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大人有妖气》 第1章 雀影 “月弯弯,照九州。……” “……子弑父,母伤儿。仆欺主,纲常休。……。” “……人忘本,不如畜。守忠孝,得福寿。” 朗朗童谣随风飘来,一字一句,清晰地穿过人群,钻进李慕景的耳中。马蹄声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节奏,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商贩叫卖不绝。 他策马穿行,至官署门前利落地勒马停驻,翻身下马,便径直迈入署门。 官署内,人影穿梭往来,人人步履生风。他们怀中无不满抱卷宗,腋下紧夹着公文函件,空气中只闻纸页翻动与急促的步履声,汇成一片低沉的嗡鸣,一派紧张忙碌。 “少卿大人。” “嗯。” 李慕景略一点头,穿过步履匆忙的人群,径直走向自己那方熟悉的案牍,拂衣落座。 他拿起结案陈词,目光沉凝,一手轻抚笔杆,另一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木质的桌面。心中疑云翻涌,挥之不去。笔提起,又放下,终究难安。 他起身走进值房隔间,换下宽袍大袖的朝服,穿上便于行动的窄袖常服,戴好护腕。随即快步走出,再次翻身上马,一扬鞭,穿过熙攘的街道,径直朝城外奔去。 策马驰过官道,李慕景与一个青衣少年擦肩的刹那,衣袂翻飞。少年负着长剑,发冠高束,墨色长发在风中猎猎飞扬。 他伸手探向包袱,取出半块干硬的馒头,又拎起皮制水壶轻轻一晃,壶身轻飘飘的,再听不见半点晃荡的水声。 少年掠上树梢,目光穿过竹海,落向远处院落;复又望向皇城,只见暮色,不见城池。旋即转身,直奔那院落而去。 那山野寒舍静静地卧在湖畔,一座窄窄的木桥斜斜跨过水面,通向对岸的幽深竹林。 屋舍与湖泊之间隔着个篱笆小院,院里晾着些书册,竹竿上还挂着件半旧的蓑衣。 最妙的是那片竹林——恰好在院落后方,密密地长着,将不远处官道上的车马声、吆喝声都滤成了模糊的远方。 于是这方小天地里,只剩风过竹梢的沙沙声,和湖水轻拍岸边的呢喃。 李慕景勒紧缰绳,见一男子端坐院中,手执书卷,慢品香茗。他牵着马,慢步走在院门前。望着里面人抬起手在院门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付公子,之前下过拜帖,今日前来赴约。” 院子中的男子转头向后看去,一个小童从廊下跑到院子中将门拉开,看了一眼李慕景恭敬地将人迎进院中,院中的白衣长袍男子起身拱手向他行礼道。 “少卿大人,您来鄙人的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付公子。” 一身素白锦袍,身姿挺拔如松,墨发高束,袍缘赭褐暗纹在日光下流转着细碎金晖,宛若生命在纹路间无声流淌,李慕景看着眼前的男子,书卷气息似乎已经将这个人染透了。 “少卿大人。” 这位付公子说完,脸上的的笑容便消失在脸上,眼睛在不经意间转一下,一闪而过的金色。又恢复成原来的彬彬有礼的模样。 “付公子,在这城中私塾任职不知多少年了。” “在下中举后,自知才疏学浅,此生无缘金榜题名,便办起了私塾。不像少卿大人少年成名,早早就金榜题名,夺取魁首。” 李慕景听着言不由衷的话,这人心思细腻,又名声在外。言语中也感受到他人品学识都不错。 “城中的子弑父,母伤儿,仆欺主。这子、母、仆这三人之前可有跟付公子都有所结识。” 李慕景说着便向后退了几步,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只见他从容地坐下。似乎对此没有意外,悠闲自顾自地沏着茶,将书拿在手中。 “大人明鉴,世人皆知,这三起案件早已了结。” “付公子,这‘子’是你的学生,这‘母’是你的好友的发妻,这‘仆’的主是你的同窗。” 风将竹林的清香卷进院中,刚刚还在悠闲的坐着的男子一哆嗦,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茶汤尽数洒落下在夯实淤泥中,只有那破损茶杯四分五裂。 “是啊,只是想提醒付公子,这麻雀叫久了,小心把嗓子喊废了。” 付公子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他挥了挥湿透的袖口,将一只倒扣的茶杯翻转,从容斟满,向李慕景的方向推了推。 “付公子,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杯中满溢的茶汤因这一推而晃动,李慕景却依旧没有接。看着那溢满的茶,他转身抬脚便是要走,刚出院门,身后的劲风卷起尘土。凌厉的风带竹叶飞向他。 李慕景侧身躲过,辗转间两人相对而立。