧种了一株石榴树,正是石榴开花的时节,给小院添加了一抹鲜艳的橙红色。 而在房子的后面,有一口井,虽然不是很深,但是夏天的时候可以将西瓜放进去冰冻,脆脆凉凉的大西瓜主仆二人可以吃上一天。 在一些小角落处,也种上了各种花草,在不同的时候绽放,让小院总是能闻到花香,总是能看见充满生命力的颜色。 当然,这都是香薷的杰作,她仿佛天生就和花花草草结了缘,栽种的几乎都能生长的很旺盛,是天生的园艺大师,若不是浮家禁止种植蔬菜,怕掉了价,香薷甚至能做到蔬菜自由。 浮门雪对这方面并不感冒,看见这些美丽的如同画中的世界,总是迟钝的可怕。 不过,空气确实清新了不少。 槿雪苑并不大,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浮门雪住,一个香薷住,浮门雪并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入她的房间,所以香薷进去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一回去,浮门雪就关上了门。 房间内平平无奇,一个隔开的卧室,一个小小的厅堂,还有一个更小的书房,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浮门雪曾经读过的和她的母亲从四闵国捎回来的书。 浮门雪走进书房,书籍堆在地面上,让人难以下脚,她灵活地穿过层层障碍,来到了其中一个书柜前。 她抽出其中一本书,又在另外几个书柜中各拿出两本书。 她闭上眼睛,耳朵动了动,确保周围没有人存在后,最后抬起一掌狠狠打在书架贴近墙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凸起上。 眼前的书架缓缓打开,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有,打开的距离只能容纳一个偏瘦的人侧着通过,浮门雪从这个缝隙中进入。 里面是一个向下延伸的很深的隧道,隧道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泥土的气息,还有一些**的气味,这个隧道弯弯折叠,浮门雪必须要低着头才能通过。 走着走着,忽然一点光亮照了进来,打在浮门雪的脸上,隧道的宽度也越来越宽,她脚下速度变快,转眼间就来到了隧道的尽头。 有个木质的盖子扣在洞口,从里面可以轻松地打开,浮门雪小心地掀开盖子,这里是一个荒凉的小院,里面什么人也没有,连房梁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 从洞口跳出,立马可以听见外面喧闹的声音。 这里是浮门雪匿名买下的房子,里面之前死过好几个人,是个凶宅,基本上都没有人会靠近,浮门雪看重这点才买下了房间。 外面是京城的桂柳街,是京城最复杂的地方。 浮门雪带上面具,莲花样,从屋子的墙翻出,位于巷子深处,没有一个人影。 桂柳街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贫民百姓是其中最少有的,这里藏污纳垢,多是些穷凶极恶之人。 浮门雪在这些巷子里来回穿梭,最终到了一个极高的建筑面前。 这个建筑形似一个宝塔状,越往上越来越窄,金碧辉煌,看起来就是宽绰大气,只是因为此时是早上,才显得有些寂静冷清。 这是万千塔,属于迷罗组织的产业。 专门为顾客提供各种情报,或者是挂悬赏,万千塔从中抽取佣金,时不时还会有一些拍卖进行。 总之,在这个地方你可以实现所有你想要实现的**。 她进入万千塔,立马有人迎过来。 “顾客,是第一次来万千塔吗?” 一个小厮弯着腰过来。 “我与塔主有了约定。” 浮门雪拿出一张皮革做成的纸,上面纹上了金线,在皮革的中间位置有一个紫色偏红的图案,是用漆料画上去的一个网,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网的朝向都不同。 小厮还是第一次见到塔主的专人印记,向更高他一级的主管询问后,连忙带着浮门雪来到万千塔里的电梯中。 “轰隆轰隆”的声音传来,电梯由巨兽拖动升到了十八层,这里就是塔主的办公区域。 全程小厮不敢抬头,送浮门雪到了这后,守在电梯口处,不再向前。 浮门雪却是轻车熟路地直接走了过去。 这个房间是用竹子制成,轻轻一推竹帘,门就开了。 第8章 静亭,錾械塔 里面的塔主正在锻炼武艺,身上的热气蒸腾,皮肤隐隐红色,打出的一拳震的前方的空气颤抖。 他听见竹门打开,回头看。 “您来了!” 声音格外惊喜。 “不错,武艺越发精湛了,连大回来了吗?” 连则景的喜色一下子褪去,沉闷道:“没有……” 距离浮门雪遇袭已经过去了一周。 这么些日子未归,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连大跟了浮门雪很久,昨天的交易重要,浮门雪只会挑选信任的人一同前往。 “小景,昨天的交易泄密,连大可能已经去世,先准备葬礼所需要的东西吧。” “是。” “然后,彻查迷罗组织的人,尤其是知道我身份的人。” “您怀疑是有人背叛了组织?” “不错,当时那伙贼人直接朝我们的方向来,显然是知道具体的地点,而且他们第一招就是冲我来的,肯定知道我是迷罗组织的阁主。迷罗组织一向是分级管理,从不会越级报告,能知道我身份的不多了。” 浮门雪面露深意,深深地看了连则景一眼。 连则景一愣,在阁主身边的除了自己,就是连大到连九,如果自己和连大都排除了,那就只剩八个人。 他虽然年纪和浮门雪相差不多,但是性格单纯,一心向武,连大他们一直对他多加照顾,像弟弟一样对待,他很难相信是他们做了对不起阁主的事。 “阁主,或许另有其人?”连则景试探着说,他是在还是难以相信哥哥般的人会背叛。 浮门雪抬手,道:“你先查着,不要让他们发现。” 连则景明面上是万千塔的塔主,里面的人也只认连则景,万千塔在情报搜集方面经验丰富,交给他做再合适不过。 况且浮门雪还有另一方面的打算。 连则景心事重重地从塔上下到第十层,命令情报人员开始调查连二到连九这些天的动向。 连二他们等级很高,因此派遣的人员也只低于他们一级,甚至是他们的手下。 