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会梦见小白花吗?》 第1章 揽镜人 如果有人询问纳西索斯何为生存之道,他会毫不犹豫地给出这样一个答案——自私、冷漠、无所不用其极。 世界上活得好的人总有这些特质,俗话说高尚者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者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在这个血腥恐怖的黑暗年代(3085-),人们要么杀死别人,要么被别人杀死,而纳西索斯不想死,只想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后银河纪3125年,系统时7月31日,下午14:00】 【十阙联邦,归墟境,黍离】 猫头鹰舰队遮天蔽日,为这颗千疮百孔的星球投下了漆黑的阴影,染血的白旗自废墟中升起,昭示着拉斐尔帝国的扩张计划又进一步,而世界已经无力抵抗。 “黍离正式递交降书,十阙枢机廷发表紧急声明!” “拉斐尔帝国第三公主阿兰德于7月15日下午14:30发表重要讲话,表示帝国愿意接受降书,将于晚间18:00解除针对黍离的军事封锁,允许国际援助组织进入战区。” “国际反抗组织联盟再次对拉斐尔帝国的侵略行为表示强烈谴责,称其为疯狂的战争机器,黑暗年代的罪魁祸首。” “拉斐尔帝国外务省第五次转发第三公主阿兰德的著名演讲:‘统一与强权是结束战争的唯一答案’。” “翁德里克合众国、第三联盟、巴乌博联合王国尚未对此作出表示。” 血红的照片,简短的降书……铺天盖地的新闻淹没了社交媒体,滚水般烧成了一团乱麻,人们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每分钟都能刷新出数以亿计的评论。 这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了人类尚未在漫长的战争中变得麻木不仁。 不过这一切和纳西索斯没什么关系,他现在正忙着收拾仇人,没空关心世界的生死存亡。 而因为所在地区过于偏远,他甚至还没收到黍离战败的消息。 【拉斐尔帝国,17区赫尔墨斯】 灰黄带血的杀人风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穿过隘口,向着山体的背风处缓慢前进。 赫尔墨斯是拉斐尔帝国用来处理垃圾的死星,整颗星球都被重度污染的沙漠覆盖,除了北部的绿洲庇护区,其他地方几乎找不出半个活人。 如今焚化周尚未结束,铺天盖地的烟尘淹没大地,锈红的毒雾无孔不入,连虫蛇都被迫捏着鼻子躲进了地底深处。 正常人不会选在这个时候离开庇护区,但纳西索斯显然不是正常人。 即使防护服的过滤器一刻不停地往外吐着毒砂,他也还是不屈不挠地到达了目的地。 毕竟沙尘暴可是非法活动的最佳掩护,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热风呼啸而过,山石发出哀鸣,赫尔墨斯的风浑浊到看得清形状,里面大大小小的颗粒物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人砸成筛子。 不过纳西索斯胸前的大鳐鱼能力不俗,可以将这席卷星球的杀人风隔绝在外。 “好累哦……主人不是说以后晴天才出门吗?” 大鳐鱼不满地勾勾尾巴,晴蓝色的身体上流淌着耀眼的金光。 “嗯?有这回事?” 纳西索斯眉峰微挑,一边“嗯嗯嗯”地敷衍着,一边将炸弹安在了巨石中央。 “轰”的一声巨响,石块滚落在地,岩壁上的屑石虫受到惊吓,争先恐后地往洞穴深处涌去。 漆黑的洞穴,潮涌的石虫,这场面着实倒胃口。 纳西索斯嫌弃地后退几步,把一只爬反了的幼虫踹飞出去。 巴掌大的屑石虫翻在地上,背上攒聚的砾石卡在了石缝里,它有些害怕,金光闪闪的腹部卷起又摊平,费劲地划了半天腿也没能爬出来。 纳西索斯实在没眼看,又给他补了一脚。 屑石虫跌跌撞撞地跑了回去,四下也归于沉寂。 纳西索斯凝视着前方阴森森的洞口,抬手把扒在胸口假哭的大鳐鱼撕了下来。 “行了,别嚎了,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大鳐鱼变脸比翻书还快,嬉笑着变作一个红发碧眼的精灵人偶,扛着探测仪飞上飞下,迅速分析着自洞穴深处逸散出的以太能量。 “衰散等阶二阶,扰动等级八级。” “无异常波动,无智慧生命体,初步判定能量场已废弃。” 亮蓝色的数据流划过眼眸,随后很快归于沉寂,莉莉丝乐颠颠地飞了回来,传输检测报告的同时还不忘拍个马屁。 “主人主人,里面什么都没有诶!一定是听说主人要来就连夜逃跑啦!” 意料之中的结果。 纳西索斯嗤笑一声,把检测报告丢进了文件夹。 “哼,就该这样,他们最好祈祷自己别被我抓到。”他垂下眼眸,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不然……我一定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走吧,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雪白的身影没入黑暗,曾经被以太浸润的岩壁不知感应到了什么,流动出一片片形似集成电路的微弱金光。 莉莉丝的嘴总是闲不住,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纳西索斯一开始还会回应几句,可到了后来,他的目光总是落在岩壁两侧凌乱的文字上,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算伪装得再怎么若无其事,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恨意也不会消失。 不过时至今日,他早已不会再向从前那样歇斯底里。 当生命随着时间膨胀,仇恨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少年时珍视的玻璃珠换进了更大的罐子,从此泯然众人,一点点淹没在时光的洪流之中。 水滴落下的声音渐渐清晰,莉莉丝飞在前面,照亮了通道尽头狭小的暗室。 这间暗室很小,三两步就能走完,里面统共只有一方石台,一汪浅水,和一堆早已看不出原样的锅碗瓢盆。 “主人主人,这里有个死人诶!”莉莉丝戳了戳石台上躬身盘坐的骷髅架子,十分上道地将骨粉刮进了取样袋。 纳西索斯没有回应,低垂的目光寸寸结冰。 这架骷髅身上满是增生的瘤刺和斑驳的孔洞,看起来生前遭受了不少折磨,可即使如此,他也依旧虔诚而平静地凝望着面前的石板。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这些人能毫无愧疚,安然赴死? “死多久了?” 纳西索斯语调轻松随意,握枪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这并非恐惧,而是兴奋,是愉悦,是大仇将报时的极致快意,在莉莉丝完成分析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看着那堆灰黄的骨架在枪响声中化作齑粉。 枪响“轰”的一声灌入脑海,再次将那些刻骨铭心的恨意洗刷。 “八年,死于污染物中毒。”莉莉丝嫌弃地拍掉身上的骨灰,给自己来了个全身清洁。 “哦?这么说来他也就多活了一两年而已。”纳西索斯将满地碎骨碾得嘎吱作响,唇角勾着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污染物中毒,这种死法还真是便宜他了。” 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死千万遍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3100年,拉斐尔帝国发现荒芜边星赛洛尼斯以太储量巨大,可以支持本国在战争中巨大的能量消耗,于是迅速以武力威慑将其收入囊中,更名为17区赫尔墨斯。 3109年,赫尔墨斯发生政变,旧神庙的大祭司们掀起叛乱,杀死了他的老师,时任17区总督的第二公主伊西丝。 伊西丝在沙海中筑起绿洲,想要通过和平手段化解仇恨,最后却被那些受她恩惠的原住民斩杀,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她用自己的惨死证明了和平道路没有价值,使帝国彻底走上了扩张之路。 3115年,帝国将赫尔墨斯的资源全部榨干后,开始了一场针对原住民的清洗计划。 可惜那场大清洗太过粗糙,留下了许多漏网之鱼。 不过没关系,这不是有他在吗? “第七十八个。”纳西索斯抚过石板上的文字,随后骤然放手,任由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混在骨灰里变成了一堆碎渣,“还剩下三个,会躲在哪呢……” “赫尔墨斯都已经找遍了,可能跑出去了?”莉莉丝挠头道。 赫尔墨斯的管理混乱,还有许多三不管地带,黑户一抓一大把,想要跟着垃圾船偷渡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没关系,只要我还活着,他们总会找上门来。”纳西索斯盯着地上破碎的石板说道。 大祭司们恨他,恨他追随拉斐尔帝国,将旧日的神权砸得粉碎,恨他视血脉如无物,将自己的部族弃如敝履。 所以只要他这个背叛者还活着,他们总会找上门来。 而他,求之不得。 纳西索斯冷笑一声,踩着满地残渣转身离开。 “炸了吧,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 白日西沉,爆炸声淹没在飞沙走石的鸣啸声中,又一轮焚烧开始,酸苦的毒烟翻滚到地平线尽头,神光女神号自山谷间腾空而起,隐入黄沙消失不见。 纳西索斯打算回庇护区看看,一是祭奠故人,二是处理旧事。 赫尔墨斯北大区,强污染尘暴,覆盖率100%,大气能见度0。 作为赫尔墨斯的垃圾焚烧中心,绿洲庇护区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天太阳,不过因为庇护屏障的存在,这里还是形成了不小的人类聚落,数亿垃圾工来来往往,在堆积如山的污染物中挣扎求生,幻想着某天可以拿到通行证,离开这座人间炼狱。 垃圾城的边缘有一座纪念堂,受到额外保护的白石建筑和锈蚀的集装箱城市格格不入。 昏暗的灯光穿过石窗,将水边的人影拉得修长。 纳西索斯白衣流金,垂眸静立,如同一枝纤瘦的白花鸢尾,在夜露与湖光中温柔摇曳,他将一盏纪念烛推入水中,然后看着它晃晃悠悠地飘走,最后撞上了池水中央的纪念碑。 “阿兰德又赢了,你看到了吗?” “即使没有你的技术,她也一样可以成为权威本身。” 纳西索斯翻阅着黍离战败的官方新闻,又从犄角旮旯里挖出了一些实时直播。 因为拉斐尔的大元帅恪守战争礼仪,所以黍离的战场算不上十分惨烈,可到底是持续两年的国战,再怎么隐忍克制也少不了尸横遍野。 军队一茬接一茬地倒下,鲜血浸透了油绿的麦田,被驱逐的人民背着行囊远行,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已经化作废墟的故乡。 不过如今战争结束,一切很快就会回到正轨。 “你很难过吧?这种无止境的扩张与侵略。” “可是伊西丝,你的死亡已经证明了和平道路没有价值,你所期待的秩序只能通过暴力建立。” “如她所说,‘在战争年代逃避战争,妄图依靠和平演变来达成目标只是弱者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个失序已久的动物世界,唯有统一和强权能够带来和平’。” 纳西索斯起身,擦去了指尖沾染的一点水渍,他看着水中渐渐平息的波澜,唇角扬起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算了,都是些你不爱听的。” “我该走了,这次的身份可不适合在这里停留太久。” 段评已开,欢迎评论!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叭,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可怜][可怜][可怜] 前25章感情线会比较多,养成攻略阶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揽镜人 第2章 角斗场 【后银河纪3125年,系统时7月31日,午夜23:00】 “二级警告,焚化周即将结束,请不要离开庇护区,焚化周即将结束,请不要离开庇护区……” 灯光昏暗的大理石观景台上,纳西索斯坐没坐相地歪在橡木沙发里,将光幕顶端的赤红色横幅随意按灭。 他衣襟大开,长发松散,风衣和发圈被随意地丢在一边,整个人瞧上去懒散又张扬,好像阳光下打完滚伸着懒腰的猫咪。 如果莉莉丝在这儿,一定会猛猛拍几张照片,然后放进自己珍藏的相册里,闲着没事就掏出来欣赏一番。 可惜她现在被扔出去打黑工了,只能在通讯器里表达自己的悲伤。 “乖,完事了自己去买点吃的喝的,你主人我可是很累的。” 纳西索斯半阖着眼睛,身边还七零八落地扔着几瓶喝空了的石榴汁,对于他这把懒骨头而言,出门一趟的运动量还是太超标了,他现在只想躺着,吃吃喝喝顺便看看表演。 