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钻/魔戒]米斯西里尔之歌》 第1章 第 1 章 石头砸在脸上的感觉,糟透了。 米斯西里尔吐出一口混着沙子和血的唾沫,背靠着身后还在发烫的断墙,慢慢滑坐下来。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视野里一片血红,不知道是额角流下的血,还是这片被诅咒的天空本来的颜色。 空气里弥漫什么东西烧焦了的恶心气味。远处那座他曾经守护了三百年的白塔,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基座。完了,全完了。他能感觉到,脚下这片大陆最后的生命脉络,正在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 “这可真是美妙极了。”他嘟囔了一句,声音嘶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 他这一辈子,好像总是在拯救世界。 第一次,把王国从一头上古黑龙的吐息里捞了出来,创世神奖励了他长生不老,使他躲避了常人衰老的命运。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哦,对,“长生不老?听着挺省事。” 然后他就得到了。那时候觉得是份大礼,现在才知道,是份漫长的刑期。 第二次,是出于责任。一群从地底爬出来的古神眷属,差点把整个文明拖回石器时代。他带着一群不怕死的学徒,花了许多年,才把那些章鱼脑袋的玩意儿连同它们的海底城市一起封进了时空裂隙。 这次创世神奖励了他无尽的魔力,他无须担心耗尽魔力而死。 可魔力就像水,世界都快成沙漠了,你抱着个永不干涸的泉眼又有什么用?除了让你在末日里撑得更久,感受更多的绝望。 这是第三次了。他老了,不是身体,是心里。 那感觉就像一块被反复使用的抹布,拧了又拧,再也挤不出一点水分。 敌人是他曾经的学徒,一个才华横溢又心急如焚的疯子。 那小子等不及用温和的方式改造世界,直接抽干了地核的能量,想强行把整个星球“升格”。结果就是眼前这副鬼样子。 大陆板块像被孩子掰碎的饼干,魔法元素彻底暴走,天空永远挂着血色的极光,下着酸性的雨。 他刚刚亲手结束了那个疯子的痛苦,感觉内心空荡荡的。 “还要多久?”他对着空气问,声音轻得像叹息,“这场该死的‘考验’,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只是想休息了。” 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废墟的呜咽声,像无数冤魂在哭。 他闭上眼,几乎要彻底沉入那片疲惫的黑暗。就在这时,一束光,在他几乎枯竭的意识海里亮了起来。 起初很微弱,像风中残烛。随即,它稳定下来,变得温暖柔和。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灵魂中响起。 “三次。” 那声音没有具体的音色,非男非女。米斯西里尔甚至觉得那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你挽救了这个世界三次。尽管这一次,它终究走向了终结,你的旅程超出了我的预期。” 米斯西里尔扯了扯嘴角,连在心里回话的力气都省了。预期?他怀疑这所谓的创世神根本就是个喜欢看戏的混蛋。 “别在心里骂我,小家伙。”那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调侃,“我能‘听’见。” 米斯西里尔:“……” 光在他意识中汇聚,形成了一扇门的轮廓。一扇由流动的星光构成,古老而简洁的门。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宁静的气息。 “这算什么?安慰奖?”米斯西里尔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给我个漂亮的门,让我在死前欣赏一下?” “贤者之门。” 创世神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超然的平静,“它连接着无数世界的知识洪流。门后是你无法想象的智慧与答案,它同时也与我赐予你的不朽本质相连。当你的身体消亡,灵魂将被直接引入门内,得到修复和重塑。” 米斯西里尔沉默了一下。比长生不老,比无尽魔力,都要过分。这几乎是给了他一张无限续命的底牌,附带一个全宇宙的图书馆。 “为什么?”他问,警惕多过喜悦,“这次为什么给这个?而且,听你这口气,像是在交代后事?”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创世神的声音里,那丝疲惫似乎更明显了些,“这个世界,我已无力回天。规则的崩坏不可逆转,但你的旅程不应在此终结。” 光之领域似乎轻微地动荡了一下。 “另一个世界,”创世神的声音加快了些许,“一个年轻,但饱受黑暗侵扰的世界,需要守护。你的经验,你的力量,你在漫长生命中未曾磨灭的那份对‘美好’的执着,在那里或许能派上用场。” 米斯西里尔想笑。又一个需要拯救的世界?他感觉自己像个被不停转租的廉价劳动力。 “我拒绝。”他干脆地说,“我累了,真的。让那扇门见鬼去吧,或者你找别人。” “你没有选择,米斯西里尔。”创世神的声音不容置疑,“世界的壁垒正在我们说话的当口崩塌。倘若留在这里,那么你的灵魂将与这片废墟一同走向湮灭,进入贤者之门是你唯一的生路。” 创世神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严肃的警告。 “不要滥用它的力量,尤其是‘复活’的权能。重塑肉身、修复灵魂,需要汲取门后浩瀚的能量,过程极其漫长。你死亡后会被复活,但可能需要沉睡数千年,甚至更久。而若你活着,你就得背负着一切继续前行。” 米斯西里尔沉默了。他看着意识中那扇星光之门,感觉它不是希望,而是一个更加精致、更加永恒的牢笼。 意味着不死不灭,无尽的责任。 “听上去真他妈棒极了。”他低声说,充满了讽刺。 “注意你的措辞,米斯西里尔。”创世神似乎叹了口气。 米斯西里尔决定不和创世神争论这个话题。 外界毁灭的巨响陡然加剧。