此刻升职加薪的机会就在眼前,更不用说有些人还被职场霸凌,此刻都铆足了劲,势要将他们这些天干了什么、和什么人见了面查个底朝天。 浮门雪则还留在十八层,她正看着这些天万千塔收集到的资料。 浮门雪创建迷罗组织并没有多长时间,外界对于迷罗组织的阁主是谁完全没有概念,那还是她第一次出面交易,没想到就遇见了刺杀。 连则景性子简单,没有想到可能是交易对方从中有叛,但浮门雪从进入交易时起,就隐隐觉得不对,对方有人太过紧张,也有人太过松弛。 浮门雪意识到其中有诈。 但这是她第一次公开露面,若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就走,对于迷罗组织的信誉就是莫大的打击。 她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待下去。 果不其然,交易破裂,刺杀之人瞬间而至。 所幸她早有准备,在重重包围之下也成功突围。 她正翻看的,就是交易对象--无极门的底细。 无极门想要取得的是促马针的售卖权,迷罗组织下面的分支很多,已然非常膨胀,继续不断增加业务也只会让这个庞然大物更显得累赘,倒不如从里面提取部分分成,好过让体系接近崩溃。 无极门就是以马匹为生,口号“马无极,路途无极,无极门秒送”,有租借马匹、快送物件等服务。 促马针能够大幅度增快马匹的速度,如果让其他竞争商户抢先一步拿到促马针的售货权,对于无极门来说就是利益的极大缩水。 况且稳赚不赔的生意他们根本没有理由去背叛,但现实发生了,这就意味着背后一定有一个能给他们更大利益或者是他们根本不敢得罪的组织。 但,迷罗组织他们难道就能够得罪吗? 只能说是更大的利益了。 因此浮门雪特意让连则景调取了现在无极门的所有生意往来。 浮门雪眼神一凝。 马匹租借生意占据了市场的90%,其他的商户已经被打压的生意冷淡。 无极门甚至扩展了为朝廷寄件的服务。 …… 浮门雪不禁冷哼一声,幕后之人便是一直与迷罗组织作对的老牌组织--静亭。 听起来名字好听,实际上干的都是一些肮脏的勾当,至少在这个方面浮门雪严禁去做,甚至暗中针对,那就是拐卖以及□□。 迷罗组织虽然涉及面很广,但主要还是在情报方面。 而悬赏什么的他们也是经过筛选,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能上榜,万万做不到如静亭一般视人命如草芥。 浮门雪的心还没有那般黑。 迷罗组织的迅速壮大,让静亭的地位收到威胁,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 不得不说官家仿佛对他们格外宽容,很多事都是不问不听,因此浮门雪在看到这份情报时才立马猜出来幕后黑手。 想要在动荡的黑暗世界站稳脚跟,不可或缺的就是反抗与迫害的勇气。 浮门雪若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才是让别人都小瞧了迷罗。 当即浮门雪从十八层的一个密道中直接通往了另一个建筑中。 就是与万千塔相隔一条街的錾械塔,同属迷罗组织,一些悬赏与试炼等和打斗相关的都是在此处进行。 錾械塔相比于万千塔要矮很多,上宽下窄成倒三角形,只有六层。 通过空间的布局,塔主的房间设置在了錾械塔的中间,没有建造图,唯有对空间极度的敏感才能察觉到原来六层之中还隐藏着一个房间。 浮门雪通过密道直接进了这房间,此时里面并没有人。 錾械塔的塔主是连五,比起连五,浮门雪更愿意叫她小珠,连明珠。 连明珠和浮门雪是微末中相识,她更有江湖侠气,一年之中待在錾械塔的日子不多,都在外面出任务。 找不到她也在浮门雪的意料之中。 用毛笔沾上朱砂,在宣纸上写下“阻击静亭”的字迹,盖上印章,通过特殊方式给了暂代塔主一职的人,浮门雪没有久留,迅速走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第9章 有仇当场报,让你嗷嗷叫 回去了万千塔,浮门雪没有再去提叛徒一事,而是叫来连则景,问他密林的事宜。 连则景拿来沙盘,指着密林的位置说:“这个地方是一块险地,后面是悬崖,周围是平原,只有这里树木茂盛,生生不息,应当是此块土地有什么肥沃之处。” 连则景又拿来一副地图,是前朝时保留下来的,指着它道:“在前朝时,此处周围连水,乃是一个江中岛,后面的悬崖也是一个瀑布,只是前朝被灭建立新朝时,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水断陆升,周围的河流全部干涸,渐渐到了现在变成了平原。” “当时正值战乱之时,民众本就没有什么水喝,河又枯了,死了很多人,因此也被人认为是不祥之地。也就没什么人烟了。” 浮门雪点点头,表示连则景积累的知识不少,看来是用功了的。 “不错,接下来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安排完此事,浮门雪才回到浮家,思考如何更快地脱离令人生厌的浮家。 “小姐你看,这就是他们今日送过来的饭,简直…简直都馊了。” 香薷很是气愤,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 若是在老爷没回来之前,饭菜虽然是凉的,但至少能吃,他们生点火热热也行,可自从老爷回来之后,不仅连块肉都没有,而且都是坏的,给贫民施舍白粥都比这好。 她有时都难以相信,小姐真的是老爷的孩子。 浮门雪将香薷手中的四角篮拿过来,篮子很多地方都已经破损,也是和浮门雪一起长大的老物件了。 “不过是想逼我早点嫁出去罢了,我让饭菜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浮门雪不屑。 浮门雪和浮连山是相看两厌,此刻不愿再顾母亲的遗言,当即就要不体面了。 浮门雪提着四角篮,没有让香薷跟着,朝着坐落在北面的、最大的屋子走过去,那里就是浮连山的住所,得宠的妾室得到浮连山的允许也会住在这。 浮连山正在美美享用午餐,各种山珍海味,一个个小仆站在门口手上还端着没有上的佳肴,简直是奢华至极,却想不到他的嫡女还吃着冷馊的食物。 