说起表演,纳西索斯又抬头看向了光幕。 直播还在继续,展示着刺激又疯狂的角斗比赛。 赫尔墨斯经济萧条,角斗场是庇护区娱乐业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表演和赌局让这里成为了巨大的聚宝盆,吞吐着赫尔墨斯娱乐业大半的流动资金。 可即使如此,这座角斗场也很少会人满为患。 毕竟这颗星球只有奴隶、战俘、垃圾工、和一群被放逐的落魄贵族,消费能力着实不怎么样。 但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角斗场不仅上上下下坐满了人,中央戴着镣铐的角斗士还被人抓着游街,在抛洒的金币与筹码中展示着自己身上深可见骨的伤痕。 四组八场,整整两个小时,即使是中场休息,他也被强压在场上不能离开。 地上飞溅的血迹好像盛开的虞美人,在暴雨中零落成一地泥泞,而他**着上身站在花丛中央,始终一言不发。 赤红中的灰白,喧嚣中的孤寂,这种人在角斗场里可不多见。 纳西索斯饶有兴致地撑着额角,觉得这家伙倒还有些意思。 “您要的特调,莎草蓝莲花和石榴冰露。”侍从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放酒水后又躬身询问,“请问是否还有其他需要?” 纳西索斯拿起酒杯轻抿一口,扬起下巴点了点光幕。 “下面是什么情况?” 侍从好像已经回答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闻言立刻恭敬答道:“A001已经蝉联了一周冠军,本来就是明星选手,加上今天黍离递交降书,他又正巧是出身黍离战场的战俘。” 所以角斗场的经营者们一早就开始造势,想要借此机会大捞一笔。 “下一场投注刚刚开始,如有需要,您可以在系统中查看。” 侍从走后,纳西索斯关闭光幕走到了观景台边缘。 失去了光幕的藻饰,角斗场里的比试更显血腥原始,没有武器的角斗士们只能依靠四肢和獠牙拼杀,任由身体被撕扯的七零八落。 A001的对手是个身形高大,肌肉虬结的野蛮人,站在那里跟座小山似的,背上隆起的肌肉有点像成年体的屑石虫,他双眼外突,浑浊的眼白上爬满血丝,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神志。 赫尔墨斯的角斗场就这样,兴奋剂有多少就吃多少。 连打两个小时的A001已经快到极限,他抓住了野蛮人的手臂,却无力再进一步,只能任由对方反手把他砸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口鼻呛咳出鲜血,刚刚修复好的肋骨也不堪重负,再次“噗嗤”一声刺破皮肉,露出一节森白的骨刺。 鲜血汩汩涌出,在聚光灯下泛着奇异的色泽。 常胜的战俘被野蛮人虐杀,这样的场面对观众来说绝对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各式各样的嘶吼声和污言秽语猛然爆发,炸得人脑袋生疼。 “杀了他!杀了他!” “喂!别打脑袋,一拳打死了还看个屁啊!” 可惜被药物支配的野蛮人早就听不进人话了,他掐住A001的脖颈高高举起,手臂不停颤抖,浑浊的眼睛莫名清醒了几分,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犹豫。 可是很快,疯狂再次将他支配。 他将A001扔在地上,嘶吼着发起了冲锋,这一下要是坐实了,就算是个铁人都得报废。 不过角斗场显然不打算让A001就这么死了。 就在野蛮人即将把A001踩成肉泥时,拴着他脖子的铁链骤然收紧,把他拽狗似的拽出赛台,关进了一座竖满尖刺的铁笼。 上半场结束的号角声响起,观众席瞬间唏嘘一片。 纳西索斯见状嗤笑一声,靠在栏杆前给自己倒了杯石榴汁。 猩红的石榴汁盛放在冰桶里,表面凝结了一层冰凉的水雾,好像一颗澄澈的宝石,亦或是一汪温热的鲜血。 下半场的赌局开始,纳西索斯打开□□系统,买下五百万信用点的筹码,毫不犹豫地全部压在了A001身上。 和上半场不同,这一次已经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全部压注。 毕竟A001看上去已经快不行了。 他浑身是血,面目模糊,躺在赛台中央竭力调整呼吸,任由一群医务人员给他处理伤口,可惜他伤得太重,简单的治疗仪已经起不到什么效果了。 新生的筋骨跟新鲜的豆芽似的,脆嫩到一掰就断。 “主人主人,有发现了耶!” 莉莉丝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中传来,纳西索斯收回落在A001身上的视线,转身躺回沙发,把光幕直播调了出来。 “说。” “地底的以太勘探系统被启动过,时间是半个月前。” 以太是一种浅金色的地脉结晶,提纯后为正方体,表面有形似集成电路的不规则纹路,作为当今世界上最高效的浓缩能量体,它被广泛运用在各种军用设施中,成为了宇宙中最重要的战略资源。 莉莉丝传回了几张照片,其中有矿坑、有缆车、还有一座镶嵌于石壁之中,用于探矿和稳定矿坑的巨构装置。 这些是赫尔墨斯绿洲时代(3101-3109)和流金时代(3109-3115)遗留下来的产物,用于进行以太开采。 赫尔墨斯的以太资源枯竭后,相关的系统便逐渐弃置,最后归于接手垃圾星的“垃圾总督”奥古斯特公爵看管,需要进行三重密钥认证才能开启。 而今尘封十年的系统无端重启,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奥古斯特仍不死心,想从这颗垃圾星里再挖出些宝藏,二是奥古斯特歪了屁股,和某些需要用到这套系统的人勾搭到一块儿去了。 “看来咱们的大祭司还是不死心。”纳西索斯敲着扶手淡淡道。 如今的赫尔墨斯以太枯竭,那些勘探装置只能只能用于探测以前储存过巨量以太,能量场还没完全衰散,现已淹没在黄沙中的旧神庙。 “到底为什么啊?几座信仰建筑而已。” 莉莉丝百思不得其解,她光滑的机械脑完全理解不了这种抽象事件。 “脑子有病呗。”纳西索斯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晃着石榴汁笑出了声,“那是他们辉煌的证明,他们怎么放的下?” 大祭司们奴役赛洛尼斯千百年,却被拉斐尔帝国一颗炮弹轰了个稀碎。 帝国替代了他们奴隶主的身份,建立起现代平等的大绿洲,传播知识,宣扬无神论,他们怎能不恨? 当然,这可不代表帝国就是革除愚昧的正义。 在这场人类历史上发生过千百次的侵略事件中,正义的从来只有伊西丝一人,要是没有她,赫尔墨斯恐怕早就快进到垃圾星时代了。 不过正义与否并不重要,对他来说,重要的只有是否有利可图。 “好了,回来吧,给你准备了一盘子结晶。” 纳西索斯再次看向光幕,发现A001已经用镣铐勒住了野蛮人的喉咙,可他始终没有下死手,而是在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放开了对方。 “……” 莉莉丝的撒娇声顷刻远去,纳西索斯凝望着他低垂的眼眸,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如钟鼓般敲出一圈圈令人心惊的**。 那是一种发现宝物,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冲动。 “回来路上去取个样,那个编号A001的角斗士。” “诶?主人找到新的实验体了吗?” “预备役罢了,快去。” 角斗场上的表演日复一日,A001的生命就像丝线上垂坠的蝶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悄然坠落。 纳西索斯从未插手过,只是坐在观景台上看了一场又一场,直到莉莉丝的调查无法再进一步,他的耐心也逐渐告罄。 “所以,总督阁下考虑好了吗?”市政厅最高处的会客厅里,纳西索斯撑着额头掀起眼帘。 “和阿尔狄亚人交易,五个系统时怎么够?”奥古斯特只冷笑一声,示意副官立刻开始第八轮检测。 狡诈的阿尔狄亚人,恶贯满盈的疯子,那双刻印着金环的眼睛就是罪孽血脉的佐证,他们还是更适合跪在神阶下忏悔罪行,而不是坐在这里和他夸夸其谈。 “好。” 纳西索斯也不生气,轻笑一声将药剂横在眼前。 透过那流淌着金色闪光的玫红色液体,他看见研究员将药剂一滴不剩地打进了实验体体内。 在药剂消失的瞬间,光幕上亮蓝色的数据流爆发开来,闪得众人睁不开眼。 “五毫升,真是奢侈。” 密集的闪光过后,纳西索斯将药剂随手扔到一边。 “您当然可以随意检测,不过损耗我可不会补上哦,您也知道,我是阿尔狄亚人。” “……”奥古斯特眉头紧琐,沉声问道,“怎么样。” “反应结果全部达标,是PE-21没错。” PE-21是沃森生物去年研制的躯体强化药剂,一经问世就被军方垄断,只有一线的先遣部队能够得到配给,黑市上几乎一滴都找不出来。 但这个阿尔狄亚人居然能一次性拿出五十毫升,这种诱惑力强到他可以自降身份,强忍着不适和纳西索斯相对而坐。 奥古斯特摩挲着手中的药剂管,脸色黑得和赫尔墨斯的天空有得一拼。 “如果你能一直给我提供PE-21,我可以考虑把那个奴隶送给你,再帮你洗白身份,引荐授爵。” “一直提供?您或许可以上前线和芙蕾雅元帅协商。” 纳西索斯语气恭敬,话里话外却都是嘲讽,他微微偏头,左耳石榴状的通讯器垂下数条宝石流苏,在白皙的脖颈间投下一片光点。 “我只要那个奴隶,当然,您要是觉得一个马上要被送进焚烧炉的垃圾不值这个价,也可以再给我几百万信用点。” “奥古斯特家族不卖奴隶,除非是死人。”奥古斯特冷声道。 “总督阁下,我的耐心有限。” 纳西索斯懒得跟他掰扯什么“拉斐尔帝国的奴隶是国家财产,私人不可侵占”这种废话,直接端起石榴汁走到了奥古斯特身前。 他的目光冰冷,居高临下时压得众人遍体生寒。 “或许我该再自我介绍一次……” “初次见面,我名纳西索斯·卡佩,神光女神号的主人,帝国商业联合会的首席顾问。” “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哦。” 咔嚓一声脆响,晶莹透亮的水晶杯落地,留下了一地染着石榴汁的碎渣。 纳西索斯的薄唇染上靡丽的艳红,如同饮血般危险迷人,他的美极具侵略性,锋利张扬到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所有目光。 纳西索斯·卡佩,驾驶神光女神号流窜宇宙的头号走私犯,十年前因为涉案金额高达五千亿信用点被银河联盟通缉,去年却突然债务全消,加入了拉斐尔帝国商业联合会,摇身一变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风投专家。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触他霉头,至少明面上没有。 奥古斯特避开他的视线,焦躁地搓着嘴边干硬的小胡子,最后深吸一口气妥协了。 “成交。” 家0道德感较为低下,无阵营无立场,属于谁对他好,他才有可能对对方好的那种 划重点:有可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角斗场 第3章 救世主 走入环形的观景栈道,抬头就可以看见冷蓝色的市政大厅高耸入云,那里常年空无一人,一公里外的角斗场里倒是热闹非凡。 没错,赫尔墨斯的销金窟就建在市政厅底下,就是这么明目张胆,毕竟这颗烧垃圾的死星没有其他资源,只能依靠灰色产业来补贴财政。 观景栈道很少有人光顾,纳西索斯落座时方圆十米内没有半个活人。 众所周知,17区赫尔墨斯无景可观,放眼望去只能看见锈红的焦土和数亿焚化炉铺展到地平线尽头。 哦,现在连这些都看不见。 焚化周刚刚结束,铺天盖地烟尘淹没了整个星球,需要一周时间才能沉降完成。 “不想去角斗场还有其他选择嘛,听说地下酒吧出了限定酒单哦!主人就一点不心动吗?” 莉莉丝坐在桌上,一边翻着游览指南,一边把以太结晶当糖豆嚼。 她才刚刚忙完,正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呢! “想死你就去吧。” 纳西索斯把只喝了一口的石榴汁扔到一边,毫不犹豫地点了退款投诉。 这种勾兑出的色素水也敢收他三百信用点?怎么不去抢?真是穷乡僻壤,出了角斗场就只能过这种日子。 “没事干就去把神光女神再排查一遍,要是待会儿出了问题,我第一个把你扔出去。” 自从他开始和奥古斯特接触,身边的眼线就一天比一天多。 “主人好凶!那些小老鼠又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嘛!”莉莉丝干嚎半天,见纳西索斯无动于衷只好抽抽搭搭地飞走了。 “排查就排查,呜呜呜呜呜……” 然而纳西索斯才清净了十分钟,耳边的通讯器就又闪起了红光。 他食指轻敲,眼前瞬间出现了一块旁人看不见的隐秘光幕。 光幕中莉莉丝抱着一瓶石榴汁,指着远处的三道人影咋咋呼呼道:“主人主人,果然有人带着那个小奴隶进市政厅了,要不要跟进去看看?” “死不了,不用管。” 在他这里受的气总要撒出去,但看在帝国商业联合会的面子上,奥古斯特不会把人弄死在市政厅。 “哦哦,那莉莉丝回来啦!” “嗯,再回去拿块草莓蛋糕。” 