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响》 第1章 第一章 重逢 世大国防部,第七模拟训练场。 空气里炸开能量过载的糊味,混着汗水的腥咸。一道身影在障碍物间暴烈地穿梭,快得像一道劈开阴影的刀。 “左侧,三个目标,高速接近。” 系统提示音未落,闫临甚至没转头,左手凭空一抓,精神力悍然炸开!一头狞猫的虚影凭空撕裂空气,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精神冲击,直接撞进了左侧通道。 三个刚摸进来的哨兵学员连哼都没哼出来,感官瞬间被粗暴地碾过,僵在原地。 闫临蹬地前冲,速度快出残影,缠满绷带的刀柄滑入掌心,照着三人颈侧利落一敲。 砰砰砰!三道数据流光溃散。 训练结束。评级:S。 闫临抹了把额角的汗,眼神都没动一下。远处,副教官正指着那几个被“击毙”的新兵破口大骂:“废物!连个A级的精神突袭都防不住,以后上战场给人送菜吗?!” 他接过机器人递来的毛巾,没理会身后的嘈杂。精神体Rogue悄无声息地贴着他小腿蹭过,隐入精神图景。 只有在这种游走于极限的时刻,用最直接、最凶狠的方式碾碎敌人,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 傍晚,世大校区边缘,小酒馆吵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霓虹招牌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模糊的光斑,劣质酒精和廉价香水的味道混在一起,构成一种颓废又鲜活的气息。这里是好学生和精英们绝不会踏足的灰色地带,也是闫临少数能喘口气的地方。 “我靠!你又把新人给揍了?”顾斫一巴掌拍在闫临背上,震得他杯子里的酒晃了三晃,“给哥们留点面子行不行?那仨是我直系学弟!” 闫临没理他,灌了口酒。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躁。 “闫临,”苏聆皱着小脸凑过来,把手里的果酒推远,“……这玩意儿好难喝。”她吸了吸鼻子,眉头拧得更紧,“你精神力怎么回事?虚成这样,又用精神突袭?” “死不了。”闫临说。他知道瞒不过苏聆,这人对精神波动的感知敏锐得吓人。 “你也管管我呗?”顾斫把脑袋凑过来,满身酒气,镜片后的眼睛闪着促狭的光,“我心灵受伤了,需要安抚!” 苏聆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滚。” 闫临看着眼前吵吵嚷嚷的两个人,看着顾斫搞怪,苏聆嫌弃却还是把他手里的烈酒换成了度数低的饮料……眼底那点冻得结实的冰,稍微化开了一条缝。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像个人,而不是一把只为杀戮而打磨的凶器。 就在这时,他手臂内侧的芯片猛地一烫。 像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 一条加密信息弹出来,发信人——「Tata」。 内容只有一行字,加一个坐标: 「旧港区,C3仓库,22:00。有关‘残响’的新线索。」 闫临指尖一瞬间掐得发白,杯中的酒液漾出危险的弧度。 Tata。 一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的代号。 三年前那个人。深蓝色的眼睛。落在眉骨上温柔的亲吻。还有……不告而别时决绝的背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比任何精神反噬都要命。他胸口那块自从三年前就再没愈合过的空缺,又开始汩汩地往外渗着看不见的血。 他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喉咙深处。 他妈的,沈沧。 --- 同一时间,世界部国防科,副科长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星河,而室内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阅读灯,将沈沧的身影切割出冷硬的轮廓。他刚切掉令人疲惫的全息会议,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弥漫在空气里、无处遁形的沉寂。 他靠在椅背里,揉了揉眉心,疲惫像是刻进了骨头里。即便闭上眼,眼前闪过的依旧是错综复杂的线索网和那份触目惊心的报告。 一头巨大的白狮安静地伏在他脚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焦躁的咕噜声,尾巴一下下拍打着昂贵的地毯。 桌上,那份加密封印的纸质文件像个无声的诅咒——《异常基因活**件初步调查报告》。 三年了。 从他用最烂的借口把闫临推开,亲手切断一切,已经三年了。 每一天都像在刀尖上行走。从一开始的几起零星失控,被掩盖成“意外”或“个体变异”,到近半年愈演愈烈的“失败品”暴走事件,规模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失控……所有线索,最终都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指向那个被刻意尘封、充满不祥意味的“渡鸦”计划。 ——以及,闫临那位在项目早期就如同人间蒸发般的母亲。 沈沧拿起桌角那个磨损了边角的相框。 照片里,十八岁的闫临穿着鹅黄色的卫衣,在夏令营的阳光下笑得毫无阴霾,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整个星河。那是他骗来的,闫临最柔软、最不设防的样子。 指腹轻轻摩挲过照片里那人的脸颊,冰凉的玻璃隔绝不了回忆的温度。沈沧的声音低得只剩下气音,破碎地融在寂静里: “…” 他调出加密通讯录,找到那个沉寂了整整三年的代号——「Rogue」。指尖悬停在发送键上,竟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这三年,他无数次点开这个界面,却从未有勇气打破自己设下的僵局。 直到今晚。直到确认“渡鸦”的爪子已经伸到了离闫临如此之近的地方。 指尖最终落下。 他知道闫临会来。 无论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他。 --- 旧港区,C3仓库。 咸湿的海风在这里变得腥臭,混着铁锈、腐烂的货物和某种不明化学试剂的刺鼻味道,织成一张令人作呕的网。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切割得支离破碎,勉强照亮断壁残垣和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投下幢幢鬼影。 闫临像真正的幽灵一样融在阴影里,呼吸压得极低。他看着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从仓库深处转过来,深蓝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像深夜暴风雨前的大海,深邃得能把人溺毙。 ……操。还是那么人模狗样,连在这种鬼地方都像在巡视自家领地。 “线索。”闫临开口,声音冷得能结冰。他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住喉咙里因为那熟悉身影而翻涌上来的颤抖和……一丝可耻的委屈。 “近期所有的‘失败品’,失控前都接触过同一种‘强化剂’,来源是科研部内部。”沈沧看着他,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仿佛他们之间横亘的不是三年,只是三天。“我查到今晚这里有一批最新货交易,买家……是想动世大的人。” 他话音刚落,瞳孔骤然一缩!S级向导对精神力的敏锐感知,让他比闫临更早一步捕捉到了黑暗中涌来的恶意。 阴影里,五道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眼神浑浊呆滞,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周身暴乱的精神力场几乎扭曲了空气,散发出令人脊背发寒的腐朽气息。 其中一个猛地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咆哮,双眼瞬间赤红,以一种违背生物结构的诡异速度,直扑沈沧!快得只剩残影! 沈沧面前瞬间筑起凝实的精神屏障——! 轰——! 那玩意居然不闪不避,用脑袋硬生生撞碎了屏障!精神碎片四溅!沈沧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后退半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几乎是同一时刻,闫临如同鬼魅般从侧翼暴起!Rogue的精神干扰悍然撞上那“失败品”混乱的识海,让其动作僵滞了零点一秒!弯刀同时出鞘,带着恐怖倒钩的刀刃精准地撕开对方手腕肌腱,带出一蓬暗色发臭的血! 可那东西感觉不到痛似的,扭曲的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折回来,五指如爪,带着尖啸的风声直抓闫临喉咙! 闫临疾退后仰,冰冷的刀锋擦着他鼻尖掠过,带起几根断发。他眼神沉了下去,心脏也沉了下去。 ……没有痛觉。而且这速度和力量…… 沈沧的精神力场全面爆发,无形的束带死死缠住另外四个疯狂扑来的身影,扭头朝他吼,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弱点不在常规部位!小心他们的精神核——闫临——!” 闫临旋身避开另一只抓向他后心的利爪,弯刀凌厉横斩,在对方手臂上留下深可见骨的狰狞伤痕,黑血喷溅在斑驳的墙壁上。 他喘着气,胸口因为精神力的剧烈消耗和高度紧张而起伏,抬眸看向几步之外的沈沧。 也就在这一刻,仓库四面漏风的破洞和外墙的阴影里,更多扭曲、蹒跚的黑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无声无息地围拢过来。 密密麻麻,截断了所有退路。 第2章 第二章 新伤 仓库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沥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腐烂的味道。月光从顶棚的破洞漏下来,在满地狼藉中切割出惨白的光斑。 五个扭曲的身影从不同方向扑来,它们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快得只剩残影。狂暴的精神力在场中横冲直撞,把堆积的货箱震得嗡嗡作响。 "后退!"沈沧一把拽住闫临的手腕,白狮的精神体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挡在身前—— 轰! 最前面的怪物直接撞了上来,屏障剧烈震颤,裂纹像蛛网般蔓延。沈沧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放手。"闫临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狞猫的精神体在他周身若隐若现,竖瞳在黑暗中泛着危险的金光。 "它们的攻击模式有问题。"沈沧抹去血迹,深蓝色的眼睛紧盯着正在重组阵型的怪物,"像是在执行某种程序。" "管它什么程序。"闫临手中的弯刀在指间转了个圈,"拆了再说。" 他率先冲了出去。 精神突袭像一把无形的尖刀,狠狠刺向最左侧怪物的精神节点。这一次他用了十成力,反噬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效果显著——那怪物动作明显停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 弯刀带着破空声劈下,却在即将命中时被另一只怪物挡下。金属碰撞迸发出刺眼的火花,闫临被震得虎口发麻。 "左侧45度,闪避!" 沈沧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的同时,闫临已经本能地侧身翻滚。一道精神冲击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在身后的铁皮箱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凹陷。 "你怎么——"闫临下意识开口,却在看到沈沧凝重的表情时顿住。 对了,他们曾经是搭档。曾经熟悉到连对方下一个呼吸的节奏都能预判。 这种该死的默契居然还在。 "它们的弱点不在常规部位。"沈沧一边用精神力牵制住另外三个怪物,一边快速说道,"我尝试过精神控制,但它们的精神图景......" "像一团被搅碎的烂肉。"闫临接上他的话,又一个翻滚躲开攻击,"我试过了。" 两人背靠背站在仓库中央,四周是缓缓逼近的怪物。 "我主攻,你掩护。"沈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像以前一样。" 闫临嗤笑一声:"谁要和你像以前一样。" 但他握刀的手势变了。这是他们当年并肩作战时最常用的起手式。 战斗在瞬间爆发。 白狮的精神体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强大的威压让怪物的动作慢了半拍。就在这个间隙,闫临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场。 精神突袭不再是大范围的攻击,而是化作细如牛毛的尖刺,精准地刺向怪物精神图景中最脆弱的节点。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剧烈的反噬,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但他握刀的手稳得可怕。 一个怪物被他激怒,放弃围攻沈沧,嘶吼着朝他扑来!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砸面门! 