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北微光》 第118章 肯定的线条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时,林暮已经醒了。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块因为受潮而泛黄的印记,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江川昨晚说的那句话。 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你管不着,该吃吃该喝喝。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层层涟漪。他知道江川说得对,道理他都懂,可就是做不到。从小到大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养成了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习惯,别人一点点异样的目光,都能让他难受半天。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江川说的。江川从来不说没用的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 林暮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铁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床,正蜷缩在他的脚边睡得香,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林暮轻轻挪了挪脚,不想吵醒它。 他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动作轻手轻脚。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铁蛋的呼噜声。窗外传来了早起的人们活动的声音,有咳嗽声,有自行车铃铛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叫卖声。铁北的早晨,总是这样带着一股喧嚣的烟火气。 林暮拿起帆布背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课本、文具盒、速写本,还有昨天新买的一沓普通8开素描纸,边缘裁得整整齐齐。他把江川给的那12支中华牌绘图铅笔也放了进去,从HB到8B,蓝白相间的包装边角有点压皱,但笔杆光滑,握在手里很舒服。 最后,他从桌子上拿起那个干瘪的馒头——这是江川昨天晚上硬塞给他的,让他当今天的早饭。馒头已经有点干了,边缘发硬,但林暮摸了摸它,心里却暖暖的。 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铁蛋的背:铁蛋,我走了。 铁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叫了一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下来,跟在林暮身后。 走到门口,林暮犹豫了一下。他想起了江川的话:明天中午,去买袋咸菜。 今天中午,他真的要去买吗?一想到小卖部可能遇到的同学,遇到王磊他们,他的心里就一阵发紧。可是,如果不去,江川肯定会失望的。江川那么忙,那么累,还在担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林暮深吸一口气,握紧了书包带。去!江川说得对,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着。他要为自己活,也要为江川好好吃饭。 走出楼道,清晨的空气有点冷,带着铁北特有的煤烟味和尘土味。林暮把校服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铁蛋跟在他脚边,尾巴竖得笔直。 去学校的路上,要经过那个巷口的小卖部。林暮的心跳开始加速,脚步也放慢了。他远远地就看到小卖部已经开了门,老板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整理着柜台上的商品。玻璃柜台上的玻璃罐里,五颜六色的咸菜依旧摆得整整齐齐,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林暮的手心开始冒汗。他下意识地想绕道走,但脚步却停住了。他想起了江川的眼神,那么坚定,那么不容置疑。 管他呢。林暮小声对自己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挺直了背,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小卖部走去。 越走近,心跳得越快。他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眼睛只盯着脚下的路。铁蛋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紧张,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叫了一声,像是在鼓励他。 终于走到了小卖部门口。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抽着烟。 林暮走到玻璃柜台前,手指紧张地抠着书包带,小声说:老板,要一袋咸菜。 老板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烟,拿起一个透明的塑料袋,从玻璃罐里夹了一些榨菜丝进去,放在电子秤上称了称,然后递给林暮:五毛。 林暮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五毛钱硬币,放在柜台上,接过咸菜袋。塑料袋里的榨菜丝看起来很新鲜,带着点微辣的香气,让他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他拿着咸菜袋,转身就想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戏谑:哟,这不是我们的大画家吗?终于舍得买咸菜了? 林暮的身体僵住了。是王磊! 他下意识地想跑,但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他握紧了手里的咸菜袋,指节泛白。 怎么不说话?王磊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几个跟班的哄笑声,昨天不是挺能躲的吗?今天怎么不躲了? 林暮慢慢转过身,抬起头,迎上王磊的目光。王磊比他高半个头,身材壮实,脸上带着一副不屑的表情,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都在嘻嘻哈哈地笑着,眼神里充满了嘲弄。 林暮的心跳得更快了,脸颊发烫。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铁蛋突然一声,弓起身子,对着王磊他们龇牙咧嘴,毛发都竖了起来。 王磊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即恼羞成怒地说:哪来的死猫!滚开!他抬脚就想踢铁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别碰它!林暮突然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把铁蛋护在身后,紧紧地盯着王磊。 王磊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暮敢反抗。他上下打量了林暮一眼,嗤笑一声:行啊,林暮,长本事了?敢跟我叫板了? 林暮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护着铁蛋,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王磊,但他不能让铁蛋受伤害。铁蛋是他和江川一起救回来的,是他们的家人。 王磊看着林暮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有点无趣。他本来想逗逗林暮,看他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没想到他居然敢反抗了。 切,没劲。王磊撇了撇嘴,对着林暮比了个中指,我们走。 说完,他带着两个跟班,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暮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蹲下身,把铁蛋抱进怀里,用脸颊蹭了蹭它的头顶:铁蛋,谢谢你。 铁蛋舒服地眯起眼睛,用脑袋蹭着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老板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只是抽着烟,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王磊他们走远了,他才开口,声音有点沙哑:那几个小子就是欠揍。 林暮抬起头,对老板笑了笑,没说话。他抱着铁蛋,拿着咸菜袋,转身朝着学校走去。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很多,心里的那块石头也好像落了地。 原来,勇敢一点,也没那么难。 到了学校,早读课已经开始了。林暮悄悄地走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同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埋头看书。 林暮把咸菜袋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侧袋里,然后拿出课本,开始早读。他的心情很好,连枯燥的课文似乎都变得有趣了起来。他想起刚才买咸菜的经历,虽然很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成就感。他做到了!他没有逃避,没有退缩。 整个上午,林暮都很专注。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下课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躲在座位上,而是拿出画板,开始练习速写。他画窗外的树枝,画讲台上的粉笔盒,画同学们认真学习的样子。他的笔触比以前更加流畅,更加肯定了。 中午放学,林暮没有像以前那样躲在操场的单杠下,而是和其他同学一样,朝着校门口走去。他的心里有点忐忑,怕再次遇到王磊他们,但更多的是一种坦然。 走到校门口,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王磊他们的身影。他松了口气,朝着江川的维修铺走去。他想把今天的经历告诉江川,想看到江川的笑容。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江川的维修铺。那个用木板和塑料布搭起来的简易棚子,在中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熟悉和亲切。棚子门口挂着的那个昏黄的灯泡还亮着,可能是忘了关。 林暮加快了脚步。铁蛋已经抢先一步,朝着维修铺跑去,叫着。 走进维修铺,林暮愣住了。江川不在。棚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散落的零件和工具,还有那个倒扣的旧木箱。小马扎孤零零地放在一边,上面还放着江川的校服外套,沾了些油污。 林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江川去哪了?他的脚踝不是受伤了吗?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江川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点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会儿就下去。 林暮松了口气。原来江川在楼上照顾他父亲。 他走到棚子门口,抬头朝着楼上喊:江川! 过了一会儿,江川的脑袋从楼道口探了出来,看到林暮,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不去吃饭? 我来看看你。林暮说,声音很轻,你的脚怎么样了? 江川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上来。 林暮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楼上走去。筒子楼的楼道很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菜味和煤烟味。江川家在二楼,林暮走到门口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江川父亲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林暮轻轻推开门。房间很小,一室一厅,被隔成了两个空间。外面是客厅兼江川的卧室,角落里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里面是江川父亲的卧室,门帘拉着,只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咳嗽声。 江川正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一个药瓶,似乎在找什么。他的右脚脚踝依旧肿着,用那块洗得发白的旧毛巾包着,看起来比昨天更严重了,红得发紫。他走路的时候,右脚不敢着地,只能单脚跳着,看起来很吃力。 你怎么上来了?江川看到林暮,皱了皱眉,快下去,这里乱得很。 我帮你。林暮放下书包,走到江川身边,找什么? 止痛药。江川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有点苍白,爸刚才说头疼得厉害,想找几片止痛药。 林暮了一声,开始帮江川在抽屉里翻找。桌子上堆满了各种药瓶和药盒,看起来很乱。林暮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一个个拿起来,看了看标签,又放回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终于,在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一瓶止痛药。他拿起来递给江川:是这个吗? 江川接过药瓶,看了看标签,点点头:嗯,就是这个。他单脚跳着,走到里屋门口,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林暮站在原地,看着凌乱的房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江川太辛苦了,脚伤成这样,还要照顾父亲,还要修东西赚钱。他能为江川做些什么呢?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桌子上放着几个没洗的碗,还有灶台边堆着的脏衣服。林暮的心里有了主意。 他走到灶台边,拿起一个盆,接了点水,开始洗碗。碗上的油污很重,他倒了点洗洁精,用抹布用力地擦着。铁蛋跟在他脚边,好奇地看着他,叫了一声。 洗完碗,他又拿起那堆脏衣服,走到水池边,开始洗衣服。肥皂的泡沫沾了他一手,冰凉的水冻得他手指有点发麻,但他却觉得很开心。能为江川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洗几件衣服,他也觉得很满足。 江川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林暮蹲在水池边,低着头,认真地洗着衣服,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铁蛋趴在他脚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江川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谁让你洗衣服的? 林暮抬起头,看到江川,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没事,我帮你洗了。 江川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他的脚踝依旧肿得厉害,用旧毛巾包着,看起来比昨天更严重了。他的脸色有点苍白,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你的脚怎么样了?林暮放下手里的衣服,站起身,走到江川身边,担心地问,是不是很疼? 江川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避开林暮的目光:没事,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林暮不信。他昨天就看到江川的脚踝肿得厉害,红得发紫,鞋帮和脚踝接触处还有血渍渗出来。今天看起来更严重了。 你去看医生了吗?林暮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 江川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说了没事,看什么医生?浪费钱。 林暮看着他,突然想起了早上买咸菜的经历。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江川,你别硬撑着。脚伤成这样,必须去看医生。钱的事......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江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暮会这么说。他看着林暮坚定的眼神,心里突然有点触动。这个平时看起来怯懦、胆小的男孩,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变得勇敢了,也变得固执了。 知道了。江川最终还是妥协了,语气缓和了些,等下午修完这辆车,我就去看医生。 林暮这才松了口气,笑了笑: 他从书包侧袋里拿出那个咸菜袋,递给江川:你看,我买咸菜了。 江川低头看了看那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的榨菜丝看起来很新鲜,还带着点水珠。他抬起头,看着林暮,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嗯,不错。 今天王磊他们又来找我麻烦了,林暮像是想起了什么,有点兴奋地说,但我没怕他们!我还保护了铁蛋! 江川挑了挑眉:哦?你怎么保护的? 林暮把早上在小卖部的经历告诉了江川,从他鼓起勇气去买咸菜,到王磊他们出现,再到铁蛋护着他,他自己也鼓起勇气反抗。他说得手舞足蹈,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江川静静地听着,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个笑容很淡,却像阳光一样,照亮了他疲惫的脸庞。 以后再有人找麻烦,告诉我。江川说,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暮重重地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下午,林暮没有回学校,而是留在了维修铺,帮江川看摊。江川则单脚跳着,继续修理那辆旧自行车。他的动作比昨天慢了很多,额角的汗珠也不停地往下滴,看得林暮心疼不已。 要不今天别修了,先去看医生吧。林暮忍不住说。 江川摇摇头,咬着牙:没事,修完这辆就去。 林暮知道劝不动他,只能默默地帮他递工具,擦汗。铁蛋则趴在工具箱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时不时叫一声,给安静的维修铺增添了一丝生气。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江川修好了那辆自行车。他把扳手扔回工具箱,长长地松了口气,额角的汗珠滴落在地上,溅起一小片尘土。 走,去看医生。江川站起身,左腿支撑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把右脚从旧木箱上放下来。他刚想迈步,却疼得了一声,额角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林暮赶紧扶住他:怎么样?很疼吗? 江川咬着牙,摇了摇头:没事,老毛病了。 林暮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江川的脚伤肯定比他说的严重得多。 我背你去吧。林暮突然说。 江川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不用,我自己能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都这样了怎么自己走?林暮坚持道,快点,别磨蹭了。 江川看着林暮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伏在林暮的背上,双手搭在林暮的肩膀上。林暮的身材很单薄,背上却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林暮背起江川,感觉有点沉,但他却觉得很踏实。他一步步地朝着社区医院走去,脚步坚定而有力。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交织在一起的线。 铁蛋跟在他们身后,叫着,尾巴竖得笔直。 晚上的美术课,林暮格外认真。张老师今天安排了静物素描,摆了一个旧陶罐和两个苹果。那个旧陶罐看起来很有年代感,表面粗糙,带着一些细小的裂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两个苹果则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新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林暮拿出那张普通的8开素描纸,铺在画板上。