他背靠的断墙开始剧烈摇晃,天空的血色变得更加浓稠,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他能感觉到,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没时间了。”创世神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促,“记住我的话。守护,但不要迷失。观察,但不要冷漠。你的力量是礼物,也是诅咒,如何使用取决于你。” 那扇星光之门在他意识中猛地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等等!”米斯西里尔在心里吼道,“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世界叫什么名字,那里的黑暗是什么?我该怎么做?” 创世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有越来越强的牵引力,撕扯着他的灵魂,要将他从这片正在死亡的世界中拽离。 在他意识彻底被光芒吞没的前一刻,创世神最后的话语,如同远方的雷鸣,隆隆传来: “你的旅程尚未结束……另一个世界需要守护。记住,不要……” 声音戛然而止。 米斯西里尔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漩涡。他最后看到的,是原本世界如同摔碎的玻璃般,在他眼前寸寸瓦解的景象。 然后是绝对的虚无,和漫长坠落的感觉。 ★本文和隔壁弥林的故事是差不多时间想出来的故事,因此在设定上有所重合,但两个故事之间没有任何交际 ★隔壁弥林的故事全文已锁,因为该文第一纪元、第二纪元和结局番外分别在不同时间段写好,导致割裂感很强,加上该展开的没展开写,该一笔带过的又大写特写,最终决定锁文。目前正在重新梳理大纲,有空的话应该会重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米斯西里尔从深沉的倦意中苏醒。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空,而是透过层层叠叠树叶洒下的清冷而柔和的星光。他躺在一片厚实如毯的草地上,身下的触感柔软而富有生机。空气清冽,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涌入肺腑,纯净得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缓缓坐起身,体内那浩瀚如海的魔力仍在,只是它们沉寂在深处,流动缓慢。意识深处,那扇由创世神赠予的贤者之门静静悬浮,散发着稳定而微弱的辉光,提醒着他那场终结与这场新生并非幻梦。 “此地……”米斯西里尔轻声自语,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他静静地观察附近,“便是新的世界了。” 这里没有太阳,天空是深邃的丝绒蓝,镶嵌着无数璀璨的星子,它们共同构成了永恒的清辉,却无法带来真正的暖意,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昼夜的刻度。 他像一个谨慎的旅人,在这片广袤的原始森林中悄然行走。数日或许更久,他见到了许多奇异的生灵——发着幽光的菌类,羽毛泛着光的夜行鸟,甚至悄然驱离了一头对他龇牙的巨兽。但他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没有村落,没有烟火,没有文明的道路。世界年轻得如同一张刚刚铺开的画布,唯有原始的生命在其上点缀。 “创世神所言不虚,确是年轻的世界。”他心中暗忖,“年轻到找不到第二个活人和我对话。” 米斯西里尔心想他需要一处安身之所。最终在一处能俯瞰部分林地的缓坡上,他寻得一棵中空的巨树。内部宽敞,干燥,甚至有小型动物遗留下的、铺着干草的温暖巢穴痕迹。他略作整理,以魔力驱散虫蚁,加固树壁,又引导活着的藤蔓编织成一道天然的帘幕,既通风又足够隐蔽。 “虽然简陋,倒也别有一番韵味。”他审视着这临时的居所,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满意。比起在末日废墟中背靠断墙等死,这已是难得的安宁。 日子在永恒的星光下无声流淌。他大部分时间留在树屋中,并非沉睡,而是沉浸于意识深处的贤者之门。门后是近乎无穷的知识洪流,关于万物,关于法则,关于无数世界的奥秘。他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汲取着知识,试图理解这个新世界,借此抚平漫长岁月积累下的疲惫与疏离。 偶尔他会外出,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在林中巡视,顺手以魔力抹去一些他能感知到的、散发着阴冷恶意的低阶黑暗生物——那些扭曲的阴影蝙蝠,或是被腐化的野兽。 直到有一次,他循着愈发清晰的水声,拨开一帘垂落的厚密藤萝,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湖泊展现在眼前,湖水幽深如墨,却完美地倒映着漫天星辰,静谧而壮丽。 然后,他看到了他们。 就在湖畔旁,那些美丽的生灵。 他们身形颀长,举止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仿佛天生便是这星光与森林的一部分。他们的肌肤在星辉下仿佛自带微光,银白或灿金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与融化的阳光。他们或掬水,或仰望星空,脸上带着初生婴儿般的纯净与惊叹。 米斯西里尔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将自身的存在感收敛至最低,更深地融入古树的阴影之中。 “精灵……”一个古老的词汇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带着前所未有的具象冲击。他见过无数辉煌的文明与奇特的种族,但眼前这些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造物,依旧让他感到了源于纯粹之美的震撼。