之前还儒雅的白衣男子立于空中,手中的竹叶拈在两指之间。 “大人,在下想留下你人头一用。” 说着他身后竹叶聚拢成一双翅膀,拈着竹叶的手指一转,那片竹叶便如利刃般射向李慕景。 “果然是麻雀虽小,但·······。” “小小凡人,不知死活,本来想留你一口气,做我的提线人偶。看来你是非死不可了。” 说着气势陡然拔高,院子中重量比较轻的物品也被带动,白衣男子立即向李慕景冲去。眼看着那竹叶就要到眼前,一道剑光斩断近在眼前气道。 “孽畜,休得伤人。” 与此同时,一青衣少年将之前剑拔弩张的两人隔开,那少年立于两者之间,衣角翻飞,腰间的衣带飞舞,高束的发丝随着风翻转。 “天师!李慕景你竟然算计我。” 李慕景听到天师两个字,这麻雀真是要完了。 衣袂在清风里猎猎作响。他指尖夹着一道明黄符箓,符上的朱砂纹路正发出幽幽微光,映照着他古井无波的面容。 “孽畜,若是现在收手?让你枉来人世走一遭!” 雀妖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尖啸,它被纯阳金光灼伤,翻滚着倒飞出去,几片焦黑的羽毛在阳光下飘落,瞬间化为灰烬。 但它凶性不减,借着冲力在空中猛地悬停,双翅以肉眼难辨的频率剧烈震动! 嗖!嗖!嗖! 无数片褐色羽毛,如同被强弓劲弩射出,割裂阳光,带着嘶嘶的妖气,化作一片致命的黑色箭雨,覆盖而下! 少年左手法诀变幻,低喝:“御。” 麻雀妖双翼剧震,片片墨羽竟如淬毒短矢,裹挟阴寒妖气,化作一场死亡的暴雨,向天师笼罩而下! “冥顽不灵。” 少年语气转冷,右手长剑翻转。却隐有雷纹流转。他并指抹过剑身,庭院上空,竟有细微的电蛇凭空生成,汇聚于剑尖。 他踏步上前,身形如鬼魅,瞬间欺近雀妖真身,一剑刺出!没有花哨,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色电光,带着至阳至刚的毁灭气息。 那麻雀妖赤瞳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惧,它拼命鼓荡妖气,在身前形成一面厚重的灵光护盾。 雷光与妖气悍然对撞,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荒院。灵光护盾应声而碎,麻雀妖如断线风筝般砸落在地,浑身焦黑,妖气涣散,变回了一只普通麻雀的大小。 而那青衣少年也双脚落地,长剑收入剑鞘,脚步踉跄一下,半跪于院落中。李慕景快步上前,半蹲看着少年脱力地握着剑身。 “公子,你怎么样?” 垂眸看去,少年脸上血色尚可,似无大碍,只是脱力了,似乎许久都吃过饱饭的样子。那青衣少年却如断线之偶,毫无征兆地倒入他怀中。 李慕景下意识地将人揽住,温热的躯体贴上来,他才猛地回神,目光急急投向远处——那只麻雀,已是奄奄一息。 青衣少年静卧于榻上,烛火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影。玄衣少年将郎中送至门外,低声交谈几句后,便转身悄声离去。 回到房内时,李慕景看了一眼榻上之人,此时,一个檀木食盒已被置于案头。恰在此时,床榻之上,看到床上的人那双紧闭的眼睫微颤,悄然睁开。 “在下栖梧,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多谢栖公子相救,在下李慕景。” “栖公子醒了,吃食在食盒中。在下还有事,若是有其他需求,让院中的小厮去找我便好。” 言毕,李慕景当即拂袖转身。他踏出房门,反手便将房门一带,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看着石桌上的鸟笼中那奄奄一息的麻雀。 心里默念着,栖梧,玄门天师,我留下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夜色笼罩,只有院中的灯光照玄衣身影,李慕景走到院中的石桌上,有提起鸟笼,晃了晃。笼中的麻雀叽叽咋咋地叫唤着。听着就感觉骂的得挺脏的。 “闭嘴,再叫就把你扔进油锅过一下,送到那天师面前去。” 话说完,果然那笼里的麻雀就就不再有叫声,李慕景看了看满意地拎着鸟笼,翻身上马。将笼子挂在马鞍上,快马过街,一声声鸟叫声随马蹄声此起彼伏。 最终,马在晋王府停下,李慕景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守门的小厮,自己提着鸟笼进入晋王府。越过长廊,遇上仆人和小厮。 “世子,回来了。” 李慕景略一颔首,算是回应,对那一路的啾啾吵嚷置若罔闻。他提着鸟笼,步履从容地踏入自己的院落,将它稳稳挂在书房的窗棂前。 待到安然落座,捧起茶杯,他才将目光投向笼中那犹自扑腾的雀儿,唇角勾起一抹怡然的浅笑。 “付公子,这下可好了。” “说吧,抗拒从严。” 一人沉声问,一鸟亢声鸣。