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续文-尘缘再续》
第1章 前尘往事
三百年前那场妖神一役,虽已过去了漫长岁月。但当时到场的,如今回想起来无一不心有余悸。随着神器的封印,六界终于又回归了太平盛世。
可,还有一人。无时无刻的不在痛苦着,内疚着……
白子画在人界、妖界、仙界之间徘徊,漫无目的地寻觅已经两百余年了。岁月对他而言,不过是无尽的折磨,一句“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诅咒,注定了他永生永世的痛苦。他活着,如同一个怪物,游走于三界的边缘,孤独而绝望。每每想起当年小骨身负洪荒之力的情景,他心中便涌起一阵刺痛——那时的她,是否也如他此刻一般,背负着无法挣脱的枷锁?可是,她至少还能选择死亡,甚至能选择死在他的剑下,以终结那份煎熬。而她却连他选择死的权利都剥夺了,留他一人在这无尽的时光里,承受着永恒的孤寂。
杀她的那一幕,从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模糊,反而如同昨日之事,清晰得令人窒息。每个夜晚,他都在相同的梦境中挣扎,那一剑刺穿她身体的瞬间,她眼中闪过的绝望,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心。手臂上,绝情池水留下的伤疤,仿佛在时刻提醒着他犯的错误。那疤痕没有一刻不在灼痛,如同他内心的悔恨与思念,永无休止。
小骨,你到底在哪儿?他无数次在心底呐喊,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或许,这无尽的寻找,本就是他应得的惩罚……
---
剧痛。
不是身体的某个部位,而是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的,一种被彻底撕裂、碾碎的痛楚。
花千骨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的虚无或地府景象,而是缭绕着氤氲仙气、雕梁画栋的穹顶。身下是柔软异常的云锦,触感真实得让她恍惚。
“我……为什么会活着?”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悯生剑穿心而过的冰冷触感还烙印在灵魂深处,那是白子画亲手给予她的终结。神魂俱灭应是她的结局,为何还会有意识?还会感到这锥心刺骨的痛?
她试图用手臂支撑起虚软的身体,想要看清周遭,然而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她猛地一晃,险些从那张华丽的玉榻上摔落下去。无奈,她只能重新躺回去,大口喘着气,胸口因那未散的心痛而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自殿外疾射而来,“嗖”地停在她榻前,竟是一本悬浮在半空、激动得上下翻飞的卷轴。
“哎呦我的姑奶奶!小祖宗!花花!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卷轴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哭腔的狂喜,金色的帛书页面哗啦啦地响,像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花千骨迷茫地看着这个会说话的卷轴,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识此物。
然而,就在她凝神看向卷轴的瞬间,仿佛某个闸门被轰然冲开,庞大到无法形容的记忆洪流汹涌地灌入她的识海!无数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奔腾呼啸——
神界巍峨的宫阙,缭绕的祥云……一张张或威严或慈祥的古老神祇面孔……惊天动地的混乱与厮杀……镇妖□□裂的巨响……一个散发着恐怖气息、周身缠绕着暗红洪荒之力的身影——妖神真身殷夜离!
追逐,跨越各界的光影……惨烈到日月无光的大战,神力与妖力碰撞出毁灭的波纹……她手持神剑,周身神光燃烧到极致,最终,以自身神血为引,绘下亘古封印,将那个强大的宿敌死死镇压在了冥界忘川之底的镇厄渊中……
记忆的最后,是众神合力,将那肆虐的洪荒之力暂时封存,却无法根除。而她,身为神界一员,主动请缨,下凡历劫,寻找彻底铲除这祸乱之源的方法……
“呃……”花千骨痛苦地按住额角,消化着这庞大而陌生的记忆。她是神,是上古神祇后裔。原来,人间的一切,长留山,绝情殿,糖宝,杀阡陌,东方彧卿……还有,师父……都只是她下凡历劫的一场梦?一场真实到让她心魂俱碎的情劫么……
卷轴看着她脸上变幻的神色,知晓她正经历着记忆融合的冲击与困惑,连忙飞近一些,用一种带着心疼和唏嘘的语气解释道:“唉,你也别怪你娘亲。当年你决定下凡,她就知道你此行凶险万分,那洪荒之力非同小可,连众神都奈何不得,你以身涉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舍不得你啊,只好趁你不注意,将你的本源神魂悄悄剥离出一缕,封印在了你们神宫院子里那棵你最喜欢的万年桃花树里温养着。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下界后,完全没有身为神的记忆,如同一个真正的凡人般经历了一切……”
原来如此。
正是因为这一缕被母亲偷偷保留下来的本源神魂,在她凡人之身被悯生剑诛杀、魂飞魄散之际,才能被重新感应、召回,在这神界本体中缓缓苏醒,重塑神形。
所有的误会、痴缠、伤害与绝望,此刻都有了另一重解释。那痛,依旧真实而刻骨,但视角却已截然不同。
花千骨,或者说,苏醒的神女“花千骨”,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消化着这一切。许久,她那苍白的唇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那笑容里,有历经生死大劫后的疲惫,有洞悉前因后果的释然,或许,还有一丝深埋的、属于凡间那个傻姑娘的苦涩。
但最终,这些都化为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呵……
好在,凡间这一场劫,虽痛彻心扉,终究没有白费。
那连神界都束手无策的洪荒之力,到底是在那场惊心动魄的纠葛中,随着妖神之力的消散,被彻底……铲除了。
第2章 长留残梦
神界在浩劫中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中更为惨重。花千骨指尖轻按心口,那里仍隐隐作痛,可她最惦念的依旧是母亲:“卷轴,我娘亲……还没有出关的消息吗?”