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支HB的铅笔,开始勾勒陶罐的轮廓。他的眼神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静物和手中的铅笔。 他想起了江川的话,想起了早上买咸菜的经历,想起了江川趴在他背上的重量。他的笔触比以前更加肯定,更加流畅了。他不再犹豫,不再胆怯,每一笔都充满了力量和自信。 周围的同学都在认真地画画,教室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划过纸张的声。林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仔细地观察着静物的光影变化,用心地描绘着每一个细节。陶罐的粗糙质感,苹果的光滑表面,光影的明暗对比,都被他刻画得淋漓尽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下课了。同学们陆续交上了自己的作品,张老师一张张地看着,时不时点点头,或者指出一些问题。 当看到林暮的作品时,张老师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他拿起林暮的素描纸,仔细地看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林暮,张老师抬起头,看向林暮,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赏,你的线条越来越肯定了。 林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知道,这不仅是对他画技的肯定,更是对他成长的认可。 他的线条,终于变得肯定了。就像他的人生,虽然依旧充满了困难和挑战,但他的内心,却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有力量。他知道,只要有江川在,有画笔在,他就能勇敢地走下去,朝着那个青北美术学院的梦想,一步步靠近。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暂停营业的第七天 社区医院的消毒水味还黏在衣服上,江川单脚跳着进楼道时,每动一下,脚踝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额角冒汗,不是累的,是疼的。林暮跟在后面,一手拎着医生开的药膏和绷带,一手还想扶他,被江川不耐烦地甩开了。 说了不用扶。江川咬着牙,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我知道,林暮小声说,脚步没停,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就是怕你摔了。 江川没再说话,单脚跳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门刚开一条缝,里面就传来江父含混不清的咳嗽声。林暮赶紧挤进去,先把药放在桌上,然后快步走进里屋:叔叔,你怎么样? 江川靠在门框上,看着林暮熟练地给江父拍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这个当儿子的,有时候还不如林暮细心。 医生怎么说?江川问,声音有点哑。 林暮扶着江父躺好,盖好被子,才走出来:医生说脚踝韧带拉伤,有点肿,让你必须休息七天,不能乱动。他拿起桌上的药膏,还开了这个,让每天涂三次,用绷带固定住。 七天?江川皱紧了眉头,开什么玩笑,七天不干活,喝西北风啊? 可是医生说必须休息,不然以后可能会落下病根。林暮坚持道,拿出绷带,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刚才背你回来的时候好像有点松了。 江川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单脚跳到小马扎上坐下,把受伤的脚抬到旁边的旧木箱上。林暮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原来的旧毛巾。脚踝比昨天更肿了,红得发紫,像个发面馒头,上面还有几道深深的勒痕。 林暮的动作很轻,先用温水帮他擦干净,然后涂上药膏,轻轻地按摩。他的手指很软,动作很温柔,力道却恰到好处。江川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心里那点烦躁好像被抚平了一些。 疼吗?林暮察觉到江川的肌肉紧绷了一下,抬头问。 没事。江川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外面的天有点阴,灰蒙蒙的,像一块脏抹布。 林暮没再说话,继续帮他包扎。用绷带一圈圈地缠好,固定住脚踝,松紧适中。好了。他站起身,收拾好药膏和剩下的绷带,医生说这七天你就别去维修铺了,好好在家休息。 不去维修铺喝西北风啊?江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有点冲,我爸的药钱,房租,水电费,哪一样不要钱? 林暮看着他,没说话。他知道江川压力大,维修铺是他们唯一的收入来源。可是江川的脚伤成这样,根本不可能干活。 我去帮你看着维修铺吧。林暮突然说。 江川愣了一下,看向林暮: 林暮点点头,眼神很坚定,我放学后可以去看着,有人来修车就告诉他们你受伤了,让他们过几天再来。这样至少不会丢了熟客。 江川皱了皱眉,没说话。他不是不信任林暮,只是维修铺那些工具零件,林暮一个画画的,哪懂这些。万一有人来修车,林暮说不明白怎么办? 你还是好好上你的学吧,江川最终还是拒绝了,维修铺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林暮还想说什么,江川却已经单脚跳着进了里屋,去看他父亲了。林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担心。他知道江川的脾气,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下午,林暮回学校上课了。临走前,他把碗洗了,地拖了,还给江川和他父亲准备了晚饭的食材,放在灶台上。铁蛋跟在他脚边,叫着,好像在挽留他。 我放学就回来。林暮蹲下身,摸了摸铁蛋的头,你在家乖乖的,看好江川,别让他乱动。 铁蛋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心。 林暮走后,江川在屋里坐不住了。他单脚跳着,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像只被困住的野兽。客厅很小,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他跳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 嘶——他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脚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角的汗珠又冒了出来。 里屋传来江父含糊不清的声音:小川......水...... 江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单脚跳着进了里屋,给父亲倒了杯水,扶着他喝了几口。爸,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江父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呼吸有点急促。 江川看着父亲苍白的脸,心里更烦躁了。父亲的药快吃完了,得去买。房租也快到期了,房东已经催了好几次。还有水电费,煤气费......一堆账单像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 他单脚跳着回到客厅,目光落在墙角的工具箱上。工具箱敞开着,里面的扳手、螺丝刀、钳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在嘲笑他现在的无能为力。他以前只要拿起这些工具,心里就会踏实。可是现在,他连走路都困难。 江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单脚跳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维修铺就在楼下,那个用木板和塑料布搭起来的简易棚子,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破败。棚子门口空荡荡的,平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几辆车在等着修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行,不能就这么停业七天。 江川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单脚跳着,在屋里翻找起来。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块三合板,是以前装修剩下的,边角有点破损。他又找出一支毛笔和一瓶墨汁,那是他小时候学书法用的,早就干了。他倒了点水进去,搅了搅,墨汁勉强能用。 江川单脚跳着,把三合板放在桌上,用毛笔蘸了蘸墨汁,在上面写了三个字:暂停营业。 他的字写得不算好看,但很有力道,一笔一划都透着股烦躁。写完,他把毛笔往桌上一扔,墨汁溅了一点在桌上,他也没管。 铁蛋,过来。江川吹了声口哨。 铁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叫着跑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 去,把楼下那个小马扎给我叼上来。江川拍了拍铁蛋的头。 铁蛋歪了歪头,好像没听懂。 江川叹了口气,知道指望不上这只猫。他单脚跳着,挪到门口,打开门,朝着楼下喊:喂,有人吗? 楼下没人回应,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江川皱了皱眉,正准备自己下去,林暮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江川?你怎么了? 江川探头往下看,林暮背着书包站在楼下,仰着头看他。铁蛋已经地一下蹿了下去,围着林暮蹭来蹭去。 你怎么回来了?江川问。 我不放心你,就请假回来了。林暮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跑,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去,外面风大。 林暮跑上楼,扶着江川回到屋里。你刚才喊什么呢? 没什么。江川指了指桌上的三合板,把这个拿到楼下去,挂在维修铺门口。 林暮看到暂停营业四个字,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你真的要停业啊? 不然呢?江川嗤笑一声,总不能瘸着腿去修车吧? 林暮没说话,拿起那块三合板,看了看上面的字。字写得很潦草,能看出写字的人心情很不好。我知道了。林暮说,我现在就去挂。 江川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挂高点,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林暮拿着三合板下楼了。 江川单脚跳着,挪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林暮站在维修铺门口,找了根绳子,把那块写着暂停营业的三合板挂在了棚子门口的一根柱子上。三合板在风里晃了晃,那三个字格外显眼。 江川看着那块三合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他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可是一想到七天不能干活,七天没有收入,他就坐立难安。 林暮挂好木牌,回到楼上。挂好了。他说,你饿不饿?我去做饭。 江川摇摇头:不饿。 林暮看了看他,知道他心情不好,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厨房做饭了。铁蛋跟在他脚边,叫着,好像在安慰他。 晚饭很简单,西红柿炒鸡蛋,青椒土豆丝,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林暮把饭菜端到桌上,又给江父端了一碗进去。 江川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林暮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不是。江川摇摇头,没胃口。 林暮看着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盘子里的鸡蛋夹了一些到江川碗里。 江川看了他一眼,没拒绝,又扒拉了几口饭。 吃完饭,林暮收拾好碗筷,又去给江父擦身,喂药。江川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林暮忙碌的身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一个大男人,现在却要靠一个比他小的男孩照顾。 林暮,江川突然说。 林暮回过头看他。 你明天还是回学校吧,不用管我。江川说,我自己能行。 林暮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我已经跟老师请假了,这七天我都不去学校了,在家照顾你和叔叔。 你......江川想说什么,却被林暮打断了。 你别说了,林暮看着他,眼神很坚定,你的脚伤需要人照顾,叔叔也需要人照顾。维修铺停业七天已经损失很多了,不能再让你落下病根。 江川看着林暮坚定的眼神,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随你吧。 林暮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去收拾东西了。 晚上,林暮在客厅的地铺上睡下了。江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脚踝隐隐作痛,心里也烦躁得很。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维修铺的事。明天会不会有人来修车?那些熟客会不会等不及就去找别人了?七天后,还会有人来吗? 他越想越烦躁,索性坐起身,单脚跳着挪到桌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旧日历。他翻到今天,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个圈。 七天。 江川看着那个红圈,心里默念着。他把日历放在桌上,又躺回床上,可是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川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没睡多久,他又醒了。天还没亮,屋里一片漆黑。他摸黑单脚跳着挪到桌边,拿起日历看了看。还是那个红圈,刺眼得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川烦躁地把日历扔回桌上,单脚跳着挪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第二天早上,江川是被铁蛋的叫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林暮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做饭。铁蛋蹲在他的枕头边,用脑袋蹭他的脸,叫着。 知道了,饿了是吧。江川拍了拍铁蛋的头,坐起身。脚踝还是很疼,没有一点消肿的迹象。 他单脚跳着挪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维修铺门口空荡荡的,那块暂停营业的木牌在风中晃悠着。偶尔有人路过,看到木牌,都会愣一下,然后匆匆离开。 江川心里更烦躁了。他单脚跳着挪到桌边,拿起日历又看了看。那个红圈好像更大了,更刺眼了。 看什么呢?林暮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吃饭了。 江川把日历放下,没说话,接过粥碗开始喝。 今天感觉怎么样?脚踝还疼吗?林暮问。 江川含糊地应了一声。 林暮看着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一个煮鸡蛋剥好,放在他碗里。 吃完饭,林暮去学校上课了。江川一个人在家,更加坐立难安。他单脚跳着在屋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摆弄摆弄工具,一会儿又走到窗边看看楼下的维修铺。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煎熬。江川时不时地就会拿起桌上的日历看看,那个红圈像一根刺,扎得他心里难受。 上午看了两次,中午看了一次,下午又看了两次。一天下来,江川数不清自己到底看了多少次日历。他只觉得那七天的时间,长得像一个世纪。 傍晚的时候,林暮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江川坐在窗边,皱着眉头看着窗外,手里还拿着那个日历。 江川,我回来了。林暮放下书包,走过去。 江川回过神,把日历放下,勉强笑了笑:回来了。 林暮看着他憔悴的脸色,知道他又担心了一天。别担心,七天很快就过去了。林暮说,等你脚好了,维修铺的生意肯定会更好的。 江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林暮是在安慰他,可是心里的焦虑一点也没减少。 晚饭的时候,江川还是没什么胃口。林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速写本,递给江川:江川,你看。 江川疑惑地接过速写本,翻开一看,里面画的全是维修铺的场景。有他修车时的样子,有维修铺的全景,还有各种零件的特写。每一张都画得很认真,线条流畅,细节生动。 这是......江川抬起头,看向林暮。 我今天在学校画的。林暮笑了笑,我想着等你脚好了,就把这些画挂在维修铺里,说不定能吸引更多客人呢。 江川看着速写本上的画,又看看林暮,心里那点烦躁好像被抚平了一些。他合上速写本,递还给林暮:画得不错。 真的吗?林暮眼睛一亮,那等你脚好了,我们一起把维修铺收拾一下,把这些画挂起来好不好? 江川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晚上,江川躺在床上,没有像昨天那样翻来覆去。他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想着林暮画的那些画,想着维修铺以后的样子。心里的焦虑好像少了一些,多了一点期待。 他拿起桌上的日历,又看了一眼那个红圈。七天,虽然还是很长,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今天有事,只有一章)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临时掌柜 放学后的铃声像生锈的铁片刮过耳际,林暮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把铁北中学的煤渣跑道染成一片橘黄。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回家,而是拐了个弯,朝着江川家的方向走去。书包里装着新买的素描纸,还有江川昨天给他的那12支中华牌铅笔,笔杆在帆布包里随着他的脚步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路过巷口小卖部时,林暮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王磊他们今天没出现,大概是觉得昨天被林暮反抗后没趣了。他摸了摸书包侧袋里那个干瘪的馒头,早上江川硬塞给他的,说中午别又啃冷的。现在馒头已经温乎了,带着点江川手心的温度。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个挂在维修铺门口的暂停营业木牌。三合板在傍晚的风里晃悠着,三个墨字被夕阳照得有些模糊,却依旧透着一股江川式的烦躁。林暮的心里也跟着沉了沉,脚步却没停,朝着筒子楼走去。 楼道里比往常更暗,大概是灯泡又坏了。林暮摸索着爬上二楼,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江川单脚跳行的声音,伴随着铁蛋偶尔的叫。他轻轻敲了敲门。 江川的声音有点闷。 林暮推开门,江川正单脚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个旧日历,眉头皱得像个疙瘩。听到门响,他回过头,额角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 回来了。江川把日历扔回桌上,单脚跳到小马扎上坐下,动作比昨天更吃力了些。 林暮点点头,放下书包,叔叔睡了吗? 刚睡着。江川指了指里屋,药喂过了,水也喝了。 林暮了一声,走到桌边,看到桌上放着一碗没动几口的粥,已经凉透了。他皱了皱眉,没说话,转身去厨房热粥。铁蛋跟在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叫着要吃的。 等会儿给你弄猫粮。林暮小声说,从橱柜里找出一个干净的碗,把粥倒进去,放在煤气灶上加热。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煤气灶的声音和铁蛋偶尔的叫声。林暮看着锅里翻滚的粥,心里想着楼下那个空荡荡的维修铺。那几块木板搭起来的棚子,平时总是堆满了自行车和零件,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能传到老远。现在突然空了,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慌。 江川,林暮端着热好的粥走出去,放在江川面前,我想了想,我还是去维修铺帮你看着吧。 江川正在摆弄那个工具箱,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去维修铺看着。