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杀毒姬》 第1章 第 1 章 赵听晚蜷缩在公交车锈蚀的角落里,指腹反复摩挲着那张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发软的通知。 窗外的混凝土与钢铁丛林飞速后退,一切却依旧显得如此不真实。 车厢里混杂着汗味、劣质香水与铁锈的气味。 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像躲避瘟疫般从她身边挤开,嘴里嘟囔着:“晦气……” 她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无形的针,一下下扎在她脖颈那个冰冷的金属项圈上。 她下意识扯了扯洗得发白的衣领,但那冰冷的金属项圈还是暴露无遗。 鄙夷的目光依旧从四面八方射来,无声,却刺人。 赵听晚垂着眼,只是将手中的通知攥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喉头滚动,将一句冲到嘴边的“看什么看”咽了回去。 不能节外生枝,一年一万信用点…… 这抵得上一颗白色梦核了,而且不用把脑袋别在裤腰上。 两年。 只要咬牙干上两年,她就能带着洛葵,永远离开那间漏风的破屋子,换上一张正式的居民证。 到时候…… 她喉头滚动了一下,将后半句狠话咽了回去。 “吱嘎——”公交车猛地减速,惯性将站着的人齐齐向前一推,车厢里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骚动。 “修正组!是修正组的车队!” 惊呼声像野火般蔓延开来:“老天!他们来C3区了?!” “让我看看!别挡着!” 人群像潮水一样把她挤在车厢壁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身体紧密接触的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赵听晚的手以一种近乎本能的速度和精准,在几个口袋间一触即收。 她透过攒动的人头缝隙,看到了那支车队。 堪称奢华的流线型黑色座驾,无声滑行。 装甲车上,三道漆黑制服的身影铁铸般端坐。 市民狂热的欢呼几乎掀翻车顶,那三人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山呼海啸般的崇拜置若罔闻。 他们坐在那里,仿佛天生就是接受爱戴的,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理所当然的傲慢。 赵听晚眯眼打量着那几道身影:真能装。 “真他妈帅……”身边一个女孩倒抽一口气“他们会驻扎在C3区吗?” “做梦吧你!我们这种小城,配吗?” “奥斯大厦,到了。” 机械的报站声响起。 车门打开,拥挤的人群像避开什么脏东西一样,自动为她裂开一条通道。 压抑的窃语和毫不掩饰的目光刮擦着她的后背。 “奥斯集团居然招拾荒者了?…”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快步下车,将那片污浊的空气甩在身后。 公交车喷吐着黑烟驶离。 直到噪音远去,赵听晚才停下脚步,眼角的余光已将四周扫了一遍。 她伸手入怀,再出来时,指间已夹着三个材质不一的钱袋。 她看也没看,将里面的碎晶悉数抖进自己口袋,单手一掂,分量轻得让她撇了撇嘴“啧。” 她手腕一抖,几个空钱袋便划出低平的弧线,悄无声息地坠入了旁边的干涸排水沟。 她在奥斯大厦前停下脚步,望向眼前的庞然大物。 大厦高耸入云,金属与玻璃外墙反射着冷光,像一柄巨剑插在大地中央。 赵听晚用力掸了掸身上这件最体面、却依旧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再次确认了一遍手中的录用通知才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踏进了那扇旋转的玻璃门。 内部空间开阔得令人心慌,光可鉴人的地板映出她有些拘谨的身影。 别露怯,赵听晚,她在心里命令自己,就当是来踩点的。 前台后面,妆容精致的女人抬起眼皮。 她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落在她脖颈的项圈上,停留了令人不适的一瞬,才滑向她递上的、已被汗水浸得发软的通知。 她挑起一根精心描画的眉毛,嗤笑一声,用两根指尖拈起通知,看也没看就随手扔在台面上:“奥斯集团……录用你?伪造通知是犯法的,拾荒者。” 她转身走向内线通讯器,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安保部吗?大厅有个拾荒者拿着伪造的录用通知……对,就是那个项圈……” 赵听晚心里咯噔一下。 这份通知是三天前,一个瘦高、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亲自送到她那个位于墙外边缘的破落小屋的。 她确实一直在找城内的工作,但从未奢望过能被奥斯集团垂青。 前台的反应,让她心里那点不真实感再次放大。 就在这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之前给她送通知的那个瘦高男人走了出来。前台小姐突然像被电了一下,猛地站直:“董事长!” 瘦高男人没理会前台,目光直接落在赵听晚身上,甚至对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后才看向面如死灰的前台,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她是我亲自请来的客人。