市政厅的大门渐渐关闭,银白的楼梯上留下了大片血迹,A001刚从角斗场出来,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也无人在意。 纳西索斯瞥过地上长长的血痕,平静地关闭了光幕。 死是死不了,至于还能剩几口气,那他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奥古斯特那个废物,就算是虐待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没必要杞人忧天。 与此同时,在市政厅的最高层,傅凌已经被人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干什么?这是你能乱看的地方吗?” 士兵厉声呵斥,将他死死踩在脚下。 这一脚踩得极狠,傅凌扭曲的双臂再次受到冲击,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他咬紧牙关,认命似的趴在地上没有挣扎,低垂的红眸中却藏着大片冷色。 总有一天他会杀了奥古斯特。 但在机会到来之前,他只能忍耐。 奥古斯特当然知道傅凌在想些什么,正因如此,他才对虐待傅凌情有独钟。 “今天你赢了十一场,按照契约可以抵消十一万债务,可惜你伤成这样,用一次治疗仓就要二十万。” “直接说还差多少……呃!” 傅凌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的控制器就瞬间收紧,释放出了大股电流。 窒息和电击持续了三分钟,当苍蓝色的电光消失时,傅凌全身布满了渔网状的焦痕,倒在地上无意识地抽搐着。 自从成了角斗场里最低等的奴隶,这种虐待就变成了家常便饭。 当然,这已经算是轻的了,角斗场的地下多得是暗无天日的刑讯室,每天都能扔出无数尸体。 傅凌还没去过那里,因为只要拥有足够的价值,就能够拥有一点点选择的权力。 只要能够胜利,能够赚钱,他就暂时不用吃那些毒害神经的药物,也不用因为一次失败而变成一团任人践踏的烂肉。 “战俘出身的奴隶就是没规矩。” 奥古斯特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唇角咧开一个轻蔑又残忍的笑,他头颅高昂,盛气凌人,完全没有了之前面对纳西索斯时的外强中干,他踩住傅凌仍在抽搐的肩膀狠狠碾压,听到几声闷哼后才满意地停手。 士兵们知道奥古斯特的癖好,立刻揪住傅凌的头发将人提了起来。 可那张脸上并没有他们所期待的表情。 即使已经神志不清,傅凌那双涣散的眼眸中也依旧清亮如初,好像泉水中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流溢着澄澈通明的光。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冷寂的泥沼和一棵枯死的老树。 奥古斯特刚消下去的火又窜了起来,抬脚把傅凌狠狠地踹飞了出去。 “加上利息,你今天倒欠十九万,不过这些钱已经有人替你付了……但也别高兴的太早,就算勾搭上了纳西索斯,你也要有命享不是?” “留半口气,丢到回收站去。” “等人进了焚化炉再去通知纳西索斯。” 空无一人的观景栈道上,纳西索斯正姿态优雅地享受着最后一口蛋糕,酸甜的草莓香气充盈口腔,驱散了尘土与铁锈的腥涩气息。 一架飞机自市政厅后悄然飞起,纳西索斯放下金叉勾起了唇角。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和极尽奢靡的空中堡垒不同,庇护区的地面上是布满了臭气熏天的垃圾城,集装箱式的建筑爬满锈痕,破旧的霓虹灯微光闪烁,这片土地肮脏泥泞,被腥臊的黄黑色酸水浸透,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赫尔墨斯有几亿垃圾工,每天却只需要支付一百亿信用点,比机器省钱多了。 焚化炉被履带和通道的串联成蛇形巨兽,时不时翻滚吞吐,引来大地颤动,机器轰鸣。 因为离锈红的大地太近,这里的人即使有隔绝烟尘的屏障保护,也只能在污染中变得畸形,但这一切都无人在意,垃圾工们大多是战俘和奴隶,能活着就不错了,遑论什么人权不人权。 再次踏足这片脏污的土地时,纳西索斯依旧穿着那身剪裁考究的宫廷衬衫。 他靠坐在蛋形的悬浮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对周围投来的视线熟视无睹。 “莉莉丝,搜寻模式。” 红发小精灵欢呼着分裂成十几只巴掌大的晴蓝色鳐鱼,飞速流窜在几万个回收站口间搜寻目标。 “找到啦,47号口,他们没走太远!” “嗯,走吧。” 赫尔墨斯的垃圾回收站总是沉默而又繁忙,运输通道前端的巨门开开合合,在浑浊的空气中闪烁着充满警示意味的红光。 被丢上传送带时,傅凌勉强清醒了一点,他仰头看向防护罩外漆黑的天幕,用尽力气也无法挪动半点。 他不想死,可血沫呛入喉管,把本就稀薄的空气挤压殆尽。 死亡的阴影早已将他笼罩,可即使生命已经失去意义,他也想要活下去。 “臭死了,还要多久?” 士兵调高了防毒面具的净化等级,却还是能闻见一股腐肉分解的恶臭。 “下个批次还要三分钟……喂,你看他竟然还想跑!” 傅凌双腿作青蛙状无意识地往外蹭动,却在触碰到冰冷的金属边缘时被一脚踢了回去,他吐出一口夹杂着脏器的浓血,目光再次涣散开来。 暗淡的眼眸像烧毁的玻璃珠,蒙上了一层斑驳的灰败。 “主人,只有两分钟了。”莉莉丝端着石榴汁小声提醒。 要是这个小奴隶真被投进焚化炉,只要一秒就会在几千度的高温中化为飞灰。 “这不是还没死吗?急什么?” 纳西索斯依旧没动,手中的石榴汁晃出一片澄净的波光,他冷漠地看着那两个士兵卷起袖口,狞笑着挥起了拳头。 人只有被打断了脊骨,才会死死抓住眼前的一点亮光。 纳西索斯冷眼旁观,浅蓝的眼眸中凝贮着万年不化的寒冰。 远处的傅凌已经彻底没了动静,一滩烂肉似的躺在传送带上任人凌虐,粘稠的血肉顺着冷铁流下,在地上凝固成一团团漆黑的阴影。 垃圾工们来来往往,却没人对此感到奇怪,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俸。 赫尔墨斯的焚烧炉燃烧过太多垃圾,他们有限的同情心只够怜悯活得不如狗的自己。 直到巨门上的倒计时跳到59秒,纳西索斯才不紧不慢地戴上手套,绕过遮挡物向传送带飘去。 悬浮沙发撑起一层浅金色的防护罩,将所有污染隔绝在外的同时,也浮夸张扬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纳,纳西索斯?” 士兵们看着飘近的青年惊恐万分,匆匆蹭掉拳头上的血肉想要解释些什么,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两道猩红的射线洞穿了喉咙。 “没礼貌,主人的名字也是你们能叫的?”莉莉丝淡淡收回手,脸上的笑容天真又残忍。 纳西索斯看都没看那两具尸体一眼,只静静审视着传送带上半死不活的傅凌。 “再检查一遍。” 角斗场里的人最爱拿各种药剂当饭吃,谁知道这几天傅凌有没有乱吃东西?要是毁了脑子,可别怪他转身就走。 莉莉丝应声上前,不到三秒就将温热的血肉转化成了冰冷的数据。 “主人,没什么问题,和之前一样优秀呢!” “哦?”纳西索斯走下沙发,捏起傅凌伤痕累累的脸左看右看,一边欣赏又一边挑剔。 “宁愿被人打死也不用特效药吗?真是莫名其妙的坚持。” 猩红的手套沾染污血,已经凝固的黑红色血渣如同未经打磨的原石,泛着点点不易察觉的微光。 傅凌生了副剑眉星目的好样貌,即使一身狼狈也不减风采,要不是实力够强,能在角斗场上给奥古斯特赚得盆满锅满,恐怕早就被送到地下城卖身去了。 “我可以救你,要做个交易吗?” “只是……我可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救世主哦。” 沾满污血的手用尽全力攥住他的袖角,却在下一秒无力地滑落下去,纳西索斯勾起唇角,望着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傅凌,轻声道了句“成交”。 这个时候家0还没把家1当自己人,所以比较冷漠无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救世主 第4章 重构者 当神光女神号彻底脱离赫尔墨斯的引力场时,市政厅突然发生了剧烈爆炸。 沉重的建筑碎片坠入角斗场,把醉生梦死的贵族老爷们砸成了肉酱,贫民窟的垃圾工们匆匆瞥过天际绚烂的烟花,继续麻木地运输着手中滚烫的垃圾块。 “各位观众早上好,现在为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系统时8月1日,晨间6:10,17区赫尔墨斯市政厅遭遇恐怖袭击,总督奥古斯特公爵确定死亡。” “尸检报告显示,奥古斯特公爵在市政厅爆炸前就已经遇害,死亡原因系失血过多…………” 哼,改了个花刀而已,大惊小怪。 主人说过,对待畜生绝对不能一刀给个痛快,莉莉丝可是一直记着呢! 后面的新闻没什么意思,莉莉丝关闭晨间播报,可怜巴巴地趴在玻璃幕墙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正在做术前准备的纳西索斯。 她没有实验助手功能,只能在外面准备好早餐午餐下午茶,然后焦急地等待着自家主人出来。 这已经是第三十六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通道里的大门渐次关闭,战舰最深处的实验室中,纳西索斯一点点把傅凌身上的衣服剥了下来。 巨大的无影灯下,傅凌没有一块好肉的身躯暴露无遗。他无力地躺在床上,折断的双臂姿态扭曲,骨骼的断面如同锐利的齿牙,毫不留情地贯穿了皮肤。 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零件齐全,纳西索斯就能把人全须全尾地救回来。 控制颈环被扔在地上,纳西索斯出神地摩挲着傅凌颈侧的奴隶编号,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麻醉剂还在输送,他却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将那串编号直接削了下来。 奴隶编号用特殊的染料刻入骨血,即使剃掉皮肉也不会消失,纳西索斯戳上那片黑肉,温热的触感自指尖一路烫到心底。 “别害怕,你会活下来的。” 鳐鱼状的星舰在黑暗中疾驰,实验室里的灯光亮了整整72个系统时才渐次熄灭。 “噗嗤”一声轻响,舱门在氤氲的白气中打开,纳西索斯将溅满鲜血的手术服扔给家政机器人,然后马不停蹄地往浴室赶去。 他需要洗澡,一秒都不能多等。 “主人主人,结果怎么样?”莉莉丝捧着茶点,殷勤地跟了上去。 “初始融合度就有52%,很有希望。” 纳西索斯转动手腕,将湿透的金色短发撩到脑后。 52% 他不断咀嚼着这个数字,心底阵阵发痒。 前面的三十五个实验体大多是些废物,初始同步率最高的也只有38%。这次去赫尔墨斯还真是捡到宝了,不枉他捏着鼻子受了五个系统时闲气。 会有怎样的结果呢?真是令人期待。 星舰航行宇宙,每一点空间都要消耗数以亿计的能源,然而神光女神号财大气粗,从来不知道节约两个字怎么写。 十几平方米的大浴池里,纳西索斯躺进温暖柔软的香氛泡沫,任由机械臂给他按摩一身僵冷的肌肉。 实验室太冷,差点把他给冻死。 “主人主人,阿瓦隆α区未知来电!” 莉莉丝话音刚落,一道全息影像就越过所有权限,直接出现在了大浴池前。 男人坐在会议桌前,黑发绿瞳,气质卓然,一双冷冽的凤眸牢牢锁定了浴池中央的纳西索斯。 “奥古斯特死了,你现在在哪?”霍行川摩挲着大拇指上的衔尾蛇戒,即使已经被数据解构,蛇口碧绿的翡翠也闪烁着皎月般的刚光。 纳西索斯取消按摩模式,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绵羊表情。 “去波塞冬的路上,我定了托斯卡纳的原野别墅,你要来吗?” “神光女神号三天前停泊过赫尔墨斯,你干什么去了?” 这种毫无诚意的邀请打动不了霍行川,眼前的人是头披着羊皮的恶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又监视我……只是去赌场玩玩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纳西索斯撇了撇嘴,想要蒙混过关的声音在霍行川颇具压迫感的目光下越来越小。 “啧,是我干的,那又怎么了?” “我本来打算好好做点生意来着,但他说话太难听,我实在没忍住。” 纳西索斯话音刚落,橡木办公桌就发出了一声巨响。 “一个边星总督,杀了也就杀了,但你不该弄出那么大动静。” “你知不知道有人看见你了?”霍行川脸色难看。 应该说没人看见才奇怪吧?毕竟纳西索斯衣着光鲜亮丽,坐着个金蛋在垃圾城里招摇过市,是个人看见了都会录段视频。 天知道他收到各个角度的无损视频时是什么心情。 “检察院今天传唤我了。”霍行川捏着眉心,挥出了一道光幕,“作为你的担保人,我可能要面临军事指控和巨额罚款,至于你……” 光幕上的红头文件层层叠叠,复杂到让人懒得多看一眼。 纳西索斯当着霍行川的面把文件通通丢进垃圾箱,轻笑一声把手臂搭在了浴池边缘。 