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而骄的反义词》 第1章 回省 车子驶过最后一个收费站，许驿晟被阳光晃到睁开了眼。 车窗外早已不是原来的景象了，出发前窗外的树依然是绿的，只有末端染上些黄，但到了这里，枯黄的树叶看上去似乎已经摇摇欲坠，风裹挟着黄沙，看样子并不欢迎他这个“客人”。 这是许驿晟从三岁出省之后第1次回到A市，对这个所谓的家乡并没有什么印象，许兴业也从没给自己描述过。 陌生，冷清。 许驿晟把出发前在脑中一闪而过的想象驱散，最后盯着窗外快速闪过的树看了几秒。 暖风烘的车里很热，又闷，车载香薰的味道很浓，混着车里的皮革味，让人胃里泛起不适。 应该快到了吧…… 许驿晟掏了下上衣的衣兜，没找到口罩，只摸出了一颗薄荷糖。 外表皱巴巴的，许驿晟用力按了两下，没能把那皱痕抹平，他叹了口气，将包装拆开扔进嘴里。 很苦，许驿晟把手机开机刷了下消息，细微的甜才慢慢爬上来，连带着吸气时的一丝丝凉意，将脑海中一片混沌的乱线劈开，也暂时压住了点难受的感觉。 “小晟，”许兴业似乎才从镜中看到他醒了，“马上到了，给你林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她还有什么要买的。” 许驿晟沉默了几秒，没任何反应。 “小晟？” “听到了。”许驿晟的语气带着丝不耐烦，他戴上蓝牙耳机，凭记忆按了串号码拨出去。 “丸香xx街连锁门店开业三周年，新老客户一律7折！充200返50……” 一阵略微炸耳的广告声，许驿晟按低了点音量，再一阵纯音乐过后，那个熟悉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小晟？” “打扰了。” 电话对面的是许兴业的高中校友，关系不算熟，真正和她熟的是许驿晟过十多年的母亲。两人从高中就认识，考了同一所大学，毕业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络，甚至到了母亲去世，她还尽了作为朋友本不用尽的力，帮助许兴业把性格古怪孤僻的许驿晟抚养到大，付出的精力比许兴业还多。 “又说分外话了，”对面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极力压抑仍掩饰不住的强势，“小临嚷嚷了很久要见你了。” “我没……”岑临无奈且小声地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就没再说，显然是被眼神逼迫强行闭麦了。 “没事的林姐，让岑岑说吧。” “我没有嚷嚷说想你，但也不是不想见的意思……反正我没有挂在嘴上来回提！下午好啊哥，你快到了吗？我新买的电摩可帅了我带你出去兜风……” 可能是林姐在旁边的原因，他的声音没有两人独处时那么开放，仔细听还能听出点变声期的略微沙哑。 “问问林姐有没有要买的东西。” “她走了……林——” “注意保养好嗓子。” “哦，”岑临把大嗓门压住了，走到后厨，“林姐，我哥问有没有要买的东西。” “没有，行了，过来干活了，一会儿他回来再聊。” “好——哥，没有要买的，你回来我们就很开心了，一会儿见。”岑临又小声嘀咕一句，“想吃龙虾尾……” “嘟——嘟——嘟——” 许驿晟含了会儿薄荷糖，直到糖块儿越化越小，缩成极小的一个球，他才嚼碎，对着前排的许兴业说：“我买就行，你回去忙你的。把我放在那个丁字路口，我自己走进去。” 许兴业没反对，反而又开始了“好意”的嘱托：“别给人添麻烦，也别老跟岑临混，你和他不一样……” 许驿晟不想再待一刻：“就在这儿停。” “你别不想听我说话，他……” “停这儿吧……”极轻的语气，但许兴业没办法继续开下去了，沉默了两秒，还是靠边停下了。 许驿晟径直走到车尾拿出行李箱，忽视许兴业抱怨的几句话，趁着绿灯头也不回的过了马路对面。 黑车在身后停了很久才再次启动，从路口右边转过去。 到了离“丸香”还剩一个路口时，许驿晟站在一棵树边站过了好几个绿灯，他刚刚来的路上抽了半根烟，买海鲜时才把烟灭掉。 一直等到手都有些发冷，许驿晟才就着刚亮几秒的绿灯走过去。 不出所料的，岑临已经在店门口蹲着等他了 “干嘛？还要蹲我？现在投降来得及吗？” 岑临没想到他会先发制人，他张了下嘴没发出声音，最后愤愤憋出一句：“我等了你十几分钟！” “哦，”许驿晟推开店门进去，“你可以再蹲几分钟。” “你也太过分了哥！”岑临紧跟着他进来，“林姐要我7:20出去，我还专门提现了几分钟就为了迎接你的，你也太狠心了……”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就没了音，岑临这才看到许驿晟手里提着的东西，“我的好哥哥！来来来走了。” “没想到你晚了，竟然是因为给我买了海鲜！”岑临的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连带着声音也更加欢快，“我原谅你了……哥你又长高了！上次见你，你才比我高半颗头，现在我只能到你肩膀了。” “没那么高，”许驿晟被岑临半推半带着走到里屋，把提着的牛奶放到墙角，“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大概1米七左右？” “哪有那么矮？