闫临不退反进,侧身滑步,弯刀在月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 "嗤!" 倒钩狠狠撕开对方手臂的肌腱,暗红色的血喷溅而出。 那怪物只是顿了顿,另一只手以诡异的角度掏向他的心口! "闫临——!" 数道精神力化作的绳索猛地缠住那只手,在距离他胸口只有寸许的地方死死拉住。精神力的余波震得闫临耳膜嗡鸣,他抬头,对上沈沧深蓝色的眼睛。那里面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 "后颈!"闫临哑着嗓子喊,"他们的弱点在后颈!能量在那里异常汇聚!" 沈沧眼神一凛:"知道了!" 战斗方式瞬间改变。 白狮的扑击变得更加狂暴,精神力不再试图控制,而是化作最尖锐的矛,强行吸引所有火力。闫临如同真正的幽灵,在混乱的战场边缘游走,每一次出手都直取后颈—— "噗!" 刀尖刺入的触感很怪异,不像穿透血肉,更像是捅破了一个装满粘稠液体的气囊。被命中的怪物剧烈抽搐起来,眼中的红光闪烁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一个、两个...... 当最后一个身影重重砸在地上时,仓库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闫临撑着膝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反噬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大脑,视线都有些模糊。 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他的肩膀。 "别碰我。"他甩开沈沧的手,踉跄着走到最近的尸体旁,用刀尖挑开怪物手臂上的布料,露出下面模糊的烙印——"Raven-03"。 "渡鸦?"他抬头看沈沧,声音因为脱力而有些发颤。 "嗯。"沈沧捂着肩膀走过来,血迹从指缝间渗出,"批量生产的武器。" 他的目光落在闫临苍白的脸上,眉头皱得死紧:"你精神力透支了。最后一次精神突袭的强度已经超过安全阈值37%,不要命了?" "关你什么事。"闫临扯了扯嘴角,"沈议员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太刻意,太幼稚,简直像是在......撒娇。 沈沧显然也愣住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过很多情绪,最后都化作一声轻叹。 通讯器突然震动,顾斫焦急的声音传来:"闫临!你没事吧?港区刚才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防卫队已经往那边去了!苏聆都快急死了!" "没事。"闫临切断通讯,目光扫过沈沧还在渗血的肩膀,"你受伤了。" 沈沧试图扯出个笑,却因为牵动伤口变得僵硬:"小伤。得快点离开,这里不安全了。" 他深深看着闫临,声音低沉:"科研部内部出了问题。这些怪物只是开始,接下来只会更危险。闫临,我需要你。" 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是催命的倒计时。 闫临看着眼前这个人。三年不见,一见面就把他拖进更大的麻烦里。还是这么......混蛋。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沈沧站在世界部大楼前,浑身湿透却依然挺直脊背,说"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时的表情。 也想起刚才战斗中,那双深蓝色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真没出息。他在心里骂自己。 收起弯刀,他转身走向暗处的出口。 "跟上。" 沈沧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快步跟上他的脚步。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闫临听见极轻的一句: "谢谢。" 断裂的线在这一夜被重新接起,细弱,却顽强。 而黑暗中,渡鸦的翅膀才刚刚展开。 远处最高的建筑顶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放下望远镜,在终端上轻轻一点。 "实验记录:''钥匙''对高浓度精神污染表现出异常耐受性。与''锁''的协同作战效率超出预期37.6%。建议......加快下一阶段测试。" 屏幕上,闫临和沈沧并肩作战的画面被不断回放、分析。红色的"重点观测"标记,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第3章 第三章 安抚 仓库外的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味,却吹不散两人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闫临走在前面,背影挺得笔直,但沈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精神图景中紊乱的波动——像一张绷到极致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左转,进调度室。"闫临的声音有些沙哑。 刚关上门,闫临就踉跄了一下,猛地撑住旁边的铁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精神突袭的反噬像无数细针扎进神经,疼得他眼前发黑。 "你的精神图景在剧烈震荡。"沈沧关上门,深蓝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沉静,"必须立即疏导,否则会留下永久损伤。" "不需要。"闫临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我自己能处理。" "用哨兵的意志力硬抗精神创伤?"沈沧向前一步,S级向导的精神力如温水般弥漫开来,"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确保搭档的状态,是任务的一部分。" 闫临还想反驳,却一阵眩晕袭来。就在这个空隙,那股温和而强大的精神力已经包裹住他。 "放松。"沈沧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交给我。" 闫临身体一僵,最终还是在对方持之以恒的精神力包裹中松懈下来。坚冰般的精神屏障裂开一道缝隙,让那片深蓝的精神力温柔地涌入。 仿佛置身温暖的海洋,所有尖锐的疼痛都被轻柔抚平。沈沧的精神力小心地避开了他那些隐秘的角落,只是专注地梳理着紊乱的能量流。闫临甚至能嗅到那股熟悉的、如同雪后松林般清冽的气息——这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可耻的安全感。 