有什么问题吗?” 前台小姐的嘴唇哆嗦着,像被抽走了骨头,几乎要瘫软下去,手忙脚乱地捡起那张通知,用袖子拼命擦拭并不存在的灰尘。 “对、对不起赵小姐!我马上为您核实!” 态度的骤然转变让赵听晚更加困惑。 然而,前台小姐递出钢笔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 她的视线直勾勾地越过赵听晚的肩膀,投向大厦正门,连呼吸都似乎停了一瞬。 赵听晚下意识回头。 一群人簇拥而入,气场迫人,让宽敞的一楼大厅都显得逼仄起来。 为首的,正是公交车上看到的那三名修正组成员! 董事长立刻小跑上前,微躬着腰,脸上堆满近乎谄媚的笑容:“欢迎各位大人莅临!顶楼已清空,会议室已为您准备妥当,这边请!” 为首的男人极其高大,逼近一米九的身躯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像一座移动的铁塔。 他对董事长的殷勤仅是下颌微不可察地一点,目光掠过对方头顶,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他身侧的女性成员则利落地伸出手,近乎是取而非接,拿过了董事长用双手捧上的文件夹。 她翻阅的姿势带着干练优雅,黑色制服完美勾勒出她饱满而充满力量的线条。 “代码?”她的声音清脆,却像冰片相互刮擦。 “吻合!完全吻合!”董事长忙不迭应声,额角甚至渗出汗珠,“严格按照您提供的设备检测过,底层代码序列完全吻合!” 女成员随意翻了翻,便将文件夹递给旁边那个顶着一头乱糟糟金发、像刚被炸过的年轻男子。 他咧嘴一笑,脸上几点雀斑也跟着跳动,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文件后,他凑近董事长,低语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轻,走远的赵听晚并未听清,但她清晰地看到,董事长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 前台小姐似乎还沉浸在目睹修正组的兴奋中,脸颊绯红,眼神发亮。 赵听晚压下翻涌的疑虑,迅速填好表格。 “赵小姐,请跟我来,我带您去部门报到。”前台小姐的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 她跟着前台小姐走向电梯。当看到她按下直达顶层的按钮时,赵听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23层,顶层?刚才董事长明明说,为修正组准备的就是顶层会议室! 电梯无声上升,数字不断跳动,赵听晚手心的汗越来越多。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光滑如镜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镶嵌着奥斯集团徽记的巨门。 “赵小姐,就在这里。”前台小姐微笑着示意那扇门。 在这里?顶层会议室报到?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她。 “赵小姐,您怎么了?” 赵听晚猛地蹲下身子,声音发紧:“没、没事!鞋带松了!”她假装去系鞋带,试图用这个动作掩盖几乎要溢出来的紧张和慌乱。 前台小姐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赵小姐,您穿的……是高跟鞋,没有鞋带。” “……”赵听晚动作僵住,血液瞬间冲上脸颊。 她尴尬地站起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前台小姐没有再多问,只是上前,轻轻叩响了那扇沉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的门。 “进来。”是董事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前台小姐微笑着示意她进去。 赵听晚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迈动着因为极度紧张而几乎不听使唤的双腿,走进了那扇门。 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彻底隔绝了外界。 会议厅广阔得能吞没声音,她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空洞。 正前方是一张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更远处,一整面弧形落地窗俯瞰着灰蒙蒙的城市。 一股冰冷的压迫感无声地浸透了她。 她的视线被窗边一个孤峭的身影吸了过去。那女子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标枪,窗外暗淡的光线勾勒出她冷漠而坚硬的侧影轮廓。 就在这时,一个轻快得有些突兀的声音,几乎贴着她耳后响起:“终于找到了!居然就在C3区!” 赵听晚浑身一僵,猛地回头,鼻尖差点擦过一张突然凑近的、带着雀斑的笑脸。 她吓得向后一缩,脚跟重重撞在门板上,“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中炸开。 