真的到肩膀了，你刚说的是我一年前的身高了……你的变化真的大，两年了，感觉你从一个还算年轻的哥哥变成了一个成年人，有一种……男款林姐的味道。” “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叫林姐连‘妈’都不叫了？” “我妈永远十八我叫她姐你有意见啊？再说了我也不是亲的啊……哥你现在越来越帅了，那个叫什么……高冷男神。” “少上点网，过段时间闲下来林姐就有时间管你了。” 岑临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许驿晟换了身衣服，和林姐打了声招呼就钻进后厨帮忙了。 一直到8:30左右，林姐才从一天的忙乱中抽身，点了最后一遍账。 准备关灯时，许驿晟突然开口道：“林姐，再给我份活干吧。” 对方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关了2楼的灯，坐到靠墙的软皮凳子上：“许兴业那畜牲连零用钱都不给你了？” 许驿晟摘下眼镜擦了擦：“这倒是不至于，您也别太担心……我只是单纯不想用他手里的钱。” “我在附中附近看好房子了，明天就能搬进去，活的事再另说，以学习为主。”说着林姐就要起身。 “我想住宿，午休，晚上就回来去烧烤店帮忙，不影响干活。”许驿晟的语气有点急，好像非要等到答应不可。 林姐的目光扫过他的脸，许驿晟下意识绷直了背，又干巴巴的补充了一句：“您不用担心，跟以前一样。” “小晟，”林姐掏出了根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把桌子上的打火机拿过来，许驿晟识相地站到她身边把烟点上。 “怎么就不听话？”林姐没用多少力推了他一下，“你妈以前没少帮过我，不然我的店开不了这么好，我现在又不缺钱，你别扭什么？” 许驿晟没说话。 “犟种……”林姐轻声骂了一句，“你也别每天去烧烤店，人手够，让我发现我饶不了你。” 她轻弹了下烟灰：“每天来这个点打扫一下卫生就行了，周末再给你安排其他活。” 许驿晟抿了下唇，似乎还是不太过意得去，但最终也只点了下头。 “去关灯，回家。” 1楼的灯很快灭了，店里彻底陷入黑暗。 许驿晟带着林姐强行给他围上的围巾，垂着眼没说话，静静的等着林姐锁上门。 岑临早就把车移出来了，此时正趴在车把上几近深度睡眠。 许驿晟抬手在车板上的喇叭按钮上按了一下。 “我靠……吓死我了，怎么还有叫醒服务……”岑临伸了下懒腰，“你们也太慢了……你快上车，我赌我绝对比我妈快。” 许驿晟摘下围巾塞到岑临手里：“平时开慢点，注意安全。” 一路上氛围很欢快，许驿晟尽情享受这一份，暂时可以抛去这两天发生的事。 从以前在外省租房的地方到现在林姐给他租的房子，最快只用不到10小时。 许驿晟走了13年，兜兜转转，似乎也到了家。 第2章 周诺仪 转学是一件极复杂又简单的事，麻烦在于纸面上的事，手续很繁琐，简单就在之后的事了。 只用了一个上午，许驿晟就把该搬的东西搬完了，有个四人宿舍差一个人，刚刚好，许驿晟的到来凑齐了三楼的宿舍。 好巧不巧，教室也在三楼，12班，加上许驿晟48号人，倒也不存在缺同桌的问题。 许驿晟没有普通人的焦虑，已经上了将近三个月的课，“本地人”能不能接纳他，想不想让他这个后来者融入这个集体，他也不怎么在意。就算有人看他不顺眼，他也觉得没什么，他也没想过要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改变自己适应别人这件事上。 许驿晟的目标很简单，至少在分班考之前把名次提到前300，在分班考的时候能考到楼上。 他有半个学期的时间可以用来了解并且超越楼上的同学，这不算难事，甚至算得上板上钉钉。 班主任是个长相温柔的年轻女老师，看起来20岁刚出头的样子，教的是物理。上午许驿晟去她办公室时，她还在纸上写下自己名字的出处：“闵勉遁乐,昼夜在路。”处理问题很耐心，帮他找桌子，充饭卡，甚至还专门叫了班长多照顾点他，有问题找班长或者找老师。 像叮嘱……小学生。 说起那个班长…… 一个身高中等，并且一看就很外向……很烦的人。 他的头发是浅棕色的，光看这个发色，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染的，但一看他那张脸又会认为不是。 他是个很坦诚且值得深交的人，只不过……话太多。 “许同学！” 说曹操，曹操到。 “杨老师让我带着点你，我抄了份课表和作息时间表已经放在你桌子上了，这节课是体育课，再上两节课大课间……我们集队的位置在那里，那个个子比较高，并且在招手的是体育委员，不过你现在还不用记太多……” 烦死了，怎么比刚认识的岑临还烦？ 许驿晟皱了下眉，加快了脚步。 “哎……许同学，我知道我话很多，我会尽量缩短我说的每句话……” 但你每次说话的句数多啊，问题出在这里难道意识不到吗？ “许同学……” “我叫许驿晟，叫我名字就行。” “好的……我叫周诺仪，诺是许诺的诺，仪是礼仪的仪 。我不是很擅长和内向的人打交道，如果哪里让你不舒服的话，你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知道了。”许驿晟抬脚跨过操场门口的槛，只想尽早摆脱身边的人。 从刚刚见面的地方到现在，对方的嘴似乎一直没停过。 周诺仪似乎看出了他不想再听，索性也没再纠缠，站到队伍中本该站的位置。 热身只用跑两圈，第一圈跟队，第二圈散跑，跑完就能自由活动，活动时间倒是相当充足。 