细腻的泡沫沿着肩颈流下,滑过莹白透亮的躯体又没入水中,纳西索斯好像泡沫中诞生的维纳斯一样,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所有人的呼吸。 “霍行川,帮我。” 雾气蒸腾的浴室中,纳西索斯倾身与霍行川对视,一双蓝眸被水汽浸润得氤氲朦胧,好像阳光下半融的海盐蜜糖。 “奥古斯特家族早就没落了,也不该再占着垃圾回收这门好生意,我只是干了你想干的事而已,你不会不开心吧?” “……” “一个月内回来,别让我催第二次。”霍行川挂断影像,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张军事法庭的传票。 这种跟废纸没什么区别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讨好处? 纳西索斯把传票丢进垃圾桶,眼中的冷色一闪而过。 “莉莉丝,把定位器拆了。” 那玩意本来就是故意留下的,敢监视到他纳西索斯头上,帮忙扫个尾不过分吧? “好的!”莉莉丝得到命令,立刻把夹层里的定位器轰成了碎渣。 “那要听董事长的话回阿瓦隆吗?” “听他的?”纳西索斯躺回浴池,插起莓果巧克力低笑一声,“那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神光女神号继续往波塞冬驶去,那是一颗拥有漫长夏日的美丽星球,葱翠的山林凉风习习,晴朗的海洋绵延到天际尽头,他可以躺在柠檬树和葡萄藤下惬意地品酒,给自己好好放个长假。 宇宙中的时间没有尺度,星云的光芒万年如一,纳西索斯坐在舷窗前凝望着远处浮动的小行星带,杯中的冰块偶尔碰撞出叮呤的声响。 “融合度80%,同步率95%,一阶段数据达标,意识复苏即将开始。”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纳西索斯回过神来放下酒杯,关闭古典音乐向实验室走去。 神光女神号的实验室隐藏在星舰最深处,需要经过三道认证才能进入,即使是莉莉丝也只能被锁在第二道玻璃幕墙外。 纳西索斯换上雪白的实验服,乘着电梯一路向下,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隐秘空间。 实验室中央,傅凌被数根手腕粗的长管贯穿脊背,静静漂浮在装满冰蓝色维生液的休眠仓里。 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以太催生出全新的骨骼和血肉,迅速治愈着这具残破的躯体。 然而这样的恢复并不是以太被神经系统接纳的证明,在傅凌彻底清醒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可别让我失望啊。” 纳西索斯隔着玻璃抚过傅凌的脸颊,缱绻的双眼给人一种满怀爱意的错觉。 日常检查结束后,纳西索斯关闭数据记录,抬头看向了四周沉寂已久的休眠仓。 因为开启了省电模式,这些休眠仓光芒暗淡,里面的人影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模糊到近乎消散,左看右看都像是一群飘在水里的吊死鬼。 这些休眠仓里住着小奴隶的哥哥姐姐们——之前失败的三十五个实验体。 他们在濒死时被纳西索斯带回,作为实验体接受超规格的人体改造,然后在醒来的瞬间精神崩溃,最后只能强制休眠,等待着被抛出星舰,或是用AI取代大脑,彻底变成没有思想的战争兵器。 如果这次能够成功,或许他们也能随之醒来。 纳西索斯收回视线,轻飘飘地将傅凌扒了个干净。 “开始提取记忆文件吧。” 他还不知道这个小奴隶叫什么名字呢,既然有了清醒的希望,就该提前了解一下才是,免得到时候人醒了搭不上话。 傅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赤身**,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任人鱼肉,不能倾听,不能言语,没有感知,没有思想,只能像小白鼠一样等待着被开膛破肚,变成一个是他却又不是他的怪物。 “不是梦哦。” 这道声音穿过重重梦境,如同轻柔的云絮落在心间,傅凌竭尽全力睁眼,模糊的视线中却只有一颗流光溢彩的猩红石榴。 红宝石太过璀璨,在这座冰冷黑暗的监牢中犹如恒星。 “同步率100%,融合度92%,自主意识开始复苏,请输入指令。” “关闭1号阻断阀。” 什么阻断阀? 傅凌还没来得及理解,就被排山倒海的痛苦碾作齑粉,彻底苏醒的神经系统感应到陌生的气息,叫嚣着想要将一切拒之门外。 身体被塞入一团烈火,高热将理智焚烧殆尽,五脏六腑也化作飞灰。 “排异等级3,融合度95%,请输入指令。” 冰冷的机械音混合着痛苦的嘶吼声,听得人背脊发凉,头冒冷汗。 然而纳西索斯只是静静地看着,好像目光平淡到没有一丝情绪。 傅凌面容扭曲,新生的皮肤随着剧烈的挣扎撕裂开来,却很快被蕴含着以太的维生液修复如初。 撕裂,愈合,再撕裂,再愈合,如此循环往复…… 滚烫的鲜血被循环系统抽走,连半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一切都充斥着非人的诡谲,恐怖吗?可他见过更恐怖的场面。 其实傅凌早该被烧成灰烬了,肉/体的痛苦是起死回生的代价之一,没有人可以逃脱。 “关闭2号阻断阀。” 嘶吼声刚刚变弱,纳西索斯就毫不犹豫地再次下令。 “排异等级2,融合度97%……滴滴滴滴滴滴滴……超1级警告,超1级警告,保护程序启动!”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松开的阀门瞬间扣了回去,光幕上艳红的异常数据渐渐消失,直到融合度掉回92%,一切才重归寂静。 傅凌又晕了过去,这几天他就没能清醒过一分钟。 “……” 或许是因为满怀期待,所以再寻常的失败都让人难以接受,纳西索斯不爽地撕了两本便签,又狠狠嘬了一管石榴味的营养液,才终于静下心来重新开始。 转眼一天过去,纳西索斯终于从堆成山的草稿纸中抬起了头。 “以太浓度降低到8.5%,再试一次。” 维生液注入休眠仓,将含有过量以太的亮青色液体稀释成浅蓝,纳西索斯没再等待,立刻开始了下一轮融合。 “排异等级3,融合度95%,请输入指令。” “排异等级1,融合度98%,请输入指令。” “排异等级6,融合度99%,请输入指令。” “排异等级8,融合度99%,请输入指令。” “无排异反应,融合度99%……融合已完成,生命体征平稳,恭喜主人。” 巨大的休眠仓散发出莹莹冷光,纳西索斯双手撑着操作台,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充斥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喜悦。 成功了,居然真的成功了…… “滴”的一声轻响,维生液被抽离殆尽,玻璃罩消失的瞬间,纳西索斯上前一步接住了跌落的傅凌。 以太流淌在尚且鼓动的血脉之中,结实匀称的躯体上浮动着浅金色的流光。 纳西索斯抚过这具亲手切削的躯体,目光中的爱意炽热而纯粹。 如此迷人,如此完美,一个完全属于他的,足以践行他所有狂想的造物。 “傅凌,欢迎来到新世界。” 这道声音温柔缱绻,如同梦境深处的回音,数十个休眠仓形似碑林,唯以沉默相对。 现在:眼里没有一丝瑟瑟的想法,全是对自己高超技术水平的欣赏 以后:帅成这样going谁呢?给我吃一口 总督光速领了盒饭,不过之后还有奥古斯特家的事呢,四舍五入不算炮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重构者 第5章 忒修斯 即使融合已经完成,傅凌也还要昏睡很多天才能醒来。 光幕上的数据时时刻刻都在变动,纳西索斯窝在悬浮沙发里,把傅凌的记忆文件当成系列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 虽然记忆工程这种践踏人权的技术早在秩序年代(2007-3085)就已经被银河联盟废止,但现在整个宇宙乱成一团,谁还会管这种小事? “古松原?没听过,不会还在刀耕火种吧?”纳西索斯杵着下巴问道。 “根据数据检索,古松原是十阙联邦边星方壶的一个7级城市群,人口规模只有2000万,主产业有制香,制瓷,旅游……” “停停停,那和原始社会也没什么区别嘛。” 功能强大的莉莉丝实验版沉默很久,最后艰涩道:“主人,您或许该回校重修一遍人类简史。” “才不要。”纳西索斯哼笑一声倒在沙发里,给记忆文件开了32倍速。 “不过要是我记的没错,方壶十年前就已经毁灭了吧?” 自从以太问世,人类文明就进入了混乱无序的黑暗年代(3085-),以资源争夺为核心的银河战争持续了四十年,毁灭的行星不计其数,方壶本该是其中不起眼的一颗。 “是的,3115年6月,联邦第七军团摇光战败,携人质迫降方壶,拒不交涉。” “3115年7月,芙蕾雅元帅选择启用达摩克里斯,直接导致方壶崩解。” 达摩克里斯是帝国研发的战略武器,弹头中包含大量由以太构筑的反物质,会吞噬预设范围内的所有有机生命,还有一定概率引发行星能量暴动。 被这种武器包裹的星球,最好的结果是变成无机死星,至于最坏的结果嘛……就是像方壶那样变成一堆冰冷的石块。 在方壶战争中,达摩克里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现世。 方壶毁灭后,芙蕾雅将达摩克里斯从自己的战舰上拆除,谁也不知道这个毁天灭地的武器最后被藏到了哪里。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种结果,但当事实摆在眼前,纳西索斯还是觉得麻烦。 傅凌跟帝国有仇,那他岂不是只能强取豪夺,逼良为娼了? 好麻烦。 屏幕上的记忆文件还在播放,揭示着傅凌短暂而跌宕的一生。 和大多数幸存者不同,他既没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没加入联邦军团伺机复仇,而是在流浪数年后,选择了一个名为星火的无所属反抗组织。 “根据数据检索,星火的规模很小,只有10-20人,主要成员是一些自称放逐者的游侠。” “游侠?” 纳西索斯饶有兴致地转着钢笔,眼前浮现出了一群兜比脸还干净的流浪汉。 游侠们开着破船巡游宇宙,管的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闲事。 他们就像银河联盟的维和十字会一样,每天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忙了点什么。 不过这两者之间还是有点区别的——前者是黑户,永远只有当战俘的份,后者是联盟认证的维和部队,被俘后能全须全尾地返回老家。 真是同人不同命。 虽然在纳西索斯的评估标准中,游侠的存在确实没什么用处,但他并不讨厌这群银河中难得有底线,有想法,又能践行自我道路的实干家。 “游侠吗……看来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小可怜呢,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反正傅凌已经任他操控,所谓的自由意志也只是佐餐的配酒而已。 总而言之,他会好好招待他的。 纳西索斯关闭记忆文件,在便签上随手写下两个词组。 黎明将至,纳西索斯伸了个懒腰戴上脑感应装置,躺进沙发淡淡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销毁傅凌的记忆文件。” “然后……对我进行记忆删除。” “是,记忆删除将于两分钟后开始,请主人做好准备。” 脑感应装置泛起蓝光,逸散的能量如同水波纹一般层层推开。 记忆删除并不会让人感到痛苦,纳西索斯就好像窝在被窝里睡了一觉似的,醒来时舒服到没忍住又冲了几分钟瞌睡。 他都三四天没睡了,偷个懒也是人之常情吧? 实验室里的记忆工程系统被命名为一串乱码,纳西索斯清醒后把运行记录彻底删除,对着空白的光幕沉默了很久。 暗淡的冷光中,他轻轻摩挲着右手中指关节,感受到一个半毫米的硬块在皮下缓缓蹭动。 那是一个小型记忆芯片,里面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 芯片有过四五次读取记录,但纳西索斯对此却没有丝毫印象,和刚才一样,他看过的所有记忆文件都会被再次删除,只留下便签上的奇怪词组。 理由不难推导,纳西索斯早就想明白了。 有人会窥探他的记忆,目的未知。 所以他可以使用记忆工程,却绝不能暴露它的存在,否则那些人就会知道他的记忆被动过手脚,然后不遗余力地把这块芯片挖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估计他也没命好活了。 恐怕只有等他某次读取芯片却没有选择删除时,他才能真正明白一切,而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想要我的命?” “那就拭目以待吧,看看究竟谁能活到最后。” 纳西索斯无声说着,目光中深藏着极地万年不化的寒冰。 “撕拉”一声轻响,空白的便签本如雪片般散落在地。 发泄完怒火后,纳西索斯又检查了一遍运行系统,确保没有任何残留后才窝回沙发,准备出去吃顿好的压压火气。 连喝一周营养液,他人都快喝废了。 