这般较量从日暮持续到午夜,笼中原本清亮的鸣叫,早已嘶哑得如同破锣,再不复那穿脑魔音。 只余下粗粝的、断断续续的摩擦声,直至最终,万籁俱寂。 李慕景凝视着笼中奄奄一息的雀妖,耳边回荡着它嘶哑的话语:“银猫之子……你一个半妖……迟早……。” 他指尖猛地一颤,杯中茶水随之荡开圈圈涟漪——晃动的倒影里,一双猫瞳骤然浮现,恰似平静假象的骤然破碎。 第2章 两部主事当街遇害案 第一声鸟鸣,清脆地划破了晨光中凝固的寂静。是檐下笼中的麻雀,试探般地啾啾了两声。 随即,一本书从房中扔出来,正正地打在笼子上,笼中的麻雀哑然失声。 晨光初透,李慕景提着鸟笼悠然踏出府门。一身深紫官袍本应威严肃穆,可那腰间金玉带銙随着步履发出清越声响,反倒将他衬得如暖玉一般,在庄重中透出几分清贵温润。 他停步府门一侧,侍从与轿马已备妥。此时,一中年男子出府,眉眼与他颇有几分相似。李慕景当即微微欠身,衣袂轻拂间仅有的一丝敬意。 “父亲。” “景儿,你这手中这?” 中年男子说着就走向他提着鸟笼的那一侧,伸手就要把笼子从他的手中拿过来。提着笼子的手往后一缩,躲开了中年男子伸来的手。 “父亲,是官署里同僚寄养在我这。” “你那舅舅家的长子,崔延卿?” “是。” 李慕景嘴上恭敬地应和着,目光却飘忽,寻不着一丝焦点。他的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对方,随即飘向远处,另一只手随意地扶了一下袍子。 “景儿,要不我们一起坐马车如何?” “父亲,这于礼不合,今日是大朝会,人多眼杂。” 说着就往后退一步,李慕景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而对面的人的手刚抬起的手便停在空中一会,愣一会笑了笑将手收回。 直径地坐进了轿子中,他也上马跟在轿子后面。笼子里麻雀随着马蹄声跳上跳下着。 宫门前的长街,在破晓时分迎来一日的人流高峰。中年男子下轿,李慕景下马,两人无声地汇入上朝的队伍,一同消失在洞开的宫门内。 几个时辰后,退朝的钟鼓声响起,宫门再度开启。官员们如退潮般涌出,坐轿子,骑马的各自迅速分流而渐渐远去。 那抹耀眼的紫色的身影在与一个侍从低声交谈几声后,策马与人流渐行渐远。策马转入一处不显眼、僻静的别院前停下。 抬脚进入院落中,少年肆意倚在檐下阴影里,身形挺拔如初生白杨。 一身靛蓝布衣洗得泛白,袖口被利落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覆着薄薄肌肉的腕骨。衣料算不得好,甚至有些粗粝,却更反衬出那股未经雕琢的野气。 束腰的是一条半旧牛皮腰带,式样寻常,是寻常武夫惯用的那种,却将他劲瘦的腰身与宽阔的肩膀勒得分明。 剑身立在长廊座椅上,剑鞘上的漆磨损了几处,依旧看得出来主人将它保养得很好,他衣袖挽起,手中菜叶正沥着淘洗的水渍。 令他仿佛山间迎风的野草,自有一种蓬勃而坚韧的生命力。 几缕不服帖的黑发被风吹拂,掠过他明亮锐利的眉眼。那眼神清亮如雪原上的鹰,带着点不羁,直直望过来时,仿佛能刺透人心。 “李兄,我问过小庆,厨房我可以动。”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灰衣的小厮身影如风,自不远处快步趋近。他行至李慕景身前,动作干脆利落地屈膝跪倒,随即俯首抱拳,洪亮的声音划破了两个的话头。 “大人!” 李慕景目光掠过地上狼狈的小厮,面无表情地提着鸟笼步入主屋。栖梧一时愣住,放下手中的菜,快步上前将小厮扶起。 不多时,小厮将饭菜一一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李慕景出门时,看见栖梧已在石桌前坐下,正吃着饭。看见他出来时已经换成玄色的常服,李慕景自顾自地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李兄,那位兄台?” “我院中的仆人。” 说着便放下碗筷,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漫不经心地擦拭嘴角,随即起身准备返回主屋。栖梧这时手中的筷子掉落又被快速地握住。 “那我……我可以以工抵房钱和饭钱。” “不用,栖公子之前的搭救就算是抵了这房钱和饭钱。”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院门被猛地撞开。一名佩剑官差脚步匆匆地踏过青石板院坝,不由分说地冲上台阶,在石桌前站定,拱手施礼。 “大人,官署出事了!寺卿大人正往这边来,下官特来通知大人!” 不敢耽误,当即起身召来院中侍立的小厮,李慕景将钱袋递去,低声吩咐几句,便转身随官差离去,动作干脆利落,未再多看那少年一眼。 官署与院落仅一街之隔。