一会儿去干什么……今天风太大，也没拿球拍，况且连一起打球的人也没有。 风声夹杂着枯叶的摩擦声，有点烦人。 许驿晟有预感…… “许驿晟。” “嗯，”许驿晟轻声应了下，维持住了表面的礼貌。 “一会儿一起跑可以吗？” 不可以。 许驿晟吸了口气：“可以，我都可以。” “那一会儿要一起打排球吗？就当是熟悉同学的机会了。” 许驿晟沉默了几秒，没有回答要或者不要，而是反问了一句：“是因为缺人才邀我吗？” 对方的脚步慢下来，但很快又跟上队伍，并且用很认真的语气对他说：“不是的，我是诚心想让你和我玩的。” “为什么？” “这个还有原因吗……”周诺仪思索了一下，“因为你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所以想邀你玩。” “那还真是看错了……”许驿晟的声音很轻，混在风里，模糊不清。 “啊？”周诺仪一个字都没听见，“你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同意了。”许驿晟立即改口道，“谢谢你的关照。” “身为班长，照顾新同学是应该的，这有什么好谢的？” “嗯。”跑回原点，队伍散开，许驿晟终于能把步子迈开。 “今年运动会我是三千米第3名。”周诺仪绕到他右侧，步子很稳，“”要比一下吗？ “你很闲，和我想象中的班长不太一样。” 于是周诺仪闭嘴了。 许驿晟嘴上拒绝，却还是给了他面子。到最后200米时，两人同时加速，冲刺。 “你怎么冲的这么快……”周诺仪扶着膝盖把气喘匀，“实力型选手啊。” 许驿晟摘了眼镜，看人像隔了层毛玻璃，怎么都看不太清，于是习惯性把眼睛半眯着，刚想等等再把眼镜戴上，却听见周诺仪忽的开始结巴。 许驿晟没在听他说话的内容，自顾自的用袖口凑合着擦了下眼镜：“不是要打球吗？” “嗯……”周诺仪跟老师说了一声，抱了一颗排球，带着许驿晟向场地走去。 “你们班爱打排球的男生多？还挺稀奇的。” “也不是啊，像向楠那种的就喜欢打篮球，剩下的没风时都会打羽毛球的……你会打排球吗？” 许驿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直截了当的回复：“不用教。” 刚刚被周诺仪召集的大部分人也都过来了，大概有10来个人。 “那你发球吗？” 许驿晟顿了两秒，再次抛了个问题回去：“这么信我？” “身在12班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信不信任的，来吧来吧。” 最后4个字又短又轻，但就是这四个字让许驿晟放下了本不多的顾虑，接过球：“不是很会打。” “本来就是玩啊。”周诺仪轻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容易紧张？” ……到底是从哪看出来的紧张的？ 许驿晟没反驳他说的‘紧张’，也没再磨蹭，抛球，击球，发的很高。 一局打下来，周诺仪在对面去捡球的时间朝着许驿晟点了下头：“很厉害的，许同学，你练过吗？” 没有回应。 “你中考体育报的球类是排球？” “不是，羽毛球。” 对面发球过来，许驿晟往后撤了两步，摆好姿势一垫。 …… 球第三次从队友手里打偏时，许驿晟才真正理解了周诺仪说的“本来就是玩”。 那球飞得毫无章法，直冲着场边的梧桐树而去。周诺仪一个箭步冲过去，在球即将撞上树干前单手捞了回来，动作流畅得像是排练过。 “没事没事！”他笑着把球抛回场内，额前的浅棕色发丝被风吹乱，“继续继续！” 许驿晟站在原地，看着周诺仪跑回位置时还不忘对那个失误的队友比了个鼓励的手势。场上的其他人似乎都习惯了这种随性的打法，没有人抱怨，反而都笑了起来。 又一个球过来，这次是周诺仪接的。他垫球的姿势算不上标准，但球稳稳地飞向了许驿晟的方向。许驿晟下意识地抬手，一击过网，落点刁钻得让对方措手不及。 “好球！”周诺仪笑了一下，眼睛在秋日的阳光下眯成两条缝。 许驿晟活动了一下手腕，没做什么解释，禁止退到场地边的一块角落，垂眼看着脚边的地。 周诺仪……真的很奇怪，明明之前最讨厌自来熟了，但经过半节体育课，许驿晟又觉得他不是那么让人反感，除了话多。 也有可能只是在客套？ 许驿晟没把这个可能深想下去，随意揣测并扭曲对方的好意，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没再想其他的，什么都没想，大脑放空，看着远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绪才被一声呼唤拉回：“许驿晟！” 许驿晟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开口。 “刚刚看到你下来我没敢多问，你不想玩排球吗？其实也不用勉强自己答应我的请求的，这又没什么。” “不是，单纯不想玩了，别想太多。” 一个人内心戏丰富成这样，怪不得不会无聊。 “那就好……我一直忘了问，你是从哪个学校转来的？” “说了你也不知道，”许驿晟看了一眼手表，“外省的。” “附中也不算什么特别好的学校啊……我听他们说你是从S中来的，S中不是顶流的学校吗……” “啧，”许驿晟轻声吐出个什么词，“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别骂人啊，许同学……你为什么要来附中？” “老家在这儿，很早之前出省，今年才回来，再问一会把我家底扒出来了。” “对不起，我可能问的确实有点多了。” “是有点，但不至于道歉，刚认识聊天就东扯西扯吗？”