可实验室的大门才刚刚升起,远处的束缚床上就传来了一声嘤咛,纳西索斯目光一顿,沙发瞬间拐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床前等待。 傅凌醒了。 或许是因为不适应这具崭新的身体,傅凌的每个动作都像新生胎儿般笨拙,他竭尽全力睁眼,对上了一双满是期待的水蓝眼眸。 那双眼眸中满是纯然的喜悦,如夏日涌动不歇的溪流,清澈透亮,生机勃勃,只一眼就能将人拉入某个柠檬味的夏天。 “……” 他见过这个人,在银河联盟的通缉令上,赏金高达100亿信用点,干过的好事在一众通缉犯中一骑绝尘,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想到这里,傅凌莫名轻笑一声,然后在对方看傻子的眼神里缓缓压下了嘴角。 只是劫后余生开个玩笑而已,他没有失忆,自然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眼前的青年就是混乱记忆中那抹红色的主人。 傅凌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那些碎裂灵魂的痛苦如同梦境一般,在醒来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程度的人体改造技术……闻所未闻。 想起在焚化炉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傅凌垂下眼眸哑声开口。 “你想要什么?” 见傅凌没有变成弱智,纳西索斯顿时放松下来,他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异常平静的小奴隶。 银河纪元最初的探索年代(1-1680)结束后,人类科技又向前发展了几千年,科学家们致力于外骨骼研究,力求以钢铁包裹血肉,保护人类孤帆远旅,战无不胜。 机甲星舰炙手可热,曾经红极一时的改造人再也无人问津。 没人喜欢往自己身体里打乱七八糟的试剂,装莫名其妙的武器,那种□□被摧毁,精神被否认,燃烧生命又陷入自我认知混乱带来的强大太过痛苦,再也不是人们的首选。 时至今日,只有那些没有人权的奴隶会被当做耗材,制作成只有十几年寿命的战争消耗品。 当然,十年已经算长的了,如果改造人在服役期间受伤,就有极高的概率被拆解回收,直接送进赫尔墨斯当燃料。 “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纳西索斯觉得有趣,托着下巴随手一挥,在傅凌面前展开了一道光幕。 人体投影缓缓旋转,全方位地展示出这具血脉中流淌着金色闪光的躯体。 “这是还没有安装武器的版本哦,以后我会可能会把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件拆掉又重装,直到我满意那天。” 然而恐吓并没有起到作用,傅凌始终平静地看着投影,探究的目光中还夹杂着一丝奇异的喜悦。 纳西索斯看清了他目光中的情绪,顿时撇撇嘴关闭光幕,无趣地往后一靠。 “哦,我明白了,对你们这些奴隶来说,力量的价值远远高于生命。” 之前傅凌宁愿被打死也决不妥协,他还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呢。 虽然自己就是干这行的,但纳西索斯其实并不喜欢那些随便糟践身体的行为,倒不是因为对生命怀有什么敬畏之心,只是珍惜自己的白纸更好作画而已。 “不是,只是因为木已成舟。” 这种力量的到来非他所愿,可他想要活着,就只能接受。 傅凌平静地望入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情绪稳定到好像一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 纳西索斯闻言愣了一下,却也没有因为这个答案对傅凌另眼相看,他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声音也随之变得轻慢而戏谑。 “木已成舟?还早着呢。” “你刚才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其实很简单。” “我要站在寰宇最高处,所以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刃为我肃清前路。” “不过我知道你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但很可惜……” “作为生命和力量的代价,第4198793号战俘,你以后要成为一名帝**人,从此为拉斐尔帝国而战,直至死亡赐你永生。” 帝国的入伍宣誓词灌入耳中,傅凌伪装出的平静寸寸碎裂,他转过头去闭上眼睛,声音里满是疲惫:“你杀了我吧。” 他知道纳西索斯加入了帝国商业联合会,所以早有这样的预感,可人在面对不想面对的现实时,总是会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很可惜,作为重生的代价,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纳西索斯轻笑一声,白皙修长的指尖绕过傅凌起翘的发梢,一路向眉眼攀去。 他很喜欢傅凌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趁着人昏迷摸了不少。 可惜这一次,纳西索斯还能没成功摸上那颗泪痣,就被傅凌一把抓住手腕,拖下沙发按在了地上。 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傅凌只要微微低头就能随意描摹那张俊美昳丽的脸庞,他不敢多看,只在对上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时愣了一下,发现其中干净澄澈的喜悦已然消失不见,化作了一片彻骨的冰寒。 因为常年出入实验室,纳西索斯身上总是浸透着消毒水的气味,像是铁锈,又像是一捧冷雪。 这种不近人情的气息早已将傅凌包裹,可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他分明从中嗅到了一抹清浅的果香,温暖,热烈,洋溢着生命最璀璨的活力。 明艳的红宝石垂落脖颈,傅凌不受控制地看向纳西索斯雪白的颈侧,莫名想到一句“一枝先破玉溪春”。 这种联想太过冒犯,傅凌回过神来匆匆别开脸,耳垂悄然红了一片。 如果纳西索斯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不解风情地笑道:只是因为他刚喝了营养液而已,石榴味的。 身下的躯体冰冷而清瘦,似乎轻轻一碰就能折断,傅凌犹豫片刻,还是放轻了力道:“谢谢你救了我,但是很抱歉,我不会为拉斐尔而战,绝对不会。” “欠你的命我一定会还,如果你不稀罕,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纳西索斯没有挣扎,只是自顾自地淡声道:“没给你穿上拘束衣是我的失误,不过这可是精钢编织的束缚带,你的身体强度比我预估的还要好。” “……” 纳西索斯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换个要求,或者现在就杀了我。”傅凌收紧五指哑声道。 “我很喜欢你,不过你让我生气了。”纳西索斯依旧笑着,食指上的控制器却渐渐亮起,散发出一圈圈不详的红光。 “跪下。” 这道声音不大,却瞬间钻进了傅凌脑海最深处。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滞一秒,然后不受控制地放弃钳制,退开两步重重跪在了地上。 纳西索斯坐回悬浮沙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傅凌颤动的瞳孔,抽出消毒湿巾把手腕来来回回擦了三四遍。 “我说过,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忒修斯之船很有意思,可如果被替换上的木板有了全新的意志,你觉得……它还会属于自己吗?” 炸毛.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忒修斯 第6章 服刑期 傅凌又被关进了休眠仓,长管接入脊椎,维生液包裹全身,可和昏迷时不同,这次他清醒到能够感知实验室里的每一点波动。 “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吧,呆到想清楚那天,不过我要再提醒你一次……“ “你只有两个选择,接受现实,或者当一辈子活死人。” 灯光关闭后,整座实验室陷入永夜,只有混合了以太的维生液还在散发着幽幽蓝光。 “不过不用害怕哦,你的哥哥姐姐们会陪着你的。” 实验室的大门彻底封闭,傅凌转动眼珠,向四周晕散着微光的休眠仓看去。 过冷的浅青色溶液中,数十个苍白的人影正在静静浮动,他们全身被冰雪覆盖,黏腻的皮肤微微肿胀,看上去潮湿冰冷,几近腐烂,好像失落已久的文明残痕,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傅凌睫毛颤动,全身血液寸寸结冰。 和傅凌这边的凄风苦雨不同,纳西索斯这次真的开启了自己的度假生活。 “托斯卡纳人藏起来的绝美秘境,油画般的梦幻世界。” “可惜你不在托斯卡纳,不知道这个有多好吃!” “我素未谋面的第二故乡有多好吃?托斯卡纳十家必吃宝藏店铺,都是本地人常去的店!” “放屁,全是广告。”纳西索斯吃着新鲜出炉的番茄意面,把视频往回划了一条,“那个拿破仑……对对对,就是这家,他家怎么还没倒闭?” “主人,我刚才查了一下,他们家最近人流量不太好,所以才会急着买广告,还在后台删了好多差评呢!” 莉莉丝查完资料,非常狗腿地开始报道。 “不过根据莉莉丝的商业评估,他们很快就会倒闭了!” “删评论?”纳西索斯冷笑一声,“再给我写条差评,设置评论保护。” 他正愁有气没处撒呢,这不得狠狠差评?他不仅要评论,还要让这些奸商到死也删不了。 “好的主人,已发送!” 拥有六十几个皇冠的svip账号一发评论,立刻就被挂上了评论区置顶,纳西索斯看着飙升的浏览量,满意地嘬了一口柠檬水。 “说起霍行川……赫尔墨斯现在怎么样了?” 纳西索斯在实验室里泡了整整一周,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董事长都处理好了!主人只是去赫尔墨斯度假,不小心撞到恐怖袭击了而已。”莉莉丝说着调出了几十个媒体报道。 “不过那些垃圾城里的视频好像没被删除。” “但也没关系,现在星网上人人都夸主人改邪归正,去度假还不忘救人呢!” 度假?救人?改邪归正? 这真有人信?霍行川应该花了不少钱公关吧? 啧,这个看脸的世界,自从他半年前在**镜集团的慈善晚宴上露了脸,人气就一路飙升,个人社区的浏览量三天内突破千亿,每天都热闹得敲锣打鼓,连原本无人问津的通缉令大头都被抠出来放进了置顶相册。 听说因为通缉令官网的浏览量暴增,银河联盟还真抓到了两个倒霉的通缉犯。 也不知道是哪个同行那么倒霉。 纳西索斯兀自乐了半天,端起蛤蜊汤准备给晚餐收尾。 可他刚一低头,就看见自己手腕上起了一圈红痕,还附赠几个鲜红的指印。 “……” 控制终端启动,傅凌休眠仓的温度瞬间下降到了0摄氏度。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纳西索斯没再看过傅凌一眼,漆黑的实验室沉睡在星舰最深处,像棺椁一样把生命彻底封死。 黑暗、寂静、寒冷、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作。 这种折磨人的刑讯手段就算放到圣心骑士团,也没几个人能撑过两周。 可傅凌不仅撑住了,还平静到让人无从下手,从第六天开始,系统甚至没有监测到他的心率异常。 “主人,他不会真想死吧?”莉莉丝咋舌道。 “怎么会?” 傅凌要是真的想死,就不会在意识模糊时攥住他的袖角,不会熬过人体改造,不会平静到几乎没有一丝波动。 这种精神稳定到近乎恐怖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当一辈子活死人? “放心吧,他会妥协的。” 纳西索斯抚过桌边的资料又想起便签上的词组,低笑一声关闭了监控。 不急,他有的是时间玩待价而沽的小游戏。 “降低维生液浓度,开启睡眠剥夺。” 永恒的黑暗与寂静吞噬时间,人对外界的感知被全部模糊,傅凌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进这里多久了,他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无所事事地数着实验室里的钢板和屏幕,以此来消磨漫漫长日。 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有一股电流贯穿全身,强制唤醒这副早已疲惫不堪的躯体。 大脑被迫清醒,却无法指挥身体做出半点动作,甚至连简单的嘶吼发泄都做不到。 焦躁日复一日地积累,直到将人彻底逼疯。 灯光缓缓亮起,傅凌度秒如年。 