他紧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 沈沧专注地看着他。平日里锋利如刀的人,此刻竟显露出罕见的脆弱。指腹不自觉地回忆起照片上那人十八岁时柔软的脸颊轮廓,心头涌起复杂的情愫。 当沈沧的精神力缓缓退去时,闫临几乎要发出不适的喟叹。他猛地睁眼,迅速重建精神屏障,耳根却泛着薄红。 "……够了。"他偏过头,声音冷淡,却少了之前的尖锐。 "初步稳定了,但还需要休养。"沈沧收回手,揉了揉依旧作痛的肩膀,"得换个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时,闫临的芯片震动,收到顾斫的加密坐标和信息:「速来!安全屋已准备,苏聆的医疗箱已就位。」 半小时后,安全屋内。 "我靠!你咋还一带一啊?"顾斫咋咋呼呼地冲过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港区防卫队都快把那儿翻过来了!没事吧?" 苏聆提着医疗箱快步跟上:"别废话,先检查伤势。"她熟练地走到沈沧面前,"沈副科长,请坐。" 她又看向闫临:"你脸色不好,精神力透支?" 闫临点头,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闭目养神。顾斫凑过来递上能量饮料,压低声音:"怎么回事?怎么跟这位搅和到一起了?" "巧合。任务。"闫临睁眼瞥了他一下。 另一边,苏聆利落地为沈沧清理伤口、消毒包扎。"伤口不深,但有点撕裂,近期避免剧烈运动。" "麻烦你了,苏医生。"沈沧温和道谢。 顾斫一屁股坐在闫临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揽住他肩膀:"说说?"被闫临不动声色地抖开。 他的态度自然坦荡,满是作为朋友的关切。闫临沉默着,目光却与沈沧在空中短暂交汇。 --- 十分钟前,调度室里的精神安抚远比表现出来的更耗费心力。沈沧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肩伤隐隐作痛。闫临的精神图景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那些尖锐的棱角,分明是长期强行压抑精神创伤留下的痕迹。 三年。这三年他的小豹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能走吗?"他看向靠在墙边的闫临。 闫临连眼皮都懒得抬:"死不了。" 还是这么倔。沈沧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整理衣物:"防卫队应该已经撤离了,我们......" 话未说完,闫临的芯片就亮了起来。顾斫的信息来得恰到好处。 --- 安全屋里,苏聆一边收拾医疗用品,一边用余光观察着两人。 闫临的精神力透支得很厉害,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精神图景居然保持着基本稳定——这显然得益于不久前进行过的高水平精神疏导。而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完成这样精细操作的,只可能是...... 她的目光悄悄转向沈沧。这位世界部最年轻的副科长正安静地坐在那里,虽然肩部带伤,姿态却依然从容。他和闫临之间那种若即若离的氛围,绝不仅仅是"临时搭档"这么简单。 "所以,"顾斫还在不死心地追问,"你们真是偶然遇上的?" 闫临闭上眼,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沈沧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近期世大周边不太平,你们也要多加小心。"他站起身,"今晚多谢,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走向门口,在经过闫临身边时脚步微顿,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门轻轻合上。顾斫长舒一口气,夸张地拍着胸口:"这位沈副科长气场也太强了......" 苏聆没有接话,只是担忧地看着闫临。他依然闭目靠在沙发上,但紧抿的唇角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窗外,夜色正浓。 第4章 第四章 余温 门在沈沧身后合拢的瞬间,安全屋内那种无形的、令人脊背不自觉挺直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顾斫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进柔软的沙发里,抓起一个抱枕狠狠搂住。 “我靠……可算走了。”他把下巴搁在抱枕上,眼睛瞪得溜圆看向闫临,“这位沈副科长的气场也太吓人了,往那一站,我连大气都不敢喘。我说临哥,你从哪儿招惹来这么一尊大佛?” 闫临依旧维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仿佛已经睡着。但熟悉他的顾斫和苏聆都清楚,他越是表现得平静无事,内里就越是波涛汹涌。 苏聆没有说话,她安静地收拾好医疗箱,走到厨房区域,从恒温柜里取出几支高能量营养剂,又倒了一杯温水。她将东西轻轻放在闫临面前的茶几上,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临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医者特有的柔和与不容拒绝,“你的精神力波动很乱,虚浮得厉害。光是药剂不够,把这个喝了,会好受点。” 闫临终于掀开眼皮,黑沉沉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目光在那杯水和营养剂上扫过,低声道:“嗯。” 他拿起水杯,指尖有些不易察觉的发颤,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底那簇因某人出现而复燃的、带着刺痛的火苗。 顾斫观察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抓了抓自己深棕色的头发,换了个策略。他蹭到闫临身边,不再追问沈沧,而是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喂,说真的,你脸色难看得要命。刚才苏聆给你检查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精神力透支绝对不是一点半点。到底是什么样的‘失败品’,能把你逼到这种地步?咱们以前又不是没处理过那些玩意儿。” 这一次,闫临没有立刻用“巧合”来搪塞。他沉默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水杯温热的杯壁,仿佛那点暖意能驱散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不一样。”