林暮重复道,语气很坚定,放学后就去,早上上学前也去转转。有人来修车就告诉他们你脚伤了,让他们过几天再来。这样至少能看着点东西,也不会丢了熟客。 江川皱起了眉头:你能看什么?那些零件你认识几个? 我不用认识零件,林暮说,我就坐在那里看着,有人来我就解释清楚。再说了,万一有小偷呢?那些工具零件虽然不值钱,但也是你吃饭的家伙啊。 江川没说话,低头看着碗里的粥,用勺子无意识地搅着。林暮知道他在犹豫,也不催,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回答。铁蛋趴在林暮脚边,好像也在帮他说话似的,对着江川叫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江川才抬起头,看着林暮:你知道哪些是值钱的零件?知道哪个扳手配哪个螺丝? 我不知道,林暮诚实地摇摇头,但是我可以学。你告诉我哪些是常用的,哪些是贵重的,我会看好的。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乱动你的工具,就只是看着。 江川盯着他看了半天,林暮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种眼神江川昨天在医院见过,当时林暮也是这样看着他,说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那时候江川心里就动了一下,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 行了行了,江川摆摆手,像是妥协了,想去就去吧,别给我添乱就行。 林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嘴角也忍不住上扬:我不会添乱的!我保证! 江川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里那点烦躁好像被冲淡了一些。他放下勺子,单脚跳着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鞋盒。打开鞋盒,里面乱七八糟地放着些零钱、收据,还有一部手机。 那是一部诺基亚1110,黑色的外壳已经磨得发亮,边角还有几处磕碰的痕迹,屏幕上贴着一张泛黄的保护膜,上面还有几道裂纹。江川拿起手机,按了一下开机键,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着电量满格。 拿着。江川把手机递给林暮,这是我妈的旧手机,待机时间长。我的号码设了快捷键1,有搞不定的就打电话。 林暮接过手机,入手沉甸甸的,比他以前用过的任何手机都要重。手机外壳上还留着江川手心的温度,带着点机油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生怕给弄坏了。 记住了,江川又叮嘱道,语气很严肃,别乱动工具,尤其是那些精密的零件,你毛手毛脚的别给我弄坏了。有人来修车,简单的打气、补胎你要是敢碰,我打断你的腿。复杂的活就直接推掉,说我脚伤了,过几天再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了,林暮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我不动工具,就看着。有人来我就说你脚踝韧带拉伤,医生让休息七天,让他们过几天再来。 江川满意地点点头,要是有熟客问起,就说我在家养伤呢,别扯别的。 林暮应着,心里有点小激动。他终于可以为江川做点什么了,而不是只会在旁边看着,或者画几张画。 江川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单脚跳着走到工具箱边,从里面拿出一把折叠刀,递给林暮:拿着。 林暮愣了一下,没接:拿这个干什么? 防身用。江川说,维修铺那边晚上黑灯瞎火的,万一遇到什么事,用这个吓唬吓唬人也好。 我不要,林暮摇摇头,我不会用刀,而且也不会遇到什么事的。 江川皱了皱眉: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林暮还是没接,只是看着江川:我真的不需要。铁蛋会陪着我,它很厉害的。 铁蛋像是听懂了林暮的话,叫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林暮的裤腿。 江川看着一人一猫,叹了口气,把刀收了回去:行吧,你自己小心点。要是遇到王磊那几个混蛋,别硬碰硬,赶紧给我打电话。 林暮重重地点点头。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江川单脚跳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马扎,递给林暮:把这个带去,坐着舒服点。 林暮接过小马扎,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江川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关心他的。 那我现在就下去?林暮问。 去吧,江川点点头,记得把门锁好,晚上早点回来。 林暮应着,拿起小马扎,转身就要走。铁蛋立刻跟了上来,尾巴竖得笔直。 林暮,江川突然叫住他。 林暮回过头: 江川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那个......要是真有人来修车,实在推不掉......他顿了顿,就给我打电话,我教你怎么应付。 林暮笑了笑:我知道了。 看着林暮和铁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江川才松了口气,单脚跳着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林暮正把小马扎放在维修铺门口,然后坐在上面,铁蛋趴在他脚边。夕阳的光洒在他们身上,给人一种很安静的感觉。 江川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他这个当哥的,居然要让一个比自己小的弟弟替他看摊。可是转念一想,有林暮在,至少维修铺不会真的空着,那些熟客也不会以为他不干了。 江川叹了口气,单脚跳着回到桌边,拿起碗里的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粥已经有点凉了,但喝在肚子里,还是暖暖的。 楼下,林暮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维修铺。棚子里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墙上挂着几条旧轮胎,角落里放着一个装满废机油的铁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机油和铁锈的味道,以前林暮觉得很难闻,现在却觉得很亲切。 铁蛋趴在他脚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林暮拿出江川给他的诺基亚手机,小心翼翼地按了一下开机键。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着时间和日期。他学着江川的样子,按了一下快捷键1,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正在拨打...江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传来江川不耐烦的声音:又怎么了? 没什么,林暮小声说,我就是试试手机能不能用。 废话,不能用我给你干什么?江川没好气地说,没事别老打电话,浪费电。 哦,知道了。林暮说,那我挂了。 挂了电话,林暮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心里踏实了很多。他看着维修铺里的一切,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了这里的一份子。他拿出书包里的速写本,翻开新的一页,开始画眼前的维修铺。夕阳的光透过棚子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散落的零件在光线下泛着金属的光泽,看起来格外生动。 林暮的笔触很轻,很稳,每一笔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不再只是一个躲在画板后面的旁观者,他要和江川一起,撑起这个小小的维修铺,撑起他们的生活。 楼上,江川挂了电话,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单脚跳着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林暮正坐在小马扎上,低头画着什么,铁蛋趴在他脚边睡着了。夕阳的光洒在他们身上,看起来很安静,很和谐。 江川的心里突然有点发酸。他想起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开始一个人扛起这个家,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修东西,从来没有时间像林暮这样安静地画画。有时候他真羡慕林暮,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能那么专注地做一件事。 江川叹了口气,单脚跳着回到桌边,拿起那个旧日历。红圈里的字格外刺眼,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他心里。七天,还要等七天他才能下地干活。这七天里,维修铺没有收入,父亲的药钱,房租,水电费,一样都不能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单脚跳着在屋里转来转去。他知道林暮是好意,可是让一个画画的来看维修铺,怎么想怎么不靠谱。万一有人来修车,林暮说不明白怎么办?万一真的有小偷,林暮能应付得了吗? 越想越烦躁,江川索性单脚跳着走到里屋,掀开帘子看了看父亲。江父睡得很沉,呼吸有点急促。江川帮他掖了掖被角,又轻轻退了出来。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江川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林暮,可是一想到那些等着交的账单,他就坐立难安。 楼下,林暮还在画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打开棚子里那个昏黄的灯泡,继续画着。灯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铁蛋醒了,伸了个懒腰,走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林暮放下画笔,摸了摸铁蛋的头:饿了吧?我带你回家吃饭。 他收拾好画具,锁好维修铺的门,带着铁蛋朝着筒子楼走去。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林暮的心里很踏实,他知道,只要他和江川一起努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楼上,江川听到楼下传来林暮和铁蛋的声音,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单脚跳着走到窗边,看着林暮和铁蛋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也许,有林暮在,这七天也不是那么难熬。 (玩得太嗨了,差点忘了更小说)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戳破的内胎 清晨的风带着铁北特有的煤烟味,刮过维修铺的塑料布棚顶,发出哗啦啦的轻响。林暮把小马扎搬到棚子底下时,手指被木板上的毛刺扎了一下,他没吭声,只是把指尖在衣角上蹭了蹭,留下一小道浅红的印子。 铁蛋从他脚边钻过去,尾巴竖得笔直,在棚子角落里的废机油桶上踩了个梅花印,又回头冲林暮叫了一声。 别捣乱。林暮弯腰把猫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旧轮胎上,江川说了,这里的东西都不能碰。 铁蛋歪着头舔爪子,根本没听他的。 林暮昨天晚上几乎没睡着。地铺硬邦邦的,他能听到江川在里屋翻来覆去的声音,还有江父偶尔含混的咳嗽。天不亮他就爬起来做早饭,江川坐在小马扎上盯着他煎鸡蛋,眉头皱得像个疙瘩。 记住了,就坐着看,江川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脚踝肿得老高,用绷带固定着,有人来就说我脚伤了,过几天再来。千万别动手,听见没? 知道了。林暮把热好的粥端给他。 工具箱最上面那个抽屉里有撬胎棒,红色柄的,江川扒拉着碗里的鸡蛋,又补了一句,但你不准碰,听见没? 还有胶水,在铁盒里,跟补丁放一块儿,江川放下筷子,盯着他的眼睛,我再说一遍,不准碰。你那手细皮嫩肉的,画画还行,修车就是添乱。 林暮没说话,只是把江川没吃完的半个馒头揣进兜里。他知道江川是不放心,也是怕他搞砸。但维修铺七天没收入,江川昨天数日历的样子像根针,扎得他心里发慌。他总得做点什么。 现在太阳刚爬过筒子楼的楼顶,金色的光透过棚子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暮把江川昨天挂的暂停营业木牌翻了个面,靠在柱子上——他没敢摘下来,万一江川从窗户看见该生气了。棚子里的工具还是江川平时摆放的样子:扳手挂在铁丝上,螺丝刀按大小排进木盒,墙角堆着几卷不同型号的内胎,用粉笔标着尺寸,其中一卷写着26寸,字迹是江川的,歪歪扭扭却有力。 林暮坐在小马扎上,把诺基亚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攥着。黑色的外壳磨得发亮,边角硌着手心。他昨天晚上已经把江川的号码背得滚瓜烂熟,但还是忍不住按了一下快捷键1,屏幕亮起正在拨打...,他又赶紧挂断,心脏砰砰直跳。 别浪费电。他小声对自己说,把手机塞回口袋,指尖在布料上蹭了蹭,沾上点机油味——昨天帮江川收拾工具箱时蹭上的,洗了三遍手都没洗掉。 铁蛋从轮胎上跳下来,绕着他的脚踝蹭了两圈,又跑到棚子口蹲着,盯着来往的人。维修铺在筒子楼拐角,来往的大多是上班的工人、买菜的大妈,偶尔有背着书包的学生骑车过去,车铃声在空旷的街道上荡开老远。 林暮数着路过的自行车,一共十八辆。其中三辆后座绑着菜篮子,五辆叮铃哐啷响,像是链条松了。他想起江川修链条时的样子:蹲在地上,眉头皱着,手指飞快地拨弄着链条,阳光照在他汗湿的后颈上。那时候林暮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画画,铁蛋趴在他脚边打盹,空气里有链条油的味道,还有江川偶尔骂一句操,又锈了的声音。 现在棚子里太安静了,只有风刮过塑料布的声音,还有铁蛋偶尔的呼噜声。林暮把手伸进书包,摸到速写本的边角——他带了,但不敢拿出来。万一正画着,有人来修车怎么办?他昨天跟江川保证过就看着,可心里却藏着点说不清的期待,期待有人来,期待自己能做点什么。 九点多的时候,一个穿蓝布褂子的中年男人推着自行车停在了棚子口。车是老式的牌,黑色车架,车圈有点歪,后胎瘪得彻底,轮圈都快贴到地面了。 林暮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噌地站起来,膝盖撞到了身后的工具箱,发出一声。铁蛋吓得地跳起来,钻到了废机油桶后面。 小师傅,男人把车支好,擦了把汗,江川在吗?我这车胎爆了,急着上班。 林暮张了张嘴,喉咙有点发紧。他想说江川脚伤了,过几天再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他...他在家养伤。您...您这车是爆胎了? 可不是嘛,男人蹲下去按了按后胎,昨天晚上下班路上轧着东西了,噗的一声就没气了。26寸的胎,你这有替换的内胎不? 26寸。林暮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卷标着26寸的内胎,手指在口袋里把诺基亚手机攥得更紧了。他该拒绝的,江川说了不准动手。可男人的工牌挂在胸前,上面写着铁北农机厂,他知道那地方,离这儿得走四十分钟,男人要是走着去上班,肯定会迟到。 而且...他想起江川昨天数日历的样子,想起那些等着交的房租和药钱。 我...我试试?林暮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手心全是汗。 男人愣了一下,打量着林暮:你会修? 我...我看过江川修。林暮撒谎了,他其实没认真看过,每次江川修车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江川的侧脸和手上的动作,根本没记步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男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手表:行吧,你弄着,我不急,迟到扣工资就扣呗,总比走着强。 林暮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转身从工具箱最上面的抽屉里摸出那个红色柄的撬胎棒——江川昨天特意提过的,果然在这儿。撬胎棒是金属的,冰凉,握在手里沉得慌。他又蹲下去翻江川说的那个铁盒,在一堆螺丝和垫片底下找到了一小管胶水,还有一沓圆形的补丁,塑料纸包装,边缘有点卷。 那个...我打个电话。林暮站起来,手抖得厉害,差点把胶水掉地上。他走到棚子角落,背对着男人,掏出诺基亚按了快捷键1。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江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不耐烦:又怎么了? 江川...林暮把声音压得更低,有、有人来修车...爆胎了...26寸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是江川拔高八度的吼声,震得林暮耳朵嗡嗡响:我他妈不是说了让你别动手吗?!让他过几天再来! 他...他急着上班...林暮的声音发颤,我想试试...你教我... 试个屁!江川的声音更凶了,你知道撬胎棒哪头朝上吗?别把人家内胎戳破了! 我知道!红色柄的!林暮急忙说,举着撬胎棒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我看过你用... 电话那头传来江川的喘气声,像是气得够呛。过了会儿,他的声音稍微低了点,但还是带着火气:步骤听好了,一步都别错。先把外胎扒开,用撬胎棒,从气门芯对面下手,别太使劲,不然外胎会裂。扒开个口子就把撬胎棒插进去,顺着轮圈别,一圈都别开,然后把内胎拽出来... 林暮蹲在地上,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手里拿着撬胎棒,眼睛盯着男人的自行车后胎,嘴里小声重复:扒外胎,气门芯对面,别太使劲... 听着没?江川吼道。 听、听着了。 内胎拽出来检查哪破了,找到漏气的地方就用砂纸磨一下,抹胶水,等半分钟再贴补丁,补丁要按实了,别留气泡。然后把内胎塞回去,注意别打折,外胎对齐,最后用撬胎棒把外胎边压回去...江川说得飞快,像在背书,记住了?别他妈用撬胎棒戳内胎!那玩意儿尖着呢! 记住了。林暮把手机从肩膀上拿下来,手指已经把通话键按得发烫。 弄不了就赶紧让人走!别他妈逞能!江川丢下这句,地挂了电话。 林暮握着手机站了会儿,耳朵还在响。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自行车旁边,男人正蹲在地上看铁蛋舔爪子,见他过来,笑了笑:小师傅,跟你师父打电话呢? 林暮点点头,蹲下去,把撬胎棒的尖头像江川说的那样,对准气门芯对面的外胎边缘。他试着用手扒外胎,手指使不上劲,橡胶硬邦邦的。 得用脚踩着。男人提醒他,江川都是踩着车圈弄的。 林暮红了脸,学着江川的样子,一只脚踩在自行车后架上,另一只脚踩着轮圈,手里握紧撬胎棒往缝里插。金属尖刺进橡胶的瞬间,发出的轻响,他心里一紧,怕把外胎戳破,手松了松。 使劲。男人在旁边说。 林暮咬咬牙,手臂用力,撬胎棒果然把外胎别开了个小口子。他把另一头也插进去,顺着轮圈慢慢别,金属摩擦着轮圈,发出刺耳的声。他的额角开始冒汗,不是累的,是紧张——撬胎棒太尖了,他总怕戳到自己的手。 铁蛋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蹲在他脚边,尾巴一甩一甩的,盯着他手里的撬胎棒。 快了快了。林暮小声给自己打气,把最后一点外胎别开,然后伸手去拽内胎。内胎软塌塌的,带着点潮气,他拽了两下没拽出来,手指滑了一下,按在了轮圈的辐条上,冰凉的铁硌得指节生疼。 得捏着气门芯那边。男人又提醒。 林暮照做,终于把内胎整个拽了出来。黑色的橡胶管上沾着泥和草屑,他把内胎摊在地上,像条死蛇。他想起江川检查漏气时会把内胎浸在水里,可维修铺没水盆,他只能把内胎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口气。 内胎鼓起来一点,像个瘪气球。他把耳朵贴上去听,没听到漏气声。 哪破了啊...林暮皱着眉,手指在上面摸索,摸到一个小口子时,的一声,气漏了出来,吹得他指尖发凉。 找到了。林暮松了口气,从铁盒里摸出那张砂纸,在破口周围磨了磨。砂纸粗糙,磨得橡胶发白,也磨得他手指发烫。他挤了点胶水在上面,透明的液体带着股刺鼻的味道,他等了半分钟,把圆形的补丁撕下来贴上,用指腹使劲按了按,按得指尖发麻。 好了...他小声说,把内胎往轮圈里塞。内胎软乎乎的,总不听话,不是这里打折就是那里翘起来。他塞了半天,额角的汗滴在了手背上,凉丝丝的。 终于塞好了内胎,该压外胎了。林暮拿起撬胎棒,学着江川的样子把外胎边缘往轮圈里压。撬胎棒的尖头抵住外胎,他使劲一按—— 噗嗤—— 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破了。林暮的动作顿住,手里的撬胎棒还插在外胎里。他慢慢把撬胎棒拔出来,低头看向刚塞好的内胎。 在他刚才按下去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洞正往外漏着气,发出细微的声。 林暮的脸瞬间白了。他盯着那个洞,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见江川刚才的吼声在耳朵里回荡:别他妈用撬胎棒戳内胎!那玩意儿尖着呢! 他真的把内胎戳破了。 男人凑过来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 铁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林暮的手背,冰凉的鼻子碰着他沾了胶水和油污的手指。 林暮蹲在地上,看着那个漏气的内胎,手指还保持着握撬胎棒的姿势,僵硬得像块铁。 (有点卡文……)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嗡嗡作响的风扇 第二天的晨光带着铁北清晨特有的凉意,透过维修铺塑料布棚顶的破洞,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暮到的时候,铁蛋已经蹲在棚子门口等他了,见他过来,尾巴竖成旗杆,绕着他脚踝蹭了三圈,留下几个带着尘土的梅花印。 林暮把小马扎往棚子深处挪了挪,避开风口。昨天戳破内胎的事像块石头压在心里,夜里他翻来覆去,听见江川在里屋给江父翻身,床板发出的响。早上出门前,江川单脚跳着从窗户往下看,见他在收拾工具,扯着嗓子喊:今天不准再碰任何带轮子的东西! 知道了。林暮仰头应,看见江川额角的汗——不是热的,是单脚跳着蹲窗边累的,脚踝的绷带在晨光里白得刺眼。 棚子里比昨天更冷些,风从帆布缝里钻进来,卷起地上的铁屑和灰尘。林暮把江川的工具箱往墙角推了推,昨天戳破的内胎还扔在那儿,像条被踩烂的蛇。他蹲下去捡起来,指尖碰到橡胶时,心里还是一紧,赶紧塞进废零件堆最底下,好像这样江川就不会发现了。 九点多,巷口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一个穿灰布棉袄的阿姨拎着个方方正正的纸箱走过来,箱子上印着华生牌三个蓝底白字,边角磨得起了毛。阿姨是住隔壁楼的张婶,林暮见过几次,总挎着个竹篮子去早市,篮子把手磨得发亮。 小江在不?张婶把纸箱往地上一放,箱子地响,这破风扇,转两下就卡,天儿越来越热,没风扇可咋过。 林暮站起来,手在衣角上蹭了蹭——昨天的机油还没洗干净,指尖缝里黑黢黢的。江川脚伤了,在家养着呢。 脚伤?张婶皱了皱眉,往筒子楼方向瞅了瞅,咋弄的?前儿个还见他蹲这儿修自行车呢。 摔的。林暮说得含糊,不想提江川是为了护他才跟人起冲突。他蹲下去看那个纸箱,伸手碰了碰露在外面的风扇网罩,铁条上锈迹斑斑,您这风扇...... 华生牌的,张婶拍了拍箱子,老物件了,用了快十年,扔了可惜。小师傅,你会修不?小江不在,你要是能弄,婶给你钱。 林暮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跟昨天那个男人问你会修时一样。他往工具箱瞥了一眼,螺丝刀躺在木盒里,晨光下闪着冷光。昨天的内胎还在零件堆底下躺着,像在嘲笑他。 我......我试试?声音比昨天还小,他从口袋里摸出诺基亚,屏幕上沾着点油污,是昨天修自行车时蹭的。 你问小江?张婶凑过来看他按手机,这孩子,就是实诚。 电话响了三声才通,江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又咋了? 张婶来修风扇,华生牌的,转不动。林暮把手机贴紧耳朵,风刮得帆布哗啦啦响,怕江川听不清。 风扇?江川那边顿了顿,传来的一声,像是单脚跳着撞到了什么,啥毛病?插上电没反应? 不知道,还没插电。林暮看了眼张婶,她说转两下就卡。 江川骂了句,你会拆风扇?别他妈把螺丝拧花了! 我......林暮咬了咬下唇,我看看。你告诉我咋拆。 拆你个头!江川的声音拔高了些,让张婶把风扇放那儿,等我脚好了再说! 小江啊!张婶突然凑过来,对着手机喊,婶急着用呢!你让这孩子试试呗,修不好婶不怪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江川不耐烦的叹气:行了行了,让他弄。听着,林暮,找十字螺丝刀,把底座螺丝先拆了,再拆前网罩,记住顺序,螺丝放个小盒里别丢了。拆开看电机,就是中间那个圆疙瘩,上面有个小盖子,拧开,看看是不是轴卡住了,要是转不动就滴点油,工具箱第二层有个小蓝瓶,缝纫机油,就滴那个,别他妈用错了! 知道了。林暮赶紧应,手心又开始冒汗。 滴完油转两下电机,能转了再装回去,听见没?别他妈装完多出来螺丝!江川说完就挂了,忙音地响,跟他的人一样,急脾气。 林暮把手机塞回口袋,张婶已经把风扇从纸箱里拎出来了。风扇是银灰色的,底座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白铁皮,网罩上积着厚厚的灰,用手指一擦就是道白印。 小师傅,弄吧,婶看着。张婶搬了个小马扎坐下,从兜里摸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瓜子,咔嚓咔嚓嗑起来。 林暮从工具箱第二层翻出那个小蓝瓶,标签上写着缝纫机油,瓶底还有半瓶,油色清亮。又找了十字螺丝刀,柄上缠着胶布,是江川缠的,怕滑手。他蹲下去拧底座螺丝,手有点抖,昨天撬胎棒磨的茧子还疼。 使点劲,张婶嗑着瓜子,锈住了,小江修东西都得使脚踩着螺丝刀。 林暮没敢用脚,怕跟昨天修自行车似的弄砸了。他屏住气,手腕使劲,螺丝终于地松了,带着点铁锈渣掉在地上。他赶紧从江川的零件盒里翻出个铁皮小盒——江川专门用来放螺丝的,里面分了格,现在正好用上。 拆前网罩时更费劲,塑料卡扣脆得像饼干,林暮怕掰断了,手指捏着网罩边缘,一点点往外掰。张婶在旁边看着:使点劲,这破玩意儿,早该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声,卡扣断了一个,林暮心里一紧,抬头看张婶,张婶摆摆手:没事没事,断就断了,能用就行。 终于拆开了,露出里面的扇叶和电机。电机上积着层黑灰,扇叶背面糊着油泥,转一下,轴杆发出的响,跟老头咳嗽似的。林暮想起江川的话,找到电机顶上那个小塑料盖,用螺丝刀轻轻一撬,盖子掉下来,露出里面的轴眼,干得都起皮了。 就是这儿卡住了。林暮小声说,拿起那个小蓝瓶,拧开盖子,缝纫机油带着股淡淡的煤油味。他把瓶口凑过去,手一抖,油滴多了,顺着轴杆流下来,滴在电机壳上,洇开一小片黑渍。 慢点慢点。张婶凑过来看,瓜子皮吐在地上,滴几滴就行,多了粘灰。 林暮赶紧把瓶子收起来,指尖沾了油,滑溜溜的。他学着江川的样子,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轴杆,轻轻转了转。一开始轴杆纹丝不动,他使了点劲,的一声,轴杆突然动了,带着点滞涩的响,转了半圈又卡住。 再滴点。张婶说。 林暮又滴了两滴油,这次小心多了,油顺着轴杆慢慢渗进去。他又捏着轴杆转,这次顺畅多了,转了一圈,两圈,咕噜咕噜的响,比刚才灵活多了。 行了行了。林暮松了口气,额角的汗滴在电机上,跟油渍混在一块儿。他开始往回装,先装扇叶,再扣后网罩,拧螺丝时才发现——刚才拆底座时,有个螺丝掉进了工具箱缝里,找了半天才摸到,指甲缝里又塞满了灰。 好不容易装完,张婶从兜里摸出个插线板:插上试试。 林暮把插头插上,按下开关。风扇的一声转起来,扇叶带起风,吹得地上的瓜子皮滚了滚。但声音不对,声里夹着咔啦咔啦的响,像有个小石子卡在里面,转得越快,声音越刺耳。 张婶皱着眉听了会儿:咋这么响? 林暮心里一沉,赶紧关掉开关,风扇慢慢停下来,声也停了。可能......可能里面还有灰。他蹲下去想再拆开,手刚碰到螺丝,张婶按住了他。 算了算了,张婶摆摆手,能转就行,响点就响点,总比不转强。小师傅,多少钱? 林暮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收多少钱。江川修风扇一般收五块还是十块?他看向张婶,张婶已经从棉袄内袋里摸出钱包,蓝布面的,边角磨得起了毛边,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递过来。 给,拿着。张婶把钱塞进他手里,小江修得收十五,你这孩子手生,收十块,行不? 林暮的手指蜷了蜷,把钱捏紧。纸币有点潮,带着张婶手心的温度。谢谢张婶。 谢啥,张婶拎起风扇,底座在地上拖出的响,回头跟小江说,婶谢他了。 看着张婶的背影拐进巷口,林暮才把钱展开,抚平上面的褶皱,小心地塞进江川那个旧铁盒里——昨天他还空着,现在躺着一张十元纸币,红色的数字在晨光里有点晃眼。 铁蛋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蹭他的裤腿,鼻子碰着他沾了油污的手指。林暮蹲下去摸它的头,摸到一手油,把猫毛都蹭黑了。 弄了满手油。他小声跟铁蛋说,还修得吱哇乱叫。 铁蛋一声,用舌头舔他的手指,舔得他痒痒的,心里那点沮丧好像淡了点。他站起来,看向筒子楼二楼的窗户,窗帘拉着,不知道江川有没有在看。 中午回家时,江川正坐在小马扎上给江父喂水,见他进门,眼皮都没抬:风扇修好了? 林暮把工具箱放下,能转了,就是有点响。 废话。江川把水杯放在桌上,你以为修风扇是画画?涂涂改改就行? 林暮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十元纸币,放在桌上。纸币被手心的汗浸得有点软,江川瞥了一眼,没碰,继续给江父擦嘴角:收了多少? 十块。 江川应了声,没再问。 林暮站在原地,看着那张钱躺在桌上,心里有点发慌,怕江川嫌少,嫌他修得不好。他走到厨房洗手,肥皂在油污上搓出白沫,怎么洗都觉得洗不干净,指甲缝里还是黑的,像嵌了层铁屑。 洗完手出来,见江川正用没受伤的脚勾着桌腿,弯腰把那张十元钱往抽屉里塞,动作有点费劲,额角又沁出了汗。林暮赶紧过去帮忙,江川却突然抬脚踹了他一下——用的是没受伤的左脚,不重,像闹着玩。 滚去吃饭。江川把钱塞进抽屉,下午要是再敢拆洗衣机,我打断你的手。 林暮愣了愣,然后笑了,嘴角弯起来,露出点牙齿。他转身去盛饭,锅里的粥还温着,是早上他走前熬的。铁蛋蹲在桌腿边,尾巴扫来扫去,蹭着江川的脚踝。 窗外的风刮过筒子楼,带着煤烟味和铁锈味。林暮端着碗喝粥,听见里屋传来江父含混的咳嗽声,还有江川单脚跳着过去拍背的动静。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绷紧的刹车线 第三天的太阳爬得比前两天都高些,金色的光透过维修铺塑料布棚顶的破洞,在地上织成一张晃动的网。林暮到的时候,铁蛋正蹲在棚子顶上晒太阳,见他过来,尾巴扫了扫积灰的塑料布,掉下一小片尘土,正好落在林暮的旧帆布背包上。 下来。林暮仰头轻声说,把背包卸下来靠在工具箱上。背包带子磨得发亮,边角处缝了块补丁,是江川用黑色线随便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小蛇。 铁蛋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爪子勾着棚顶边缘,试探着往下跳,落地时打了个趔趄,赶紧用尾巴稳住平衡,颠颠地跑到林暮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 林暮弯腰摸了摸它的头,指尖沾了点猫毛。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旧校服外套,是江川的,袖子长了一大截,他卷了两圈才露出手腕。昨天晚上江川把这件外套扔给他:穿着,别冻死在外面。语气还是凶巴巴的,但林暮知道他是怕自己冷。 棚子里比前两天暖和点,风从东边吹来,带着点煤场的味道。林暮把小马扎搬到工具台旁边,仔细看了看江川的工具箱——昨天修风扇后他又按原样摆好了,螺丝刀按大小插进木盒,扳手挂在铁丝上,连那个红色柄的撬胎棒都被他擦干净放回了抽屉最上层。 今天不准碰带轮子的。早上出门前,江川单脚跳着从里屋出来,靠在门框上盯着他,脚踝的绷带换了新的,白得刺眼,要是再戳破内胎,我就把你那盒破铅笔全扔炉子里烧了。 知道了。林暮低头系鞋带,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听见没?江川又吼了一声,额角冒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听见了。林暮赶紧应,抬头看他,你回去躺着吧,别又摔了。 江川了一声,单脚跳着回里屋,床板发出的响。 林暮把江川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坐在小马扎上,手放在膝盖上。工具箱上放着那个掉了漆的铁盒子,里面装着他的画具,他昨天晚上偷偷画了张速写,是江川单脚跳着给江父喂水的样子,没敢让江川看见,藏在速写本最后一页,用松木板压着。 铁蛋在他脚边转了两圈,跳到工具台上,对着那个铁盒子了一声。 别碰。林暮把铁盒子往里面推了推,远离边缘,里面是铅笔,不是鱼干。 铁蛋歪着头看他,尾巴甩了甩,爪子在松木板上踩了个浅印。林暮把松木板拿过来,垫在膝盖上,翻开速写本。昨天画的江川还在那儿,线条比以前肯定多了,他试着用手指描了描江川紧绷的侧脸轮廓,心里暖烘烘的。 上午没什么人来,偶尔有路过的大妈探头问江川在不在,林暮都老实回答脚伤了,过几天再来。他把昨天张婶给的十块钱和今天早上江川塞给他的五块零钱放在一个铁盒子里,摆在工具台最显眼的地方,数了三遍,一共十五块。 够买两盒颜料了。他小声对铁蛋说,铁蛋正趴在废机油桶上舔爪子,闻言抬头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中午回家吃饭时,江川正坐在小马扎上给江父按摩胳膊,动作有点笨拙,但很轻。林暮把饭菜端出来,两碗粥,一碟咸菜,还有两个热馒头——早上特意多蒸了两个。 没人来?江川头也不抬地问。 林暮把粥放在他手边,张婶来过电话,问风扇响不响了。 她咋知道我电话?江川皱眉。 我给她的。林暮小声说,昨天修完风扇的时候。 江川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馒头啃了一口。林暮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侧脸,想起昨天打电话时江川不耐烦的声音,嘴角又开始发痒。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棚子,把地上的铁屑照得发亮。林暮把松木板收进背包,拿出诺基亚手机看了看时间,快三点了。他把手机塞回口袋,刚要站起来活动活动,就听见巷口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自行车轮子没气了。 他抬头望去,一个老爷爷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过来。老爷爷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袖口磨破了边,脚上是双黑色的布鞋,鞋头有点塌。自行车是老式的牌,车身掉了漆,车筐里放着个布袋子,装着些蔬菜,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小师傅,老爷爷把自行车停在棚子口,喘了口气,江川在吗? 林暮站起来,手在衣角上蹭了蹭:他脚伤了,在家养着呢。 脚伤了?老爷爷愣了一下,往筒子楼方向看了看,前儿个还看见他在这儿修自行车,挺好的孩子,咋就伤着了。 摔的。林暮还是那句话,走过去看老爷爷的自行车,您这车咋了? 刹车,老爷爷蹲下去,捏了捏车把上的刹车,没反应了,捏着跟没捏似的,刚才下坡差点撞上电线杆。 林暮也蹲下去,学着江川的样子捏了捏刹车。刹车把软软的,捏到底都没阻力,车轮照样转。他记得江川说过,刹车没反应要么是刹车皮磨没了,要么是刹车线松了。 我看看。他伸手摸了摸刹车线,黑色的,从车把一直连到车轮,上面沾着泥和铁锈。他顺着刹车线往下摸,到车轮附近时,手指碰到一个小小的调节螺丝,松松垮垮的,用手一拧就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刹车线松了。林暮站起来,心里有点痒——这好像是江川说过的小毛病,不用拆轮子,调调螺丝就行。 能修不?老爷爷也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我住西边老家属院,走过来得半小时,实在骑不动了。 林暮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想起江川早上的话不准碰带轮子的,但这只是调刹车,不算拆轮子吧?而且老爷爷看起来走得很累,额角都是汗,布袋子里的黄瓜还带着泥,应该是刚从早市回来。 我...我试试。林暮的声音比前两天稳了点,手心没那么多汗了。 老爷爷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你会修? 江川教过我。这次林暮没撒谎,他确实见过江川调刹车,有一次王磊的自行车刹车响,江川三两下就弄好了,当时他还在旁边画速写,记得江川用的是扳手。 行,你弄着,我不急。老爷爷搬了个小马扎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个收音机,打开,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京剧声,调子拖得老长。 林暮走到工具箱前,翻出那个最小号的扳手——江川说过,调刹车线要用小号扳手,不然容易把螺丝拧滑了。扳手是银色的,边缘有点锈,握在手里正好合适。他又找了把尖嘴钳,江川修链条时常用的那个,钳口有点歪,但不影响用。 那个...我打个电话。林暮走到棚子角落,掏出诺基亚。这次他没按快捷键1,而是先按了解锁键,屏幕亮起来,映出他有点发红的脸。 电话响了三声才通,江川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刚睡醒:又咋了? 有个老爷爷来修自行车...林暮把声音压低,刹车线松了,黑色的那个... 刹车线松了不会自己调?江川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用小号扳手,顺着刹车线找调节螺丝,顺时针拧半圈,捏捏刹车试试,不行再拧点,别他妈拧太多,会爆线! 知道了。林暮赶紧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江川没骂他,还教他怎么弄。 弄完赶紧让人走,别磨蹭!江川丢下一句,地挂了电话。 林暮握着手机笑了,嘴角咧得老大,赶紧用手捂住,怕老爷爷看见。他走到自行车旁,蹲下去,用尖嘴钳夹着调节螺丝,另一只手拿着扳手,小心翼翼地顺时针拧了半圈。 一声,螺丝动了。林暮松开手,站起来捏了捏刹车,比刚才紧了点,但还是有点软。 再拧点?老爷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收音机还在咿咿呀呀地响。 林暮点点头,又蹲下去,这次拧了小半圈,扳手转了个小角度就停了。他站起来再捏刹车,刹车把硬邦邦的,捏到底时车轮地一声停住了,轮胎在地上磨出个浅印。 好了。林暮直起身,手背擦了擦额角,没出汗,心里却热乎乎的。 老爷爷走过来,捏了捏刹车,又推了推自行车,轮子纹丝不动。行,挺好,他笑着拍了拍林暮的肩膀,小伙子真能干,比江川那小子细心。 林暮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手指在扳手把上蹭了蹭:江川比我厉害。 都厉害,都厉害。老爷爷从口袋里摸出钱包,蓝色的,边缘磨得起了毛,抽出一张五元纸币递过来,拿着,手工费。 林暮愣住了,没接:不用,这...这小毛病,不要钱。 咋不要钱,老爷爷把钱塞进他手里,硬邦邦的纸币带着点体温,劳动就得有报酬,拿着。江川那小子修东西也收钱,你咋能不要? 林暮捏着钱,手指有点抖。这是他自己赚的第一笔钱,五块,比昨天修风扇的十块还让他激动。 谢谢爷爷。他小声说,把钱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那个铁盒子里,和之前的十五块放在一起,现在是二十块了。 老爷爷推着自行车走了,骑上车时还回头冲林暮摆摆手:小伙子,有空来老家属院玩啊,爷爷给你拿糖吃! 林暮大声应,看着老爷爷的背影拐进巷口,自行车嘎吱嘎吱的响声越来越远。 铁蛋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林暮蹲下去,把它抱起来,铁蛋的毛软软的,带着点阳光的味道。 我修好了。他小声对铁蛋说,眼睛亮得像有光,刹车线,黑色的那个。 铁蛋了一声,用舌头舔他的下巴,痒痒的。 林暮把铁蛋放下,走到棚子角落,掏出诺基亚手机,手指有点抖,按了快捷键1。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江川的声音还是不耐烦:又咋了? 江川,林暮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害怕,是太高兴了,我...我刚才修好了一辆自行车的刹车!黑色的刹车线,松了,我用扳手拧了螺丝,现在能刹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江川懒洋洋的声音: 那个老爷爷夸我能干!林暮的声音又高了点,像个炫耀成绩的小孩,还给了五块钱! 知道了。江川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钱放好,别丢了。 林暮使劲点头,虽然知道江川看不见,我放铁盒子里了,跟昨天的十块放一起,现在有二十了! 行了行了,挂了。江川说完就挂了电话,忙音地响。 林暮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笑了半天,嘴角都酸了。他知道江川其实很高兴,不然不会耐着性子听他说完。 风又刮过棚顶,塑料布哗啦啦地响。林暮走到工具台边,打开铁盒子,看着那三张纸币——一张十块,两张五块,整整齐齐地叠着。他把钱拿出来,又数了一遍,没错,二十块。 铁蛋跳上工具台,对着钱了一声。 这是劳动报酬。林暮把钱放回铁盒子,盖好盖子,等攒多了,给你买鱼干。 铁蛋蹭了蹭他的手,尾巴甩得更欢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林暮收拾好工具,把铁盒子放进工具箱最里面的抽屉,锁好。他背起帆布背包,里面装着速写本、松木板和那盒新买的素描纸。铁蛋跟在他脚边,一路地叫着。 走到筒子楼下时,他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户,灯亮着,窗帘拉开了一条缝。林暮笑了笑,加快脚步上了楼。 门没锁,虚掩着。林暮推开门,听见里屋江川正在给江父擦身,低声说着什么。他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把晚上要做的菜拿出来——早上买的白菜和土豆,还有两个鸡蛋。 今天晚上,他想给江川做个鸡蛋炒土豆,多放点油。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怒气冲冲的拦截 铁北的清晨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煤烟味。林暮踩着早读铃声冲进教室时,额前的碎发还沾着点湿气,那是他出门前用冷水抹了把脸留下的痕迹。他把旧帆布背包塞进桌肚,里面的铁盒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昨天修好刹车线赚的五块钱,他和之前的十五块一起放在里面,现在整整二十块了。 林暮,同桌张小雨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昨天王磊他们又在后门堵人了,没堵到你吧? 林暮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课本。他现在放学都绕着走,江川脚伤没好,他不想再惹麻烦。 那就好,张小雨松了口气,听说他们把三班那个胖子堵在厕所揍了一顿,就因为人家不小心碰掉了他的文具盒。 林暮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课本上的字开始模糊,他想起江川脚踝上那圈刺眼的白绷带,还有那天为了护他,江川额角被打出来的血痕。 