站在门槛前的小厮正被屋子里的香味引得肚子咕咕叫,看着浮门雪气势汹汹地来了,连忙拦住。 “大小姐,老爷正在里面用餐,没有命令不能进入啊。” 浮门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又如何知道父亲与我有没有约好?” 小厮心里想着:老爷怎么可能让你来,一点数都没有他也当不上看门的活。 却还是说:“大小姐,您原谅我这张嘴,我这就进去和老爷禀告,之后您再进入。您也别让小的难做。” “自然可以,我是那种人吗?” “是是是,您瞧我这张嘴。” 小厮一边陪着笑,转过身去就狠狠地汰了一声。 直到那小厮走到厅前要和老爷禀告,这才听见浮连山说:“你怎么把她带进来了?” 小厮一回头,心肝都要蹦出来,原来浮门雪竟然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起来就是他将浮门雪引入! 未等小厮做出反应,浮门雪绕过他,站在了浮连山的对面。 “父亲,女儿不能来吗?” 浮连山的好心情一下被破坏,“能来,当然能。” “女儿不是特意挑在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和父亲说,怕与父亲之间生了嫌隙,倒是让某些小人得了志,您说是不是?” 浮门雪直接将握在手里的四角篮放在圆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将浮连山面前的排骨、羊肉什么的尽数推开,把篮子里馊了的饭菜摆在了他的面前,说:“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咽得下?” 坐在浮连山旁边的二太太大气不敢喘一下,她可是知道这是怎么来的,没想到浮门雪性子竟然如此刚烈,直接来找浮连山对峙。 浮连山面上的肌肉抽搐,总算是知道了这“小人”指的是谁。 硬邦邦地掏出来一句“我怎么可能咽得下。” 浮门雪的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既然不能,难道女儿就咽得下?不知道是何等无耻小人竟然想要挑拨女儿和父亲之间的关系,简直是无耻、恶心,恳请父亲一定要捉住此人,逐出浮府,不然此等害群之马以后也一定会让浮家不得安宁。” 浮连山算是知道了,这是浮门雪故意说给他听的,故意骂他的,一下子怒火中烧,拍桌而起,指着浮门雪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女,吃我的,用我的,竟然敢骂你爹,看我不家法伺候!” “我可没说是父亲干的,难道父亲是承认了?”浮门雪拉长音调,“原来是恼--羞--成--怒。” 浮连山直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头脑都不清醒了,伸手就去够圆桌上的瓷盘子。 不过浮门雪更快他一步,拿起盛着馊饭的盘子就扣在了浮连山的脸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仅武将出身的浮连山没有反应过来,他周围的二太太和那些伺候的丫鬟小厮也是惊呆住。 馊了的饭还夹杂着恶臭的汤汁,流进浮连山的衣服,抚摸他的肌肤,把他浑身上下都腌成了这种味道。 这种刺鼻的味道竟然从自己的身上发出,浮连山脑子一片空白,随即滔天的怒火将他淹没,这个畜生、这个野种,竟然敢如此对他! 那一刻,他的所有权威仿佛被触犯,在下人面前,在娼妓面前,他的脸丢尽了!!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更重要的是,这让他想起了浮门雪的母亲,那个贱人,那个背叛他的人,曾经也这样做过。 这让他像一头疯牛一样去追浮门雪,随手抄起了摆在厅里的利剑,剑鞘已脱。 他动了杀心。 虽然他是武将,从小练到大,可本就没什么天赋,当上官后,更是用不上亲自上战场杀敌,哪里比得过现在一直在江湖上厮杀的浮门雪。 浮门雪穿着襦裙,也很快跑过了浮连山,直接把还在门口东张西望担心浮门雪的香薷拉进屋,一气呵成将门关上,门闩插上,气定神闲地听着屋子外面浮连山无能的狂怒,心里总算是开心了。 忽然想要搬出浮府的心就淡了,天天气仇家的感觉也甚是不错,尤其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第10章 走水,杨鸢指点 让仇人过不好,不就是让自己过好吗? 浮门雪听着外面浮连山的大声吼叫,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得很。 “来人啊,把门给我砸开!” 浮连山跑过来,声音颤颤巍巍,一喘一喘,好像下一刻就要咽气了,撑着墙壁,命令后面的随从,眼神中全是怒不可遏。 后面的人意识到这可是自己立功的好机会,一个个争抢着冲向这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木门。 一群人为了能在狭小的门前站立,纷纷动起了手,推推搡搡,场面混乱至极。 香薷在屋内急得团团转,“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老爷就要带着人冲进来了!” 浮门雪神秘一笑,“香薷,今天小姐告诉你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急躁,尤其是对方比我们更急的时候。” “可…可是……” 香薷依旧不放心,担忧地守在门旁边,用几根木棍支撑着木门,防止外面的人暴力破开。 “一、二、三。” 只听外面一群小厮终于在浮连山的高压下统一了战线,一同协力撞向脆弱的木门。 浮连山站在后面调整呼吸,手上发力,青筋暴露,只待门一开,就要提剑杀入。 ‘今天我就替浮家清理门户’ 浮连山恨恨地想。 ‘青竺,你女儿真是和你一样,这般倔,这般烈……’ 浮连山有些痛苦地想,往日那些甜的、苦的记忆涌上心头,竟真让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就在小小木门将要告急时,突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冲过来,脸上满是惊恐,焦急道:“老爷!