“快了,就在这两日,”卷轴绕着她轻盈飞了一圈,“我保证,就这两日!”
得到这样的答复,花千骨心头稍定。她强撑着坐起身,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如今神力尚未恢复,更麻烦的是曾被洪荒之力侵蚀的经脉仍不时传来阵痛——她必须尽快调息复原。“我需要运功调理,”她轻声道,“神力未复,旧伤未愈,你在旁为我护法吧。”
神体恢复的速度远非凡胎□□可比。不过几个时辰,花千骨已恢复了六七成神力,独自立在神殿的露台边。云海在脚下翻涌,远处仙山楼阁若隐若现,此情此景,恍如当年绝情殿上白子画俯瞰长留的模样。只是这里终究是九重天,是她真正的归处,熟悉中又带着几分疏离。
体内神力流转,磅礴浩瀚,远非昔日在长留山时的微末法力可比。然而这份强大,却填补不了心口那个被悯生剑刺穿后留下的空洞。凡尘记忆与万载神忆交织,白子画那张清冷绝尘的面容时清晰时模糊,依旧带来绵密而细碎的痛楚,只是如今这痛,被一层属于神祇的、冰冷的理智强行覆盖、镇压。
她微微蹙眉,试图将那道白衣身影从脑海中驱散。既然劫数已渡,洪荒之力已除,前尘往事,也该如云烟散去。
可天总不遂人愿。越是想要忘记,记忆就越是清晰——开心的、温暖的、绝望的,如潮水般涌来,带着焚心蚀骨之痛。花千骨闭上双眼,仿佛又看见自己魂飞魄散之际,以最后的神力修补这因她而满目疮痍的人间。东方、糖宝、杀姐姐、落十一……还有师父。他们,如今应当都安好吧?
那么,是时候了。
她心中决议已定——服下绝情丹,忘却所有苦痛纠缠。从此断情绝爱,方能心无旁骛,守护这芸芸众生。
只是……想到糖宝,心口又是一阵刺痛。娘亲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看清你化形后的模样,那与她如此相似的眉眼,还带着初化人形的懵懂,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将她看仔细。那小小的、温暖的身子,就在她怀中一点点失去温度……
她独自立在迎风的露台,任风吹拂衣袂,仿佛一尊失了魂的玉像。卷轴在她身后无声地轻叹,静静相伴。它知道她正沉溺于过往的回忆里——经历那般刻骨铭心的往事,谁能轻易释怀?
“花花,”它终是轻声开口,“你才刚醒,再这样吹风,身子会受不住的。”
“嗯,我知道了。”花千骨转身回屋。
---
长留山,千年如一日地屹立于东海之滨,云蒸霞蔚,仙气缭绕。岁月仿佛在这里停滞,不曾留下多少斑驳的痕迹。它依旧是仙界翘楚,是无数修道之人心中至高的殿堂。
妖神之役落幕之后,玉帝玄孙女幽若接任长留掌门。幽若魂魄曾经被封印在构玉之中,与花千骨朝夕相伴,情谊早已深厚。在外界看来花千骨是妖神,但在幽若眼中,她是自己的师父,朋友。外人视花千骨为祸世妖邪,幽若却始终记得那个陪伴她、教导她的身影。她接下掌门之位,连玉帝也讶异于她突如其来的“懂事”,却无人知晓她心中所图——只为有朝一日师父若归来,她能以长留掌门之身份,护她周全。若六界再无她容身之处,长留便是她最后的港湾。
不知又过了多少寒来暑往,长留弟子日渐增多,仙界各派也渐归平静。一切仿佛如旧,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早已不同往昔。
昔日的长留上仙白子画,早已“死”在了那场浩劫里。如今游荡于六界之间的,不过是一个为爱成痴、几近入魔的人。他身负不伤不灭的神谕,拥有无人能及的修为,却终日疯癫恍惚,寻寻觅觅,只为找回那个他最在乎的小徒弟。
众仙见他,皆避之不及。只剩他一人,执迷不悔,穿梭于天地之间,永无止境地寻找着一个再也回不来的身影。
第3章 画骨殊途
白子画已在妖魔两界的交界处徘徊多时。日复一日,蚀骨的思念与悔恨如藤蔓缠绕,将他越缚越紧,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总忍不住去想,倘若小骨不曾与异朽阁立下那道契约,哪怕身死,她也终能轮回转世,他也能尚存一丝念想。可如今……竟是连画饼充饥,都无处下笔。
她当真……就这般恨他么?