看什么呢?张小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哦,你家猫又来接你了? 林暮回过神,看向窗外。铁蛋正蹲在操场边的老槐树下,橘白相间的毛在晨光里格外显眼。它好像知道林暮在看它,突然站起来,尾巴竖成旗杆,对着教学楼的方向了一声。 林暮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心里那点阴霾散了些。 上午第四节课是美术课,张老师把林暮叫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旧纸张的味道,张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画纸:这是青北美术学院去年的招生简章和优秀作品选,你拿回去看看。 林暮接过画纸,指尖有些发颤。画纸上印着的作品明亮鲜活,和铁北灰蒙蒙的天空完全不同。 你的天赋很好,张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基础差了点,得抓紧时间补。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学校可以申请助学金,我也帮你留意着有没有绘画比赛的奖金。 谢谢张老师。林暮把画纸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团火。 跟江川说一声,张老师突然说,他脚好点没?让他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林暮愣了一下,点点头:嗯,好多了。 走出办公室时,下课铃正好响了。林暮抱着画纸往教室走,脚步轻快了不少。他想快点告诉江川这个好消息,想看到江川听到时,嘴角那抹总是藏不住的笑意。 中午放学,林暮没去食堂,直接背着书包往维修铺走。铁蛋早就等在学校门口,看见他出来,立刻颠颠地跑过来,用脑袋蹭他的裤腿。 饿了吧?林暮从书包里掏出早上江川塞给他的馒头,掰了一小块放在手心。铁蛋叼起馒头,跑到路边的花坛边,小口小口地啃起来。 林暮靠在电线杆上看着它,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想起昨天晚上,江川单脚跳着给他讲怎么调刹车线,讲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盯着他的速写本看。 画的什么?江川伸手就要去拿。 林暮赶紧把速写本抱在怀里:没什么。 藏什么?江川挑眉,画的我? 林暮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江川嗤笑一声,没再追问,只是单脚跳着回里屋时,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林暮低头看着怀里的招生简章,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他想,等攒够了钱,就去买盒好点的颜料,画一幅最好的画,送给江川。 走到维修铺时,江川正坐在小马扎上给江父喂饭。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林暮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敢打扰。 杵那儿干嘛?江川突然抬头,饭在厨房,自己盛。 林暮了一声,放下书包走进厨房。锅里温着粥,还有一碟炒白菜,是早上他走前炒好的。他盛了碗粥,又拿了个馒头,刚要往外走,就听见外面传来江父含混的说话声。 小...小川...江父的声音断断续续,暮...暮暮... 他在厨房,江川的声音放得很柔,吃饭呢。 林暮端着碗的手顿了顿,心里暖烘烘的。他走到外屋,把粥放在江川手边:叔想吃点什么吗? 江父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张了张嘴,却只发出的声音。林暮知道他想说什么,赶紧说:我不走,我在这儿陪叔。 江父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江川瞪了林暮一眼:吃饭,粥都快凉了。 林暮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粥。铁蛋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蹲在他脚边,尾巴扫来扫去。江川时不时用脚勾一下林暮的凳子,像是在确认他还在不在。 吃完饭,林暮收拾好碗筷,拿出张老师给的招生简章。江川正坐在小马扎上给江父按摩,林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招生简章递了过去。 张老师给的,青北美术学院的。林暮小声说。 江川腾出一只手接过,漫不经心地翻着。阳光照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点油污。 挺好。江川翻了几页,把招生简章还给林暮,好好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学费...很贵。林暮小声说。 江川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 林暮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鼻子突然有点酸。他吸了吸鼻子,把招生简章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 下午林暮没去上课,他想留在家里照顾江父,让江川能休息会儿。江川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被林暮缠得没办法,只好妥协:别碰我爸的药,也别乱调轮椅,听见没? 知道了。林暮把他按回床上,你好好歇着,有事我叫你。 江川躺在床上,眼睛却一直盯着林暮。林暮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擦到一半,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 哎哟,李婶,您这是去哪儿啊? 去趟早市,买点菜。 听说没?江家那小子脚伤了,好像是跟人打架弄的。 可不是嘛,我昨天还看见他一瘸一拐的。那孩子也是可怜,爹瘫在床上,娘跑了,自己一个人撑着,还整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林暮拿着抹布的手停了下来,心里有点堵。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下看。两个大妈正站在楼下聊天,其中一个就是住在江川家隔壁的李婶。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啊?另一个大妈好奇地问。 就是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叫林暮的,李婶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听说天天泡在江川那个瘸子家的维修铺,晚上都不回家,就住那儿。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家不回,非要跟个瘸子混在一起,不怕被带坏了? 林暮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抹布一声掉在地上。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大妈附和道,那江川本来就是个硬茬子,在学校里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现在又瘸了腿,指不定心里多扭曲呢。那孩子爹妈也不管管? 他爹妈?李婶嗤笑一声,听说他亲爹是个下岗工人,窝囊得很,亲妈早就跟人跑了。现在跟着个养父养母,听说也不待见他,把他送回铁北就不管了。可怜是可怜,就是眼神不好,非要往火坑里跳。 林暮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冲下去跟她们理论,告诉她们江川不是瘸子,不是硬茬子,江川是好人。 别动。江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声音冷得像冰,跟她们置气,掉价。 林暮转过身,看见江川的脸色很难看,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他知道江川听见了楼下的话,心里一定很难受。 她们胡说!林暮的声音有点发颤。 江川应了一声,单脚跳着走到床边坐下,别理她们。 林暮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堵得更厉害了。他走到窗边,狠狠瞪了楼下那两个大妈一眼,然后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楼下的说话声听不见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江父轻微的呼吸声。林暮走到江川身边,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干活去。江川突然说,工具箱第二层有个收音机,昨天张婶拿来修的,你试试能不能修好。 林暮愣了一下,点点头: 他走到工具箱前,翻出那个收音机。收音机是黑色的,外壳掉了块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按照江川教的方法,先检查线路,再测试零件,动作越来越熟练。 江川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看着他。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林暮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专注的侧脸显得格外认真。江川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心里那点阴霾散了些。 他想,就这样也挺好。有林暮在,有爹在,日子虽然苦了点,但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下午四点多,林暮把收音机修好了。他插上电源,按下开关,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京剧声,虽然有点杂音,但好歹能听了。 修好了。林暮拿着收音机走到江川床边,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江川坐起来,接过收音机听了听:还行。 林暮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他把收音机放在床头柜上,突然想起什么:我得去学校拿书包,晚上还有晚自习。 我跟你一起去。江川说着就要下床。 不用不用,林暮赶紧按住他,你脚还没好,我自己去就行,很快就回来。 江川皱眉:王磊他们...... 我绕着走,没事的。林暮拍了拍胸脯,我现在也会修刹车了,不怕他们。 江川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路上买点吃的,别饿着。 林暮接过钱,小心地放进铁盒子里:嗯,我知道了。 他背上书包,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江川正躺在床上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不放心。林暮笑了笑:我很快就回来。 走出维修铺,夕阳已经开始西沉。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给灰蒙蒙的铁北增添了一丝暖意。林暮哼着歌往学校走,铁蛋跟在他脚边,尾巴扫来扫去。 他想,等放了晚自习,就去买个馒头,再买袋咸菜,回去跟江川一起吃。明天还要早起,给江川和叔做早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走到学校后门时,林暮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巷口,正焦躁地来回踱步。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带着点憔悴。 是林建国。 林暮的心猛地一沉,转身想跑,却被林建国看见了。 林暮!林建国大喊一声,快步朝他走来,你给我站住! 林暮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林建国怒气冲冲地朝他走来,心里有点发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铁蛋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突然弓起身子,对着林建国地叫了一声。 林建国没理会铁蛋,一把抓住林暮的胳膊:你跟我回家! 他的声音很大,引来了几个路过的学生围观。林暮挣扎了一下,想甩开他的手: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想干嘛?林建国的火气更大了,跟那个瘸子混在一起?他能给你什么?啊?他就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小子,只会带坏你! 林暮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看着林建国愤怒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这就是他的亲爹,那个从来没管过他,却在别人面前说他坏话的亲爹。 江川不是瘸子!林暮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是好人! 林建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林暮会反驳他。他看着林暮泛红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但很快,那点愧疚就被愤怒取代了。 好人?林建国冷笑一声,好人能让你不回家?好人能让你跟他混在一起?我告诉你林暮,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家!不然我就去找你们老师,找那个瘸子,我看他还要不要 face! 林暮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他不想再争辩,也不想再解释。他只想快点摆脱林建国,回到江川身边,回到那个虽然破旧但却温暖的家。 我不跟你走。林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建国的火气彻底上来了。他一把抓住林暮的胳膊,使劲往巷口拖:你走不走?! 林暮挣扎着,却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铁蛋在一旁急得直叫,用爪子挠林建国的裤腿。 放开我!林暮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周围的围观者越来越多,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窃窃私语。林建国觉得丢了面子,手上的力气更大了: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敢不听我的话了! 林暮的胳膊被抓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他看着林建国愤怒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这就是他的亲爹,一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男人。 他想起江川,想起江川虽然脾气不好,但却从来不会对他动手。想起江川虽然嘴上不说,但却会默默关心他,照顾他。想起江川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时,眼神里的坚定。 林暮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勇气。他看着林建国,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跟你走。江川是好人,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林建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林暮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看着林暮泛红的眼睛,突然觉得很陌生,很遥远。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暮抬头望去,看见江川正单脚跳着朝他跑来,脚踝上的白绷带在夕阳下格外显眼。 江川!林暮大喊一声,眼睛一下子亮了。 江川没说话,只是脸色阴沉地看着林建国,眼神里的冰冷让林建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林暮趁机挣脱林建国的束缚,跑到江川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你就要被人拐跑了。江川的声音有点哑,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林建国看着江川,又看看林暮,突然觉得很无力。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围的围观者越来越多,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林建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就走。 林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但很快,那点情绪就被江川的体温驱散了。他抬头看着江川,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江川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还不快走,想被围观到天黑? 林暮吐了吐舌头,点点头: 他扶着江川,一步一步往维修铺走。铁蛋跟在他们脚边,尾巴扫来扫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是再也不会分开。 走到维修铺门口时,江川突然停下脚步: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林暮愣了一下,点点头: 记住了,江川看着他,眼神很认真,你不是一个人。 林暮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用力点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嗯,我知道。 江川的嘴角弯了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进去吧,我饿了。 林暮了一声,扶着江川走进屋里。铁蛋跟在他们身后,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屋子里,江父还在睡觉。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林暮走到厨房,开始准备晚饭。江川坐在小马扎上,眼睛一直看着他,眼神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他想,就这样吧。有林暮在,有爹在,日子虽然苦了点,但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第二天早上,林暮像往常一样早起,给江川和叔做早饭。吃完早饭,他背着书包准备去学校,江川突然叫住他。 等一下。江川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塞到他手里,路上买点吃的。 林暮愣了一下,接过钱:谢谢。 去吧。江川挥挥手,放学早点回来。 林暮点点头,走出维修铺。铁蛋已经等在门口,看见他出来,立刻颠颠地跑过来,用脑袋蹭他的裤腿。 林暮笑了笑,弯腰摸了摸它的头:走,上学去。 他背着书包,牵着铁蛋,一步一步往学校走。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想,今天也要好好学习,等攒够了钱,就去买盒好点的颜料,画一幅最好的画,送给江川。 走到学校后门时,林暮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见林建国站在巷口,正焦躁地来回踱步。林暮的心猛地一沉,转身想跑,却被林建国看见了。 林暮!林建国大喊一声,快步朝他走来,你给我站住!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决裂的街角 煤渣路被夕阳晒得发烫,林暮背着旧帆布背包,脚步放得很慢。书包侧袋里的铁盒子硌着腰,里面是他攒下的二十块钱,早上江川塞给他的五块皱巴巴的纸币被他抚平了,和张婶给的十块、修车赚的五块叠在一起,边角对齐,整整齐齐。 铁蛋跟在脚边,橘白相间的毛沾了点灰,尾巴竖得笔直。它今天没去花坛边等,直接闯进教室后门蹲在林暮桌下,被班主任敲了两下桌子才不情不愿地溜出去。这会儿正拿脑袋蹭林暮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饿了?林暮弯腰摸了摸它的头,指尖能摸到它脖颈处柔软的绒毛,回去给你吃鱼干,昨天张婶送的,江川说没刺。 铁蛋了一声,蹭得更欢了。 巷口的风带着煤场的味道吹过来,卷起地上的塑料袋,打着旋儿往西边飘。林暮抬头看了看天,橘红色的晚霞压得很低,像块浸了水的脏抹布,沉甸甸地挂在废弃工厂的烟囱上。 他想起早上出门时江川的样子。江川单脚跳着把书包递给他,脚踝的绷带又换了新的,白得刺眼。放学早点回,江川的声音有点哑,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别绕远路。 知道了。林暮接过书包,手指碰到江川的手腕,烫得像有火在烧。 