靠!什么时候摸过来的?! 那金发男笑嘻嘻地取下脖子上的吊坠,一道蓝光从赵听晚头顶扫到脚底。 “真好看,这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不愧是系统级人设!”他不由分说地扳着赵听晚的肩膀,让她转了个圈,像是在检查一件商品,“好了。” 窗边的女人闻声转过身,审视的目光利剑般落在赵听晚身上:“怎么样?” “嗯,原生代码可能存在冲突,可能需要秘钥。”金发男将吊坠抛给她。 那女人接过吊坠,凭空点了几下,仿佛有无形屏幕。 代码?秘钥?赵听晚脑子里一团乱麻,目光下意识地游移,却猛地僵住了…… 在巨大环形会议桌的主位旁,一张高背椅深陷在阴影里。 一个身形极高的男人头微后仰地靠着,整个房间的光线仿佛都在那里塌陷。 然而,一双眼睛正从阴影里垂落,毫无波澜地落在她身上。 那一瞥,没有任何重量,却让赵听晚的心脏骤然缩紧。 整个房间的冰冷压抑,在此刻都有了源头。 不等她想清楚为什么会被修正组找上她,董事长谦卑声音响起,微弱怕惊扰空气:“三位大人,如果没……” 金发男打响指截断话头。他依旧笑着,看董事长。“没你事了。” 董事长如蒙大赦,躬身,小跑退出房间。 金发男转回头,笑容更具针对性,朝向赵听晚。“流程走一下。我叫江云实,”他拇指随意朝窗边一比,“那边酷姐,陈禾。至于这位……”他拖长调子,看向主位如山沉默的男人,“我们头儿,许叙年。想你看我们装扮就知道我们是修正组的人。” 赵听晚喉咙发干,努力挤出笑,抬手想打招呼:“各、各位老板好……” 那二人毫无反应。她像上台小丑,没赢得喝彩。讪讪收手。 江云实的目光滑到她脖颈的项圈上,轻笑一声:“呵,戴着这玩意儿,没少看人脸色吧?” 赵听晚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奥斯集团的offer能让你变成正式市民,”江云实仿佛没看见她的反应,拇指随意地朝主位方向比了比,“不过,就凭你,和你那个叫洛葵的朋友……” 洛葵的名字像一根针,扎进了赵听晚的神经。 她猛地抬手,在半空中攥住了江云实正要搭向她肩膀的手腕。 他们连洛葵都查清楚了?! 她抬起头,眼里最后一点惶恐被烧尽,只剩下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般的敌意,声音嘶哑:“你们到底想干嘛?!” 江云实挑了挑眉,没挣脱,笑容不变:“放轻松,不是威胁。说正事,我们……需要你进一趟光域。” 第2章 第 2 章 光域? 那个吞噬了整座城市、制造了末日的光球? 所有异变的源头? 一个所有进入者都有去无回的死亡禁区? 荒谬感像冰水一样浇遍了赵听晚全身。 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不好意思……我可能耳鸣了。您再说一遍?” 江云实回头,与陈禾交换了一个她看不懂的眼神。 陈禾上前一步,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剐过。 “就是进光域。” 她声音里的嘲弄毫不掩饰,“不然你以为,一个在墙外捡了几年垃圾的拾荒者,凭什么收到奥斯集团的橄榄枝?接到通知时,你就没觉得像个笑话?” 她的话专挑最疼的地方扎。 偏偏,全是事实。 赵听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但下一秒,她喉咙里却滚出一串低哑的冷笑。 “你说得对,陈小姐。我这种在废墟里刨食的人,连给奥斯集团擦鞋都不配。” 她抬起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冷汗几乎浸透了她廉价的外套。 恐惧是真实的,但一个念头奋力钻了出来:如果只是要一个送死的炮灰,城外有多少悄无声息消失的人?何必大费周章,把我骗到这核心区来? 这念头给了她勇气。 她强迫自己向前踏出一步,目光依次剐过陈禾和江云实:“所以,我更好奇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你们兴师动众,”她的视线飞快地扫过主位上的许叙年,甚至不敢多做停留,“……连这位都请来了,就为了让我去那个有去无回的光域?” 她刻意顿了顿,让那份来自底层的嘲讽在寂静中发酵:“四年前,病毒抹平了一切,是你们筑起高墙。但能在墙内安居的,从来都是有资源的人。” 她猛地抬高声调,试图压住喉咙的颤抖:“现在,你们找我这种朝不保夕的拾荒者,去完成你们修正组都做不到的事?” “别再唱双簧了。”她声音不高,却像刀子一样割开空气,“直接告诉我,为什么非我不可?” 主位上,那个一直陷在阴影里的男人,极其缓慢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道目光,第一次毫无遮挡地,落在了赵听晚身上。 也就在这时,江云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俯下身,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斤重量:“赵听晚,你床板底下那五十三颗碎晶,得攒到下辈子才能换居民证吧?” 赵听晚的瞳孔骤然紧缩 “别那么看我。”江云实直起身,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恼火的轻松,“如果只是想找个送死的,城外最不缺的就是悄无声息的流浪汉。何必为你准备奥斯集团的正式通知?” 他打了个响指,目光钉在赵听晚苍白的脸上:“跟我们走。