他们低语、哼唱,那声音空灵得不似凡间之音,每一个音节都敲击在他沉寂已久的心弦上。 然而他听不懂这些美丽的生灵在说些什么。那些优美的音节对他而言,如同风过林梢,虽然悦耳动听,却无具体意义。他们是这世界最初的歌者,而他只是一个偶然闯入的孤独听众。 就在他沉浸于这静谧之美时,那股他早已察觉的阴冷黑暗再次泛起涟漪。几只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阴影造物,从湖对岸的密林中悄然滑出,猩红的复眼死死锁定了湖边那些毫无戒备的美丽生灵。 米斯西里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意念微动,数缕比星光更纤细的银色丝线凭空闪现,精准地缠绕上那些黑暗生物,它们如同被投入虚无般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湖畔的精灵们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其中一位尤为出众——他拥有如同黎明前最明亮星辰般耀眼的金发,容貌俊美非凡,气质沉静中带着天生的领导力。他忽然停下了动作,敏锐地转过头,目光如清澈的湖水,直直投向米斯西里尔隐匿的方向。 米斯西里尔心中一凛,他自认隐匿得天衣无缝。 那金发精灵脸上并无惧色,只有纯粹而浓厚的好奇。他微微偏头,用一种轻柔如吟唱的语调说了句什么。见米斯西里尔毫无反应,他竟缓缓地走了过来。 米斯西里尔并未移动,只是静观其变,他无意惊吓或伤害这些美丽的生灵。 金发精灵在几步之外停下,目光落在米斯西里尔被枝叶阴影半掩的面庞上,随即,焦点停留在了他的耳朵上。精灵的耳朵是优雅的尖弧,而他的是截然不同的圆润轮廓。 精灵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奇。他指了指米斯西里尔的耳朵,又指向自己的,随后展露一个友善的温暖笑容。他没有再靠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米斯西里尔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他虽不解其语,不识其文,但那扑面而来的善意如同暖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感觉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已太过稀罕。 他沉默片刻,然后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捻。 无数细碎柔和的光点凭空浮现,如同被唤醒的萤火,轻盈地盘旋飞舞,环绕在金发精灵的周身,映照着他灿烂的金发与写满惊奇的澄澈眼眸,将他衬托得宛如星辰的宠儿。 金发精灵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扬起,发出一声轻悦的、带着赞叹的低呼。他伸出手,好奇地试图触碰那些光点,光点却灵巧地绕指而过。他再次看向米斯西里尔,眼中的惊奇化为了暖意。 米斯西里尔没有言语,只是对他微微颔首,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森林的怀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此后,米斯西里尔前往湖畔的次数悄然增多。他依旧隐于暗处,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确保这片星光下的净土不受丝毫侵扰。他观察着精灵们的日常,聆听他们虽不解其意却悦耳的歌谣。他依旧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却能渐渐分辨出那位金发精灵。他似乎被同伴们所环绕、敬重——因他高贵的姿态和领袖魅力。 这份隐秘的守望,成了他在这全然陌生的世界里的情感维系。直到某一日,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引力自西方传来。 那力量浩瀚而古老,带着世界本源的纯粹气息,与他体内的魔力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甚至引动了灵魂深处的悸动。它既是温柔的呼唤,也是一种令人警惕的力量。米斯西里尔被强烈吸引着,恨不得忘却所有一切奔向这份强大的存在。这种不由自主,近乎失控的感觉让米斯西里尔感到害怕。 他立刻明悟,创世神的警示言犹在耳,渴望与警惕在他心中激烈交织。 最终理智占据了上风,他没有再去湖畔看望那些美丽的生灵。 米斯西里尔将自己彻底封闭在树屋之中,更深地沉入贤者之门。他需要知识来理解这股力量,需要时间来平复这突如其来的扰动。门后的智慧海洋暂时淹没了他对外界的关注。 当他终于从深度的研习中暂时抽离,再次感知外界时,湖畔已空。精灵们不知所踪,只留下风中依稀的余香与那些模糊的足迹。 他独立良久,心中一片空茫。 也正是在这段时期,他清晰地察觉到,森林中的黑暗力量正在急剧增长。空气中开始混杂进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暗气息,那是更强大的邪恶开始盘踞的征兆。与此同时,天际出现了瑰丽而温暖的霞光——太阳第一次升起,白昼与黑夜终于降临这个世界。 光明带来了温暖,也照见了更深的阴影。米斯西里尔感知到这处临时的栖身之所已不再安全,这片土地正逐渐被巨大的阴影笼罩,北方的威胁迫在眉睫。 米斯西里尔最后望了一眼那片曾给予他短暂宁静与慰藉的湖畔,将那金发精灵好奇而友善的笑容深藏于心底。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后,他毫不犹豫地向着南方未知的土地迈开了步伐。 星光与初升的阳光交织,为他孤独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淡金与银白的光边,渐行渐远,最终没入林深之处。 