两人步行而至,他踏入,一名青年快步过来与李慕景低声地说着,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原本应有的忙碌喧哗被一种诡异的低沉取代,堂内官员吏卒个个敛声屏息,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众人低声交谈中可听出。 下朝会不久,竟有礼部与户部两位主事在皇城当街遇害。此乃今上登基以来,首度两名官员同时遇害的重案,且还在起皇城中,震动朝野。既无凶手线索,亦乏目击之人。众吏私下所揣测者,无非是都察院与刑部将遣何员前来督办。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踏入署内。他面容沉稳,带着岁月与权责雕琢出的风霜,目光锐利,不怒自威。身后跟着两名便服常装的男子。 “慕景,跟我来。” “是,大人。” 李慕景与寺卿等人在内间紧闭整日,直至暮色染了半边天后。右侍郎与他相偕回到仅一街之隔的院落。他进门竟见栖梧手捧漆盘,自那间多年不用的厨房内出来。 “慕景,这位是……?” “新来的……” 李慕景看向院中石桌,与他同来的身形高挑男子上快步上前走到石桌刚准备坐下。两眼在桌面上扫过,摸了摸鼻子,转身向他拱手。 “慕景,我突然想起……那礼部主事,你慢用,我先告辞了。” “好,那一会见。” 话音未落,转身之间向四周左看看,确定一下才把刚伸进桌椅之间的脚撤回。 手忙脚乱地走向李慕景身前停下,手掌在他肩上拍一下,双手抱着这脖颈,大步离开时还不忘把院门关上。 日暮的云彩透霞光洒在院中两人身上,端着盘子的栖梧不受影响地忙活着,对那来去匆匆的男子没有多大的注意。 而李慕景看着院中的忙碌的少年,正直径地向主屋走去时,这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吃饭。” 手腕陡然被拽,李慕景迈出的步子一乱,险些踉跄,刚想一甩开的钳住自己手腕时,发现发现手腕的上力道没有挣开反而被带着坐在桌前。 手腕上的力道刚撤下,正想起身,一只手拿着一碗饭轻放于李慕景面前,以目光示意。待他端稳,栖梧才取另一碗饭。 见栖梧吃得津津有味,李慕景却静观片刻,方动筷浅尝数口即止,碗中剩有大半。栖梧见状,未发一语,只自然地将他才放下的筷子拾起,递回他手边。 “不能浪费粮食。” 望着近在咫尺的筷子,李慕景眉梢微挑,正思忖如何拒绝,那双筷子又往前递了递。栖梧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不用担心我不够吃,我吃三碗就行。” 他终究还是接过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菜,配着那剩下的米饭,一口一口吃着。待到碗底将尽,最后那口饭,就着一点清淡的豆腐鸡蛋汤,才总算咽了下去。 “栖公子,我能稍提个建议吗?” “嗯,花你的钱,你说。” “下次炒菜,不必一个菜分三个盘子装。汤里的鸡蛋,也不用放一整个。” “小庆说,您平日用膳,至少需三菜一汤。” 李慕景正思索着,有些猝不及防。夜色已沉,小庆推门而入,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见桌面上的饭菜快步至石桌前面,将食盒重重地放在桌面。 “栖公子,你怎么能让大人吃这些。” 说着就要把桌面上已经所剩无几的盘子收走,手伸到李慕景空碗时愣了一下。赶紧把桌面上的剩菜剩饭拿走时,栖梧伸手拦住小庆的手。 就当小庆往下说时,李慕景抬手止了话头,起身将食盒里的吃食拿出来。 “一会,我要出门,将我的佩剑取来。” 还在怒气满满的小庆看了一眼坐着的两人,转身向书房离去。而正在埋头吃饭的栖梧闻声迟疑地抬起头,又瞟了一眼桌面上新添菜,荤素搭配着。李慕景看在眼里,轻咳了一声。 “吃吧,不用你以工抵账。” “我并非在此白吃白住。既然借住于此,我观你体质,似乎易引妖邪纠缠。 别处我或无力相助,但护你平安、驱邪避祟尚可胜任。小庆说这叫侍卫,我给你当侍卫如何?” “你若愿意,自然可行。不过,侍卫一职不止包吃住,尚有俸银可领。” “钱财你给我零用就行了,家里规定不能贪吃、贪恋钱财。” 话语说完,李慕景将食盒下层盛满稻谷的小碗拿出来,看着对面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点了点头,看着满面笑意地继续将新添的菜加在碗中吃着。 拿着那小碗起身离开进了主屋,走到鸟笼一侧,将碗在笼子一旁一绕。笼中的麻雀闻声扑腾着抬起头。 “可以给你吃,乖听话为我所用,否则就把你交给那位爱下厨的天师,做成他的下一道菜。” 低声说完后,李慕景看着笼中麻雀便飞扑向笼子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认可的样子,还扑棱着在笼里飞了一圈以示决心。 “看来是不想做家养雀,那看来现在我就把你当成零食吞了。” 手指指节轻敲着桌面,李慕景一下下地放缓着节奏,突然睁大眼睛将猫瞳显露出来靠近笼子。一声极低的猫咪的嘶鸣从他口中发出,嘴角还漏出尖厉的牙齿。 “乖听话为我所用?” 再抬头看时那笼中麻雀立刻急切地点头不止,随即猛地振翅,最后收翅站稳,再度郑重地望了过来,仿佛以此庄严的仪式来表达它的决心。 李慕景这才打开笼门,那雀儿立刻一瘸一拐地扑到食碗旁,一边发出沙哑的欢鸣,一边狼吞虎咽起来,那破锣般的叫声混着吞咽谷物的声响,不绝于耳。 第3章 两部主事当街遇害案 “那三人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李慕景指尖轻点麻雀的头,那小东西噎得扑腾乱撞,好容易咳出稻谷,泪眼汪汪地对他拼命摇头。 “以后你就叫福福。” 门外响起叩门声。他迅速将指间小刃藏入腕带,随即敲了敲鸟笼,低声道。 “进。” 小庆捧着配剑入内,利落地为他更换腰带。待仆人退下,李慕景向笼子欺身过去低头说几句,里面的鸟就扑腾着窜出敞开的笼子消失在夜色里。 院中灯笼高悬,将夜色照得通明。栖梧正擦拭长剑,见李慕景从房中出来,二人悄然离开院落。宵禁后的街道空旷寂寥,万籁俱寂,一道身影早已在远处静候。 待他们行至几米开外,那背影倏然转身,步履无声却迅疾地逼近。 他的目光越过李慕景,直直锁在其身后的栖梧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随即上半身前倾,凑近李慕景肩头,语带玩味地问道。 “慕景,这就是你说的神兵吗?不介绍一下吗?” “栖梧,我新收的侍卫。” 侧身将身后栖梧全部暴露在对面男子的眼前,月光如水,洒在少年青色的衣袂上。他立在夜色中,周身泛着淡淡的清辉,让夜色都被他的周身气息感染,染上一层清辉。前面的两人都看向他。 “张煦,刑部右侍郎。” 视线短暂交汇,默契已在无声中达成。他们收起所有心绪,三人一道向宫门走去。 那朱红的高墙投下巨大的阴影,李慕景与张煦立于其下,借着这天然的遮掩,低声交谈,比对着彼此掌握的案情。 两人交谈许久后,张煦将腰间的剑提了提独自向街道西侧的分支离开,而李慕景向身后栖梧招了招手。 “我们去南侧去看看。” 夜色昏沉,两人悄然向南行去。李慕景行至前面,借着檐下飘摇的灯火,每一步都踏得极稳,目光细致地扫过地面。 他的瞳孔在暗处泛着极淡的金色,不仅捕捉着最细微的痕迹,鼻尖亦在微不可察地轻颤,停在一滴鲜血处。 他就这样蹲在栖梧前方,仔细查看着,将后背全然托付给身后之人。凉风在空寂的街道上肆意穿梭。 起身又继续,途中他一次在泥泞处停下,俯身看向一颗街道中间的一颗野草,指尖轻捻,感受着。就在他欲伸手拾起一粒细小时,一直静观其变的栖梧猛地扼住了他的手腕。 “不能动,上面有别的东西。” “嗯,我会小心的。” 手腕上的钳制这才松开,李慕景手腕翻转一方手帕出现在手中,他隔着帕子将珠子捡起来在手指间摩挲着。如此这般,经过近两个时辰滴水不漏的勘察,他们才终于在礼部主事的府邸门前停住了脚步。 “我们回去吧。” 当两人悄然返回小院,张煦的身影正静立在院心。他背对月光,面容隐在暗处,如同一尊沉默的剪影,却打破了院落的寂静。 他闻声转头,目光如炬,径直落在李慕景身上,无声的探寻在空气中弥漫。 “慕景,怎么样你那边可有发现。” “有一些线索但还看不出什么,你那边呢?” “据轿夫与商铺供述,以及从轿子渗透滴落在那的鲜血。户部主事在离宫门一公里外遇刺,直至府邸才被发现身亡。” “我这边也是差不多,看来是两边同时动的手。” 话音落下,沉默便再次降临这小院。三人立于原地,无人言语,只有彼此间细微的呼吸声可闻。 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猜测与疑虑,仿佛在这片寂静中悄然盘旋、交织,让空气中的紧张感悄然攀升。 “进书房吧。” “好。” 夜色浸染庭院,推门而入,先声夺人的并非富丽堂皇的装饰,而是一种由沉静木香、清冷墨韵与淡远书香糅合而成的气息。 室内光线微曛,主要来自那扇敞开的花格长窗,廊下的灯火,在青砖地面上绘出疏疏朗朗的影画。 张煦率先踏入书房,如同步入自家小院般熟稔,径自在那张花梨木官帽椅上落座,顺手便执起案上已温着的紫砂壶,为自己斟了半杯清茶。 茶汤澄澈,他垂眸细品,姿态从容得与书房里紧绷的空气格格不入。 李慕景随后而入,却未停留。他步履如风,径直转入内室,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卷略显陈旧的牛皮纸。他将其在书案中央铺开,原来是一张京城的简易地图。 地图展开,他便信手取过一只倒扣的青瓷茶盅,稳稳压在了图纸上的“宫门”位置。 随即,他拈起案上朱笔,笔锋饱蘸着茶汤,在图上利落地划出两道刺目的水渍,正是两位遇害者生前最后途经的街道。笔尖不停,又在几处关键巷陌与商铺旁,重重点了三处醒目的一点。 