事成之后,你能立刻拿到那张……你和洛葵捡几辈子垃圾也换不来的居民证。” “况且”江云实脸上的雀斑随着他重新咧开的笑容跳动起来“你觉得你有选择的资格吗?” “我拒绝!”赵听晚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回答出乎他们意料,“开什么玩笑!我一个拾荒者,可没受过你们什么好处,你们找城里人去吧!” 她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去拉那扇厚重的门。 “砰!” 一只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猛地按在门上,截断了她的去路。 陈禾逼近一步,一米八几的身高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一股凛冽的气息压迫而来。 赵听晚使劲扳动门把手,门在她手下纹丝不动,如同焊死。 她心里一沉,声音控制不住发紧:“你……你们想干什么?这……这可是在城里!有律法的!” 江云实抄着兜,语气依旧轻松,内容却带着重量:“听晚妹子,律法是给城里人讲的。而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禾和许叙年,“是定规矩的。好好合作,我保你全须全尾,怎么样?” “行了。” 那个一直陷在阴影主位里的男人终于开口。 “放她走。”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铁律,瞬间斩断了房间内所有的争执。 江云实扭头:“老大!” 陈禾唇线紧抿,明显不甘,但按在门上的手还是缓缓松开了。 门刚裂开一道缝,赵听晚就像受惊的野兔般窜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走廊里凌乱回响。 “疯子!一群疯子!耍我玩呢?!”她冲进电梯,猛戳关门键。 来时的满心憧憬和此刻的狼狈惊惶形成巨大落差。 她失魂落魄地冲出奥斯大厦,午后的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心底的冰凉。 她茫然地走到公交站,甚至没看清是哪路车就上去了,等她喘着粗气,茫然停下脚步时,抬头一看,自己竟已本能地逃回了城外那座熟悉又破败的铁皮小屋前。 隔壁铁皮屋前杨大姐又蹲在他那宝贝窗台前,正将一株新的、同样有些发蔫的绿植,小心翼翼栽进一个磕破了边的旧花盆里 ......这已是这个月不知第几盆了,棚户区的酸土和空气似乎容不下这点生机,但她总固执地换新的。 “杨姐。”赵听晚低哑地打了个招呼。 杨大姐抬起头,看到赵听晚的脸色和一身与棚户区格格不入的“正装”,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那声预备好的“恭喜”卡在喉咙里,迅速化为了更实在的东西。 她用力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泥,露出一个宽厚而疲惫的笑容:“回来得正好!甭管城里那些事儿了,晚上等洛葵回来,咱姐三个喝一杯,解解乏!” 她的小女儿像只轻盈的蝴蝶从屋里飞出来,手里举着一张歪歪扭扭的画,脆生生地喊:“听晚姐姐!你看我画的小草,像不像妈妈养的新苗?” 小女孩的笑容,是这片绝望土壤里开出的最不合时宜的花。 “……像,很像。” 她试图对小女孩挤出一个笑容,嘴角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抽搐,随即,她几乎是狼狈地低下头,飞快地拧开锁 推开门,昏暗光线下,她自制的破沙发上躺着一个熟悉身影。 沙发上的人被开门声惊醒,揉着惺忪睡眼坐起,看清是赵听晚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去哪儿了?” 赵听晚没理他,径直走到桌边,抓起破口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灌下。 那男人的目光在她那身过于整洁的衣服上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明显的不快:“收拾得这么人模狗样……去约会了?” 赵听晚放下杯子,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林野舟!我不是跟你说过,叫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林野舟凑过来,伸手想环住赵听晚的腰,下巴也要往她肩膀上搁,声音黏糊糊地撒娇:“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赵听晚一把将他推开,力道不小:“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林野舟被推得后退半步,脸上那点温情立刻散了。他撇撇嘴,语气生硬:“行。不过我这次来是真有急事……你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赵听晚只是回以冷笑,根本不信。 林野舟逼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急切:“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为什么今天急着来找你?我在内部听到消息,最快明天,市政厅就要发布命令,强制清理城墙一公里内的所有棚户区!你这间破屋子,首当其冲!” 