老爷!不好了,主屋…主屋走水了!” 浮连山猛的回头,一束黑烟正从自己的卧室处飘出。 只怪浮门雪的小院与主屋相距甚远,他对此一点察觉都没有。 所有跟过来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浮连山看着他们就来气,大部分人都跟着他过来,在那边能够灭火的只手可数,他所有的珍品可都还在屋子里。 当即破口大骂。 “你们是一群蠢货吗?侯府把你们买回来就是让你们傻站着的?还不滚去把火都扑灭了!!还要我教你们?” 一时间,看戏的也不看了,撞门的也不撞了,纷纷跑回去拿起水桶灭火。 浮连山心都在滴血,自己花费了那么多建造的主屋就要废了,而源头就是在这屋里的人--浮门雪。 若是她不上门对峙饭菜的事,若是她不躲进院子不出来,怎么会让这把火烧起来? 新仇旧恨加起来,浮连山提起剑过去,对着木门就是一顿乱砍,才仿佛舒缓了心中的怨气。 叫嚣道:“浮门雪,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能不能在里面呆一辈子!” 院子里传出浮门雪平静的声音,“我等着。” “草!!” 浮连山破口大骂,他世家的矜贵此刻半点维系不住,若不是宅子里那些珍宝宝贵,他定要进去把浮门雪大切八块。 二太太恭顺惊恐地低下头,她只是一个从青楼里赎身的艺妓,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份,只能小跑着跟在浮连山后面。 院子里,香薷崇拜地看着浮门雪,“小姐,你怎么知道老爷他们不会进来的?” “自然是因为--这把火就是我放的。” “啊!!” 自觉声音太高,香薷捂住嘴,震惊地看着浮门雪,她只以为是巧合,现在却告诉她幕后黑手竟然是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小姐! 凶手竟在我身边? 香薷只觉得一切都特别奇妙,虽然小姐和老爷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还是第一次冲突这样激烈,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香薷虽然自己觉得也很爽,但经久的习惯还是让她不免担忧,“小姐,那之后可怎么办?老爷万一真追究起来,查到了小姐……” “安心,不会查到我身上的,即便浮连山这次恼羞成怒,我也有应对之法。” 有了浮门雪的话,香薷这才不像个老妈妈一样絮絮叨叨,虽然从她不安稳的脚步来看她还是有些忧虑。 浮门雪抬头,从小小的院子中望向周围广袤的天空,淡淡地想‘浮连山既然回来了,那便快了,马上就要成功了。’ 这次的时机说不上好,但也足够了,不过是多费一些风霜,浮门雪低头浅笑,还有意外收获不是吗? 浮连山回来扑灭了火,好在火势可控,只烧掉他几副字画,不过大多数家具没有幸免,全变成了焦黑的木炭。 吩咐下人重新选购家具,浮连山进了老夫人杨鸢的屋子里,这里没有他的那般奢华,香火味极重,经书堆叠在案板上,杨鸢椅在塌上,听着旁边的婢女念诵经文。 见着浮连山走进内屋,坐起来笑着让他坐近。 “怎么不好好吃饭,倒是来这来了?” “母亲……” 浮连山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讲述,声音里有止不住的愤怒。 杨鸢了然,“既然如此,说明你与她的父女关系是时候结束了,何必自讨苦吃,平添烦恼。” 她语气温柔,仿佛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早就准备好了措辞。 浮连山刚才气得那么狠,现在却又踌躇,“毕竟,是她的孩子,四闵国兵力强横,她是一种资源。” 杨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衡那股火。 “我知道,你是不是还在意她,毕竟浮门雪与她还是有几分相似。” 未等杨鸢说完,浮连山打断,气得很,“当然不是,我只是还顾及那点血缘关系,如此罢了。” 虽然浮连山心里痛苦,还是逞强坚持‘血缘关系’。 杨鸢继续蛊惑:“连山,我们浮家之所以能够从开国一直坚持到现在,离不开的就是能够站对队,四闵国终究只是一个偏僻的西域小国,苍朝实力强大,没有必要去为此格外看待浮门雪,晋王殿下才是主要。” 浮连山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从小就听从母亲的话,虽在外征战多年,此刻仿佛又回到了被母亲教导的儿时,她总能领他做出正确的决断。 从前是,未来也会是。 浮连山长舒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多谢母亲教导,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杨鸢拿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慈眉善目地注视浮连山离开。 第11章 父母往事 “老夫人,看老爷的样子,应当是快将浮门雪赶出去。您的心头大患终于要解决了。” 给杨鸢念经的婢女放下经书,跪到她的塌旁,轻轻捶着杨鸢的腿。 杨鸢闭着眼睛,笑着说:“不错,那个女人引诱吾儿叛经离道,现在她的女儿,这个孽畜终于不再出现在我脸前。身体啊,舒服。” “是老夫人您足智多谋,一切都天衣无缝,才让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雀红在这先恭喜您了。” 雀红说着,手上动作不停。 杨鸢郁积在心里多年的怨气此刻舒缓大半,听了这话心头舒服不少,点头道: “雀红,你跟在我身边多年,功劳、苦劳我一个都没有忘记,这个镯子就赏给你了。” 杨鸢从手腕上脱下一个翡翠镯子,镯子翠绿水嫩,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做的。 