许驿晟再次看了一眼表，“整点下课？” “零五。” 报完下课时间后，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的坐在操场一隅。 谁都不说话，但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直到身边的人都抱着各类球，从操场外围走过，周诺仪也打算起身时。 “周诺仪。”许驿晟低声唤了一句。 “你叫我？”周诺仪不太确定，“怎么了？” “不要处处照顾我，也不用带路了，我觉得老师应该没给你安排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就乐意怎么了……”周诺仪的声音不大不小的落入耳中，可能还以为许驿晟没听到，转头就对许驿晟笑着说，“可我就是想缠着你啊。” 好幼稚啊，当自己是聋子吗…… 许驿晟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走了。” “好——”周诺仪跟在他身后，“去超市吗？” “不去。” “两步路的事。” “那也不去。” 风声吞没两人踩在枯叶上的“嚓嚓”声。 第3章 巷口 “许驿晟，杨老师让我问你，你订校服了吗？用不用她帮忙买。” 真够催命的，今天是他来的第2天。 “还没有，我今天回去自己买就行。” “老师还说你原来学校用的时候和我们学校版本不太一样，现在9科老师只有5个老师找到多余的书了，还有一点册子和学校印的题组和学案，我一会儿活动课帮你抱下来。” “这就不用跟我说了吧……” “好的——课表和时间表你看了吗？还有上次月考的班级排名，我都已经放你桌子上了。” “看了，”许驿晟翻过册子的背面，只看了一眼解析，继续解手里的那道题，周诺仪见他好像并没什么心思能分出来，也就没有打扰。 整个课间许驿晟从没抬过头，唯一一次被打乱思路是因为身边的人太吵。 周诺仪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补了4分钟的“超长睡眠”。 今天没有物理课，周诺仪趁机在语文自习上补了昨天的物理作业。 “你帮我打着点掩护啊，这事儿多简单……你以前没帮别人挡过老师吗？快点帮下忙，最后一道题了。” 许驿晟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把椅子往前移了点，挡住在教室右侧过道处来回徘徊的老师。 “谢谢！一会儿请你吃巧克力……”周诺仪把头凑过来，极为小声的说完这句话，随后又坐正补完最后剩的一道小题。 等他掏出语文卷时，许驿晟已经翻过页写到文言文阅读的最后一问了。 “是人吗？”周诺仪默默吐槽了一句，随后也开始动笔。 下课铃响时周诺仪勉勉强强写在默写题，空了半页答题纸挑衅老师。 至少是许驿晟认为的。 “你到底怎么进的培优班？待在1楼多好，抢食堂也快，老师还管的比较松，来3楼多受罪？” “我没有……好吧，你说的对，我学习习惯确实不太好。” “承认就好，”许驿晟在一个很小的本子上写了点什么，“今天几点下课？” “你是说放学吗？”周诺仪想了一下，“周六不用上晚自习，几乎每天都是7点，如果有提前或者特殊情况会有通知……好羡慕你，周日可以回家。” “周日休一整天吗？”许驿晟看了一眼教室最前方的钟，还有10分钟，够他写完一道拓展题。 “是的——” “你说的‘羡慕你周日回家’什么意思？你回不了家？” “我妈妈在忙，爸爸出差，哥哥在b市念大学，奶奶要照顾我5岁的妹妹，再说了，留校其实也挺好的。” “挺热闹的。”许驿晟简单评价了一句，低头继续写题。 周诺仪无所事事，他打算把任务都推在明天，不然待在宿舍实在没事干。 最后5分钟过得格外煎熬，好不容易等到铃响，周诺仪什么都没拿就要往出冲。 “周诺仪。” 许驿晟叫，他当然要停。 “有事吗？有事吗？快快……” “你不是留校吗？” “今天是唯一不用假条能出去吃饭的好机会，当然要珍惜……我还约了朋友的，不说了，我先走了！”周诺仪招了下手就冲出去了，几秒后又退回来探了下头，“周一见。” 话最多的人走了，许驿晟也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想到林姐绝对会派人来接自己，但没想到来接的是岑临。 “晚上好啊，哥，状态怎么样？”岑临的声音比前几天还要哑，一听就知道是这两天玩的时候又把嗓子喊坏了。 “还行，课业量没有S中大，任务量也少得多。”许驿晟把手提包递给岑临让他放在踏板上，“我状态好不好无所谓，但我知道你赶上新政策双休爽的要死。” 岑临笑着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你少损我了哥，我又没问学习……你人际交往方面怎么样？没在遇到柴辉那种傻……” “嘘——”许驿晟把食指抵在唇上，“别提那个名字，多晦气。” “哦，好。”岑临讷讷闭了嘴，“那个……哥。” “嗯？干什么亏心事了？” 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是想让你陪我干点事。” “不喝酒不打架。”许驿晟手里玩着几天都没动的打火机，动作懒懒的往嘴里含了根烟。 “烟都抽了，为什么不打架啊……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啊……绝对不打架！” 