好奇的栖梧凑过身,屏息看着李慕景运笔。朱笔时停时走,时而在茶盏一蘸,图纸上便又多了一团模糊的水渍与几道错综的线。 他看得认真,试图从那交织的脉络里找出头绪,可那些标记在他眼中却活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终是徒劳。 “栖公子,你别看了,与张某一起品茶吧。” 栖梧抬眼看了看坐得安稳的张煦,没有理会,而是自行在桌案另一侧坐下,将剑稳稳地放在膝上,安静地坐着,直到李慕景放下笔。 一只麻雀扑棱棱地飞进房中,嘴里叼着一方绢帕,径直窜进了内室。在场几人看了一眼,并未多在意。 “慕景,可有头绪。” “有一些,等明日仵作那边出结果再下判断。” 张煦这才起身,整了整衣衫。他走到桌案前,熟练地磨墨、铺纸、置笔,随后退至一旁坐下,向李慕景颔首示意。 “这仵作那边可能有些麻烦,那户部主事那边好解决,礼部主事那边是又哭又闹。才半天将死者急匆匆地入殓后,死活不给看,又埋怨我们办事不利。” “宁安会解决的,只不过会麻烦一些。” “也是我怎么忘了那小子。” 李慕景转身在书桌前坐下,提笔低眸,手指指节轻提,行笔从流,听着张煦的说着。 “户部主事一案,是其家眷直接至衙门报案;而礼部主事那边,则是其家仆走漏了消息,风闻传入巡查人员耳中,又听闻户部主事也出事了,这才被动呈报上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李慕景搁笔抬眼,向张煦递去一个眼神。张煦会意起身,接过文书签押用印,随即将其一份收入怀中,另一份留于案上。 “慕景,你也早先休息,我告辞了。” “嗯。今日劳烦了。” 两人相对见礼。张煦迈步离去,在与李慕景擦身的刹那,他偏过头,递来一个无声的点头,随即步履从容地离去,背影渐远,消失在门廊的阴影里。而身后的栖梧则是上前一步,将剑抱在胸前。这时簌簌鸟啼这才从内室里传来。 “出来吧。” 话音一落,一道影子便从内室迅捷掠出。叼着一方素白帕子,扑棱着翅膀,精准地落定在书案空处,将帕子轻轻放下,它先是昂头看了看坐在前面的栖梧,随即飞落到李慕景肩头,跳了几下,最终又飞回笔架站定,簌簌地整理起自己的羽毛。 就在栖梧看过来时,福福昂起头来,翅膀扑棱着有些趾高气扬在笔架上来回踱步。李慕景从腰间钱袋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案上。 那清脆的银锭声,对福福而言不啻于开饭的钟声。它从笔架上一跃而起,精准地叼住银子,得意洋洋地便在栖梧头顶盘旋炫耀。 第一圈尚可容忍,正当它要绕第二圈时,栖梧眉头微蹙,头也不抬,反手便拔出了那柄漆皮斑驳的长剑。 只听“铮”的一声清响,一道凌厉剑气自下而上撩起,惊得福福浑身绒毛炸开,化作一道狼狈的影子直窜出去,“咚”地一头撞在门框上,连银子都脱了口。 殊不知,第二道剑气接踵而至。福福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再次叼起银子,使出吃奶的力气亡命扑腾,总算歪歪扭扭地掠出了书房,头也不回地直奔主屋去了。 这样刚准备将帕子掀开的李慕景也吓了一哆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盯睛看到一颗珠子躺里面,李慕景将袖兜里的用帕子包裹着的珠子也拿了出来。 仔细一一对比着,手指指腹隔着素帕也漫漫地摩擦着,两张帕子上也隐隐显出了淡淡的青色。 “只是略施惩戒,让它记住自己的身份。妖终究是妖,既决定留用,便需叫它知晓分寸,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若非它身上未染血债,你有有心度化它,此刻早已修为尽散。”他顿了顿,声线转冷, 听着栖梧的话语轻轻地叹一声,拿在手里的东西也握紧了一些,犹豫不前地拿着帕子走向栖梧。 “你久居山野,可知着是什么吗?” 说着就把帕子放在桌面上摊开,将帕子上的青色展示在两人眼前。 栖梧也顺着他视线看去,低头看了一眼,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眼神。 “一点极淡的妖气和残留着一些毒液。” “可知道是什么妖吗?” “感觉不太出来,若是还有其他的佐证,我大概能知道是什么。” 李慕景说着,便欲拿起帕子,话音未落,手腕便被轻轻扣住。栖梧另一只手已将帕子从他手中抽走,李慕景这才迎上对方认真的目光。 “有毒。” “没事。” 说着就将扣住里慕景的手拍开,将帕子包裹着两颗珠子放在匣子中。正欲转身向主屋走去,栖梧却身形一动,快步上前稳稳拦在了他面前,随即伸出手,掌心朝上,姿态坚定。 “刚才我也出力了,我的?” 李慕景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了然。