他不受控制得全身颤抖,每一寸皮肤都传来灼烧般的剧痛,白炽灯四散的光芒苍白而又冰冷,照在身上如同无数把锋利的手术刀,将他剥皮拆骨,千刀万剐。 可因为控制模式还没解除,他依旧只能垂坠在绞刑架上,任由痛苦钉入骨髓。 “一个月零三天,想明白了吗?” 纳西索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傅凌的惨状,控制器上的红光一闪而过。 因为太过虚弱,傅凌的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黏连的喉咙才勉强发出了一点声响:“我接受……” “但我有两个问题……” “说吧。” 纳西索斯对傅凌已经足够宽容了,要是换个人,他现在就能友情加赠一个月的感官剥夺套餐。 “第一,军人这个概念太过宽泛,我需要一个更加具体的目标。” 纳西索斯勾起唇角,抬手将傅凌放出休眠仓,然后看着对方摔落在地,四肢像橡皮人一样艰难动作。 傅凌的问题并不难回答。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什么,在自己的地盘上装模作样太累,既然傅凌以后要跟在他身边,许多事情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要你夺取军权,取代芙蕾雅,成为帝国的第一骑士,十二军团的最高统帅。”纳西索斯轻笑道。 在听见芙蕾雅这个名字时,傅凌扶着操作台的手骤然收紧。 “这样的目标会让你好受些吗?从为帝国而战到取代芙蕾雅,看似没什么变化,却可以成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呢。” 在帝国无限扩张的游戏规则下,要想取代“胜利女神”芙蕾雅,就只能以更加耀眼的军功为自己加冕。 我不再是受人胁迫助纣为虐的小人,而是为报血仇忍辱负重的君子。 同样是为帝国而战,却可以因为不同的目的负担不同的道德重压。人们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与自己和解,让自己在无法改变的现实中快乐一点点。 “怎么,害怕了?” “这可是你等待已久的机会,不是吗?”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纳西索斯歪在悬浮沙发上转着钢笔,眼中的金环透亮到似乎能够洞察一切,他凝视着傅凌低声蛊惑,说出的话犹如撒旦的低语,浸满了引人堕落的毒液。 “权力是一把万能的钥匙,等你将它握在手中,世界就会为你敞开大门。” “报仇雪恨也好,维护正义也罢,最后都只是抬抬手就能做到的小事而已。” 傅凌沉默许久,没有选择开口反驳。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只有强者才有出声的权力,帝国乃至世界向来如此,他从不奢望能改变任何人。 只是……如果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力,文明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帝国禁止改造人参与决策,改造人成为军事统帅闻更是所未闻。”傅凌垂下眼眸,纤长的睫羽遮住了眼中的晦暗。 纳西索斯轻笑一声,无所谓地摆手道:“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好了,下一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吃过了苦头,傅凌这次一句都没有多问。 “第二,既然你可以控制我,那为什么还要我全意配合?” “哦?这个问题还有点意思。”纳西索斯好像想起了什么趣事一样,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抬手打开实验室的大门,晃晃悠悠地向外飘去。 “跟我来吧。” 然而傅凌半天没个动静,纳西索斯皱起眉头,耐心逐渐告罄:“又怎么了?” “我没衣服。” 别扭的声音传入耳中,纳西索斯动作一顿,转回去看着赤身**,站在操作台后不愿看他的青年挑了挑眉。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 他真忘了,毕竟为了方便实验,实验体通常不需要穿衣服,而他见过的实验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就习惯了,又怎么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所以,傅凌在神光女神号里呆了一个多月,一直都是裸奔状态。 “那边。”纳西索斯压下上扬的唇角,指了指存放实验服的柜子,“自己去拿吧。” 衣柜和操作台之间有一段毫无遮挡的路程,纳西索斯却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反而翘起二郎腿,恨不得拿杯石榴汁出来边喝边看。 “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他不仅见过,还摸了个遍呢,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完美躯体,摸摸又怎么了? 哼,联邦人就是矫情。 傅凌额角突突直跳,羞得浑身通红,可为了避免最后被操纵着落入更加尴尬的境地,他只好闭上眼睛,选择背对着纳西索斯挪到了衣柜面前。 然而纳西索斯的实验服尺寸太小,穿在他身上连拉链都拉不起来。 “……”还不如不穿。 就在傅凌破罐子破摔,准备把衣服脱了围到腰上时,纳西索斯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按一下左襟的适应器。” “滴”的一声轻响,实验服分解又重组,完美地包裹住了傅凌强健的躯体。 “这可是沃森生物最新款的实验服,一件价值两百万。”纳西索斯适时地充当起百科全书,展现出自己惊人的财力,暗示傅凌跟着他绝对不吃亏。 “走吧,去训练室。” “对了,在这间实验室里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哦。” 纳西索斯语调随意,内里却满是**裸的警告,傅凌愣了愣,跟在他身后若有所思。 恶霸地主和他的纯情小奴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服刑期 第7章 所有物 神光女神号财大气粗,傅凌刚一走进训练室,就被那些只能在军方宣传手册上看到的训练设备吸引了目光。 虽然纳西索斯早已享尽荣华,但此时看见傅凌渐渐亮起的眼眸,还是忍不住悄悄勾起了唇角。 毕竟小奴隶的崇拜对于主人来说,还是很值得开心的。 纳西索斯脚步轻盈地跳下悬浮沙发,坐到训练仓里开启了共感模式。 “坐到前面,然后放松全身,由我来操控身体。” 傅凌按照指示坐进训练仓,表情严肃到好像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 他从来没用过这种设备,更没体验过全身心交付他人的奇异感觉,不免有几分紧张期待。 围观半天的莉莉丝见他终于接入训练仓,立刻抓住空隙凑到了纳西索斯耳边:“主人,真要上啊?” “怕什么?你记住,以后他的地位和你一样了,都算自己人。” “啊?那么快?” 莉莉丝一脸震惊,呆呆地看着纳西索斯迅速设定好训练模式,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游戏时间。 种类:机动驾驶(战斗) 机型:随机(初级战斗机型) 难度:八级(帝国中央军校入学考核模拟) “请用户A001做好准备,考核即将开始!” “3!” “2!” “1!” 战机飞出弹射轨道,过于真实的感知让傅凌终于有了重获新生的实感。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力量汇聚成川流不息的大河,哺育着每一寸干涸的土地。 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傅凌心情飞扬,压抑的痛苦在飙升的肾上腺素中消失无踪,然而这样的好心情仅仅持续了一分钟,就彻底碎成了一地碎渣。 二十分钟后,屏幕上的考核结果让傅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只见赤红的结算页面上,一个大大的“D”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至于下面的具体数据,更是随便拎出来几样就能把人吓死。 存活时间:19分23秒 攻击命中率:12% 攻击要害命中率:0.8% 闪避率:37% 机体损伤:99% 可怜的巴顿1号,才存活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被轰成了碎渣。 傅凌看着这个离谱的成绩,震惊到很久都没能回神。 自从拉斐尔帝国开始疯狂对外扩张,军事素养就成了学生们的必修课,到街上随便抓一个高三生来,都打不出那么稀碎的成绩。 “哎呀,太久没当驾驶员了,有点不太习惯。”纳西索斯坐回沙发,接过了莉莉丝递来的甜橙蛋糕。 “主人辛苦了!” 究竟辛苦了些什么?傅凌面无表情地想到。 “莉莉丝,再给他报一下我在中央军校的机战通识课成绩。” “好的!” “主人是生命科学院的学生,所以只有前四个学期有机战通识课呢!” “我看看,主人四个学期的期末考核成绩分别是28、36、32、40,总体进步12分,已经很厉害了!” 纳西索斯满意颔首,挥挥手让莉莉丝飞到旁边待命。 “怎么样?有答案了吗?” “冒昧一问,通识课的总分是多少?” “200分!”莉莉丝即答。 “……” 不是,这对吗? 简单的插科打诨结束后,纳西索斯立刻换了副面孔,他没有怜惜已经半个月没合过眼的傅凌,随手把训练难度定到最高级,然后坐在旁边吃起了下午茶。 炮弹的闪光和失重的恶感叠加成碎纸机,轻而易举地将五脏六腑碾成碎末。 傅凌眼下一片青黑,冷汗很快浸透全身。 不到半个小时,结算页面就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知道敌方用的是谁的模组吗?”纳西索斯拈起一块杏仁脆片放进嘴里,眉目间凝结着凉薄的笑意。 “是芙蕾雅哦。” “你打了多少来着……B级,放在她面前连三分钟都撑不过去。” 模组就算做得再逼真,也只是本人70%的水准而已,自从芙蕾雅担任了帝国元帅,十余年来战无不胜,为帝国扩张立下汗马功劳,早已成为了银河公认的战力第一人。 “不过没关系,这才刚刚开始。” “你也累了,今天就休息一天吧。”纳西索斯虽然不太关心小奴隶的身心健康,但还是懂科学喂养的。 “莉莉丝,带他去挑……” “我再试一次。” 傅凌打断纳西索斯,把那件并不适合战斗的实验服脱了一半。 潮湿的额发散落,将眸中汹涌的情绪尽数遮挡。 纳西索斯闻言轻笑一声,转身就离开了训练室:“随便你,不过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多一分钟都不行哦。” “莉莉丝,一会儿给他随便安排个房间。” “好的主人!” 偌大的训练室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莉莉丝坐在训练仓顶上轻轻晃着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再次进入战斗的新同僚。 好努力哦,可就算是改造人,也应该会累的呀。 新的一轮训练很快结束,傅凌看着光幕上的A,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一下。 “不能继续了哦,不然主人会扒了你的皮的。”莉莉丝飞下训练仓,毫不犹豫地关闭了训练系统。 “其实你也不用太伤心,这才刚刚开始呢。” “偷偷告诉你,主人以前打过这个难度,才活了三秒!” “……” 这种黑历史也能随便说吗?不过纳西索斯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房间!” 和寻常星舰不同,神光女神号并没有被单调的冷铁包裹,穿过古典主义风格的舰桥,奢靡的室内装潢与暗淡的超新星残骸产生了严重割裂,就好像不管宇宙多么浩瀚无垠,人类永远只能困囿于小小的果壳之中。 “这些画不会受损吗?”傅凌站在巨幅油画前,仰望着这幅难得一见的珍宝。 油画描绘着黄昏时的帆船与大海,赤金的日光下,海浪似乎能从起伏的笔触中汹涌而出。 神光女神号的舰桥就像一条博物馆画廊,挂着大大小小数十幅画作,其内容大多是海洋和港口,只有零星几幅是惬意的乡村小镇。 “不会呀,神光女神很少会陷入战斗。”莉莉丝疑惑地歪了歪头。 “而且就算受损了,换一幅不就好了……快走快走,你的房间就在前面。” “原来如此。”傅凌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一幅幅画作靠近又后退,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傅凌忽然注意到了一副巴掌大的水彩写生。 