赵听晚瞳孔猛地一缩,但嘴上依然强硬:“……你怎么会知道?” 林野舟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千真万确!” 失业的惶恐尚未平息,新的噩耗又至。唯一的容身之所也要失去了?赵听晚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耳边嗡嗡作响,视野里的林野舟也跟着晃了一晃。 林野舟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语气软了下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来了吗?听晚,别倔了,听我一次。跟我进城……我可以帮你和洛葵弄到临时的居住资格,先住我家避避风头。” 赵听晚睫毛颤动了一下,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开一条缝。 林野舟趁热打铁,牵住她的手:“别耍性子了,从高中到现在咱们三个就是好朋友,这么久的感情,你一句话说丢就丢……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已经跟阿姚说过……” 赵听晚猛地抽回手。那个叫阿姚的女人嘴角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她领教过一次就足够了。 她看着林野舟,眼神里最后一点波动也归于沉寂:“洛葵的居民证回头我问问她,我……不用你操心。” 林野舟所有表情都僵在脸上。他垂下眼,嘴角委屈地往下撇,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但赵听晚只是移开了目光,心里没有半分波动。 赵听晚不再看他,声音平静得可怕:“说完了?现在,走。” 林野舟眼神里混杂着失望和不解,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拉开门,融入了门外午后苍白的天光里。 门锁合拢的轻响,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赵听晚强撑的脊梁瞬间垮了下来。 她晃了一下,伸手扶住粗糙的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 随即,沉重地陷进那张破旧沙发里。 当最后一缕天光也从窗缝褪去,角落最深沉的阴影开始蠕动。 它来了。 那团自幼年便如影随形的模糊黑影,再一次浮现。 没有形状,只是一片比黑暗更深的混沌,但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凝视。 若是平时,她会强迫自己无视。 但此刻,她连这点力气都已耗尽。 她疲惫地抬眼,与那片冰冷对峙。 死寂中,与这唯一熟悉之物面面相觑的荒谬。 “……”她声音沙哑“来看我笑话?” 黑影微微波动,似在回应。 赵听晚闭上眼,将头埋进膝盖,不再抵抗。 她任由那团冰冷的异常盘踞在角落。 “吱呀……” 门轴发出干涩呻吟,被人推开。 一个高挑矫健的身影堵在门口,轮廓被身后残余天光勾勒出来,带进一股淡淡的金属和机油味。 “搞什么?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黑灯瞎火的,你当自己是蘑菇在这儿发芽呢?” 洛葵嘀咕了一句,黑暗中传来她放下工具的碰撞声。 她没有立刻找油灯,而是先走到桌边,摸索着拿起水壶灌了几口,擦了下嘴角。 随即,一小簇昏黄的火光亮起,点亮了桌上油灯。 光晕散开,照亮了她的面容。 头发利落地在脑后挽成髻,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脸上还沾着点油污。 她穿着耐磨工装,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眼睛很亮,带着坚韧的神采。 她把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块粗粮饼。“作坊今天没什么活儿,提前散了。顺路买的,将就吃吧。” 她拿起一块饼递给赵听晚,自己则靠在桌边,拿起另一块咬了一口,动作干脆。 赵听晚机械地接过,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洛葵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微蹙:“你去那奥斯集团……情况不好?”她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和往常一样。 赵听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没等到回答,洛葵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她垂下眼睫,看着手里粗粮饼,声音低沉了些: “看来咱们今天运气都不太好。” 她顿了顿,才继续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我那边……老板说岗位优化,明天,就不用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赵听晚看见,她握着饼的手指猛地收紧了。 “妈的,说什么岗位优化……辞退就辞退,说个话都眼神躲躲闪闪,分明就是嫌我们这些城外来的。”