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低哑。 “怎么不一样?”顾斫立刻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闫临抬起眼,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又看到了仓库里那些扭曲疯狂的身影。“力量……很强,超乎寻常。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没有痛觉,精神图景完全是破碎的,像……被强行撕碎后又胡乱拼接起来的垃圾场。” 他描述得异常冷静,但顾斫和苏聆都能从他平淡的语调下,听出那场战斗的惨烈和诡异。能让闫临用到“垃圾场”这种词,那些怪物的精神状态可想而知。 苏聆在一旁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没有痛觉,破碎的精神图景……这不符合已知的任何一种哨兵或向导的失控特征。倒更像是……”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某种拙劣的、不计后果的人造产物。” “人造?”顾斫猛地拔高声音,随即又意识到什么,压低嗓门,“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造出这些怪物?” 这个猜测让安全屋内的空气瞬间凝重了几分。 闫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重新闭上眼睛,将后背深深陷进沙发里,显出一种罕见的、精力透支后的疲惫。“我不知道。”他声音闷闷的,“但他……沈沧说,那是‘渡鸦’。” “渡鸦?”顾斫和苏聆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 “嗯。”闫临不再多言。他能透露的只有这么多。将“渡鸦”这个名字说出来,已经是他能分享的极限。他不能,也绝不愿意将眼前这两个仅有的、能让他稍微放松片刻的朋友,彻底拖进这个明显充斥着肮脏与危险的泥潭。沈沧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最危险的信号。 顾斫看着他这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他了解闫临,逼问没有任何意义。他转而拿起一支营养剂,强硬地塞进闫临手里:“行了,不想说就别说了。先把这玩意儿喝了,然后滚去睡觉。你看看你,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苏聆也轻声劝道:“临哥,精神力的损伤需要时间和深度休息来修复,强撑只会加重负担。” 闫临看着手里冰凉的能量剂,又看了看面前两位好友写满担忧的脸,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有微弱的热流淌过。他沉默地拧开盖子,将味道并不算好的液体一饮而尽。 辛辣的能量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带来一阵虚软的暖意,却也更加凸显出精神深处的空洞与疲惫。 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里间的休息室。“我睡会儿。” 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关切。 顾斫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脸上的嬉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严肃。他推了推眼镜,转向苏聆,声音压得极低:“苏医生,你怎么看?‘渡鸦’……还有那位沈副科长。” 苏聆轻轻摇头,目光还停留在休息室的门上,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但有一点很清楚,”她顿了顿,“能让沈副科长亲自出面,甚至受伤,还让闫临消耗到这种程度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恶性治安事件’。我们……最好真的如沈副科长所说,不要再深究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更轻了:“而且……你有没有感觉到,闫临和沈副科长之间,有种……很奇怪的气氛?” 顾斫立刻点头如捣蒜:“你也感觉到了?我就说嘛!绝对有问题!不像是刚认识的,倒像是……”他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词,“……像是吵过架的老情人?”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比喻有点离谱,赶紧摆了摆手。 苏聆没有笑,反而若有所思。“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我刚才给闫临做初步检查时,发现他的精神图景虽然透支严重,却有被非常精细、非常强大的精神力梳理和安抚过的痕迹。那种程度的疏导,绝不是普通向导能做到的,而且……效果很好,好到不正常。” 顾斫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是沈副科长帮他……”他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又指了指门口,脸上写满了震惊。 苏聆缓缓点头:“很有可能。S级向导,确实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只是……这需要被疏导者极大的信任和完全不设防的配合。”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顾斫已经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以闫临那戒备到极点的性格,会对一个“刚巧”遇上的高官如此敞开心扉吗? 答案几乎是否定的。 安全屋内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喧嚣隐隐传来,却更衬得屋内的寂静沉重无比。 而在一门之隔的休息室内,闫临并没有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立刻入睡。 他仰面躺在狭窄的床上,手臂搭在额前,遮住了眼睛。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药剂正在发挥作用,精神图景中那些因过度透支而产生的尖锐刺痛正在缓慢平息,像退潮的海水。 然而,另一股力量却顽固地盘踞在那里。 是沈沧的精神力留下的余韵。 如同最深的海底,宁静,广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清冽气息,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包裹着他残破的精神脉络。