许驿晟点燃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先说条件。” “我……一个月之内，不和朋友瞎鬼混！” “真不打架？” “绝对不！” “发誓。” …… “我也没说谎啊，这不是没让你帮架吗？望个风而已，绝对没有下一次！”岑临把许驿晟拉在一边，“我保证以后天天10点之前回家……” 对方依旧没反应，只是静静看着他。 许驿晟戴着眼镜时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和一般人的斯文败类还不一样，是那种很纯粹的坏，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把所有光都西吞进去，却又深不见底。 僵持了几秒，许驿晟才开口道：“行啊，现在开始套路我了？这么爱玩文字游戏，也没见你考多好。” “求你了哥，9点，9点之前。” 许驿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放下自己交叉抱在胸前的手。 其实打架望风这种事再之前已经干腻了，许驿晟只是不想让岑临走上歪道而已。他知道岑临爱玩爱闹，也不是真的想染一些不良癖好。现在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似懂得很多，实际上也还是什么都不懂，接触互联网又比较早，想跟随潮流，干点不正经的事也正常。 许兴业说的对，岑临和他不一样。 岑临基本上不会犯事，只是生**玩，老是乱跑而已；许驿晟小时候很懂事，变成了现在这副不太好的样子，还得多亏了……许，兴，业。 许驿晟默默靠在了巷口的墙上，刚刚用的好好的打火机，弹了三下都没见火。 许驿晟顺手扔掉废掉的打火机掏了个新的出来，低头按了下。 “咔哒”…… 许驿晟猛地抬起头。 刚刚在按动打火机时，似乎听到了极其细微，并且几乎和打火机声音重叠的一声响，应该就在贴墙的那里…… 许驿晟再次垂头，点着了烟，随后猛的一动，抓住了巷口的人掼到墙上。 “我……我只是路过而已！我是住宿生，没什么钱，手机里还剩300你连手机一起拿去吧……” 许驿晟听到熟悉的声音，真真切切的从鼻腔中发出疑惑：“嗯？” 对方求饶的声音几乎立刻停止，借着昏暗到几乎没什么用的灯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许……许驿晟？”周诺仪从憋的发闷的胸腔中呼出一口气，“你怎么在这儿啊吓死我了……你抽烟？！” 这时巷子深处传来一阵模糊的打斗声，似乎还夹杂着几声咒骂。 周诺仪瞪大了眼睛，还没等发出声音就被许驿晟捂住嘴巴拉向更暗的地方。 “你你你……” 许驿晟叼着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手还在虚掩在周诺仪嘴上，掌心能感受到对方急促呼出的热气。 周诺仪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睁得很大，浅棕色的瞳孔里映着远处街灯微弱的光。 “我……有点喘不上气。” 许驿晟这才缓缓松开手，但另一只手臂仍横在周诺仪身侧，将他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你……”周诺仪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别的什么，“你不会伤害我吧？” 许驿晟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头，将烟从唇间取下，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你不是约了朋友吃饭吗？”许驿晟的声音很低。 周诺仪喉结滚动了一下：“吃完了……正准备回学校。” “走这条路？”许驿晟轻轻挑眉，“这条巷子离学校可远了两个街区。” “我……”周诺仪一时语塞，眼神闪烁。 许驿晟的目光在他脸上巡视，像在审视一道难解的题。 周诺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洗衣液的清香，形成一种奇特的矛盾感。 许驿晟又吸了一口烟，忽然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周诺仪的耳廓，用气音低低地说：“害怕？” 那声音像是被烟熏过，带着颗粒感的沙哑，钻进耳膜里酥麻了一片。周诺仪耳根瞬间红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地嘟囔：“那当然啊……后脑勺撞到墙了，好痛……” “刚才看到的，都忘了。” 周诺仪下意识地点头，动作很轻，生怕稍大一点就会碰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肩膀。许驿晟似乎满意了这个答复，稍稍后退半步，给了周诺仪一点喘息的空间。 “班长不该在这种地方闲逛。” “那你呢？”