江川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力道不重,带着点糙劲儿:听见没? 林暮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点点头,转身就跑。跑出老远回头看,江川还站在筒子楼门口,单脚站着,背影像根被风吹弯的铁柱子,却又透着股折不弯的硬气。 书包里的诺基亚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江川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速回。 林暮的心猛地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加快脚步往巷口走。铁蛋似乎也感觉到他的焦急,小跑起来,尾巴在身后甩成一团模糊的橘白影子。 就在他拐过巷口那棵老槐树时,胳膊突然被人抓住了。 力道很大,带着股汗味和劣质烟草的味道,像铁钳一样死死钳住他的小臂。林暮吓得一哆嗦,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松木板滚出来,在煤渣路上磕出个浅坑。 跑什么?林建国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带着酒气,看见我就跑? 林暮抬头,撞进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林建国的头发比上次见时更乱了,蓝色工装的领口沾着油渍,裤脚卷着,露出的脚踝上沾着泥。他大概是刚从工地上赶来,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抓着林暮胳膊的手在微微发抖。 爸...林暮的声音有点发紧,想挣开,却被抓得更紧。 别叫我爸!林建国突然吼起来,唾沫星子溅到林暮脸上,我没你这样的儿子!跟个瘸子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巷口的人渐渐多起来,都是放学路过的学生。有人停下脚步,好奇地往这边看,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一样嗡嗡响。林暮数了数,大概有七八个人,三班的胖子、隔壁班的女生,还有几个总在操场抽烟的男生,他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我不跟你回去。林暮把脸扭向一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你不回去?林建国的火气更旺了,手往林暮胳膊上又加了把劲,你想跟那个没娘养的野小子住一辈子?啊?他能给你什么?修自行车的破手艺?还是那间漏风的破棚子? 他不是野小子!林暮猛地抬头,眼眶一下子红了,江川是好人! 好人?林建国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喷在林暮脸上,好人能让你夜不归宿?好人能带着你不上学?我告诉你林暮,那小子就是个灾星!他爹瘫在床上,他娘跟人跑了,你跟他混在一起,早晚得被他带坏!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有人开始指指点点。林暮看见三班的胖子在跟旁边的女生说什么,女生捂着嘴笑,眼睛却瞟着他。铁蛋突然弓起身子,对着林建国发出的声音,背上的毛全竖起来了。 他不是灾星。林暮的声音开始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一股从没在他身上出现过的火气从胸口往上涌,烧得他喉咙发疼,江川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他照顾瘫痪的爸爸,靠修车赚钱,他没偷没抢,他比你这个只会喝酒打人的爹强多了! 林建国愣住了,像是没料到林暮会突然顶嘴。他抓着林暮胳膊的手松了松,眼睛里的红血丝更密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江川是好人!林暮猛地甩开他的手,用了全身的力气。林建国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在煤渣路上。周围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林暮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胳膊上被抓出的红印子火辣辣地疼。他看着林建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它掉下来。夕阳的光从林建国背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他的脸显得更加阴沉。 好啊...林建国的声音抖得厉害,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你翅膀硬了是吧?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为了一个外人,你敢这么对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不是外人!林暮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他是我...他是对我好的人! 他想说他是我重要的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这话已经足够重,像块石头砸在地上,让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了。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里有惊讶,有好奇,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林暮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铁蛋立刻跑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书包里的铁盒子发出轻微的响声,那二十块钱还在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 我不跟你走。林暮把书包背好,声音虽然还有点抖,但已经平静了很多,我要回江川那里。 林建国看着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目光扫过林暮发红的眼眶,扫过他胳膊上的红印子,扫过周围那些看好戏的眼神,最后落在林暮紧紧攥着书包带子的手上。那双手很瘦,指节突出,却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倔强。 巷口的风突然变大了,卷起地上的煤渣,打在墙上发出沙沙的响。夕阳开始往下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煤渣路上形成一个诡异的交叉。 林建国突然往前冲了一步,像是想再抓住林暮。铁蛋猛地扑上去,对着他的裤腿就是一口,虽然没咬破,却把林建国吓得后退了两步。 你...林建国指着林暮,手指抖得厉害,眼睛里像是要冒火,你给我等着!我今天非把你带回家不可!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在空旷的巷口回荡。周围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悄悄拿出手机,对着他们这边拍。林暮的心跳得飞快,他知道林建国是认真的,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男人,一旦发起火来,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但他不后悔。 他想起江川单脚跳着给江父喂水时的侧脸,想起江川把修好的自行车链条擦得锃亮的样子,想起江川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时坚定的眼神。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给他的腿灌了铅,让他站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 林建国喘着粗气,一步步朝他逼近。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角因为愤怒而扭曲着,整个人像一只要扑上来撕咬的狼狗。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向光奔跑 林暮是在林建国再次扑过来之前跑掉的。 不是转身逃窜的狼狈姿势,而是猛地向后撤步,借着铁蛋扑向林建国裤腿的瞬间,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里面的松木板棱角硌着后背,像江川平时敲他脑袋的力道,钝钝的,却带着点让人安心的实在。 他没回头。 巷口的惊呼声、林建国的咒骂声、铁蛋愤怒的声,全都被甩在了身后。煤渣路被夕阳晒得滚烫,鞋底薄,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颗煤渣的棱角,扎得脚底发疼。风灌进领口,带着煤烟和铁锈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紧,眼泪却被这股风硬生生逼了回去——不能哭,江川说过,哭解决不了问题,修不好刹车线,也付不了医药费。 铁蛋跟在他脚边,跑得比他还快,橘白相间的毛在夕阳下像团跳动的小火球。它似乎知道该往哪里跑,跑到前面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等他,尾巴竖得笔直,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声,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安慰。 别催...林暮喘着气,弯腰撑着膝盖,肺里像塞了团破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胳膊上被林建国抓出的红印子火辣辣的,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像五道烧红的铁痕。他低头看了看,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哭腔的尾音被风撕碎了。 原来他也能这么硬气一次。原来对着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说出你不如江川时,心里不是害怕,是一种近乎解脱的轻松。 铁蛋跑回来蹭他的裤腿,湿漉漉的鼻子碰着他的手背,凉丝丝的。林暮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指尖能感觉到它急促的心跳,和自己的频率惊人地一致。没事了,他小声说,像是在安慰铁蛋,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们...回家。 这个字说出口时,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哪里是家?红卫家属院那间林建国偶尔回去的破屋?还是养父母家那间永远收拾得一尘不染、却连他的画具都嫌占地方的客房? 都不是。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西边拐去。那边的天空压得更低,废弃工厂的烟囱像根锈掉的铁钉,钉在橘红色的晚霞里。沿着煤渣路跑过第三个路口,就能看见那片熟悉的红砖筒子楼——墙皮剥落得像生了牛皮癣,黑色的电线在楼体间缠成蜘蛛网,三楼江川家的窗户亮着灯,昏黄的,像只在黑暗里睁开的眼睛。 距离大概有五百米。林暮数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两步,一百步...四百五十步...煤渣路渐渐变成了水泥路,虽然也坑坑洼洼,但至少不扎脚了。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落了一地,被风吹得打着旋儿滚,有几片粘在他的裤脚,又被铁蛋扑腾着爪子扒拉掉了。 路过张婶的小卖部时,张婶探出头看了他一眼,惊讶地了一声:小暮?跑这么急干啥?江川在家呢,刚还见他单脚跳着去倒垃圾... 林暮没敢停下,只是朝张婶摆摆手,含糊地说了句,脚步却慢了下来。 江川在家。 这个认知像块石头落进水里,激起的不是安心,是更汹涌的慌乱。他该怎么跟江川说?说他又跟生父吵架了?说他把那个男人气得差点动手?说他现在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江川已经够累了。脚伤没好,每天要照顾瘫痪的父亲,还要修那些叮当作响的旧家电,晚上躺在他旁边的折叠床上,呼吸声重得像风箱。林暮不止一次在半夜醒来,看见江川坐在黑暗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用没受伤的脚一下下踩着扳手,在修某个零件——大概是白天没修好的活计,怕吵到他和江父,才等到半夜。 他已经够麻烦江川了。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钱买画纸,现在还要把自己和生父的烂摊子甩给他吗? 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筒子楼就在眼前。三楼靠东的那个窗户亮着灯,窗帘没拉严,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应该是江川在给江父翻身。楼下的维修铺已经收摊了,木板搭的棚子关着,里面黑黢黢的,只有工具箱上那盏小灯还亮着,昏黄的光圈里能看见几个摞在一起的自行车轮胎,像沉默的巨兽。 林暮站在楼对面的煤渣堆后面,看着那扇亮灯的窗户,手指把书包带攥得发白。铁蛋蹲在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手,尾巴有气无力地扫着地上的煤渣。远处传来收废品三轮车的铃铛声,叮铃铃的,在空旷的傍晚格外清晰,又渐渐被风吹远了。 他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傍晚,他背着比现在更破旧的书包,站在楼下犹豫了半个小时,最后是江川修完最后一辆车,收摊时看见他,皱着眉问你站这儿干嘛?等雷劈? 那时他还怕江川。怕他不耐烦的眼神,怕他说话带刺的腔调,怕他修自行车时敲敲打打的巨响。可现在,他竟然会因为怕给这个人添麻烦,而不敢靠近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真可笑。林暮自嘲地想,抬手抹了把脸,摸到一手的汗和灰。 铁蛋突然叫了一声,竖起尾巴朝筒子楼跑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铁蛋!林暮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想拉住它,却只抓到一把空气。铁蛋跑得很快,三两下就蹿到了筒子楼门口,然后回过头看他,尾巴勾了勾,像是在说快过来。 林暮看着它的背影,心里那点犹豫突然就散了。是啊,他还有铁蛋。铁蛋当初被王磊他们打断腿,是江川用两根冰棍和一把螺丝刀把它从狗窝里救回来的;铁蛋现在每天跟着他上学放学,晚上睡在江川的工具箱上,江川修东西时,它就蜷在旁边打呼噜——他们早就成了一伙的,不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迈开脚步朝筒子楼走去。 楼道里比外面暗得多。夕阳已经沉到了废弃工厂的烟囱后面,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了,只有声控灯在他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地亮了,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半级楼梯,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里面的红砖,像结痂的伤口。 他放轻了脚步。不是怕打扰谁,是心里那点残存的怯懦又冒了出来。二楼李婶家传来电视声,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腔,和他下午修好的那台收音机里的声音一模一样。三楼张叔家的门开着条缝,飘出饭菜的香味,是炒白菜和馒头的味道,简单,却让人肚子咕咕叫。 这些声音和味道,在一个小时前还让他觉得陌生又压抑,此刻却像一张柔软的网,轻轻裹住了他。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上走,脚步声轻得像猫,只有鞋底摩擦水泥地的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铁蛋已经跑到了三楼,正蹲在江川家门口,用爪子轻轻扒拉着门板。门是虚掩着的,留着一条缝,里面透出的灯光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带,像一条温暖的路。 林暮站在离门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心跳得厉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能听见里面的声音:江川的说话声,很低,带着点不耐烦,却又异常温柔;还有江父含混的回应,的,听不清内容;偶尔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大概是江川在给江父按摩时碰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瓶。 他该怎么开口?说我跟我爸吵架了,没地方去?还是说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手在口袋里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他盯着地上那条光带,光里有细小的灰尘在跳舞,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转身下楼,去废弃工厂的破厂房里待一晚时,门突然一声开了。 江川站在门后,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还是单脚站着,没受伤的左脚支撑着身体,右脚脚踝的白绷带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手里拿着个搪瓷碗,碗沿有个豁口,里面大概是刚给江父喂完的药,还冒着热气。 林暮的呼吸一下子停了。 铁蛋了一声,从门缝里钻进去,蹭了蹭江川的裤腿。江川低头看了它一眼,然后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暮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他想象中的不耐烦。江川的眼神很平静,像傍晚无风的湖面,只是在扫过他红肿的眼睛和胳膊上的红印子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林暮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鞋尖磨破了,露出里面的袜子,是江川去年冬天给他买的,深蓝色,现在已经洗得发白。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屋里江父轻微的咳嗽声。 就在林暮觉得自己快要在这沉默里溺毙时,江川突然动了。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左手朝屋里指了指,声音还是有点哑,却比平时低了些,像怕吓到他似的: 杵着干嘛?进来。 林暮猛地抬头,撞进江川的眼睛里。那双总是带着点警惕和不耐烦的眼睛,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竟藏着点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像冬日里透过云层的阳光,微弱,却足够驱散所有寒意。 他吸了吸鼻子,没忍住,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嚎啕大哭,只是眼泪无声地往下淌,砸在磨破的鞋尖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铁蛋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小腿,毛茸茸的,暖烘烘的。 林暮咬着嘴唇,点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得像叹息: 他抬起脚,跨过那道门槛,走进了那片温暖的光里。 (接下来正常更新……)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沙发与光 门轴转动的声还没散去,江川已经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林暮跨进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煤烟、药膏和淡淡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熟悉得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 屋里比外面亮堂些,头顶那盏十五瓦的白炽灯吊在天花板中央,拉线开关垂下来,随着门的晃动轻轻摇摆,在墙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客厅很小,靠墙摆着个掉漆的木头柜子,上面放着台老旧的显像管电视,屏幕边缘已经泛黄。地板是水泥的,扫得很干净,但缝隙里还是嵌着经年累月的黑灰。 林暮站在门口没动,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书包带子。书包里的松木板硌着后背,沉甸甸的,像他此刻的心情。铁蛋地一下蹿了进去,在屋里转了个圈,最后蹲在江川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 江川已经转过身,单脚跳着往厨房方向挪。他没穿外套,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右脚上的绷带从脚踝缠到小腿,白得刺眼。