这种感觉熟悉到令人心脏绞痛,是三年前他赖以生存的氧气,也是三年前将他彻底溺毙的寒潮。 他试图驱散这种感觉,试图重建起往日那冰冷坚硬的精神壁垒,却发现徒劳无功。那深蓝的精神力如同最细腻的沙,早已渗透进他屏障的每一道缝隙,无声地抚平着那些连他自己都已习惯的毛刺与裂痕。 “……放松,交给我。” 低沉得近乎耳语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在识海深处响起。 闫临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枕头里,试图用窒息感来掩盖心头翻涌的、混杂着痛楚、愤怒和一丝可耻眷恋的巨浪。 他回来了。 带着一身谜团和危险的气息,又一次强势地闯入他的世界,用他最无法抗拒的方式,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轻而易举地再次抓住了他。 而他,竟然可悲地发现,在灵魂深处,自己依然会因为那一点熟悉的安抚而战栗,因为那短暂片刻的“交给我”而产生一丝放下所有重负的软弱。 这认知比任何精神反噬都让他感到痛苦和自我厌恶。 门外,顾斫和苏聆压低的交谈声隐约传来,充满了对他的担忧。他闭上眼,将那些杂乱的声音和情绪一并隔绝。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异常清醒。沈沧的出现,“渡鸦”的阴影,父母未解的谜团……所有线索如同混乱的丝线,纠缠在一起,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他知道,从今晚踏入那个仓库开始,或者说,从再次见到沈沧开始,他已经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无处可逃。 第5章 第五章 饵 闫临并未入睡。 药剂确实舒缓了精神图景的刺痛,但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沈沧的精神力残留像温暖的潮水,一**冲刷着他意识的岸边,带来更多不愿回想的片段。 三年前那个雨夜,沈沧站在世界部大楼前,浑身湿透却依然挺直脊背,离开时的表情。那时他十八岁,刚刚确认关系不到半年,还以为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彼岸。 三年间刻意维持的空白,每一个独自训练的深夜,每一次精神力透支后的辗转反侧,都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以及今夜重逢后,那人沉稳依旧却暗藏关切的眼神,为他挡下攻击时毫不犹豫的背影,还有那句"我信你"... 这一切都让他心烦意乱。 他憎恨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波动,更憎恨那个能轻易搅动他心绪的人。明明三年前是他先放手,现在又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凭什么在他已经习惯独自一人的时候,又这样强势地闯回他的生活? 沈沧的座驾并未驶向世界部大楼,而是来到了一个位于城市中心、安保等级极高的私人公寓。 这里是他的安全屋之一,除了绝对信任的几个人,无人知晓。他脱下沾染了灰尘与血腥气息的外套,随手扔进清洁通道。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洗不去眉宇间的凝重。肩上的伤口传来隐隐刺痛,让他不自觉地想起闫临苍白的脸色。 "渡鸦"项目的活跃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期。那些"失败品"不仅力量狂暴,而且明显是针对哨兵向导特性的生物武器。它们对闫临精神突袭的特殊反应,以及闫临能精准感知到其弱点...这绝非巧合。 闫临的母亲,那位失踪的天才科学家林晚,她在"渡鸦"项目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受害者,还是...参与者? 而闫临本人,又是否继承了某些他尚未知晓的"特质"? 沈沧关掉水,擦干身体,换上一身舒适的深色家居服。他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 必须加快步伐了。 在"渡鸦"造成更大破坏之前,在闫临被彻底卷入之前,他必须揪出藏在阴影里的黑手。 他回到书桌前,打开一个需要瞳孔、指纹和精神力三重验证的加密设备。光屏亮起,上面不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官方报告,而是密密麻麻的个人分析笔记、线索关联图,以及一些年代久远的、关于早期基因编辑理论的论文摘要。 所有论文的署名,都是同一个名字——林晚。 接下来的几天,看似风平浪静。 港区事件被官方轻描淡写地揭过,新闻上只有寥寥数语,将其定性为"非法强化剂交易引发的恶性治安事件"。世大的生活依旧照常,训练、课程、偶尔和小队执行一些低风险的巡逻任务。 但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闫临刻意让自己沉浸在日常里,试图将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连同那个人,都抛诸脑后。他加大了训练强度,近乎自虐般地锤炼着身体和精神。只有在极限的疲惫中,在肌肉酸胀、精神力耗尽的时刻,才能暂时摆脱那些纷扰的思绪。 顾斫和苏聆默契地没有再追问。顾斫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每天插科打诨,变着法子想逗他开心。苏聆则默默关注着他的身体状况,时不时"恰好"多带一份能量补充剂,"偶然"在他训练时出现做个快速检查。 他们都看得出来,闫临在逃避什么。那双总是冷静的黑眸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他们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挣扎,又像是...痛苦。 第三天下午,闫临刚结束一场高强度模拟对抗。 汗水浸透了作战服,肌肉因为过度负荷而微微颤抖。他靠在休息区的墙上,仰头灌着能量饮料,感受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就在这时,手臂内侧的芯片微微一震。 一条来自未知编码的信息,内容只有两个字和一个时间: 「C7,20:00。」 没有署名。 但闫临瞬间就明白了信息来源。是沈沧。 他握着水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理智在疯狂叫嚣,告诉他应该无视。卷入沈沧的调查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他完全可以靠自己查清母亲的失踪真相。 