第3章 第 3 章 通往南方的路比米斯西里尔预想的要长,也要复杂得多。 离开那片日益浓郁的黑暗气息侵扰的北方森林,他如同一片无根的浮萍,顺着山脉与河流的走向,一路向南。时光在他沉默的步履间悄然滑过,星辰的位置在头顶缓慢轮转,太阳升起又落下,不知重复了多少个轮回。他见证了森林形态的渐变——北方的针叶林逐渐被更多样的阔叶林木取代,气候也变得更加湿润温和。 他并非漫无目的。旅途中,他保持着警惕,也带着一种学者般的观察心态。他看到了更多精灵活动的痕迹——不是当初湖畔那些懵懂的精灵,而是更加成熟,似乎已建立起某种秩序与文化的群体。他们穿着更精致的衣物,佩戴着武器,在林间巡逻,或是在一些地势险要之处建立哨所。 一次,在一片白桦林边缘,他遇到了一位落单的年轻精灵战士。那精灵显然经验不足,被一小群奥克围困在一处岩石角落,银色的盔甲上已染了血,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俊美的脸上带着决绝,却难掩一丝慌乱。 米斯西里尔隐在林中,静静观察了片刻。他本可以悄然离去,这年轻的精灵并非全无反抗之力,只是经验欠缺。但看着那精灵眼中不屈的光芒,以及奥克们残忍的狞笑,他终究还是无法视而不见。 他轻轻抬了抬手。林中忽然刮起一阵怪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土,迷住了奥克的眼睛。同时,几根看似自然垂落的坚韧藤蔓如同活蛇般窜出,精准地缠住了几个试图从背后偷袭的奥克的脚踝,将它们猛地拽倒。 年轻的精灵战士虽感诧异,却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低喝一声,剑光闪动,精准地刺穿了因混乱而露出破绽的奥克头领的喉咙。首领毙命后,剩下的奥克顿时失去了斗志,怪叫着四散逃入密林。 精灵战士喘息着,持剑警惕地环顾四周,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深的困惑。他朝着空无一人的林地,用清越的精灵语高声道:“不知是哪位阁下出手相助?感激不尽!” 风中只有树叶的沙沙声,米斯西里尔早已悄然远遁。他无意接受感谢,更不想过早地进入这些精灵的视线。 继续南行,他逐渐接近了一片被奇异力量笼罩的区域。那是一片广袤的森林,从外部看去,林木似乎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但当他试图以魔力感知时,却感到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屏障,如同轻纱围拢着森林一般。屏障内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而静谧,仿佛与现实世界隔着一层流动的薄纱。 “多么强大的结界。”米斯西里尔驻足,眼中流露出兴趣与惊叹,“并非单纯的防御,更带有隐匿和迷惑的作用,甚至带有某种沉睡的意志。如此精妙的力量编织,绝非寻常精灵所能为。” 他意识到,这结界之内必然隐藏着一个与世隔绝的精灵王国。他不愿贸然闯入,惊扰此地的主人,更不愿自己的存在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他只是在森林外围徘徊了数日,仔细感受着那力量的流动与韵律,如同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布瑞希尔森林也非理想的安居之所。”他轻声自语,带着一丝遗憾,再次转身,选择了更南方的土地。 旅途的孤寂缠绕着他的心。他习惯了沉默,但并非享受孤独。直到某一天,他在一条溪流边,再次看到了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人类。 他们似乎是一个小型的迁徙队伍,男女老少皆有,衣着简朴,面带风霜,但眼中闪烁着坚韧的光芒。他们正在溪边取水、歇脚,孩子们在浅滩边嬉戏,发出稚嫩而充满活力的笑声。 看到他们,米斯西里尔沉寂已久的心湖竟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暖意悄然弥漫。并非因为他们是需要庇护的弱者,而是因为——他们和他一样是人类。在这片广袤而陌生的土地上,他终于不再是唯一的异类了。这片土地终于有了和他流淌着相似血脉的生灵。 他依旧遵循着自己的原则。若看到人类或精灵的小队被难以抗衡的邪恶力量追击,或是被诡异的迷雾困住,他会在暗处悄然出手,用最不起眼的方式化解危机——或许是几丛突然变得异常坚韧的荆棘绊倒了追兵,或许是一阵恰到好处的清风吹散了迷雾。 而如果那些精灵或人类战士自己就能凭借勇气与武艺解决麻烦,他便会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静静离开,不留一丝痕迹。 最终米斯西里尔在布瑞希尔森林以南很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理想的居所。那是一个隐蔽的山谷,入口被瀑布和茂密的藤萝遮掩,谷内温暖湿润,有一眼清澈的温泉和一小片肥沃的土地。他运用魔法和自然材料,将一处岩壁下的洞穴改造成了舒适而隐蔽的住所,与周围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他大部分时间依旧沉浸在贤者之门中汲取知识,研究各个世界的奥秘,偶尔外出巡视,帮助遇到困难的人类或精灵。 但孤独总在不经意间啃噬着他。有时他会从深度的研习中醒来,面对着空荡荡的洞穴,只有水珠滴落在岩石上的单调声响相伴。那种万籁俱寂,唯有自己心跳声的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他也曾尝试过打破这种隔阂。在贤者之门浩瀚的藏书中,他确实找到了关于精灵语言记载。那些优美的文字对他而言并不算太难理解,他甚至能对照着书籍,读出一些简单的词汇和句子。 “Aiya……问候……Elen síla lúmenn'' omentielvo……一颗星辰闪耀在我们相遇的时刻……”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洞穴,尝试着发出那些古老而优美的音节。声音在石壁间回荡,显得格外生涩和孤单。 