雀红眼前一亮,她今年已经三十多了,没有婚配,没有孩子,从十几岁就跟了杨鸢。 杨鸢对浮门雪母亲做的任何一件事,哪一个她没有参与,必要时候还要被拉出去顶罪。 战战兢兢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点财宝吗,让她的父母晚年还能过得好些。 杨鸢出身不高,若不是浮连山依靠浮门雪的母亲坐上了这侯爷的位置,哪还有杨鸢如今万人追捧的日子。 她性子小气,即便下人做的再好,也只是能够免于受罚,赏赐少有,雀红做些铤而走险的事才略微过得滋润。 因此,杨鸢身边其实也只有雀红这一个知根知底的人物。 她当然得对雀红好些。 “老夫人,那浮门雪婚嫁之事我们还参与吗?” “当然不,府里想要她早点出嫁的人不少,我们何必去掺和一脚,更要让吾儿做出这个决断,才能让他彻底忘了那个女人。” 杨鸢的眼神冷漠,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孙女。 “倦了,出去吧。” 杨鸢转身躺在榻上,雀红为她盖上锦被,拉上纱帘,弯腰低头退后走出。 …… 从杨鸢这得到启示的浮连山回去后,屏退所有下人,拿出珍藏在墙壁暗格中的书信,上面熟悉的字迹刺痛着他以为早已忘却的心。 可惜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能够清晰地记得所有的内容,一字一句历历在目。 他拿着书信的手颤抖。 下人来禀告走水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怕书信让火烧了,怕他们之间的这点联系也不存在了。 他失态,恼怒,从没有清楚地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没有忘记。 那个女人的音容、笑貌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让他仿佛回到了最纯粹的时候。 仓廪节,一个经过多少朝代传承下来,百姓庆祝未来一年谷物丰盛的节日。 不论今年收成如何,在这个节日都要快快乐乐地迎接明年,祝愿自己明年能有个好收成,不旱不涝,事事顺意。 在这个节日街上都是最热闹的,家家户户挂上红灯笼,做丰富的食物,邀请所有路过的人品尝。 还有盛大的集会,浮连山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她。 层层帘幔在风的作用下掀开,那身红色片式齐腰襦裙直直闯入他的眼睛,如此鲜艳,如此明亮,在最后一层帘幔也吹起时,她的容颜出现,像是一个失明多年的人突然能够看到光明,她如流星砸进浮连山的心里,就如此再有没有出来。 那时,她也正好看向他,她笑了。 浮连山在府里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他不是嫡母所出,杨鸢只是小吏之女,他的父亲又风流,孩子颇多,自己从来都是一个透明人,遵照母亲的命令长大,读书习武,没有天分,全是努力。 他从来都是按照既定的轨道行驶,却在此刻偏离了路径。 他爱上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不是侯府的联姻,不是母亲的要求,而是一个陌生的、不知背景的女子。 他顾不上什么身份,也不去想君子作为,此刻只他是一个追求爱情的普通男人。 他从来没有过爱的感情,所以追起人来很傻。 或许就是这种傻劲,也或许是他相貌不错,浮门雪的母亲同意了他的追求。 他们度过了一段幸福,像是普通夫妻一样的生活。 浮连山也知道了她不是苍朝人,而是四闵国人,跟随哥哥来向苍朝朝贡时偷偷跟来玩的。 她是四闵国的公主。 “青竺…青竺……” 浮连山失神地坐到床榻上,手里紧紧攥着书信,崩溃地仰倒在被褥上,这还是他们结婚时的被褥。 “为什么…为什么独独留我一人?” 侯爷不能哭,他现在却是崩溃地大哭,他所有的原则都被打破了。 他最恨的不是浮门雪不是他的女儿,而是她就这么走了,将他抛弃在这个世间,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凭什么你是甩手掌柜,凭什么我就要受苦?青竺,这不公平。” 浮连山不敢用书信擦拭眼泪,只能让被褥被晕湿一片,像是在嘲笑他。 哭到最后,已经没有眼泪,浮连山哑着嗓音说:“青竺,我恨你,恨你。” 一个在边疆池骋的侯爷,此刻红着眼眶,蜷缩着,喃喃自语。 …… 浮芷慕拉着三太太--郑轻茹的手,摇着撒娇:“妈,怎么办呀,你快点让浮门雪嫁出去嘛,我想快点嫁给晋王。” 郑轻茹失笑地戳了戳浮芷慕的头。 “你呀,真是不知羞,还没嫁呢,就忘了家里了。” “我没有,我只是……” 浮芷慕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 郑轻茹摇摇头道:“母亲也想你早点出嫁,晋王这样的才俊可不能错过。” 想到浮门雪,她脸色变得阴狠,“我去和你父亲吹吹耳旁风,他定然会觉得是老夫人的意思。浮门雪他妈好不容易走了,现在浮门雪也不是个安生的。” 郑轻茹是杨鸢娘家那边表姐的女儿,本就是杨鸢用来巩固自己地位的工具,一些杨鸢不好说的事,都是由郑轻茹代为转达,浮连山早已习惯。 只是,这次却是郑轻茹的个人行为,当然她可不会点出,她的目的就是让浮连山误会。 第12章 再回密林 在苍朝,并不会限制女子外出,也不会限制女子做生意、为官,甚至有过两位女皇登基。 浮门雪想要出去不需要经过他人同意,此刻收拾了浮连山后,待在府里也无聊,所幸接着去做事业了。 …… 这样过了好几天,没等来郑轻茹他们,倒是连则景先传来消息。 见着浮门雪来了,连则景连忙拿起牛皮卷轴递给她,并在旁边解说。 “密林位置人迹罕至,很少有人经过,只有零零星星一点消息。有一个老猎人之前一直在这打猎,从他嘴里得到了些。” “他说,曾经密林里是几头棕熊称王称霸,外面有狼等生物,只是这几年,他在中外围就看见了棕熊,担心密林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就不再进去了。” “问他有没有见过人形生物在密林之中?” 