这副写生描绘的对象与其它画作截然不同,只见流动的沙海之上,三座方尖碑刻着看不清的符文,好像马上就要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他想要问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主人救了你,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主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会领回家的。” “跟着主人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主人可大方了,除了有点阴晴不定也没什么不好。” 莉莉丝一路上絮絮叨叨,不遗余力地说服着傅凌,想要为自家主人分忧解难。 覆盖着茶金色玫瑰浮雕的房门前,傅凌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小小的精灵人偶,露出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笑容。 “你放心,既然已经答应了他,我就不会做多余的事。” 莉莉丝满意地点了点头,哼着小曲转身离开。 不错,上道! 浴缸里的水澄澈透亮,腾起的白雾中还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智能的浴室系统在放好水的瞬间就往里面投放了玫瑰浴盐,甚至还飘出了一盘精致可口的点心。 傅凌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躯体,指腹轻轻碾过了脖颈上的印痕。 那里曾经烙印着奴隶编号,如今却被一串浅金色的鳐鱼印记取代。 鳐鱼缠绕着他的脖颈,**裸地昭示着他已经成为了某人的所有物。 “这可是你等待已久的机会,不是吗?” 纳西索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凌低垂的红眸中蓄起风暴,他反复碾压着那串鳐鱼印痕,在心中缓缓作出了回应。 是啊,这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一个可以拥有力量,攫取权力的机会。 可是错误的过程,真的能推导出正确的答案吗? 傅凌沉入浴缸,任由玫瑰味的热水淹没头顶,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 墙上的复古时钟滴答作响,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纳西索斯正靠坐在大床上涂改着傅凌的训练计划。 虽然纳西索斯自己是个军体废物,但天才的理论知识向来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更何况……他还有一位足以碾压宇宙的超级外援呢。 前线发送来的训练方案在光幕上不断滚动,纳西索斯将适合傅凌的训练项目排列组合,得出了一份环环相扣的训练方案。 光幕底端的粉色头像闪烁几下,弹出了一条带着七彩炫光气泡的新消息。 【天下无敌宇宙第一美少女:小石榴要这个做什么?终于想通要提升提升实力啦?】 看见这个气泡,即使是爱好奢靡的纳西索斯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刚玉:没有,只是之前说的那个计划,我找到人选了。】 这条消息发出后,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 【天下无敌宇宙第一美少女:哦?小石榴出去一趟就找到人选啦?是谁?】 【刚玉:是我在赫尔墨斯捡到的孩子,醒来以后发现很有天赋,他说自己无家可归,我就把他留下了。】 【天下无敌宇宙第一美少女:你又去赫尔墨斯。】 【天下无敌宇宙第一美少女:哎,算了,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我大概还有两三个月就能回阿瓦隆了,到时候再说吧。】 【天下无敌宇宙第一美少女:所以你的边境考察结束了吗?到时候出来玩?】 【刚玉:还要两个月,不过应该能准时回去。】 【天下无敌宇宙第一美少女:那太好了,到时候我来找你,不说了,有事,回见!】 【刚玉:回见。】 一本正经地回完消息,纳西索斯浏览着新鲜出炉的训练方案,十分嘚瑟地点了点头。 半小时就完成了,他真是个天才。 纳西索斯满意地将信笺纸塞进床头,思索片刻挑眉一笑,转着钢笔接通了傅凌房间的通讯器。 闲着没事干,欺负一下新收的小奴隶好了。 《他说自己无家可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所有物 第8章 大浴池 “别洗了,赶快睡觉,明天早上五点就要准时到训练室哦。” 纳西索斯的大头突然出现在浴室里,吓得傅凌立刻把泡泡全都拢到身边,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就算事实上已经被看光了,但还是能少看一眼就少看一眼吧…… 傅凌薄唇抿成一条细线,看着数据构成的蓝光大头在浴室里飘来飘去,甚至还穿过玻璃门,飘进卧室巡视了一圈。 “莉莉丝居然给你选了这间。” 纳西索斯飘回来时,傅凌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浴袍,连锁骨都没敢露在外面。 “我就在隔壁,不过不用担心,我没事不会打扰你的。”纳西索斯一本正经地说道。 “……”毫无可信度。 见傅凌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纳西索斯心情更是绝佳,不过鉴于小奴隶已经很久没休息了,他并没有选择更进一步。 “今天早点睡,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就只有六小时的睡眠时间了。” 听见这句,傅凌有些诧异地抬头问道:“六个小时?改造人需要那么长的休息时间吗?” 刚进入休眠仓时,傅凌还没有完全丧失对时间的感知,根据他的估算,这具身体每天只需要睡2-3个小时。 “你还真没把自己当人看啊。” 纳西索斯叹了口气,投影出全身坐在盥洗台解释道:“改造人也是人,况且我只是对你进行了以太强化而已,距离你印象中的机械改造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过度开发的身体总会疲劳,什么时候坏掉都不奇怪吧?” “所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明白了吗?” 浴室的暖光穿透纳西索斯,为那抹清浅的笑容镀上一层朦胧的温柔。 “……”傅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自从妥协之后,纳西索斯就不再锋芒毕露,比起高高在上的主人,他更像一位耐心又随和的老师。 盛夏的海洋剔透而温暖,海水在白沙与晴空的映衬下恍若琉璃,翻滚出一层层洁白的浪花,可只要再往前几步,海面下的滚滚乱流就会席卷而来,瞬间将人拖入深海。 傅凌移开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 虽然联邦人大多矜持,但像傅凌那么腼腆羞涩的还真不多见,纳西索斯眉梢微挑,光明正大地酝酿了一肚子坏水。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傅凌被水汽蒸得粉红的耳尖渐渐染上绯红,不动声色地把浴袍又拢紧了些。 “休息吧,明天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纳西索斯哼笑一声,身影很快模糊成淡蓝色的马赛克,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穿越壳状的超新星残骸,神光女神号朝着目的地迅速前进,舷窗外的景色总在变化,舷窗内的时间却好像已经凝固。 傅凌日复一日地泡在训练室里,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从不离开。 格斗训练刚刚结束,地上的飞行器残骸被家政机器人扫走,转眼间就变成了舷窗外漂浮的宇宙垃圾。 傅凌拳头上滴着血,身上的作战服也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训练室顶部的治疗仪启动,为他治愈着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 纳西索斯坐在玻璃幕墙外完成了数据分析,不给傅凌半点喘息时间,立刻开启了下一轮训练。 “数量增加到100,分两拨投放,进行弹药配给。” 武器投放口应声变化,数十个飞行器迅速向傅凌逼近。 浅金色的流弹乱飞,击打在玻璃幕墙上发出了乒铃乓啷的声响。 傅凌高高跃起,抓住一个飞行器狠狠贯到地上,钢铁铸成的武器被碾成碎片,折断的机翼被当做飞刀,每一次飞出都能精准地击中能量核心。 铁片与火光一同飞溅,绽放出一朵朵满是硝烟味的烟花。 前一轮的伤口还没愈合,新一轮的流弹又在身上烧出一道道崭新的焦痕,可傅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古井无波的红眸锁定住每一个敌人,迅速计算出最佳进攻路径,只用十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傅凌站在废墟中央垂眸,残损的黑色战术服被血液浸透,紧紧勒在了偾张的血肉之上。 莉莉丝被帅晕了,立刻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玻璃幕墙外,纳西索斯放下石榴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莫名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虽然作为他最优秀的造物,强大是理所当然,可当这种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时,纳西索斯还是觉得脊背阵阵发麻。 “出来休息吧。” 虚幻的眸光终于落到实处,傅凌丢掉染血的机翼,一步步走出了训练区。 玻璃幕墙刚一打开,浓烈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纳西索斯看向那一地残骸,有些肉疼地算了算这一天究竟能亏多少钱。 这种训练哪哪都好,就是太费钱了,要是换成全息模拟能省好大一笔呢。 算了,有用就行,这点钱他还是出得起的。 然而这样的大度只勉强维持到了账单弹出的前一秒。 让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不断滚动,银行账户被刷爆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纳西索斯拿着账单,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一边低头治疗的傅凌。 不是,傅凌一场就能打掉他一两百万信用点,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而且这还只是中低端机型,以后换成高端的他不得破产? 不行,得找找赞助。 纳西索斯立刻打开通讯录,换了两个号群发了十几条邮件。 【川行雪海:别让我在托斯卡纳抓到你。】 【不接急单:?】 【不接急单:□□□□□□□□□□□□□!!!】 【天下无敌宇宙第一美少女:诶?可以啊,小石榴是要研发什么新药吗?】 【萌萌抱抱龙:你随便提交个项目申请不就完了,谁敢卡你经费?跟我说干什么,忙着跟老头打游击呢,勿扰。】 【阿兰德·D·拉斐尔(代理):请稍等,正在转接。】 【阿兰德·D·拉斐尔:哪个账户?】 滴滴滴的到账声接连响起,纳西索斯神清气爽地关闭通讯器,顺便又把其中几个人拉黑了。 嘿嘿,又赚一笔! “十分钟到了,继续。 枯燥的训练日复一日,傅凌每天睁眼时,都有一种时间仍然停留在昨天的错觉。 他与纳西索斯朝夕相处,却没有任何训练之外的接触,只是当他偶尔路过画室时,总会忍不住驻足片刻,望着那位金发青年跨坐在木梯上悠然作画。 一个月过去,群青色的底稿渐渐被色块覆盖,傅凌却还是看不出那堆凌乱的剪影究竟描绘了什么。 “主人,已经进入帕拉格斯了。” 视野开阔的驾驶室里,莉莉丝指着银星航图雀跃道。 帕拉格斯是帝国的“外海”区域,其中包含着三颗至美的海洋星球,因为有着特殊的旅游政策,这里成为了寰宇闻名的度假胜地,每年都能吸引数十亿游客。 其实从赫尔墨斯出来,只需要跃迁三次就能抵达波塞冬,可是因为要训练傅凌,他们硬是跑了三个月才到。 傅凌站在纳西索斯身边,遥望着舷窗外三颗透亮的水蓝色星球问道:“有什么任务吗?” “什么任务?” 纳西索斯正检查着自己的预订单,听见这话奇怪地抬起了头。 “就度假啊,都来波塞冬了还能干什么?” “……” “我真是来度假的。”面对傅凌质疑的眼神,纳西索斯强调道。 霍行川不相信就算了,怎么连傅凌也不相信?他看上去有那么努力吗? 