奈何桥头,幽冥之风拂动他素白的衣袂。脚边散落着数个空酒壶,随他微动的身形轻轻滚动。这些年来,他唯有借酒方能暂得片刻混沌,在迷蒙梦境里重回绝情殿——漫天花雨中,她仍会拽着他的衣袖,撒娇耍赖着唤他“师父”。
可梦醒时分,他又一次肝肠寸断……他时常陷入无尽的假设:如果他当初能多顾及她一份,在她决心盗取神器时察觉,在她被遣送蛮荒前阻拦,在糖宝遇害前及时赶到……一切,是否就会不同?
白子画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算了算时日,下月中旬便是师父衍道的忌辰,他自然要返回长留祭奠。
---
屋内,花千骨静坐案前,执起茶盏喝了口,声线淡得听不出情绪:“卷轴,替我取一瓶忘情丹来。”
悬于半空的卷轴猛地一颤,几乎失了平衡:“什么?花花!你……你要忘了所有前事?”
她抬眸淡淡瞥去,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缕发梢,语气依旧平静:“嗯。”顿了顿,又道,“洪荒之力已除,他们应当安稳了。那些往事,记着无益,不若忘了干净。”
卷轴急得翻腾,几乎想脱口而出——不是这样的!仙界还有一人,日日夜夜为你疯魔、为你沉沦……可话至嘴边,终究被它死死咽了回去。
“花花,你当真想清楚了?”卷轴的声音涩得发紧,“如果你真的服了这忘情丹,过去你所经历的种种就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花千骨捻发的指尖微微一顿,眸底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恍惚。
终究……还是有不舍的。
可那缕动摇转瞬即逝。她轻轻吁出一口气,眉眼间只剩一片清坚决绝:
“我意已决。”不过片刻,卷轴便捧来一只白玉小瓶,小心翼翼倒出一粒泛着莹润金光的丹丸,落在花千骨掌心。
她垂眸望着那枚忘情丹,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正欲抬手送入口中……
“芊儿。”
一道温润如玉石相击的声音自殿外响起,带着牵挂与欣喜,“你总算回来了。”
是温若兰。
花千骨身影一动,两步并做一步跑过去,几乎是跌进那熟悉的怀抱中,声音里带着未来得及压下的哽咽:“娘……”
温若兰轻轻抚过她的背,掌心温柔地覆上她的脸颊,指尖微凉,“让娘好好看看你。”她声音很轻“这些年,可有受委屈?可曾受伤?”