她仰头灌了一口冷水,把嘴里干硬的饼强咽下去,“这下好,咱俩真成难姐难妹了。” 她转过头,在跳动的灯火下,终于清晰地看到了赵听晚脸上那不仅仅是求职失败的沮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东西。 洛葵眉头皱了起来,声音沉了下去:“听晚,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听晚抬起头,对上她询问的目光。 在唯一的、微弱的光源下,两人眼中都映出了对方疲惫而沉重的影子。 工作没了。 家,也快要没了。 不对! 怎么都这么巧! 所有的退路,都在这一天,被彻底堵死! 第3章 第 3 章 破旧铁皮屋内的空气,在洛葵问出那句话后彻底凝固。 赵听晚盯着桌上粗粮饼的碎屑,感觉自己像那桌上快烧干的灯油。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漏出一声带着颤音的叹息。 “奥斯集团……是个局。”她声音沙哑,避开洛葵的视线,“等我的是修正组。她们要我去……光域。” “光域?!”洛葵的声音猛地拔高又迅速压下,像怕惊动黑暗,“那个有进无出的鬼地方?” 她复述了江云实和陈禾的威逼利诱,略过了许叙年那令人心悸的凝视。 每说一句,洛葵的眉头就锁紧一分。 “所以,你拒绝了。”洛葵用的是陈述句,她了解她。 “对。但我没想到……”赵听晚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报复来得这么快。林野舟来说,棚户区要被强制清理了。最快……明天。”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一声判决。 屋内陷入更深的死寂。 工作、家园,所有赖以生存的根基,在一天之内被连根拔起。这不是巧合,是罗网正在收拢。 洛葵猛地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破洞凝视外面沉沉的夜色。 她的背影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妈的。”她低声骂了一句,拳头砸在生锈的窗框上,发出闷响。 但这声闷响,瞬间被屋外一种更加宏大、更具破坏力的声音吞没。 咚……咚……咚…… 脚下大地传来异样震动。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在街道上迈步。 伴随脚步声的,是巨大物体拖拽爬行时,与地面产生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整座铁皮屋都在微微颤抖,屋内杂物不安跳动。 这绝不是拆迁队的动静! 赵听晚和洛葵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她手脚并用爬到窗边,向外望去……呼吸在刹那间停滞。 月光下,一个山峦般的庞大阴影正在棚户区中移动。 它油腻的黑色躯壳吸收着所有光线,散发出不祥。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躯体侧面伸展出八只惨白细长、完全违背常理的人形手臂,正以疯狂速度扒拉周围建筑。 每一次扒拉,都带起地动山摇! 而在这噩梦躯体的顶端,竟戴着一个色彩鲜艳、笑容可掬的年画娃娃头套。 那肥嘟嘟的脸颊和鲜红嘴角,在零星火光映照下,投射出扭曲跳动的阴影,组合成诡异狞笑。 “轰隆!” 怪物似乎厌烦了挡路的建筑,一只侧面的惨白巨手随意按下,旁边铁皮屋如同纸糊般瞬间塌陷! 紧接着,那手精准地从废墟中掏出一个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的年轻男子。 “不!放开我!救命!!”男子哀嚎凄厉。 他被轻而易举地提起,塞进了年画娃娃头套下那张隐没在阴影里的巨口。 清晰的咀嚼声异常响亮地传来…… 噗哧!咔嚓! 那声音,像是挤爆了一个过度成熟的水果,混杂着骨头碎裂的脆响。 浓稠的、混合碎肉和不明体//液的浆液,瞬间从巨嘴缝隙爆溅出来。 如同下了一场血肉之雨。 年画娃娃那固定不变的喜庆笑容,在此刻邪恶无比。 它似乎吃开心了,发出类似婴儿的“咯咯”笑声,只是更加巨大,在空中回荡,格外瘆人。 赵听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恐惧像冰冷铁钳箍紧心脏。 风里混着血腥、焦糊与甜腻的恶臭。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洛葵声音因恐惧变调,这完全超出了她们对丧尸的认知! 仿佛为了回应她的恐惧,高耸城墙上,数道刺目探照灯光束猛地亮起,牢牢锁死怪物! “是防卫队!”赵听晚心中刚升起一丝微弱希望…… 咻!……轰!咻!……轰! 数枚防卫队自制的□□拖着尾焰,如同坠落的流星,精准而冷酷地砸向怪物所在区域! 爆炸火光瞬间吞没怪物部分身躯,但同样被吞噬的,还有周围大片棚户区! 烈焰冲天而起,将这片区域化作炼狱! “TMD……他们根本不管我们死活!”赵听晚目眦欲裂。 城墙上的攻击,没有丝毫顾忌! 火焰舔舐着怪物的躯干,发出噼啪的爆响,融化的黑色油脂不断滴落,在地面灼出嘶嘶白烟。 然而,痛楚似乎只激化了它的狂性,八只惨白的手臂以更疯狂的频率轮番砸向城墙基座! 砰——咔嚓! 先是巨石崩裂的巨响,随后是金属扭曲的呻吟。 厚重的城墙像一块被掰断的饼干,露出一个狰狞的缺口。 下一秒,步履蹒跚的黑影便从缺口处漫了进去,他们推挤着、翻滚着,如同粘稠的黑色潮水,瞬间淹没了城墙内侧的街道。 