但想到那些扭曲的"失败品",想到它们诡异的行动模式和破碎的精神图景... 想到母亲书房里那些他至今看不懂的研究笔记... 想到沈沧肩上那道因他而受的伤,和那双深蓝色眼睛里不容错辨的担忧... 他发现自己无法真正做到置身事外。 晚上八点,旧港区另一个更为偏僻的废弃仓库C7。 海风比上次更加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鱼腥和铁锈味。闫临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准时出现在约定地点。 沈沧已经在那里了。他站在仓库中央,低头看着光屏上流动的数据,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 "情况有变。"没有寒暄,没有客套,沈沧直接切入主题,将光屏转向闫临。 上面是几起最新的、未被公开的袭击报告。地点分散,时间密集,但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有一定潜力的哨兵或向导,且都在遇袭前接触过来源不明的"强化剂"。 "''渡鸦''在加速。"沈沧的声音很沉,"他们在扩大测试范围,目标不再局限于底层,开始针对更有价值的个体。" 闫临快速扫过报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这些袭击的手法更加娴熟,目标的筛选也更有针对性。这确实不是个好兆头。 "你想怎么做?"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需要一个诱饵。"沈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要穿透那层冰冷的伪装,"一个足够强大,能引起他们兴趣,并且...拥有特殊''吸引力''的诱饵。" 他指的,显然是闫临那能精准感知并攻击"失败品"弱点的能力。 闫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眼神冷了下来:"你想用我做饵,引出他们?" "这是目前最快找到他们核心据点的方法。"沈沧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会在暗处全程跟进,确保你的安全。这是计划。" 他发送了一份详细的行动方案到闫临的芯片。 闫临快速浏览着。计划确实很周密,考虑了各种突发情况,甚至连几条紧急撤离路线和备用联络方式都标注得一清二楚。他能感受到沈沧在制定这份计划时的谨慎和专业,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推敲。 但这并不能完全打消他心中的抵触。 他讨厌被当作棋子,即使是保护周全的棋子。更讨厌的是,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沈沧。 "为什么是我?"他抬起眼,直视沈沧,试图从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破绽,"仅仅因为我的能力?" 仓库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海浪拍岸的细微声响,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心上。 沈沧沉默了片刻。他看着闫临,看着那双黑沉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缓缓开口: "因为你是目前我能找到的,唯一可能承受住高浓度''残响''毒素并反向定位源头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因为...我信你。" 最后三个字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闫临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他猛地别开脸,避开那过于专注的视线,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该死的...又是这样。 总是能用最简单的话,最轻易地扰乱他的心神。 "...计划我看了。"他最终开口,声音依旧冷淡,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细节需要调整。第三条撤离路线经过的区域有地下排水系统改造工程,不稳定。" 沈沧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放松,和...某种像是赞赏的情绪。 "好。"他点头,"依你。" 没有质疑,没有反驳,就这么干脆地接受了他的意见。 短暂的交流后,两人就着光屏,开始低声讨论起行动的细节。一个冷静陈述方案要点,一个言简意赅地提出修正意见。没有多余的废话,效率高得惊人。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默契搭档的时刻。 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比以往更复杂难言的气氛。那些未说出口的过往,那些刻意维持的距离,都在这一刻化作无形的丝线,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他们都知道,这场合作的背后,是交织的旧日情愫、迫在眉睫的危机,以及彼此心照不宣的试探与防备。 第6章 第六章 明暗 世大中央训练场,年度哨向实战演练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巨大的环形观战席上座无虚席,学生们兴奋地讨论着场内的对决。作为世大最优秀的学员之一,闫临刚刚完成了一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战术演示,此刻正站在场地中央,接受全场的注目。 他微微喘息,作战服被汗水浸透,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那双黑沉的眼眸依旧冷静,仿佛刚才那场精彩绝伦的胜利与他无关。 观众席上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一行穿着世界部制服的人正从贵宾通道走进来,为首的正是沈沧。深蓝色的议员制服衬得他身姿挺拔,肩章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他身边跟着几位世大的高层领导,正殷勤地为他介绍着什么。 “是沈议员!” “天啊,他怎么会来世大?” 窃窃私语声在观众席上蔓延。