只这一句,便彻底击溃了花千骨强筑已久的心防。豆大的泪珠滚落,她哽咽得语不成声:“心……心好痛……为什么……”为什么偏偏爱上他,为什么爱一个人要受尽这般煎熬。所有隐忍与不甘,在投入母亲怀抱的这一刻,尽数决堤。
温若兰抬眸,瞥见后方耷拉着卷身、不知所措的卷轴,心中已明了七八分。她轻柔地拭去女儿脸上的泪,声音暖得像能融化千年寒冰:“傻芊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母女相偎着走入殿内,在榻边坐下。温若兰的目光掠过案上那粒仍泛着微光的丹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疼惜。她抬手,轻轻揉了揉花千骨的发顶。
“若真想忘,便忘了吧。”
温若兰语气很轻,温柔的说。
“有娘在,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她捧在心尖上的孩儿,到底在仙界经历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那些揪着她、伤着她的过往,忘了,也好反倒是解脱。
第4章 神界重现
花千骨闻言,抬眸看了温若兰一眼,没有言语。她缓步走回案前,拈起那枚莹白的忘情丹,目光在丹丸上停留了片刻,终是仰头服下。
药力瞬间化开,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眼前一黑,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温若兰立即上前,轻轻将她打横抱起,安置在内室的床榻上,仔细掖好被角,动作很轻。转身时,她朝卷轴递去一个眼神,随即缓步走出寝殿。
“待芊儿醒来,你便告诉她,”温若兰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她下凡前夕旧伤复发,昏睡不醒。我与诸神已寻得他法,将洪荒之力彻底根除了。”
卷轴闻言猛地一缩,卷边微微发颤:“啊?要、要我说?万一哪天花花想起来了,非把我拆了搓成纸浆不可!”它想起往日被花千骨“折腾”的种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温若兰见它这副惊惶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笑意。她抬手轻轻敲了敲卷轴:“放心,忘情丹一旦服下,便无解药。”顿了顿,又温声道,“芊儿素来与你亲近,自然会信你。”
话音未落,她已足尖轻点,御风而去,身影消失在殿檐之上。
卷轴独自悬在半空,心里默默叫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哪天花花真的记起一切,它岂不是要遭殃?越想越怕,卷身缩得更紧了。
它自我安慰般地转了个圈,化作一道浅黄流光,悄无声息地飞回寝殿,轻轻落在床边的矮几上,静静地守着沉睡的花千骨。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花千骨平稳的呼吸声轻轻起伏。卷轴悬在矮几上方,卷身随着她的呼吸也微微起伏,仿佛也在同步安眠。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人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初时带着几分迷蒙,如同蒙着薄雾的清泉,随即渐渐清明,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琉璃般明净的清澈。
她撑着身子坐起,目光略带好奇地扫过熟悉的寝殿,最后落在因她苏醒而惊得猛然绷直的卷轴身上。
“卷轴?”她开口,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却并无沉郁,反而有种轻快,“我这是睡了多久?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卷轴心下一紧,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按照温若兰的嘱咐说道:“花、花花!你醒了!你下凡前夕旧伤复发,昏睡了好些时日呢!可把我们急坏了!你娘亲和众神也找到了根除洪荒之力的办法,现在洪荒之力彻底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旧伤?”花千骨微微偏头,指尖下意识地点在心口,那里一片平静,再无隐痛。她感受着体内充盈而平和的神力,嫣然一笑,那笑容纯净明朗,不带丝毫阴霾,“是吗?可我如今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轻松。唉,也是辛苦娘亲他们了。”
她掀被下榻,步履轻盈地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窗外云海流金,晨曦正好,温暖的光线洒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眼舒展,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
“真好。”她轻声叹道,像是对卷轴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卷轴看着她舒展的背影,那背影挺直、轻盈,再无往日即便强撑也难以完全掩饰的、一丝沉郁的重量。它本该为她的“新生”感到高兴,可心底那点关于“万一”的担忧,却又悄然冒头。
“是啊……真好。”卷轴小声附和着,慢慢飞到她的肩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花千骨被它逗笑,伸手将它揽入怀中,低头看着它,眼神温柔而专注:“这些日子,也辛苦你守着我了。”
她的目光纯粹,感激是真,亲近也是真,只是那深邃的、曾承载着刻骨情殇的底色,已消失无踪。此刻她的眼中,倒映着的只有九重天上的云卷云舒,一片岁月静好。
卷轴依偎在她怀里,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宁静与温暖,内心默默祈祷:但愿这份宁静,能长久些,再长久些。
光阴如水,静默流淌。自花千骨服丹醒来,已过了数日。
这日,她正于云端演练剑法,身姿翩若惊鸿,剑光流转间不带半分停滞。体内神力圆融充沛,她眉目舒展,神情专注而平静。
忽然,九天之上传来阵阵清越钟鸣,共八十一响,回荡在神界的每一片浮云与宫阙之间。这是自浩劫后,沉寂了太久的神谕钟声。
卷轴激动地从一旁飞窜而来,卷身因兴奋微微发亮:“花花!是神谕钟!八十一响,是最高召令!”
花千骨收势而立,仰头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神界,将重启于六界之前。
温若兰的身影伴随着道道祥光出现在她身侧,神情是罕见的肃穆与庄重。“芊儿,”她牵起女儿的手,声音温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随娘来。是时候了,让诸天六界,再见我神界光辉。”
她们一同升至九重天最高处的启明殿。往日封闭的巨大殿门正缓缓洞开,门后是璀璨夺目、流转不息的法则漩涡。殿前广场上,一道道强大的神影陆续显现,皆是昔日隐世或沉睡的古神,此刻因召令而苏醒归来。
温若兰松开女儿的手,与其他几位地位尊崇的古神一同走向殿中央的法阵。她回眸看了花千骨一眼,眼中是无限的慈爱与期许。
“以吾神名,引天道为契!”