周诺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还是比平时轻软许多，“好学生也不该在这里……抽烟，还……” 许驿晟的眼神扫过他，周诺仪立刻不敢说话了，只是看着他重新将烟递到唇边，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 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回学校吧。”许驿晟最终“走大路。” 周诺仪犹豫了一瞬，迈步离开墙边。经过许驿晟身旁时，他忍不住低声道：“你也早点回去。” 许驿晟没有回应，只是目送着他快步走出巷口。 “这回是真的要周一见了……别再抽烟了，许同学。” 许驿晟夹着烟的手指停在半空，看着那个身影匆匆消失在巷口的光晕里，像是怕他反驳似的逃走了。 巷子深处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岑临从暗处走出来，一边用袖子擦着嘴角，一边得意地朝许驿晟扬起下巴。 “哥，都解决了！”岑临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几步就蹦到许驿晟面前，“那小子以后绝对不敢再找我朋友的麻烦了。” 许驿晟的目光还停留在周诺仪消失的巷口，指尖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受伤了？”许驿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岑临满不在乎地抹了把额头：“就蹭破点皮，那家伙可比我还惨。”他说着，忽然注意到许驿晟手中的烟，“咦？哥你刚才不是点着了吗，怎么又灭了？” 许驿晟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烟已经熄了。他盯着那半截烟看了两秒，随手丢在地上碾灭。 “走吧。”许驿晟转身，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岑临快步跟上，还在兴奋地描述刚才的“战况”：“你都没看见，那家伙一开始还挺横，后来我把他按墙上……” “岑临。”许驿晟突然停下脚步。 “啊？” “这是最后一次。” 岑临张了张嘴，看着许驿晟在路灯下格外冷硬的侧脸，终于把辩解的话咽了回去，小声应道：“知道了。” 许驿晟抬头望向夜空，今晚的月亮被云层遮住，只透出朦胧的光晕。他想起周诺仪离开时那句“别再抽烟了”，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 “哥，你想什么呢？”岑临好奇地问。 许驿晟收回目光，推了推眼镜：“没什么。” 第4章 走运 自从那晚……或者说从周一开始，许驿晟就像走了大运。 ……霉运。 世间万事有轮回，苍天又曾饶过谁。 周二早晨，早饭的40分钟没过1/4，许驿晟三分钟花在去食堂的路上，随后在食堂最靠角落的那张桌子旁站了两分钟，只为了擦干淋了半边衣服的面汤。 “同学同学对不起！”那个只比自己低一点的男生，拉着另外一个浑身散发无奈气息的男生疯狂道歉，“真的是不小心……你扣的面汤你道歉啊……” 许驿晟垂着头，在那片巨大的污渍上用力擦着，如果不看动作，光看表情的话，真的会觉得他在干什么非法活动…… 两分钟前。 许驿晟自弄好饭卡后，第1次来食堂吃饭，早饭没什么可挑的，许驿晟打了碗牛肉面，找个清静的角落刚坐下，还没吃两口。 “说起来，我前天都没看新同学长什么样，你看了吗？” “没你那么闲。” “这怎么能叫闲呢？这叫关爱同学……” 两人一路聊过来，准备去离许驿晟十几米左右的垃圾桶倒汤，其中那个话很多的男生不停向是旁边的人动手动脚，然后……悲剧酿成了。 许驿晟现在心里烦的厉害，昨天刚买的新校服，刚穿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脏了，换谁都火大。 面汤里带了点油，擦肯定是擦不掉了。 许驿晟垂头沉默了大概有十几秒，等到那两人都屏住呼吸，以为他要爆发时。 “……没事。”许驿晟脱掉了外套，穿着件略显单薄的卫衣直接出去了，完全无视了他们两个。 走回教室时，周诺仪正在教室里吃拌面，吃到一半面前突然出现个阴影，吓得周诺仪直接把面揣回桌洞，嘴里那口嚼都没嚼直接咽了下去。 “还有多余的校服吗？185的。” “啊？”周诺仪噎到不行，灌了口水下去，“你说什么？” “有没有多余的校服？” “我问问杨姐……你不是买了吗？我今早还看到你穿的。” “被两个不长眼的泼了。”许驿晟心里异常烦躁，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无差别攻击，对谁说的话都很冲。 “你穿的单卫衣啊……”周诺仪看了眼许驿晟扔在桌洞里的校服，也感受到了许驿晟的火气，下意识就要把身上的褂子往下脱。 “你的衣服我能穿？” 周诺仪脱到一半又穿回去：“对哦……要不你穿我的冬季校服吧？那个够长，我能当长款棉袄穿……” “……”许驿晟只思考了一秒，果断拒绝。 “附中教学质量方面可能拼不过S中，但校服质量真的挺好的。”周诺仪已经把校服从后面衣架上取下来了，“你穿吧，坐靠窗那边会冷的，你的同桌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哦，我是不是还要‘谢同桌大恩’？”许驿晟没动。 “许同学……” 许驿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穿上了。 哪有周诺仪说的那么夸张，袖口和衣服下摆还略有点短。 