然而没有对话的练习,没有活生生的语言环境,学习变得异常艰难和无趣。他常常是学了一阵,便无奈地将那本厚重的精灵语典籍合上,轻轻放在一旁。 他望着洞外流淌的瀑布水帘,低声叹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随即又被惯有的沉静所掩盖。他摇了摇头,身影重新没入洞穴的阴影深处,继续那场与无尽知识和永恒孤独为伴的漫长征途。 第4章 第 4 章 南方的春日,总带着一股子缠绵的劲儿。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几分懒意。山谷里的瀑布水声似乎也比冬日里温顺了许多,添了几分近乎欢快的调子。 米斯西里尔合上手中那本厚重的典籍,指尖在光滑的皮制封面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洞内很安静,只有水珠从岩缝渗出,滴落在下方小水洼里的滴嗒声。那本辛达语入门搁在石桌的角落,提醒着他每一次半途而废的尝试。 他的内心感到莫名的焦躁,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外面被阳光照得亮晃晃的水帘。出去走走罢,他对自己说,只是走走,透口气。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沿着平日里较少踏足的一条溪流向上游走去。越往深处,林木愈发苍翠古老,虬结的树根裸露在地表,覆着厚厚的青苔。阳光被层层叠叠的叶片筛过,落到地上只剩些斑驳破碎的光影。 也不知走了多久,空气中忽然多了一丝水汽,还有一种微弱的光晕,从前方林木的缝隙间透出来。他放轻了脚步,带着几分探究的心思,拨开一丛挂着晶莹露珠的肥大蕨叶。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小小的池塘静卧在林间空地上,池水清澈极了,能一眼望到底部圆润的卵石和摇曳的水草。但真正让它与众不同的,是水本身——无数细微的、散发着蓝绿色荧光的生物在水中游弋,让整个池塘像一块会呼吸的巨大宝石。池塘边,几块被岁月和流水打磨得光滑如玉的巨石,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享受着从树冠缺口处漏下的几缕金色阳光。 “倒是个好地方。”米斯西里尔在心里赞了一句。这静谧而奇幻的美景,像一捧清凉的泉水,稍稍浇熄了他心头的烦躁,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岸边一棵老柳树的阴影里。柳条低垂,如同天然的帘幕,将他很好地遮掩起来。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闭上眼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带着池水的湿润和草木的清香。 就在他几乎要沉浸在这份安宁中时,一阵歌声飘了过来。 米斯西里尔倏地睁开了眼睛。 不像他以前听过的任何精灵的调子。没有庄严,没有悲怆,也没有那种带着距离感的优雅。这歌声是活的,是跳跃的,像林间最活泼的溪流撞在石头上溅起的水花,像清晨第一只钻出巢穴的云雀振翅冲向天空。它带着一种纯粹到能感染灵魂的喜悦。 歌声是从对岸那块最大的石头上传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几根柳条,透过缝隙望过去。 一个精灵背对着他坐在巨石上,他穿着一身简单的衣物,不像那些他见过的那些装备精良的战士或衣着华贵的贵族。一头黑色的长发自然地披散着,随着他微微晃动的身体,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微微仰着头,对着波光粼粼的池水和蔚蓝的天空纵情歌唱。 米斯西里尔屏住了呼吸。 这歌声像一只温暖而灵巧的手,轻轻探入他冰封已久的心湖,搅动了一池沉寂的春水。它太鲜活,让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那早已湮灭的故乡,某个喧闹却充满烟火气的酒馆里,听游吟诗人弹唱着关于爱情与冒险的歌谣。 他藏在柳树后听得入了迷,甚至连身体都下意识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生怕一点点衣料的摩擦声,都会惊扰这林间的仙乐,吓跑那个歌唱的精灵。他不再是那个拥有无尽知识和力量的异世来客,只是一个偶然闯入秘密花园,被天籁俘获的幸运偷听者。 歌声持续着,时而清越悠扬,描绘着星辰的轨迹;时而轻快灵动,诉说着溪流的旅程。米斯西里尔甚至能从那充满感染力的旋律和精灵偶尔配合着歌词做出的动作中,感受到对这个世界毫无保留的热爱与赞美。 他听着,胸中那块压抑许久的坚冰,似乎在这温暖的歌声里,正一点点地融化消解。 不知过了多久,歌声渐渐停歇,最后一个音符如同羽毛般轻盈地落下,融入微风中,消失在池水的荧光里。 池塘边,坐在巨石上的戴隆,缓缓放下了随意打着拍子的手。他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静静地望着池水,方才歌声中洋溢的欢欣如同退潮般悄然隐去,他挺拔的背影竟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他轻轻吁出一口气,那叹息轻得像柳絮飘落,却清晰地钻进了米斯西里尔的耳朵。 米斯西里尔从沉醉中惊醒,他看着那精灵微微低下的头,和略显单薄的肩线,心中那根刚刚被拨动的弦,又被这无声的叹息轻轻扯了一下。 是什么让一个能唱出如此快乐歌谣的生灵,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走出去,问问他,也许他们可以交谈几句?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微微加速。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像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他面前。隐匿,观察,独处,这是最安全的方式。