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压过了硝烟味。 炼狱,在此刻降临。 赵听晚和洛葵蜷缩在街边一间废弃的铁皮屋里,透过缝隙目睹着外界的一切。 就在那黑色潮水淹没街道的瞬间…… 锵! 一道寒光如同撕裂绢布,将她们头顶的铁皮屋顶一分为二!月光随即泼洒进来,映出来者挺拔的身影。 许叙年单手执黑色长刀,屈膝稳稳落地,动作干净得像没有重量。月光在他肩头流淌,勾勒出冰冷的线条。 他甚至没看屋内的两人,目光直接扫向街上的混乱。 直到赵听晚因惊骇而倒吸一口冷气,他才漠然转头瞥了她们一眼。 那眼神里空无一物,仿佛看到的只是两截挡路的木头。 “你……”赵听晚喉咙发紧。 “你是谁?!你想干嘛?!”洛葵虽然恐惧,却下意识向前半步,将赵听晚挡在身后,警惕地盯着那柄煞气逼人的长刀。 “走。”许叙年毫无预兆地开口,同时一步踏前,手指如铁钳般扣住了赵听晚的手腕。 “你放开她!” 许叙年的目光终于落到洛葵身上,只是极冷的一瞥。 洛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冲到嘴边的呼喊被硬生生冻住,脚下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见他没有立即伤害赵听晚的意图,求生本能压倒一切,洛葵一咬牙,立刻跟上。 冲出铁皮屋,外面景象触目惊心。 远处,江云实和陈禾正如鬼魅般在怪物庞大身躯上翻飞跳跃,手中奇特武器在怪物身上留下道道深痕,试图牵制。 然而那怪物的身体仿佛由粘稠黑色液体构成,被切割开的部位蠕动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粘合恢复! “这……”洛葵喃喃。 更让人绝望的是,在更远黑暗中,传来了同样沉重的、令人心悸的 “咚……咚……”声 ……不止一只! 许叙年对眼前缠斗视若无睹,径直将赵听晚塞进了巷口阴影处一辆线条硬朗的黑色装甲车,粗暴地将她按进副驾驶,并用磁力装置“咔哒”锁死车门。 他隔着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脸色惨白、试图拍打车窗的赵听晚,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待着。” 冰冷地吐出两个字,许叙年蓦然转身,黑色长刀在月光下划出决绝弧线,身影瞬间冲向那片丧尸涌入的缺口。 砰!砰!砰! 腐烂的脸孔贴在玻璃上,挤压得变形,粘稠的黑黄色□□在防弹玻璃上留下污迹。 手掌拍打的闷响像是直接捶在胸腔上。 就在这时,那年画娃娃怪物似乎被彻底激怒!它不再执着冲向城内,巨大头颅转动,空洞眼窝仿佛看向了骚扰它的江云实和陈禾。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如同孩童的怪异声“咿呀!”。 一只惨白巨手高高扬起,带着万钧之力,径直朝着他俩拍去,被他俩灵活躲过,然而扑空的巨手没有收势径直朝着装甲车狠狠拍下 阴影瞬间笼罩整个车窗,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快开车!!”洛葵失声尖叫。 赵听晚扑向驾驶座,却发现根本没有车钥匙!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四肢百骸。 她眼睁睁看着那只巨手在瞳孔中越放越大,最终只能本能闭眼,等待终结。 没有预想中的金属碎裂声。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被抽空了。 赵听晚睁开眼……许叙年竟如逆流的飞鸟,悬于车前,手中长刀幽光一闪,对着那覆压而下的巨手,简简单单地一劈而下! 唰—! 一道细微却锐利无比的破空声响起。 那足以碾碎钢铁的巨手,在空中骤然停顿,随即,一道平滑切痕从指尖蔓延到手腕,生生被从中劈成两半! 怪物终于发出了凄厉的惨嚎! 被斩断的半截手掌如同半座小山,轰然砸落在装甲车旁,引得整车剧烈震动。 还不等赵听晚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那掉落的半截巨手竟迅速融化,变成一滩冒着气泡的粘稠黑色液体! 这液体仿佛拥有生命,飞快朝着怪物本体回流! 在回流途中,这股巨大黑色粘液“砰”地撞上装甲车! 如同被巨人拳头击中,重达数吨的装甲车瞬间被掀飞,翻滚着撞出十几米远! 车内的赵听晚和洛葵如同被塞进滚筒,在剧烈碰撞与天旋地转中,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车辆侧翻的烟尘尚未散尽。 许叙年刀光一闪,两只逼近的杂鱼丧尸应声倒地。 他如鬼魅般掠至侧翻的装甲车旁,透过龟裂的车窗,看到赵听晚额角淌血昏迷在后座,洛葵正徒劳地拍打她的脸。 长刀精准削开扭曲的车门,他将赵听晚粗暴地拖拽出来,指尖在颈侧一探,确认只是昏迷,便像扔沙袋般将她甩到不远处一截断墙后。 “看着她。”他对挣扎爬出的洛葵甩下三个字,身影已再次没入硝烟。 战况急转直下。 “老大,物理攻击无效!”江云实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他狼狈地避开一只横扫而来的苍白巨手,刀锋划过,只在怪物油腻的黑色皮肤上留下一道迅速弥合的浅痕。 陈禾在另一侧高速移动,双刃撕开深可见骨的伤口,但翻涌的黑色粘液瞬间便将创伤抚平。“再生速度超出预估!常规手段无法造成有效杀伤!” 最糟糕的是…… “灵犀断联了!”江云实的声音夹杂着喘息,“无法连接上层进行卸载!我们他妈的在用肉身硬扛!” 