每跳一下,他的身体都会微微晃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下来,滴在T恤领口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把书包放下。江川头也没回,声音还是有点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林暮哦了一声,弯腰把书包放在门边的旧鞋架上。书包带刚松开,他就听见一声轻响,是里面的松木板撞到了铁盒子。他赶紧把书包立好,生怕里面的画纸被压坏——那是江川昨天刚给他买的素描纸,一沓五块钱,江川说是晨光文具店清仓处理的,便宜。 胳膊怎么回事?江川突然开口,还是没回头,单脚跳到厨房门口,伸手去够灶台上的搪瓷杯。 林暮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把胳膊往身后藏了藏。被林建国抓出的红印子还在,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像五道烧红的铁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没...没事。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眼睛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 江川没说话,只是端着搪瓷杯转过身,单脚跳着回来了。杯子里冒着热气,是刚冲的板蓝根,药味很浓。他把杯子往林暮面前递了递:喝了。 林暮愣了一下,接过杯子。杯壁很烫,他的手指瑟缩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杯子沿有个豁口,是上次江川修自行车时不小心磕的。他低着头小口喝着,板蓝根的苦涩味在舌尖蔓延开,一直苦到心里。 江川的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眉头又皱了皱。这次不是几不可察的那种,是实实在在地拧在了一起,像他平时修自行车时遇到的死结。他弄的?江川问,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林暮的动作顿住了,板蓝根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把杯子往嘴边又送了送,像是想把自己的脸藏在热气后面。 江川没再追问。他单脚跳着进了里屋,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个铁盒子——是林暮平时装画具的那个掉漆铁盒,现在里面装着江川的常用药。江川把盒子放在茶几上,打开,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着创可贴、碘伏、纱布,还有几板没拆封的消炎药。 坐下。江川指了指旁边的小马扎。 林暮乖乖坐下,把杯子放在脚边的地上。江川单脚跳过来,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疼得吸了口凉气,额角的汗珠更密了——拿起林暮的胳膊。他的手指很糙,带着薄茧,触到林暮胳膊上的红印子时,林暮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江川问,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 不疼。林暮小声说。其实有点疼,被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像有蚂蚁在爬。 江川没说话,从铁盒里翻出一小管牙膏状的药膏,拧开盖子,挤出一点在指尖,轻轻涂在林暮胳膊的红印子上。药膏是凉的,带着点薄荷味,瞬间压下去了那股灼烧感。林暮看着江川低垂的眉眼,他的睫毛很短,鼻梁挺直,鼻尖上沾了点药膏的白色痕迹。 以后他再动手,你就跑。江川突然说,声音还是很平,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林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江川指的是林建国。我...我跑了。他小声解释,铁蛋帮我咬了他一口。 江川抬眼看了他一下,嘴角似乎动了动,像是想笑,但没笑出来。猫比你有用。他说完,低下头继续涂药膏,动作很仔细,把每个红指印都涂到了。 铁蛋像是听懂了,了一声,蹭了蹭江川的裤腿,然后跳上茶几,蜷成一团,尾巴盖住了脸。 药膏涂完,江川把盖子拧紧,放回铁盒里。他单脚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了扶茶几边缘。林暮赶紧站起来想去扶他,却被江川摆摆手制止了。没事。江川说,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T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林暮看着他的脚踝,绷带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心里突然有点堵得慌。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什么?江川单脚跳着往厨房挪,准备做晚饭。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林暮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江川没回头,只从厨房传来一句模糊的话:吃饭。 晚饭很简单,两个馒头,一碟咸菜,还有碗中午剩下的白菜汤。江川单脚跳着把东西端上桌时,林暮想去帮忙,被江川用眼神制止了。你坐着。江川说,我爸还等着喂饭。 里屋传来江父含混的声音,像是在哼唧。江川把碗筷摆好,转身进了里屋。林暮听见他低声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和平时跟他说话的腔调完全不一样。爸,饿不饿?今天吃馒头,我给你掰碎了泡汤里... 林暮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更堵了。他知道江川每天都很累,早上五点多就得起来给江父擦身、喂饭、换药,然后去学校,中午回来一趟,晚上放学还要修自行车,回来再照顾江父,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现在他又添了个脚伤,行动不便,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给人家添麻烦。 他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想把碗洗了。厨房更小,只能容一个人转身,墙壁被油烟熏得发黄,角落里堆着几个土豆和一棵白菜。林暮拿起桌上的搪瓷碗,刚要接水,江川从里屋出来了。 放下。江川说。 林暮停下动作,转过身,低着头:我帮你洗碗。 不用。江川单脚跳过来,从林暮手里拿过碗,你去画画吧,或者看看电视。 林暮没动。他看着江川单脚站在水池边,左手扶着墙,右手笨拙地洗碗,心里那股内疚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江川,他鼓起勇气说,我以后可以帮你照顾江叔叔,也可以帮你看摊修车,我...我能学。 江川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回头,只是说:你学好你的画就行。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江川打断他,把洗好的碗放进碗柜,张老师说你考青北美院有希望,别想别的。 林暮咬着嘴唇,没再说话。他知道江川是为他好,可他总觉得自己像个累赘,心安理得地花着江川的钱,住着江川的房子,享受着江川的照顾,却什么都回报不了。 江川从厨房出来,单脚跳着进了里屋,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和碗筷碰撞的轻响,应该是在给江父喂饭。林暮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走到茶几边,拿起江川刚才没喝完的板蓝根,小口喝着。药已经凉了,更苦了。 他环顾这个小小的客厅。墙上贴着几张旧报纸,是江川用来挡墙上的破洞的;沙发是老旧的人造革沙发,黑色的,有些地方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海绵,长度大概有一米八,足够一个成年人躺下;折叠床收在墙角,上面堆着几件江川的换洗衣物;茶几上放着江川的诺基亚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林暮下午收到的那条,他当时光顾着跑,忘了回。 林暮拿起手机,想给江川回个短信,又觉得没必要了,他已经回来了。他把手机放回原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铁盒子上——里面还放着江川的药。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速写本和那12支中华牌铅笔。 速写本快用完了,最后几页纸薄得透光。林暮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藏着他前几天画的江川——单脚跳着给江父喂水的样子,用铅笔轻轻勾勒的,线条很淡。他想再画点什么,比如现在江川在里屋照顾江父的背影,或者他刚才蹲下来给自己涂药膏的样子,但拿起笔,手却有点抖。 里屋的门帘被掀开,江川单脚跳了出来。他额角的汗已经干了,留下几道浅浅的白印。饭在桌上,自己吃。他说,我去倒垃圾。 我去!林暮立刻站起来。 江川看了他一眼,没拒绝。垃圾在厨房门口。 林暮点点头,快步走进厨房。门口放着个小塑料桶,里面装着些菜叶和废纸。他拎起垃圾桶,走到门口换鞋。铁蛋地一下跟了出来,蹭着他的裤腿。在家待着。林暮拍了拍它的头,把它抱起来放回屋里,然后关上门。 楼道里很黑,声控灯坏了几天了,没人修。林暮摸着黑往下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垃圾桶不重,但他走得很慢,心里乱糟糟的。他想起林建国下午说的话,他能给你什么?修自行车的破手艺?还是那间漏风的破棚子? 他知道江川什么都给不了他,除了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一顿简单的晚饭,还有这份沉默的、笨拙的、却无比真实的关心。可这些,已经比他过去十七年得到的所有都多了。 倒完垃圾回来,江川已经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个螺丝刀,正在修一个旧收音机——是下午林暮在学校帮同学修好的那个,现在又出了点毛病。他单脚踩着桌子腿,左手扶着收音机,右手拿着螺丝刀,动作熟练得像呼吸一样自然。 林暮把垃圾桶放回厨房,走过来,在他对面的小马扎上坐下。我帮你扶着?他小声问。 江川没抬头,只是把收音机往他那边推了推。林暮伸出手,轻轻扶住收音机的边缘。收音机很旧,外壳是木质的,上面的漆掉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的木纹。江川的手指在里面灵活地拨弄着,偶尔发出一声轻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了。几分钟后,江川把螺丝刀扔回铁盒,按下收音机的开关。里面立刻传出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腔,声音有点失真,但很清晰。 林暮松了口气,像是自己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 江川关掉收音机,把它放在一边。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八点了。铁北的晚上来得早,外面已经完全黑透了,楼道里偶尔传来邻居关门的声音和孩子的哭闹声,很快又安静下来。 江川单脚跳着,开始收拾客厅。把小马扎摞起来,把茶几上的铁盒放回原位,把林暮没喝完的板蓝根倒进厨房的下水道。林暮想帮忙,被他用眼神制止了两次,最后只能乖乖坐着,看着江川单脚在屋里跳来跳去,像只受伤的袋鼠,笨拙,却又异常灵活。 收拾完,江川走到墙角,拿起折叠床,似乎想把它撑开。林暮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以前他都是睡折叠床的,江川睡沙发。 不用撑床了。林暮赶紧站起来,我睡沙发就行,沙发够长。 江川停下动作,看着他。客厅的灯光很暗,照在江川脸上,看不清表情。林暮有点紧张,怕自己说错了话,又给江川添麻烦了。 过了几秒,江川放下手里的折叠床,单脚跳着走到沙发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沙发的扶手。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林暮,眼神很平静,像平时一样,没什么情绪。 今晚你睡这儿。江川说,声音不高,却很清晰,他的手指向那张长度约一米八、黑色人造革已经开裂的旧沙发。 (写好后就去玩鸭鸭了,忘记上传了,抱歉抱歉 i`(*>﹏<*)′)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门与墙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是被铁蛋踩醒的。 林暮睁开眼时,老式挂钟的指针刚过六点半。铁蛋蹲在他胸口,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沙发的人造革表面有些冰凉,昨晚没盖被子,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后腰立刻传来一阵酸痛——这沙发看着长,实际躺下还是有点局促,他昨晚几乎是蜷着睡了一夜。 铁蛋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湿漉漉的,带着点猫粮的腥味。 林暮轻轻把它抱开,坐起身。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里屋传来江父均匀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窗外已经大亮,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有无数细小的灰尘在翻滚。 江川不在客厅。 林暮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站起来,脚刚落地就差点被蜷在沙发底下的铁蛋绊倒。江川?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不大,怕吵醒里屋的江父。 醒了就去买早饭。厨房传来江川的声音,有点哑,还带着点金属碰撞的轻响,张婶那儿今天有刚蒸的馒头。 林暮松了口气,走到厨房门口。江川正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单脚踩着地面,右脚微微抬起,脚踝的白绷带在晨光下格外显眼。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左手扶着墙,右手拿着锅铲,正在翻炒锅里的白菜——锅里没放油,只有几片白菜叶子在干炒,发出的声响。 我来吧。林暮赶紧走过去。 江川没回头,只是把锅铲往他手里一递:火关小点,别炒糊了。 林暮接过锅铲,小心翼翼地翻炒着锅里的白菜。白菜是昨晚剩下的,有点蔫了,炒起来没什么水分。你怎么不多睡会儿?他小声问,眼睛盯着锅里的菜。 习惯了。江川单脚跳着挪到门口,拿起靠墙放着的铝合金拐杖——是今早张婶帮忙从社区医院借来的,银白色的,管壁很薄,看起来不太结实,但比单脚跳要省力些。他把拐杖夹在腋下试了试,身体晃了晃,额角立刻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暮看得心里一紧,手里的锅铲差点掉锅里。小心点。 没事。江川站稳了,用没受伤的左脚支撑着身体,拐杖在水泥地上点了点,发出的轻响,钱在茶几上的铁盒子里,拿五块钱,买四个馒头,再要两袋咸菜。 林暮哦了一声,把火关掉,把炒好的白菜盛进搪瓷碗里。白菜炒得有点焦,边缘发黑,但至少能吃。他把碗放在灶台上,转身走到客厅,从茶几上拿起那个掉漆的铁盒子——里面装着他的画具和一些零钱。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纸币,小心地抚平。 我走了。林暮走到门口换鞋。 江川没说话,只是拄着拐杖,单脚跳到里屋门口,撩开门帘看了一眼里面的江父,又放下门帘。铁蛋跟在林暮脚边,蹭着他的裤腿,叫着,像是想跟他一起去。 在家待着。林暮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看好家。 铁蛋了一声,似乎听懂了,蹲在门口没动,只是尾巴还在不停地扫着地面。 林暮轻轻带上门,楼道里很安静,大多数邻居应该还没起。声控灯早就坏了,楼道里光线昏暗,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下走。三楼到二楼的平台上堆着几个装满煤渣的蛇皮袋,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是楼下王大爷冬天存的引火用的。 走到二楼时,李婶家的门突然开了条缝,探出个脑袋,看见林暮,惊讶地了一声:小暮?这么早就出去啊? 嗯,买早饭去。林暮点点头,加快了脚步。他不太习惯和邻居打招呼,总觉得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和同情,像看什么稀奇玩意儿。 江川那孩子脚怎么样了?李婶又问,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好多了,谢谢李婶关心。林暮含糊地应着,已经走到了一楼。 出了筒子楼,清晨的冷风吹在脸上,带着煤烟和尘土的味道,让他打了个哆嗦。天已经大亮了,东边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废弃工厂的烟囱像根锈掉的铁钉,刺在灰蒙蒙的天幕上。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落了一地,被风吹得打着旋儿滚,发出的声响。 张婶的小卖部已经开了门,卷闸门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昏黄的灯光。张婶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择菜,看见林暮,笑着挥了挥手:小暮来了?刚蒸好的馒头,热乎着呢。 张婶早。林暮走过去,把五块钱递过去,四个馒头,两袋咸菜。 好嘞。张婶接过钱,转身进了小卖部,很快拿着四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和两袋塑料袋装的咸菜出来,给,刚出锅的,小心烫。 林暮接过馒头,塑料袋热乎乎的,透过袋子能感觉到馒头的温度。谢谢张婶。 谢啥。张婶摆摆手,压低声音,江川他爸昨晚没闹吧?我半夜好像听见动静了。 林暮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没闹,挺好的。他其实不知道江父昨晚有没有闹,他睡得很沉,大概是昨天跑得太累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婶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江川这孩子,命苦。 林暮没说话,抱着馒头转身往回走。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沉甸甸的。他知道江川命苦,可他除了心安理得地接受江川的照顾,什么都做不了。 回到筒子楼,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听见江川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林暮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走过去。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他轻轻推开门,看见江川正拄着拐杖站在里屋门口,背对着他,似乎在和江父说话。 ...别乱动,刚换的药。江川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耐烦,却又异常温柔,医生说要躺够三个月才能试着坐起来。 里面传来江父含混的回应,的,听不清内容。铁蛋蹲在客厅中央,看见林暮回来,了一声,跑过来蹭他的裤腿。 江川转过身,看见林暮,皱了皱眉:买个早饭去了半小时?被狗叼走了? 没...路上遇到张婶,聊了几句。林暮把馒头放在茶几上,打开塑料袋,热气立刻冒了出来,带着淡淡的麦香味。 江川没说话,只是拄着拐杖,单脚跳到茶几边,拿起一个馒头,掰开一半,递给林暮: 林暮接过馒头,小口吃着。馒头很暄软,带着点甜味,比昨天晚上的冷馒头好吃多了。江川也拿起一个馒头,慢慢吃着,另一只手拄着拐杖,身体微微晃动,额角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大概是刚才照顾江父时累的。 我来吧。林暮放下馒头,走到里屋门口,我帮江叔叔擦身。 江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拄着拐杖往旁边让了让。林暮深吸一口气,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里屋很小,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户,挂着厚厚的窗帘。空气里弥漫着药膏和尿骚混合的味道,有点刺鼻。江父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眉头皱着,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床头柜上放着几个药瓶和一个搪瓷碗,碗里还有点昨晚没喝完的药渣。 林暮拿起旁边的毛巾,走到床前,轻轻掀开江父身上的被子。江父的身体很瘦弱,皮肤松弛,布满了皱纹和斑点,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那是工伤留下的后遗症。林暮的心跳得有点快,手微微发抖,他还是第一次单独照顾江父。 轻点。门口传来江川的声音。 林暮点点头,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江父的胳膊。