暴露自己意味着不可预知的麻烦,可能的好奇,甚至危险。 他看着那个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背影,内心剧烈地挣扎着。理智在警告他,情感却在怂恿他。那歌声带来的慰藉是如此真实,那叹息中的孤寂又与他如此相似。 他握着拳,脚步动了动,几乎就要迈出那一步,但最终他放弃那样做。他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眼中的波动渐渐平息,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米斯西里尔深深地望了那背影一眼,仿佛要将这画面刻入心底。他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柳枝轻柔地拂过他的肩头,又悄然垂落,没有泄露一点他曾经存在的痕迹。 他沿着来时的路,步履平稳地离开。林间的光影在他身上明明灭灭,他的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寥。 微光池塘畔,戴隆似乎若有所觉,他微微侧过头,望向那棵老柳树的方向,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柳条在微风中有节奏地摇曳着,那里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包括他隐约感觉到的那不同于精灵也不同于寻常人类的气息,都只是他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闪烁着星光的池水,轻轻哼起了另一段旋律,这一次调子里带上了几分朦胧的思索。 而米斯西里尔已经走远了。他将那动人的歌声和那声轻叹,一同埋进了心底,带回了那处只有瀑布水声为伴的山洞。他走到石桌前,目光再次落在那本蒙尘的辛达语典籍上,伸出手指,轻轻拂去了封面上的薄灰。 噔噔蹬蹬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米斯西里尔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踏上通往微光池塘的小径。那片被荧光点亮的湖水,那方光滑的巨石,还有巨石上那个歌唱的身影,已然成为他漫长孤寂岁月中一个温暖的锚点。 那棵垂柳成了他最忠实的庇护所,浓密的枝条将他与外界隔绝,只留下一双专注的眼睛和一颗聆听的心。他像个贪婪的收藏家,搜集着精灵歌声中的每一分色彩:欢快时如春日融雪,灵动时如林间松鼠,悠远时如亘古星辰。音乐本身成了他们之间一种奇妙的交流,他开始期待下一次的歌声会带来怎样的风景。 这一日他来得比往常稍早。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池塘的荧光已经开始显现,与暮色争辉。他熟练地隐入柳荫,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对岸的巨石。 精灵已经在那里了。 但他的姿态与往日截然不同。他没有仰望天空,而是深深地弯着腰,像一株被霜打过的芦苇。他的头垂得很低,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侧脸。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巨石的一部分,周身笼罩着阴霾。 米斯西里尔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他预感到今天将不同于以往。 终于,戴隆动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荡漾着幽光的池面上。他的嘴唇轻轻颤动,歌声响起了。 那不是歌唱,更像是一场灵魂的哀恸。 旋律低沉得几乎像是在呜咽,每一个音符都沉重无比,仿佛承载着千钧的悲伤。它缓慢地流淌,却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力量,将黄昏的宁静彻底击碎。 歌声里不再有星辰与流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求而不得的渴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那婉转的调子,此刻听来如同心碎的回响,每一个转折都带着泣血的痛楚。连池塘里那些发光的微生物似乎都感受到了这浓重的悲伤,光芒变得明灭不定,闪烁得如同风中残烛。 米斯西里尔藏在柳树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这悲伤是如此汹涌,如此彻底,远超他之前的任何想象。 它跨越了语言的藩篱,种族的分界,直接撞击在他那颗同样历经沧桑、深藏孤独的心上。他想起了自己失去的故土,那些永诀的容颜,那些在时间长河中无法挽回的遗憾。 歌声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打开了他刻意尘封的情感闸门,让那些被他深埋的情感轰然作响。 歌声在一个带着颤音的尾句中戛然而止,黑发的精灵猛地弓起了背,双手紧紧抓住膝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深地低着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没有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但那无声的颤抖,那仿佛要将自己揉碎的姿态,比任何号啕大哭都更具穿透力,清晰地传达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痛楚。 池塘边死一般的寂静,荧光无力地闪烁着,暮色愈发浓重。 米斯西里尔看着那个被巨大悲伤彻底吞噬的身影,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某种东西也跟着碎裂了。所有的谨慎,所有的理智,所有关于隐匿、关于安全、关于避免麻烦的准则,在这一刻都被这股强大的共情洪流冲得七零八落。