许叙年沉默挥刀,凌厉的刀气再次斩断一条刚刚成型的臂膀。 然而呼吸之间,断口处黑液蠕动,新的肢体雏形已破茧而出。 他眼神依旧冰封,内心却清楚,江云实是对的。失去“灵犀”系统支援,他们如同被缴械。 纯粹的物理攻击,面对这种近乎不死的再生能力,只是缓慢的自杀。 体力耗尽之时,即是死期。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断墙后的赵听晚,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听晚!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洛葵急忙扶住她。 赵听晚没有回应。她双眼圆睁,瞳孔里却空无一物,表情一片空白。 “听晚?”洛葵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一个恐怖的念头击中了她,“你…你又梦游了?!” 梦游? 这个词让许叙年的心绪微动,但他无暇深究。 因为下一秒,那原本狂暴攻击四周的怪物,动作猛地停滞。 它头顶那年画娃娃头套上空洞的眼窝,竟精准地锁定了刚刚站稳、毫无防备的赵听晚! 一股清晰、尖锐、充满目的性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扩散! “咿呀……!” 怪物发出一声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近乎狂喜的尖啸,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许叙年和江云实,一只惨白巨掌凝聚全力,撕裂空气,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志,直轰赵听晚与洛葵! “小心!”江云实目眦欲裂,却救援不及。 陈禾掷出的双刃如泥牛入海。 许叙年身形暴起,长刀嗡鸣,计算着最极限的拦截路径。 但他知道,太迟了!这一击的速度与力量,远超之前! 洛葵面对遮蔽视野的死亡阴影,瞪大双眼。 然而…… “嗡。” 一声低沉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嗡鸣,以赵听晚为中心,轻轻荡开。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伸。 在许叙年的瞳孔倒影中,映出了超越理解的一幕: 面对那足以摧山裂石的巨掌,梦游中的赵听晚,只是随意抬起她那只看起来纤细无力的手。 她甚至没有格挡,只是用掌心,轻轻抵住了那比她整个人还大数倍的恐怖指尖。 接触的刹那,毁灭性的冲击力消失了。 没有巨响,没有气浪,物理规则在此刻黯然失效。 紧接着,赵听晚五指收拢,看似随意地一握,一扯。 如同撕下一张废纸。 那让修正组精英束手无策的苍白巨手,从被触碰的指尖开始,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随即在无声的力量下寸寸断裂,崩解成细碎闪光的尘埃,簌簌飘落! 许叙年那万年冰封的瞳孔,在那一刻发生了堪比地震的剧震。 他握刀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怪物发出了开战以来最凄厉、夹杂着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哀嚎! 它剩余的七只手臂疯狂挥舞,庞大山躯竟然后撤半步,那年画娃娃头套上的诡异笑容,第一次扭曲出了类似恐惧的纹路! 它想逃! 但梦游中的赵听晚,没有给予机会。 她空洞的目光锁死怪物,周围的空气在哀鸣,空间在她脚下扭曲,仿佛她踏足之处,现实的法则本身就在崩潰。 随即,身躯违背重力,平稳悬浮而起,如同踏着无形的阶梯。 那庞大如山的怪物,竟被她无形的力场缓缓牵引着,沉重身躯开始失重浮空! 它发出无助的悲鸣,残存的巨手在空中疯狂乱抓。 任何试图靠近赵听晚的肢体,在进入她周身一定范围时,都如同冰块投入熔炉,无声汽化,消散为更多光尘。 赵听晚上升的速度不快,却带着万物终结般的必然。 她最终悬浮在那巨大的、笑容可掬的年画娃娃头套面前。 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 然后,在那色彩鲜艳的巨大眉心,轻轻一点。 如同画家完成作品的最后一笔。 没有光爆,没有巨响。 怪物在空中,由被触碰的那一点开始,痛苦地扭曲、溃烂、分解!黑色粘液沸腾,惨白手臂如风化的石膏剥落,娃娃头套的笑容融化扭曲…… 最终,在几声短促绝望的哀鸣后,庞大怪物彻底崩解,化为一场弥漫半空、闪烁不祥微光的黑色尘埃雨,缓缓降下。 赵听晚悬浮于空,空洞双眼俯视着下方狼藉,以及……唯一站立、死死凝视着她的许叙年。 她周身萦绕着绝对的毁灭气息。 随后,身体一软,如同断线木偶,直直坠落。 黑影掠过。 许叙年在她触地前,稳稳将她接入怀中。 他第一次,那冰封般的眼神深处,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波澜....... “老大,这……”江云实的声音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 陈禾深吸一口气,看着许叙年怀里的赵听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我们找到的,到底是个安保程序……还是一个更可怕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