江父似乎被弄醒了,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眼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转动着,落在林暮脸上,带着茫然和困惑。 江叔叔,我给你擦擦身。林暮小声说,不知道江父能不能听懂。 江父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珠又闭上了,眉头却舒展开了些。林暮松了口气,继续轻轻擦拭着,动作越来越熟练。擦完上身,他又小心翼翼地帮江父翻了个身,擦后背。江父的后背很烫,像是有点发烧,但林暮不敢说,怕江川担心。 好了吗?江川在门口问。 快了。林暮加快了动作,帮江父盖好被子,拿起脏毛巾,转身走了出去。 江川正坐在客厅的小马扎上吃馒头,看见林暮出来,指了指茶几上的咸菜:就着吃,干噎馒头对胃不好。 林暮哦了一声,拿起一袋咸菜,撕开,倒在盘子里。咸菜是最便宜的那种,黑乎乎的,带着点苦味,但配着馒头吃,也还算下饭。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饭,只有咀嚼声和铁蛋偶尔的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光斑,里面有细小的灰尘在跳舞。林暮看着江川的侧脸,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下颌线很清晰,吃饭的时候嘴巴动得很慢,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下午我帮你看摊吧。林暮突然开口,声音很小,怕江川拒绝。 江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会修自行车? 不会,但我可以学。林暮赶紧说,我可以帮你递工具,收钱,看摊也行。 江川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咽下去,才开口:不用。 我...林暮还想说什么,被江川打断了。 你下午去学校画画。江川说,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张老师不是说要给你补补素描吗? 林暮低下头,没再说话。他知道江川是为他好,可他总觉得自己像个累赘,什么忙都帮不上。手里的馒头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像在嚼蜡。 吃完早饭,林暮收拾好碗筷,端进厨房洗。江川拄着拐杖,单脚跳到里屋,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和金属碰撞的轻响,应该是在给江父按摩。林暮洗完碗,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江川的背影,心里堵得慌。 他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速写本和那12支中华牌铅笔。速写本快用完了,最后几页纸薄得透光。他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藏着他前几天画的江川——单脚跳着给江父喂水的样子,用铅笔轻轻勾勒的,线条很淡。 他想再画点什么,比如现在江川照顾江父的背影,或者他拄着拐杖单脚跳行的样子,但拿起笔,手却有点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林暮按照江川的意思,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张老师在美术教室等他,看见他,笑着点点头:来了?正好,今天咱们练练静物素描。 林暮点点头,放下书包,拿出画纸和铅笔。他画得很认真,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笔尖上,不去想江川,不去想林建国,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画着画着,笔尖还是不由自主地在纸上勾勒出江川的轮廓——他拄着拐杖,单脚站在维修铺前,阳光照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画得不错。张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看着他的画,惊讶地说,这是...江川? 林暮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用橡皮擦掉:不是,随便画画。 张老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画,考青北美院有希望。 林暮点点头,低下头继续画画,可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傍晚时分,林暮背着书包回到江川家。夕阳已经西沉,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废弃工厂的烟囱在暮色中像个沉默的巨人。筒子楼里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带。 林暮走到三楼,刚要敲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江川的说话声,很低,带着点不耐烦:知道了,爸,我一会儿就给你翻身。 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江川正拄着拐杖站在里屋门口,背对着他,似乎在和江父说话。铁蛋蹲在客厅中央,看见林暮回来,了一声,跑过来蹭他的裤腿。 回来了?江川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林暮点点头,把书包放在沙发上,今天...修了几辆车? 三辆。江川说,拄着拐杖单脚跳到茶几边,拿起搪瓷杯喝了口水,都是补胎的,简单。 林暮点点头,没再说话。他走到厨房,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却发现锅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晚上吃什么?他问。 还有点面条,煮点面条吃吧。江川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放在茶几上,你去楼下小卖部买点青菜和鸡蛋,不够再买点挂面。 林暮拿起钱,转身往外走。铁蛋跟在他脚边,蹭着他的裤腿,叫着,像是想跟他一起去。 在家待着。林暮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看好家。 铁蛋了一声,蹲在门口没动。 林暮轻轻带上门,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二楼传来电视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唱京剧。他走到二楼平台,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林暮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躲在平台的煤渣堆后面,探出头往下看。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一楼楼梯口,摇摇晃晃地往上走,正是林建国。他看起来比昨天更憔悴了,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的,眼睛通红,像是喝了酒,走路都不稳。 林暮的心跳得厉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怎么找来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林建国似乎没看见他,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往上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听不清说什么。走到三楼,他停在江川家门口,抬起头,看了看门牌,然后抬起手,开始用力砸门。 哐!哐!哐! 沉闷的砸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炸开,像打雷一样,震得林暮的耳膜嗡嗡作响。铁蛋在屋里被吓得一声尖叫。 林暮!你给我出来!林建国的声音嘶哑,带着酒气和愤怒,你个小兔崽子!敢跑?我看你往哪儿跑! 哐!哐!哐!砸门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响,门板被震得直抖,墙皮簌簌往下掉。 二楼李婶家的门一声开了,探出个脑袋,看见林建国,惊讶地了一声:你谁啊?砸什么门! 林建国没理她,只是继续砸门,嘴里骂骂咧咧的:林暮!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给我出来!不然我砸烂这破门!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李婶有点生气了,走出来,这是江家,你找错地方了吧? 我找我儿子!林建国吼道,眼睛通红,像只被惹急了的野兽,他躲在这里不敢见我! 李婶被他吼得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没再说话,只是站在二楼楼梯口,探头探脑地看着。 砸门声还在继续,已经快十下了。林暮躲在煤渣堆后面,浑身发抖,手脚冰凉。他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他怕林建国冲进来,怕他又要动手,更怕他会对江川做什么。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笃,由远及近。然后,门内传来江川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林建国的砸门声停了,他喘着粗气,对着门吼道:我找林暮!让他出来! 门内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响,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门,缓缓地开了。 江川站在门后,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拄着那根铝合金拐杖,身体微微晃动,没受伤的左脚支撑着身体,右脚脚踝的白绷带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他的眉头皱着,眼神很冷,像淬了冰,直直地盯着林建国。 林建国比江川矮了约五厘米,站在江川面前,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江川冰冷的眼神冻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楼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远处电视的咿呀声。李婶站在二楼,探着头,大气不敢出。铁蛋在屋里叫了一声。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墙 楼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建国喘着粗气,酒气混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弥漫开来,像一层黏腻的薄膜,糊在每个人的鼻腔里。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的少年,对方虽然拄着拐杖,身体还有些不稳,但那双眼睛里的冷意,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扎过来,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但酒精壮胆,加上作为父亲的那点扭曲的感,林建国很快又梗起了脖子。你他妈谁啊?他吼道,声音因为愤怒和酒精而变得嘶哑难听,我找我儿子,关你屁事!让开! 他说着,就伸出手,想去推江川。 江川没动,只是微微侧身,用没受伤的左腿稳稳地支撑着身体,右手的拐杖在水泥地上轻轻一顿,发出的一声闷响,像是在警告。林建国的手推到一半,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他从江川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以及隐藏在冰冷之下的、随时可能爆发的狠劲。那是一种底层挣扎久了,一无所有后反而无所畏惧的狠劲。 他不在。江川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林建国的心上,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 放屁!林建国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又像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胆怯,声音,拔高了八度,我都看见他进这楼了!林暮!你给我出来!听见没有!他转头对着屋里,又开始嘶吼,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屋里一片安静,只有铁蛋偶尔发出一两声带着恐惧的声。 你让他出来!林建国再次,转向江川,眼神凶狠,唾沫星子喷了江川一脸,我是他老子!他就得听我的!你,个修自行车的野小子,也配管我们林家的事? 江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似乎很厌恶林建国喷在他脸上的唾沫,微微偏过头,用袖子擦了擦脸颊。这个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声的轻蔑。 我再说一遍,江川的声音依旧很低,但,那股冷意却更甚了,他不在。 你他妈找死!林建国被彻底激怒了,或者说,是被江川这种,无视他,的态度激怒了。他猛地向前一冲,想用肩膀撞开江川,冲进屋里去。 就在这时,江川动了。 他没有躲闪,只是将重心压得更低,用自己的肩膀,迎了上去。同时,他左手猛地抓住了林建国的胳膊,那只常年摆弄机械、布满薄茧的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地钳住了林建国的手腕。 的一声闷响,两人的肩膀撞在了一起。江川的身体因为受力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额角渗出了更多的汗珠。他受伤的右脚因为无法支撑,微微抬起,只用左脚和一根拐杖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但他钳住林建国胳膊的手,却纹丝不动。 林建国也被这一下撞得后退了半步,他惊讶地看着江川,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单薄,还受了伤的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和这么硬的骨头。 林建国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却发现对方的手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川没理他,只是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冷。 里屋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是江父。大概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了。 听到咳嗽声,江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钳住林建国胳膊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林建国痛得叫了出来,你他妈放手!弄疼我了! 江川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看着林建国,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低沉: 林!暮!是!我!朋!友!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建国、躲在暗处的林暮,甚至二楼的李婶心里,都激起了一圈涟漪。 林暮躲在煤渣堆后面,心脏狂跳不止。朋友,江川说他是他的朋友。这两个字,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楼道里的昏暗和冰冷,照进了他一直紧绷的心里,让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林建国也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江川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你要是再这么逼他!江川的眼神,,骤然变得凶狠起来,那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亮出了自己并不锋利,但足够拼命的爪子,我绝对不客气!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威胁。 林建国彻底被震慑住了。他看着江川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只有冰冷的认真。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往前一步,这个拄着拐杖的少年,真的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这种人,是最不好惹的,因为他们一无所有,所以也无所畏惧。 林建国的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眼里的凶狠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退缩和难堪。 楼道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林建国粗重的喘息声和江川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二楼的李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江川钳住林建国胳膊的手,慢慢松开了。 林建国像触电一样猛地抽回自己的胳膊,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手腕,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印子。他看着江川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和恐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嫉妒。 好、好你个江川,林建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还有你!林暮那个小兔崽子!你们给我等着!给我等着瞧!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狠话,比如没好下场之类的,但对上江川依旧冰冷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狠狠地瞪了江川一眼,然后转过身,摇晃着脚步,噔噔噔地往楼下走去,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走到二楼平台时,他还差点被堆在那里的煤渣袋绊倒,踉跄了一下,嘴里骂骂咧咧地吐出一句脏话,然后加快脚步,消失在了楼道的拐角处。 直到林建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下,楼道里才重新恢复了死寂。 江川拄着拐杖,在原地站了几秒,身体微微晃动着,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洗得发白的T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平复一下呼吸,又像是在缓解脚踝传来的阵阵剧痛。 二楼的李婶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见没什么事了,才小声说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然后赶紧缩回脑袋,地,一声关上了门。 躲在煤渣堆后面的林暮,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心里的恐惧已经,消散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口,暖暖的,又有点发酸。 他慢慢,从煤渣堆后面站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煤渣。楼道里很暗,他看不清江川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挺直的背影,像一堵沉默而可靠的墙,挡在门口,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风雨和不堪。 林暮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走到江川的身后。 他站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江川似乎,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谢,谢谢你江川。 喜欢铁北微光请大家收藏:()铁北微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