浮门雪坐在躺椅上,沉静地说。 “根据老猎人的描述,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连则景迟疑一瞬,接着说:“不过那个猎人以为自己是天太黑了看花了眼,他并不确定。” 浮门雪想了一会,连则景站在旁边没有出声,阁主不喜欢在思考的时候被打扰。 “让你的手下都回来,不用再查下去了,这件事就此打住,不准让任何人提起,若是让我知道消息走漏,”浮门雪只是停顿一瞬,却让连则景立马流下冷汗,“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将功抵过的习惯。” “再给我准备一些女子梳妆的用品,记住要全面。” 虽然不明白阁主为何要这么做,但连则景还是立马吩咐手下人去收集,苍朝、四闵乃至其他国家的妆造用品如同流水线般被运输过来,路途遥远,很多都准备了多份。 这就是一个上千上万人组织的效率,也是浮门雪为什么不做独侠,而是冒险建立一个庞大组织的原因。 当这个组织彻底运转起来,就是一个高效的杀人机器。 迷罗组织以及下面众多分支的建立都是浮门雪亲力亲为,没有假借他手,这些年她天天为了组织中的各种事宜焦头烂额,数不清的纠纷、矛盾需要她去处理,总算让这个机器安然运转起来,浮门雪必须要充分地利用。 她的路还很长。 治下不仅要用威严束缚住他们的小心思,还要用利益去让他们更忠心。 虽然连则景没什么脑袋瓜子,但浮门雪还是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卷轴。 “看看吧,这是九曲老人作的功法《九曲连环》,应该是适合你的。” 连则景面露欣喜之色,他平生最好的不是酒与美人,他最爱的就是练功。 修习不同的功法,在武林之中再无敌手,是他最大的梦想。 虽然他从来没有在比试之中赢过浮门雪……想到这,连则景只觉得任重而道远。 小心将记载功法的卷轴收到自己的书架之上,连则景正色,汇报叛徒一事。 “阁主,暂时没有发现连二他们有和外人接触的迹象,还需观察一段时间。” 浮门雪随意点了点头:“接着查,此事急不得,时间长了自会露出马脚。既然我回来了,无极门就别想好过!将促马针的代售权交给他们的老对手--行千里,同时在街头传播无极门失手的案子,别管真的假的,传多了自然就信了。” 连则景应下之后就去吩咐工作了。 万千塔十八层风很峻烈,浮门雪站在另一个房间之中。 这里是她专门打造来修行的地方。 房间中空,只有一条绳索通往中间的一个木桩子,木桩子除了与这条绳索连接,还有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两根绳子绑在它的身上。 窗户打开,风劲急吹过,将木桩子吹得不断摇晃。 浮门雪沿着绳索一直走到了木桩子上,风不断吹着木桩摇晃,她必须不断调整自己的重心才能保持平稳。 这是在训练她的反应速度和平衡感。 往下看是不见底的空地,浮门雪必须全神贯注、没有一丝杂念。 像是这样的训练她已经做了无数次,驾轻就熟,然后她要开始锻炼功法了。 浮门雪的武艺,江湖之上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够追上,在迷罗组织中她是当之无愧对的扛把子,建立最初之时,都是她外出出任务,风吹雨打,野外生存,不断的打斗让她的进步飞速。 浮门雪身量高,很多功法都能学习。 她四闵国的血统赋予她得天独厚的耐力、敏捷、强壮等等与武力息息相关的能力。 四闵国地处黄沙漫天的沙漠地带,四闵国人天生就与恶劣的环境作斗争,这让他们面容暗沉粗糙但比之苍朝人更高大英勇、悍不畏死。 浮门雪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优良的体质,学武于她并不算难。 浮门雪记忆里,母亲从她出世后一直神色恹恹,面色苍白,望向天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只有看见浮门雪和丫鬟打闹时的那种活泼劲才会微微一笑。 “和四闵国的小孩一样。”这是母亲为浮门雪擦拭身体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浮门雪能感受到母亲彻骨的悲凉和笼罩全身的孤独感,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兽。 母亲的骨灰不在浮连山那里,在她这,她会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到四闵,让母亲在她深爱的土地长眠,离家十八载,早已物是人非。 练武上的天赋并不会让浮门雪懈怠,反而让她更加努力。 老天赋予了你天分,不是让你去浪费的,人有多幸运才能发现自己的才能,还不好好努力岂不是辜负了。 浮门雪喜爱习武,这种不断变强的感觉让她上瘾,让她痴迷。 在喜爱之物上有天赋,真是人生莫大的幸事。 如果不是尘俗之事以及她对权利的**,或许她会投身到武林之中。 脚下的木桩不断晃动,浮门雪依着木桩的摇晃做出功法上的动作,每一次出腿、起跳,在外人看来好像她要掉下去时,浮门雪总能以一种轻便的身形重新落到木桩上。 既要能施展武功,又要能因时制宜,随机应变,这是浮门雪最想训练的了。 在实战中总是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她能做的就是不慌、冷静、随机应变。 这是一个需要时间的活计。 …… 日子又平平无奇地过了几天,侯府里依旧没有人提及婚嫁一事,平静的湖水下仿佛有暗流默默涌动。 浮门雪对于侯府的态度一直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谁来了解决谁。 他们不来添麻烦,浮门雪反而还乐的清闲。 不让连则景继续查密林,她自己来到了密林。 天光放明,蓝天白云,浮门雪才发现密林比她晚上来时大多了。 郁郁葱葱的树木将阳光几乎遮完,树下只生长了一些弱光也能存活的植物,密林之中很静,只有细微的婆娑声,是昆虫爬过,也或许是蛇类游走。 