沈沧的出现无疑是个意外——这位世界部最年轻的议员,向来以低调著称,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闫临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沧,更没想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沧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场地中央的闫临身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随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这位是闫临同学,”校长殷勤地介绍,“我们世大这一届最优秀的学员之一,刚才的演示就是他完成的。” 沈沧微微颔首,走向闫临。每一步都沉稳有力,议员制服上的金属扣饰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很精彩的演示。”他在闫临面前站定,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份量。 这话听起来像是上级对下属的例行夸奖,但闫临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中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温和。 “谢谢沈议员。”闫临垂下眼帘,语气恭敬却疏离。 按照礼节,他应该与沈沧握手。但当沈沧伸出手时,他还是迟疑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让沈沧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掌心。一股温和的精神力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精神图景,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那是只有他们两人能感知到的触碰——一个隐蔽的、带着关切的精神探查,确认着他的状态。 闫临猛地抬眼,对上沈沧的目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某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在说:“你还好吗?” 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 闫临迅速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温热的触感。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这一幕落在围观的学生眼中,引发了更多的猜测。 “沈议员好像很欣赏闫临啊?” “他们之前认识吗?” “感觉气氛有点奇怪...” 顾斫和苏聆坐在观众席的前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顾斫凑到苏聆耳边,压低声音:“看见没?我就说他们俩有问题。” 苏聆轻轻点头,目光却落在沈沧身后的一位校领导身上——副校长周维,正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场中,沈沧已经恢复了议员应有的姿态,对闫临说道:“世界部正在筹备一个特别行动小组,专门处理近期频发的‘失败品’事件。你的能力很合适。”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世界部的特别行动小组,那是多少哨兵向导梦寐以求的机会。 闫临沉默着。他知道这话半真半假——特别行动小组或许真的存在,但沈沧此刻提起,更像是在为他们的后续接触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我会认真考虑。”他谨慎地回答。 沈沧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在一众校领导的簇拥下转身离开。但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闫临清晰地听到一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今晚八点,老地方。」 精神传音。这是高阶向导才能掌握的技巧,需要双方有极高的精神契合度。 闫临的指尖微微收紧。三年前,这是他们最常用的通讯方式。如今再次体验,竟让他有种时空错乱的恍惚感。 演练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了。学生们陆续离场,但讨论的热度却丝毫不减。闫临在众人的注目中快步离开训练场,顾斫和苏聆紧随其后。 “喂,刚才什么情况?”一离开人群,顾斫就迫不及待地问,“沈议员居然亲自邀请你加入特别行动小组?” “只是例行询问。”闫临语气平淡。 与此同时,校长办公室内,沈沧正与几位校领导进行着简短的会谈。 “世大的人才培养成果令人印象深刻,”沈沧的官腔打得滴水不漏,“特别是闫临同学这样的优秀学员,正是世界部急需的人才。” 周维副校长笑着接话:“能得到沈议员的赏识,是世大的荣幸。我们一直与世界部科研局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相信在人才培养上也能有更深入的交流。” 沈沧的目光在周维脸上停留了一瞬,深蓝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当然。世界部一直很重视与世大的合作。” 会谈结束后,沈沧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行政大楼。在上车前,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训练场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而此刻的副校长办公室内,周维正站在窗前,目送着沈沧的车队离去。 另一边,闫临独自一人在宿舍里,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沈沧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那个精神探查,那个隐蔽的传音,还有周维副校长那令人不安的眼神... 他打开个人终端,调出母亲留下的研究笔记。那些复杂难懂的公式和理论中,偶尔会出现“渡鸦”这个词,总是与“基因稳定性”、“精神图景重构”这些术语联系在一起。 母亲...她到底发现了什么?这些笔记与现在的“渡鸦”项目又有什么关系? 他闭上眼,感受着精神图景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沈沧的精神力残留。就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既让他感到安心,又让他无比警惕。 今晚八点,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