他无法再忍受只是作为一个冰冷的旁观者,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个拥有敏感灵魂的生命在痛苦中沉溺。 他拨开了身前的柳枝走了出来,垂柳的枝条在他身后晃动着。 他的脚步踏在草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戴隆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转过身来。泪痕在他俊美的脸上纵横交错,那双湛蓝眼眸此刻红肿不堪,里面充满了慌乱,以及一种被窥见最深层秘密的无措和羞惭。他像是受惊的鹿,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谁?!”他脱口而出,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 米斯西里尔在几步之外停住。他看到了对方眼中全然的惊惧,立刻举起双手,做了一个表示无害的手势。他的目光坦诚而急切,试图安抚对方受惊的情绪。 “请别害怕,”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比平时略显低沉,但那份温和的底色未变,“我发誓,我绝无恶意。”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戴隆泪痕满布的脸,最终落回那双惊慌的蓝眼睛上,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充满了真挚的关切,“我只是一个被你的歌声吸引的过客,它拥有触动灵魂的力量,无论喜悦还是悲伤。”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聚勇气,又像是在寻找最恰当的词语。暮色中,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理解,同情,还有深切的疲惫。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穿透了暮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温柔: “美丽的精灵,”他凝视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为何在此伤心落泪?” 这句话如同一个咒语,轻轻叩开了某个隐秘的开关。 戴隆彻底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哽咽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掩饰,但所有的言语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抿紧了苍白的嘴唇,倔强地把脸转向一边,避开了米斯西里尔的视线。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再次悄然滑落的泪珠,却泄露了他努力维持的防线正在崩塌。 米斯西里尔没有催促,也没有再试图追问。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给予对方消化情绪的时间。他的手缓缓移向腰间,取下了那支陪伴他许久的横笛。木质笛身温润,反射着池塘最后一点微光。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地望向精灵,眼神中带着询问,也带着一种无声的提议。 那美丽的生灵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身体依旧紧绷,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后退或斥责。 米斯西里尔将笛子稳稳地凑到唇边,闭上了眼睛。他需要集中精神,需要找到那个能与对方此刻心境相符的音符。 第一个音符试探性地响起,清越如玉石相击,打破了僵持的沉默。一段灵动的旋律如溪流般自然流淌出来,他模仿的不是任何已知的曲调,而是林间夜莺的鸣唱——那在黄昏与深夜里独自响起的,充满了复杂颤音和婉转花腔的啼叫。 笛声时而高亢清亮,带着急切的呼唤,如同夜莺在迷雾中寻找失散的伴侣;时而低回呜咽,饱含着迷茫与哀伤,仿佛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中;时而又会穿插几个略显俏皮的短促音符,像是回忆起了往昔在月光下自由飞翔的快乐时光。 这旋律奇妙地捕捉并呼应了刚才歌声中那些破碎的情绪片段,却又用一种更贴近大自然的方式,将它们重新表达出来。 戴隆眼中的警惕和慌乱,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讶所取代。作为多瑞亚斯最负盛名的歌者,他对音乐的敏感远超常人。他能清晰地分辨出,这人类笛声中的技巧或许并非登峰造极,但那份蕴含其中的,深沉而真挚的情感,那对夜莺啼鸣的模仿与艺术升华,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真实力量,让他无法忽视。 他听着那笛声,仿佛亲眼看到了月光下那只孤独徘徊,不断呼唤的夜莺,感受到了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深切的渴望与无望的哀伤。 不知不觉间,他紧绷的肩膀松弛了下来。他不再紧紧盯着米斯西里尔,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幽暗的池水,仿佛在那跳跃的荧光中,寻找着旋律的轨迹,寻找着自己内心的回声。 当米斯西里尔吹奏到一个悠长而充满期盼的乐句,尾音微微上扬,如同一个悬而未决的疑问,直直叩问着听者的心扉时,戴隆的嘴唇不受控制地轻轻嚅动了一下。 一个音节如同叹息般从他喉间逸出,恰到好处地融入了笛声之中。 米斯西里尔的笛声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仿佛演奏者的心弦也被这回应拨动。