不过好像并不怎么影响。 校服是类似冲锋衣的设计，领口可以立起来。配色也很舒服，是深蓝色的，不土，甚至有点好看。 并且……确实保暖。 许驿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薰衣草味的洗衣液。 他低头凑近衣领闻了一下。 确实是，很淡，但很清晰，和他平时用的那种比较冷的香味完全不同。 这种柔软的气息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洗衣液的味道有点重是吧？”周诺仪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妈总说这个味道安神，每次回家都给我塞一大瓶。” 许驿晟没接话，只是默默把拉链拉到顶。 立起的领口轻轻蹭着他的下巴，带着薰衣草的余温和周诺仪身上特有的气息。 这感觉有点奇怪，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连带着心里那股无名火都平息了不少。 “谢了。”许驿晟的声音闷在校服领子里。 周诺仪眼睛一亮，像是没想到会得到道谢：“不客气！同桌之间互相帮助嘛。” 许驿晟瞥见他桌洞里那碗被匆忙塞进去的拌面。“你的面要坨了。” “啊！我的面！”周诺仪这才想起自己的早饭，手忙脚乱地把碗端出来，果然已经糊成一团。 他哀怨地看了许驿晟一眼，小声嘀咕，“都怪你突然出现……” “嗯，我也没吃早饭，可以分面包给你。”许驿晟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能勉强安下心来写物理题。 “你在写什么？” “杨老师周五说的必写的，你不听课吗？” “她原话不是说除了这题，其他别写吗……到底谁在不听课？” 许驿晟沉默了，过了几秒，静静的翻到前一页开始写。 周诺仪见许驿晟似乎已经进入了状态，便没再搭话，起身去外面转了两圈，驱散困意。 “嗯……”周诺仪伸了一下懒腰，走了两步，和正从食堂方向走来的向楠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什么啊？早上坏。我天洛雨笙一说我才意识到我们俩泼的就是新同学……” 周诺仪几乎是一瞬间就联系到许驿晟说的那句“被两个不长眼的泼了”，想笑，但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这怎么办啊，道歉他也不接受，看他满满一碗面都倒了，估计是气的连饭都吃不下。” 原以为是没打饭的时候被泼，所以直接回来了，没想到是打了，但是倒了。 周诺仪在心里笑了一下，心说还真是暴脾气，看起来回来的时候已经很凶了，没想到已经是在短时间内冷静到最佳状态了。 “你知道吗？他说“没事”的时候我真的感觉他想鲨仁……” “其实没什么的，楠楠，我把冬季校服借给他，他现在不是很生气了。” “能不能麻烦你再替我道个歉……感觉你说话他好像也挺听的。” “好的，没问题。” 向楠舒出了那口一直提着的气：“还得是12班公认的交际神，班长牛。” 向楠起的这个绰号用来形容周诺仪真是再生动不过了，周诺仪的人缘好到全班认同。开学不到两周板，把3楼4个班的同学几乎都认全了，随后一路“杀”到楼上，跟9班班长混熟了，甚至连班主任都看他眼熟。曾创下在英语公开课前，凭一己之力借齐40多本书的辉煌战绩。 到现在高一几乎所有年轻老师也天天把他挂在嘴上，说他除了学习不怎么使劲，其他各方面都不错，甚至可以算得上优秀。 ……在向楠。眼中犹如无法驯服的远古巨兽般的许驿晟，周诺仪只用了三天就拉近了距离。 上午的时间在忙碌中过去，临近中午放学，周诺仪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忘了通知他这位需要特殊关照的同桌：“周三周四考试，我和你说过吗？” 许驿晟收拾东西的时候一顿：“？什么？” “周三周四大月考……” 许驿晟用和昨晚如出一辙的眼神瞟向他：“你怎么不等开考了再告诉我？” “忘了忘了，上上个星期就定好时间了，杨姐在你来的那天天还让我提醒来着，我的锅我的锅……” 许驿晟无奈叹息：“考试范围。” “跟现在上课的进度差不多，”周诺仪想拍拍许驿晟的肩膀，但是思考了一番后，还是只拍了拍许驿晟的桌子，“不要慌，以你的实力应对区区月考绝对没问题！” 许驿晟沉默了一下：“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声音闷在衣领里，听起来闷闷的，莫名让人觉得他的心情似乎……有点失落。 周诺仪无意识放轻声音：“但你真的很好，起码我现在看到的……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上周五杨姐让我给你报书，我也忘了……你不用等我了，先去食堂。” “那你不吃饭了？”许驿晟看了一眼表，距离下课已经不到两分钟，他们要把书包提起来，“那我也不去食堂了，等你，快去快回。” 下课铃声准时响起，一群人一窝蜂的冲出去。 “去吧，一会儿办公室门要锁……”许驿晟拉好书包拉链，抬头才发现周诺仪已经跟着大部队走了。 原来不用提醒啊…… 许驿晟在座位上等了五六分钟都不见人下来，办公室就在4楼，相隔一层，上下楼用得了10分钟吗？ 又等了两分钟还不见人影，许驿晟干脆空手去了楼梯口，打算上楼亲自去取一趟。 