他并未多言,只是从善如流地解下腰间钱袋,将整只沉甸甸的袋子轻轻放入栖梧摊开的掌中。 他看着栖梧惊讶的目光,正准备直接越过他时。 刚迈出一步,袖口便是一紧。栖梧拦在前方,不容分说地拉过他的手,将一大把碎银子精准利落地塞回他掌心。 接着,栖梧只将那只空瘪的钱袋揣入怀中,转身出了书房房间直奔自己的房间。 第4章 两部主事当街遇害案 烛光摇晃,窗台上的笼子也被夜风吹动着,里面的福福缩了缩脖子。它刚抬起头,便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一双幽蓝色的竖瞳紧贴着笼子!福福吓得双脚打颤,借着纤细的腿向后猛缩,惊恐地眨巴着眼睛。 “李慕景,你这只猫要干什么?” “我就试一试?” 说着手指指尖点在笼子上,李慕景的指甲剐蹭着发出令人脊背发麻的声音。 指尖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白雾将笼子周围,看着里面瑟瑟发抖的一小团。 “你说好的,要杀要剐你倒是痛快一点。” “福福,我刚放你走了,你大可不用回来,你怎么回来了?” “本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鸟。” “实话。” 弥漫在笼子周边的白雾随着李慕景撤去的手指散去,笼里的福福在这才贴笼子站立起来,将扒拉着的翅膀抖抖才站稳。 “修为让那愣头青天师打没一半,家也没了,私塾那点酬金根本不够花。” 李慕景手指拂过桌案,看着笼中的福福正用爪子将露出的一锭银子一点点藏到身后,以自己那小团身子挡住,嘴还一张一合地嘀咕着。 “即便没有那天师,你我也会两败俱伤。当时不过是虚张声势,我百年修行岂是易事?” 看着笼中鸟抖了抖身体,用不知哪来的破损的布料将角落里的银子盖住,扑腾着跳上在杆子上站着。 “你这只猫这有吃有喝,也不用干什么,还有钱拿。” “行了,你自己安分点吧。” “那为什么要把那个愣头青留在身边?就不怕他把你也给收了。” “他有我需要的东西。” 听鸟中簌簌的鸟鸣,李慕景闭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已然是正常的瞳色。 伸手将鸟笼取下放在窗下矮桌上,吹灭了一旁的烛火,转身进入内室。 马蹄踏地的声音随着扬起的头低下时,高束的长发,玄色束腰长袍,束紧的手腕拉紧着缰绳,勒停马。李慕景看向骑在马匹上青衣少年,手忙将乱地停住马。 “会下吗?” “不会。这怎么下?” 牵着缰绳的手用力一扯,李慕景拴住在一侧的马桩上。侧身轻抚马的颈部,一只手把缰绳从栖梧的手中接过,一只手向上伸去。 “扶住我。下来和上去动作一样,第一次你要是下来失败了,你就别想再骑它了。” 看着马上一脸笑意的人,阳光侧着他的侧脸洒下来有一些刺目,心里有点想让教栖梧上马的小庆过来收拾这着烂摊子。 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栖梧不会骑马,看着他一路骑着马走走停停的没有摔下也是天赋异禀了。 突然地小臂一热,少年的手轻搭在李慕景的手臂上,像一只试温的雀。他纵身跃下,墨色的长发带起一阵清爽的风,拂过他的鼻尖。 臂上传来的,更多是栖梧跃下时那点干脆的冲劲,而非沉坠。李慕景下意识收拢五指,稳住了他的小臂,隔着一层层薄薄的衣料,能感到底下筋骨利落的线条。 他立刻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冲着李慕景便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 “谢了!” 手腕上的触感一空,栖梧已灵巧地退开半步,只留掌心一点温热的余痕,和目光所及那发红的耳廓。 转身而去发梢的长发,肆意洒脱地将长剑从马鞍上取下。 “大人,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改口叫大人了?” “小庆说的,说我是你侍卫,不能叫李兄,要叫大人。” “你我差不多同龄,你也不在世俗久居,不用屈居与世俗的礼节,叫我名字即可。” 看着已经转身过去的栖梧看着前面的庙宇,回应着李慕景话语。 “好啊,我感觉叫着别扭,但是小庆说你在官场任职,说什么…………。” “嗯。” 眼前庙宇它并不恢弘,青石基座已爬满湿滑的苔藓,檐角的木雕龙兽历经风雨,轮廓模糊。 唯有一双眼睛仍执着地望向清澈见底的潭面,终年不绝的水汽,将这里的空气都浸得沁凉,呼吸间满是清润的草木与泥土气息。 最为神异的是庙前那棵不知年岁的古树,虬枝如龙,探向潭心。枝桠上系满了褪色的祈愿布条,有新的,有旧的,稀稀拉拉地在微风里无声摇曳。 “遇害者被遇害的前都来过这里还愿。” 将马匹拴在石门前,靠路边的石头上只见写着隐鳞潭,两他石阶走向不远处的庙宇中。 