浮门雪来时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 ‘不知道小狼会不会怪我……’ 浮门雪在幽暗的树间隙穿梭,时不时抖掉落下的树叶,心里有些打鼓。 若是自己遇见不辞而别之人肯定不会见第二面。 ‘但愿他还记得我吧。’ 浮门雪悄悄补了一句,不记得也无妨。 而在密林最后方,也是整个密林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小狼人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已经不想动好几天了。 周围的狼群看着头狼蔫蔫的状态,眼神中露出人性化的担心,和狼人待久了,它们也有了一丝拟人化的情感。 自从那个和狼王长得有些像的猎物逃走之后,狼王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每天都等着狼群从外打猎回来给自己吃,要不是晒太阳,要不就是窝在自己的洞穴了。 连平常最爱的野猪幼崽都不屑一顾。 让狼群担心是不是首领生病了,可是首领的气息还是那样沉稳,它们一致觉得都是那个猎物搞的鬼,才让狼王如此郁郁寡欢。 突然,躺在石板上的狼人鼻翼扇动,仿佛嗅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他直接跳了起来,眼神中散发着光芒,身体匍匐发力,朝着密林的外层极速奔驰。 留下呆愣在原地,面面相觑的狼群,它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发出呜呜声。 “你,知道,怎么了?” “不,知道,走了。” “现在,干啥。” 它们默契地对视一眼,一起躺在了被狼人一直霸占着的石板,感受从天而降的阳光,这是阴湿的丛林中最温暖的地方。 毕竟狼王一直都是最强的,丛林中还没有能威胁到狼王生命的生物存在,它们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趁狼王没回来好好享受。 它们嘴角默契地上扬了一个弧度。 显然,狼人嗅到的熟悉气味,就是浮门雪。 他在路途中不断调整方向,两个人的距离不断接近,相向而行。 浮门雪从远方而来,忽然感觉到前方的空气不断震动,是一个生命等级高的生物在不断靠近。 她停了下来,身体紧绷,手握上了腰间的长剑,这是她流光的库存,简称流光二号,把流光二号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双手持剑,正视前方,做好了准备。 第13章 久违的重逢,真情与假意 疾驰而来的身影将树上垂下来的枝条吹动,威猛的猛兽嗅到了熟悉的气味,纷纷躲起来,就怕对方是朝着自己来的。 密林中一阵匆忙,鸟扑棱着翅膀,嘎嘎叫着冲出树冠,成群的野兽向密林外缘迁徙。 浮门雪看着这片乱象,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但神情依然紧绷,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直到一个人影从层叠中冲出,她才松了一口气。 是小狼啊。 他保持四肢伏地的状态飞奔而来,到了与浮门雪相距一米时,才有些生疏地站起。 原本比浮门雪矮的身姿立马让她要仰着头看。 他的眼睛油亮油亮的,直直盯着浮门雪看,发现她的穿着变了,原来这层外衣是可以脱的吗。 在小狼的世界里,衣不蔽体才是常态。 灰色的发落在耳际,健壮精瘦的身材让他高大却显得比例协调,他不稳地朝着浮门雪走来。 浮门雪踮起脚,摸了摸小狼的脑袋,他还是那样乖。 即使浮门雪骗了他,不告而别,却仍然热忱地来迎接,从密林的中心飞奔而来。 像是浮门雪遇见了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她的情感与时间容不得浪费。 在重逢的喜悦消退后,小狼幽怨的眼神让浮门雪有些汗颜。 将小狼挡住脸颊的头发梳到耳后,露出那张锋芒毕露的脸庞,浮门雪安抚地摩擦两下。 忽然,咕噜噜的声响从小狼的肚子里发出。 小狼的眼神从幽怨转变为期待,如果他身后有一条尾巴,此刻一定摇晃得不停。 浮门雪失笑一声。 “想吃东西了?” 虽然听不懂浮门雪嘴里奇怪的音节,但是两个人的眼神交锋里,让小狼知道这是去捕猎的讯息。 他转身奔跑,刚刚安静下来的密林又开始鸡飞狗跳。 众多生物看着煞星又过来了,一个个比着赛着,生怕落在后面。 最终,在一阵狂风过后,小狼从层叠的树叶中露面,嘴里还叼着一只流血死亡的兔子。 他将兔子放在浮门雪的面前,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她,其中的意思不言而明。 浮门雪扶了扶额,苦笑。 ‘是我自作多情了,原来是惦记这口。’ 叹一口气,浮门雪弯腰拎起兔子的一双耳朵,她白净的皮肤与灰色的兔毛形成鲜明的对比。 兔子死不瞑目,眼睛睁得很大,浮门雪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深山老妖,美丽而危险,充满神秘的色彩。 将兔子的皮毛摘净,浮门雪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洗手做羹汤,这次和上一次,都是因为眼前这个愚蠢的小狼。 一只愚蠢的、还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的小狼。 袅袅的烟雾升起,四散的野兽闻着味来了,只是有小狼的气息存在让它们不敢再向前,可那味道一直刺激着它们的神经。 浮门雪拿出一个小荷包,里面存放一些粉末,斜睨一眼小狼,他还是乖巧地蹲坐着等她,全然不知荷包里装着什么。 浮门雪就是仗着小狼不通人事,光明正大地将荷包里的粉末均匀涂抹到新鲜出炉的兔肉上,扔给了小狼。 小狼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种特殊粉末,只沉浸在飘香十里的美味烤兔上,眼神一亮,立马蹬腿起跳,将空中的兔子接住。 