刚才上第1节台阶，周诺仪的声音就从头顶传下来：“你不用上来了，我马上就下去！” 许驿晟怔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没在楼梯口看到人，那对方是怎么知道他准备上去的？ 又等了好一会儿，周诺仪才出现在楼梯拐角处，手里抱着几乎要高过他的书：“没想到九科书都齐了，杨老师让我转告你，都是新书，自己把笔记誊上去。” “要我帮忙吗？”许驿晟往上走了两步。 “别别别……你碰我我才容易倒……怎么感觉鞋带好像开了？” 许驿晟看了一眼。 还真是。 “我平衡力多好！”也不知道周诺仪到底在自豪个什么劲儿。 “别磨蹭了，快点，一会儿超市也要关门了。” “别着急，别着急……不能走到最后摔了吧……” 周诺仪那边话刚说完，许驿晟的眼皮就开始剧烈跳起来。 不能真有这么…… 玄，吧…… “你站着别动了。” 晚了。 先是书落地的声音，许驿晟眨了一下眼就已经被撞倒了，周诺仪本人不算重，但他手里的书…… “嘶……”差一点就撞到眼角，许驿晟扔开那本书，抬手按了按鼻梁骨。 “怎么说什么中什么……许驿晟你还好吗？许驿晟？” 许驿晟不太好，好不容易从剧痛中缓过来，脑子里就飞进一只叫“周诺仪”的苍蝇，别的苍蝇嗡嗡嗡，这只苍蝇…… “许驿晟，许同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许驿晟赌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了。 “你先起来我就没事儿。” “抱歉抱歉……”周诺仪准备从许驿晟身上爬起来。 怎么感觉……又不太…… 周诺仪手一滑，整个人跌在许驿晟身上，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织在一起。 许驿晟能清晰地感受到周诺仪胸腔的起伏，以及那急促呼出的热气一下下拂过他的颈侧。 “对不......”周诺仪刚要开口，就被许驿晟打断了。 “别再说那三个字，今天不想再听了。”许驿晟的声音有些发闷，不知是因为被压得喘不过气，还是别的什么。 越是尴尬的时候就越容易更乱…… 周诺仪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想撑起身子，却因为太过慌乱，手掌不小心按在了许驿晟的胸口。 隔着薄薄的校服面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 许驿晟呼吸一滞，下意识抓住了周诺仪的手腕。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楼梯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周诺仪浅棕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放大。许驿晟观察到他脸上的痣，两边脸颊各有一颗，右脸眼角还有一颗。 周诺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感受到许驿晟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 许驿晟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腕。他松开手，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周诺仪脸上。 周诺仪整个人就像一本装帧精美的书，每一处细节都值得仔细阅读。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你先起来。”许驿晟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周诺仪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从许驿晟身上爬起来。 这次他格外小心，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站起身后，他伸手想拉许驿晟，却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许驿晟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你乌鸦嘴吗？说鞋带开还真开，说摔真摔。” “没有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许驿晟弯腰捡起了刚刚砸在脸上的教材：“数学的力量……真够伟大的。” 周诺仪弯了下腰，还没什么动作许驿晟就开口：“你别捡了，先把你鞋带系紧了。” 周诺仪懵了一秒，随后呆呆的应了一声。 两人安顿好许驿晟的书后小跑着去了教室，买了两桶自热米饭。 “你宿舍在几楼啊？”周诺仪买了一袋糖，正不断的往嘴里塞。 “3楼。”刚刚被砸处还有点疼，许驿晟从超市冰柜里拿了杯冰，轻轻贴在痛处，不是很想说话。 “你今天好可怜啊……”周诺仪顺口说。 “不可怜啊，今天挺走运的。” “行了，你别自嘲了…… 给你一颗糖，不要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