李慕景走在前面,抬头是树叶缝隙洒下来一点点光斑,脚下是枯叶混着青苔,庙门前没有香客也没有住庙的人打扫。 看着这萧条的景象,李慕景有些不明白那两人为何会来此参拜。这里既不香火旺盛,也不是那种很灵验的庙宇,这也不是传统意义的上的佛寺、道观,看着前面的庙门紧闭,注意到一旁墙根的树。 上前走近墙根下的李慕景抬头看看墙的高度,走向大树。手掌贴上树皮,粗糙的树皮紧贴着他手掌,感受着上面穿过来的清凉感。 他正欲借主干之力跃上高墙,跟在身后的栖梧却上前,也伸手摸了摸树干。 “你要进去吗?” “嗯,要进去看看。” “慕景,你在这等着,我去敲门。” 不明所以的李慕景转身就看见栖梧快步走向紧闭的大门,抬手就用力着拍向门上去。 沉重的敲门声在沉静的幽谷潭边响起,几声过后大门依旧紧闭着,里面也没有传来任何的脚步声。 栖梧转过身,对树下的人笑了笑。他摸了摸后颈,两手一摊。李慕景会意,立即借力跃上树干,在离墙不远处的枝丫停下。 他弯下腰,用帕子包住手,从树上捡起一件东西,迅速揣入怀中。 紧跟其后的栖梧在离墙不远处,蓄力一下就跳上了墙上就跃进了庙里,当李慕景借着树枝越上墙头跳下时,还被下面的石子绊了一下脚跟,踉跄来一下才站稳。抬头时看见庙里以是许久没有打扫的样子。 向周围看了一圈,沿着不大的院子的墙根走了一圈,又在不起眼的地方停留了一下。这才走近了大殿里,有烧香的痕迹,地上的蒲团上累积了不少的尘土。香案灰尘也有厚厚一层,李慕景上前去仔细地扫视一遍。 又在殿中慢慢地环绕观察了一番,才退至殿门处看向殿中的拱起来石像。这才看出这座庙供奉的是龙王。想着近年来周边各处风调雨顺,看来这庙宇萧条也情有可原了。 从里到外,虽然荒凉像久无人打扫一般,但院子里的物品摆设。也没有丝毫移动过的痕迹,以及殿中的事物残留着焚香的味道。 “这有何好看?我宗……咳,我家乡虽偏,也不这样荒凉的。” 李慕景凝视着龙头石像,从房顶垂的幡上锈精致纹样,似龙似蛇盘绕着。无爪无鳞已无云彩。 看着这场景他心中满是踌躇,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半妖,若有一天,那不人不妖的模样暴露在栖梧眼前……会不会也像那只雀妖一样,被他一刀斩于刀下?彻底变成一只完全看不人样的畜生。 李慕景望着神像,已是物我两忘。栖梧凑近身来,连唤数次,那声音才仿佛自遥远之处传来,将他堪堪坠回尘世。 “慕景,慕景!” 这才缓过神,转头来就看到凑近而来的那张清透阳光的脸。立马向后退了一步,绊倒殿门的门槛,一下就摔在了门口。 这样凑过来的栖梧愣了一下就立刻来跨过门槛,伸出手作势要拉摔在地上的李慕景时。 而地上的李慕景看着眼前的栖梧伸过来的手,像极了拿着一柄长剑刺过来的样子。 他惊醒过来,撑着手向后一缩,随即慌乱地站起身,转身快步向庙门走去。 李慕景自顾自走着,全然不理会身后的栖梧。待走到他跃下的那处墙根,却一下子犯了难。 这个高度若使不用其他的力量,完全是跃不上去,可身后还有栖梧在。又转身向大门走去。就在迈向大门时,身后的人几步上前过来。 “慕景,我带出去。” “不用,我自己从大门出去。” 说着就不管不顾地走大门前的李慕景看着前面的牢牢地拴住大锁,思索间就要抽出自己的配剑时,跟着上前的栖梧一把将准备动的剑柄被按住。 “慕景,你这样劈开锁实在有些不妥。我带你出去。” 看着自己眼前的锁头和被按住的剑柄,感觉自己真的有反应过激了。想了想确实不妥,冷静下来的李慕景将握住的剑柄手松开。 “那就麻烦了。” 两人这才从门退出来,来到离门不远处的墙根处,看着那高墙的李慕景疑惑地看向栖梧,不知怎么要怎么出去。 “慕景,站稳。” “好。” 几乎在他答完话的同一瞬,腰间猛地一紧。李慕景呼吸一窒,脑中如惊雷炸开,震得他思绪尽碎,眼前唯余一片空白。 足下陡然悬空,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带起,猛地撞进栖梧怀中。 风声霎时灌满耳际,地面在眼底急速倒退,唯一的真实,是那人横在他腰侧的手臂——滚烫、坚硬,如一道铁箍。 李慕景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在一片死寂中,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声声,重重砸在胸腔里,震得骨膜都在嗡嗡作响。 直到双脚终于踏回实地,他几乎是立刻挣开那圈桎梏,转身解下拴着的马,抓住鞍鞯就要翻身上去。 他动作流转间,余光所及,栖梧竟仍凝立如松,一双沉静的眼眸如深潭,正无声地将他望着。 “我们一起下山吧。” “来了。” [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两部主事当街遇害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