笛声变得更加柔和包容,如同展开的羽翼,温柔地环绕那刚刚萌芽的回应。 戴隆彻底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完全抛入音乐的洪流。他不再去想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不再去顾虑眼前人类的身份,不再去思考任何世俗的规则。他遵循着音乐的本能,遵循着内心深处被笛声唤醒的渴望,开始用他那清澈而富有穿透力的嗓音,轻轻地跟随着笛声的旋律哼唱起来。 起初只是几个简单的音节,如同给笛声铺上一层朦胧而温暖的底色。渐渐地他加入了更多变化,即兴地填充着旋律的空隙,如同巧手的织工在素锦上绣出繁花。 他的声音与笛声完美地交织、缠绕在一起——精灵歌喉的空灵悠远,如同月光下流淌的银色溪流;人类横笛的清越婉转,如同夜幕中拂过林梢的微风。月光与夜风相互追逐,悲伤与慰藉彼此交融。他们不需要更多的言语,音乐已成了他们共通的心灵桥梁,承载着理解、陪伴与信任。 米斯西里尔全神贯注地吹奏着,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动与一种久违的温暖。他从未想过,在这异乡的暮色里,会与一个精灵,以如此奇妙的方式进行这样一场灵魂的对话。戴隆的即兴演唱是如此浑然天成,充满了灵感的火花与深邃的音乐智慧,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与他的笛声应和,如何将简单的旋律升华为动人的和鸣。 戴隆同样感受到一种奇异的释然与平静。歌声宣泄了他压抑太久的情感,而眼前这个陌生人类用笛声带来了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不是追问,不是怜悯,而是深刻的理解与无声的陪伴。他偷偷睁开眼睛,望向那个完全沉浸于吹奏中的人类。 渐深的夜色勾勒出对方专注的侧影,那深邃的眼眸微闭着,仿佛整个人都已化作了手中的笛,化作了那抚慰他心灵的旋律。 最后的音符如同消融的雪花,缓缓沉入宁静的夜色,留下无尽的回响在空气中荡漾。 池塘边再次安静下来,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再绝望,而是充满了一种默契的余韵,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倾听他们刚刚共同创造的美好。 戴隆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他望向米斯西里尔,眼中的红肿未消,那份深沉的悲伤也并未完全散去,但之前的慌乱和警惕已经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探究与初步认可的情绪。他微微歪了歪头,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此刻显得格外自然,唇角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算不上是多么灿烂的笑容,却是一个带着善意的羞涩信号。 米斯西里尔轻轻放下唇边的横笛,温热的笛身还残留着吹奏的余温。他迎上戴隆的目光,深邃的眼中也浮现出一抹温和的暖意,如同夜空中悄然亮起的星辰。 戴隆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用清越的嗓音,轻声说道。这一次他尝试使用了稍微简单些的,米斯西里尔可能更容易理解的词汇: “我叫戴隆。”他顿了顿,抬起眼帘,目光中带着腼腆和纯粹的好奇,“你是谁?” 米斯西里尔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浅的弧度,他将横笛轻轻别回腰间。 “米斯西里尔。”他回答道,声音平稳而清晰,这个名字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郑重,仿佛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终于被温柔地开启。 “米……斯……西里……尔……”戴隆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舌尖品尝着这陌生的音节,眼神专注,像是在记忆一首全新的有趣的旋律。 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拂动了柳枝,也带来了森林深处潮湿的气息。戴隆似乎觉得有些冷,瑟缩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犹豫地看了一眼身旁空着的巨石位置,有些笨拙地往旁边挪动了一点,在光滑的巨石上让出了一小块空间。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已经恢复了几分湛蓝光彩的眼睛,带着询问和期待望向米斯西里尔。 米斯西里尔看着那个被让出来的位置,看着戴隆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邀请,他沉默了片刻。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几缕黑发。最终他迈开了脚步,走了过去,在戴隆的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依旧隔着一点礼貌的距离,但那份无形的隔阂已然消弭。 他们没有再交谈,只是并肩坐着,静静地望着眼前这片微光池塘,望着水中那些柔和闪烁的光点,任渐深的夜色和初升的星子温柔地将他们包裹。 这一刻,两个来自不同世界,同样孤独了太久的灵魂,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因为一句关切的询问,因为一段夜莺般的笛声,因为音乐这座无形的桥梁,终于找到了彼此,开启了他们命运交织的序章。 突然想到米斯西里尔也可以叫米老头,是个老头,还姓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