“以吾神血,唤纪元之光!”
几位古神同时吟诵古老的神谕,将磅礴神力注入脚下巨大的法阵。刹那间,法阵爆发出贯穿天地的光柱,直冲霄汉!
整个神界随之震动。笼罩在神界外围、那层因浩劫而设下的无形壁垒,如同冰雪遇上骄阳,开始寸寸消融、瓦解。更为精纯浩瀚的天地灵气自虚空倒灌而入,滋养着神界的每一寸土地。原本有些寂寥的宫阙楼阁,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绽放出万千霞光,神鸟清鸣盘旋,祥瑞之气弥漫四野。
神界,正式解封!
花千骨立于众神之前,感受着周身澎湃的神界本源之力。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脚下这片天地正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姿态,重新宣告它的存在。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额间一道从未显现过的金色神纹悄然浮现,流转着古老而尊贵的气息。
几乎在神界解封、她额间神纹显现的同一瞬间——
六界之中,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存在,无论仙、魔、妖,皆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望向那重现于世、威压浩荡的神界方向。
---
暮色四合,长留山笼罩在一片罕见的沉寂中。
白子画立于衍道仙尊的墓前,一袭白衣在晚风中轻扬,更衬得身形孤寂清癯。他手中执着一壶清酒,缓缓倾洒在墓碑前。往日的疯癫恍惚在此刻被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明压制着,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摩严与笙箫默静立在他身后不远处。摩严眉头紧锁,看着师弟如今形销骨立、神光内敛却更显枯槁的模样,喉头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笙箫默眼中则满是复杂的不忍,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白子画的肩。
白子画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摩严身上。自他知晓摩严对小骨做过什么,又将小骨逐往蛮荒之后,师兄弟二人便再未有过半句像样的交谈。
真相大白那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何其荒谬,竟会以为送她去蛮荒是最好的选择?倘若当时他能算出,当时他的小骨是被绝情池水毁了容貌,瞎了眼,哑了嗓子被丢到蛮荒的……倘若那时摩严用绝情池水试探他时,他能多想一层,想到摩严绝不会放过小骨……
都是他的错。若他早知如此,定会不顾一切闯入蛮荒,陪在她身边,护她周全。即便蛮荒众人对他恨之入骨,即便万劫不复……每每思及此,白子画便觉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师兄,今日天色已晚,便在绝情殿……歇息一晚吧。”笙箫默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劝慰。
许久,他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一夜,绝情殿内空寂如墓。白子画并未入睡,只是静坐于窗前,望着窗外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云海星河。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曾沾染过她的气息,她的笑语。这里曾经是他和她的家,如今,只余下噬骨的空茫。他指节分明的手无意识地按在心口,那里,自她离去后,便只剩下一个无法填补的黑洞。
翌日,天光未亮。
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无边威压,毫无征兆地自九天之上降临!
整个长留山为之震颤,云海翻腾不息,鸟兽齐鸣。摩严、笙箫默、幽若、落十一等人皆被惊动,纷纷掠出殿外,震惊地望向那威压传来的方向。虽目不能及,但所有修为高深者皆能清晰地感知到——一个凌驾于六界之上的庞然存在,苏醒了。
“神界……”笙箫默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人间,异朽阁深处。
东方彧卿正对着一方以玄光镜构筑的水幕,镜中清晰地映照出九重天外那壁垒消融、霞光万丈的恢弘景象。而他身侧的玉台上,一枚晶莹的、包裹着一只小小灵虫的琥珀。
那是糖宝。花千骨虽将她唤醒,但至她醒来得到的是骨头娘亲魂飞魄散的消息,她便将自己彻底封闭,不愿醒来。
东方彧卿的目光从玄光镜上移开,落在琥珀中那小小的身影上,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琥珀表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随即,一抹了然与决断划过心头。
“神界解封……”他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丝复杂的弧度,似叹息,又似看到了无尽的可能,“这或许……是唯一能救回骨头的机会了。”
他必须立刻前往长留山。
东方彧卿不再迟疑,袖袍一拂,身影已自异朽阁内消失无踪。他将那枚承载着糖宝身躯的琥珀小心置于胸前衣襟内,隔着衣料,似乎能感到那琥珀传来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跳动。
第5章 最后希望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丶代理二丶代理三丶代理四丶
代理五
花千骨续文-尘缘再续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5章 最后希望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