身形矫健,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拉满的大弓。 狼吞虎咽地将到嘴的兔子吃掉,细细舔舐指尖的肉丝,他这次没有去央求浮门雪手中还剩下的兔肉。 不是因为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而是他从上次的经验中得知那些是眼前这个生物的,而不是自己的。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能分清的。 不过,浮门雪并没有吃剩下的肉,而是略带悲悯地扔给小狼,身体靠在一侧的树上,静静数着时间。 六十息过,扑通一声,小狼倒在地上,身体条件反射般抽搐。 他闭眼前最后一幕,浮门雪正向他走来。 步伐稳健,仿佛早已预料到情况发生。 小狼神智不清,但身体上的触感依然存在,她将他抱了起来,高大的躯体依偎在一个与他相比瘦小的身影中,一步步走出密林,再往后的事小狼记不得了,他终于抵不住药性彻底晕了过去。 浮门雪怜惜地摸了摸小狼毛茸茸的脑袋,将他放进了一个宽敞的马车中,守在马车旁边的马夫兼守卫,头没有转一下,直视前方。 “看好此地,不得任何人靠近。” 浮门雪冷冷地下了指令。 “是!” 转过身去,浮门雪从腰间拿出一个发射器,对着天空按下扳机,一道如彩虹的洪流射向天空,染出一片绚丽。 按捺在密林周围的人马,望见天上的示令,将黑色头巾盖住面容,一同冲入密林,他们手上拿着一个长杆,装满了最烈性的催眠剂。 这也是迷罗组织的研究产物,经过测试足以迷晕一头大象,浮门雪没有想过将它上市,而且很少用到,一是因为催眠剂的原料来自四闵以及更远的西域诸国,价格昂贵,二是这种战争性武器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安心。 浮门雪很少主动生产,随用随做,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材料,价格相当于买下京城中生意最好的酒楼。 她眼睛没有眨一瞬,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她向来是决绝的。 黑色人影冲入密林,直奔大后方,他们速度敏捷,在树间穿梭,很快到了狼群休息的地方。 狼群闻着陌生的气味苏醒,龇着牙警戒周围。 但还没有看见敌人的身影,一个个涂抹了催眠剂的针就深深地扎入了他们的身体。 狼群没有狼人超绝的身体素质,只是一刹那,摇摇晃晃就站不稳了,一个个磕倒在地上。 几乎一网打尽,唯有零星几个逃出,也有人立马追了上去。 浮门雪站在外围,冰冷地看着整场宛如屠杀般的情形,内心毫无波澜。 这些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原本的打算是浮门雪孤身一人突破到狼人大本营,利用食物将狼群迷倒。 不过小狼竟然提前在密林外围迎接浮门雪,只好使用备用计划,让手下去将狼群收服。 浮门雪仿佛想到了之后会一直被小狼打乱的计划。 应该会很有趣,浮门雪低低地笑了两声,隔着面具都能看到她愉悦的表情。 所有的狼群被抬上另一辆马车,两辆马车相背而行,一辆是浮门雪和小狼,另一辆是狼群。 浮门雪和小狼前往京城中的一处宅子,狼群则是去了专门开辟的养兽场。 宅子中没有其他人,浮门雪在这里亲力亲为。 她将之前命连则景采购的涂料调成汁水模样放在床榻旁的小桌子上,将小狼翻了个身,屁股朝她,浮门雪的手从脊梁一直摸到尾椎骨,向左外侧偏移两公分,一块结实紧致的肌肉。 只是浮门雪刚拿起沾满涂料的笔时,忽然眼神一凝,手上的动作顿住,有些惊奇,有些释然。 在她手指的地方,有一个深红色的胎记,胎记形状像是一朵红莲,在他蜜色的背上鲜艳瑰丽。 浮门雪放下笔,葱白手指摩挲着这块胎记,又狠狠摁了两下,指下的皮肤稍稍变色,红了一片,越发衬得红莲胎记耀眼明媚,勾的人心神涣散。 深深喟叹一声,浮门雪坐在床榻上,倚靠在床边的柱子上,眼神温柔,连带着对静亭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若不是他们鼎力相助,自己怎么能如此幸运呢,胜利的天平在暗中向她倾斜。 用手打理小狼凌乱的头发,看着他平静的睡颜、有些肉嘟嘟的侧脸,每一丝每一毫都完美,一种油然的满足感充斥浮门雪的心头,仿佛全世界都已经拥有。 果然幸福容易让人放下野心吗? 浮门雪垂下长长的睫毛,笑了两声。 又拽了拽小狼的面皮,确认他还没醒,浮门雪一个翻身躺在了床上,双手交叉在小腹处,姿态规矩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浮门雪觉得身上沉沉的,意识一下子清醒,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小狼那张锐利的脸庞,他双臂撑在浮门雪上面,表情凶恶。 他看见浮门雪醒了,张嘴嗷呜嗷呜了两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安与紧张。 浮门雪没有害怕,她本能察觉到小狼没有害她的心,只是到了陌生的环境让他不适。 伸手摸了摸小狼的脸,作为安抚。 浮门雪将小狼推开,坐了起来,用这两天和诸多老猎人嘴中学习到的狼语和小狼磕磕绊绊地交流,小狼才逐渐放松。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做了什么,只是他心中的声音总告诉他,他是安全的,她不会伤害他。 小狼压抑住野兽因为紧张害怕而涌现的破坏欲、攻击性,静静地听着浮门雪蹩脚的狼语。 “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周围的狼不一样吗?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浮门雪在他耳边低语。 “你的同伴也在这里,和你一样安全,我可以送你去看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