和霍行川那个工作狂不同,他努力的根本目的是让自己过上奢侈惬意的人上人生活,这两年他在实验室里蹲得都快发霉了,要是再不出来玩玩,还不如死了干净。 关闭光幕上的欢迎信函,纳西索斯侧身看向傅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过你这张脸还不能随便见人,还得改改。” 傅凌愣了愣,垂下眼眸没有多问:“好。” 神光女神号很快穿越浅金色的屏障,往洋溢着葡萄酒香气的广阔原野飞去。 “托斯卡纳半个月,卡塔尼亚半个月,完美!” 在帕拉格斯的三颗海洋星球中,波塞冬是最最豪华的一颗,要是验资没能通过,战舰就会被隔绝在屏障之外,由工作人员推荐引导,去往另外两颗星球度假。 神光女神号停泊在庄园的停机坪上,纳西索斯姿态优雅地下了战舰,完全不像平时那样没骨头似的歪着。 “卡佩大人日安。” 穿着考究的管家等在一边,为纳西索斯奉上了最新鲜的托斯卡纳玫瑰。 “日安。” 虽然纳西索斯平时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但如有必要,他绝对能奉行贵族的一切礼仪。 “根据您的要求,控制终端已经重新设置。” 托盘里的芯片只有指盖大小,纳西索斯点了点头,示意莉莉丝上前接手,有莉莉丝在,庄园的安保系统就不用操心。 因为纳西索斯不喜欢活人,管家把他们送到别墅门口就鞠躬离开了。 “快快快,先做个全身护理,然后去吃柠檬冰沙!” 刚进别墅,纳西索斯就彻底放飞自我,一溜烟地跑进了十米长的无边际浴场,准备开始享受托斯卡纳的spa服务。 “主人等等我!我也要做!” 托斯卡纳的spa服务非常全面,即使是精灵人偶也可以舒服享受。 穿着黑色战术服,除了脑袋半点没露的傅凌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纳西索斯和莉莉丝瞬间脱了个精光,裹着白布遮住重点部位,泡进了飘着草药的芳香温泉。 “……” 很难想象这种人能拿几十个小时的手术刀。 傅凌在心里大胆吐槽,准备先去把庄园检查一遍,以免出现安保问题。 然而他还没能迈开腿,就感觉身体又不听使唤了。 “过来。” 只见薄雾氤氲的温泉里,纳西索斯唇角带笑,一手搭在浴池边缘,一手晃了晃手上泛着红光的控制器。 傅凌的脸瞬间红透,像个开水壶似的噗噗往外冒着热气,然而他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到纳西索斯身边站定。 “我不泡。”傅凌垂死挣扎道。 出于某种恶趣味,纳西索斯并没有剥夺他说话的权力。 “哦?这可由不得你。”纳西索斯非常独裁,指挥傅凌脱起了衣服。 “换上浴衣下来泡着,然后给我捏肩。” 在帝国人的观念里,浴场温泉只是普通的社交场所,但对联邦人来说,共浴这种举动实在太过亲密。 不过傅凌没得选,只能咬紧牙关,将战术服上的绑带一点点解开。 战术服落地,坚硬的合金扣落在石阶上发出一声脆响。 也是越反抗越兴奋了()()() 攻略计划的一环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大浴池 第9章 柠檬树 纳西索斯姿态慵懒地倚在浴池边,将傅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经过三个月的训练,这具躯体已经变得更加完美,宽肩窄腰,线条流畅,在阳光下还泛着一层诱人的薄光。 “说不定用不了几年,你就能做到以太共鸣了。” “共鸣?” “对,能量体之间的共鸣反应通常表现为……”对上傅凌清澈愚蠢的眼神,纳西索斯沉默一秒,瞬间换了种说法,“就是你可以扰乱所有使用以太能源的军用设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 “怎么样,喜欢吗?” 傅凌被迫走入浴池,脸色通红却仍是坦然地说了句“谢谢”。 “……”纳西索斯笑容一顿,随后立刻恢复常态。 “用不着,各取所需而已。” 纳西索斯移开目光,转身准备享受傅凌的捏肩服务,然而那双手才刚刚动作,他就猛地弹射出去,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杀人啊你!” 肩膀上传来锥凿般的剧痛,纳西索斯杵着白石阶喘气,眼泪一连串地落入水中。 傅凌愣在原地,看着纳西索斯瞬间青紫的肩背,莫名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只是正常力度。”他解释道。 眼见傅凌还想上手,纳西索斯忙不迭地关闭控制模式,又跑远了好几米。 “你的正常力度能叫正常力度吗?!” 什么正常力度?是指可以徒手捏碎飞行器那种吗? 不,他确实遵照了命令,力道很轻才对,傅凌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掩住眸光没再多言。 “莉莉丝,治疗仪。”纳西索斯捂着肩膀无力道。 “好的主人!”围观半天的莉莉丝立刻抬着治疗仪上前,看着扫描影像里锁骨上的裂痕唏嘘道,“主人,骨裂了。” “……” 可恶啊! 两个系统时后,完成治疗和spa的纳西索斯又活了过来,他换上柔软宽松的衬衫短裤,一头金发胡乱起翘,看上去活力又张扬。 纳西索斯不喜欢陌生人碰他,所以庄园里的造型师们早已各回各家。 可对纳西索斯来说,展现美丽是他的责任,出去玩必须要打扮漂亮,私人造型师这个苦差也必须有人担任。 往年这个职位都是莉莉丝的,至于今年嘛…… “淡蓝和浅卡其就该配亮橙色,你到底会不会搭?” 纳西索斯靠在橡木椅背上,侧头看着脑袋后面的红头绳,不满地命令傅凌换一根。 “橙色那根,对,就那个。” 橙色的发绳里编入了两根金线,在阳光下显得精致又耀眼。 傅凌任劳任怨地给他扎头发,刚过脖子的短发被扎成小球垂在脑后,毛绒绒的像一颗小海胆。 小揪揪龇牙咧嘴却又分外柔软,看上去手感好的不得了,傅凌掌心发痒,没忍住悄悄捏了一下。 “现在呢?” 纳西索斯左左右右打量了半天,终于满意地点头通过。 作为精准抓住客户需求的度假胜地,托斯卡纳并没有过度商业化,充满田园风情的小镇中人来人往,几百年前迁入这里的居民不断繁衍生息,将自己的生活过成了古老又鲜活的电影。 午后阳光灿烂,起伏和缓的原野上繁花盛开。 “清晨这里会有雾气流动。” 纳西索斯坐在露台上吃着柠檬冰沙,长柄勺点向丘陵间的谷地。 “其实托斯卡纳的乡村没那么出名,也没那么漂亮,只是我很喜欢,所以每次都来。” “为什么?”傅凌问道。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纳西索斯身上,面前的柠檬冰沙一口没动。 纳西索斯哼笑一声,把那份冰沙移到了自己面前。 这个暴殄天物的家伙,那么好吃的柠檬冰沙,再放一会儿就要化水变味了。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非要说个理由……那就是安静、人少、一望无际、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傅凌又沉默了,他看着光速消失的冰沙,过了半天才艰涩道:“难道不是因为柠檬冰沙?” 一分钟不到,纳西索斯就又吃完了一整杯,连上面的柠檬片和薄荷草都没放过。 太可怕了,等会儿肯定要胃疼。 “哦?很有道理嘛。” 纳西索斯轻笑一声,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去吃些什么了。 傅凌说得很对,托斯卡纳的水果新鲜可口,绝对是不可错过的美味。 柑橘柠檬,甜杏蜜桃,还有数不清的酸果野莓,只要走进托斯卡纳的夏天,就会醉倒在那漫山遍野的暖香之中。 作为酸甜型水果的忠实爱好者,纳西索斯能在果树下躺一整天。 刚摘下来的杏子柑橘被榨成果汁,橙黄色的果泥冰凉浓郁,只用一口就能把人拉进惬意的夏日午后。 “洗个桃去。” “莓果雪葩,要那个陶瓷柄的勺子。” 郁郁葱葱的柠檬树下,傅凌恪守奴隶的职责,又是摘果又是榨汁,时不时还要去拿专人送来的外卖,而在光幕的另一边,莉莉丝正兴奋地逛着集市,恨不得把所有喜欢东西都搬回家去。 “主人主人,这个柏叶手绳好好看哇!” “买。” “这个小裙子也好漂亮哦,摊主说是手织的耶!” “买。” “主人,是海纹石和珊瑚手串!” “通通买了。” 躺椅旁的矮凳上,傅凌撕着桃皮,时不时抬头看向性格脾气与纳西索斯如出一辙的莉莉丝。 红发的小精灵换上了波西米亚风的小裙子,手上带着不规则的矿石手链,看上去精致漂亮又可爱。 “你笑了。” 原本闭眼小憩的纳西索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低垂的眼眸中满是晴朗的笑意。 “之前那个拼盘你就吃了块蜜桃慕斯,不喜欢酸果吗?哼,没品的家伙。”纳西索斯轻哼一声,拿起桌上已经晾干的水彩本,向不远处的野餐垫走去。 “把桃子吃了,然后洗洗手准备换个地方。” 熟透的蜜桃汁水丰盈,散发出浓郁的甜香,傅凌压下唇角的笑意,心脏却越跳越快,他咬了一口柔软的桃肉,任由汁水顺着手指滑落。 纳西索斯坐在印着樱桃的野餐垫上,为画中人加了一颗硕大的水蜜桃。 果盘、躺椅、柠檬树、还有树下的两个人。 画中的傅凌穿着米白色的短袖衬衫和水蓝色的短裤,看上去干净又清爽,像个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大学生。 纳西索斯看得心尖发痒,忍不住点了杯海盐柠檬气泡水,然后撕掉留白胶,化开已经凝固的颜料,为巴掌大的旅行速写染上了最后一层水光。 “我回来啦!” 莉莉丝拎着纪念品飞来,掏出一个小小的礼盒丢在桌上,非常神气地挺胸叉腰。 “哼哼,送你的手链,是不是很漂亮?” 装饰着柏叶的编织手链散发出淡淡苦香,上面木珠据说经过了特殊处理,还有一些微弱的驱蚊功效。 “虽然刷的是主人的卡,但也算是我送你的哦!” “谢谢……” 傅凌话还没说完,就见莉莉丝已经“咻”地飞到纳西索斯身边,开始了每日例行的阿谀奉承,而纳西索斯也一如既往,扬起下巴十分受用。 他又在矮凳上坐了一会,然后将洗净的桃核装好,背起背包向他们走去。 托斯卡纳艳阳高照,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傅凌总是隔三差五地被纳西索斯拖出门去,感受着夏日灼热的阳光与微风。 可这样的生活太过轻松惬意,傅凌总会感到不安,他需要学习,需要训练,需要思考那仍然茫茫不可见的未来,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浪费。 不过纳西索斯从不这么觉得。 “怎么会是浪费呢?在那些必须完成的正事之外,人生还有数不清的休闲时光需要度过。” 时间一天天过去,傅凌也渐渐习惯了这种休假为主,学业为辅的颠倒生活。 他每天早起晨练,然后整理好自己,准备好早餐,坐在桌前静静看书学习,等待着纳西索斯睡到自然醒,打着哈欠把他拖出门去。 托斯卡纳安静又惬意,他们或是野餐画画,或是游泳骑车,不慌不忙地享受着乡村的度假生活。 当然,作为懒癌晚期患者,纳西索斯从来都是坐在自行车后座,到达目的地后随地大小躺,绝不会累到一点。 至于傅凌,他早已习惯照料好纳西索斯的饮食起居,其中自然也包括蹬车。 嗯,这或许也是报恩的一部分吧。 绿树荫凉的湖边,鸢尾叶叠成的小船动力不足,在浅水区晃晃悠悠地原地打转,纳西索斯轻点船尾,把花与船一齐推向湖心。 “你居然还会这种东西。” 傅凌将叠好的小船放入水中,又在上面点缀了一朵浅紫色的鸢尾。 “小时候跟朋友学的。” “古松原有很多小溪,夏天我们会用芦苇叶叠出小船,用木棍把它们拦在上游,等人到齐了一起赛船玩。” “赢了呢?赢了有什么?” 纳西索斯饶有兴致地杵着下巴,傅凌抿唇,脸上突然燥得慌。 “……也没什么,就是不用写作业。” 冠军的作业会由其他人完成,可以好好玩上一天,不过他运气不太好,一年到头只能赢个两三次。 纳西索斯噗嗤一笑,将最后一艘小船推向远方。 小船驶入艳阳与湖光,连缀成片白色闪光如梦似幻,将人们徐徐引入那段遥远的过去。 正是放学时间,阳光穿过叶隙落在肩头,一群孩子在路上嬉笑打闹,看见什么都能想出些新奇点子。 有人看见路边的芦苇丛眼前一亮,立刻呼朋唤友,邀请朋友们一起赛船。他们热火朝天地叠着小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一会儿夸赞一会儿又是贬损,觉得朋友叠的固然不差,但自己叠的更是上佳。 船被七手八脚地放进水里,等到横杆一起,他们顺着水流奔跑,非要亲眼见证谁是那个不用做作业的幸运儿。 当年的傅凌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开朗小孩啊,要是没有那出惨剧,他现在应该刚毕业不久,正在焦头烂额地找工作呢。 澄澈的波光中,浓绿的鸢尾小船连成一串,时不时还被路过野鸭叨上两口,翻在水里散作原形。 纳西索斯回过神把鸢尾抛进水里,轻哼一声定下了晚上的主菜。 “今晚吃油封鸭腿吧。” 橙红的火烧云像高山一样堆积在原野顶端,在露台吃过晚饭后,之前出现过的管家再次捧着花束出现,引导他们去往近水的滨海小镇卡塔尼亚。 湛蓝的海水无边无际,白鸥惊飞掠过苍穹,偶尔停驻在海岸线上抢夺游客的薯条。 因为准备去购物中心买买买,纳西索斯换上了自己最常穿的一套搭配。 雪白的宫廷衬衫华丽繁复,绽放的袖口像是鸢尾又像是海浪,菱形的红宝石袖扣如同花蕊,在衣褶的掩映下若隐若现。他扣好腰扣,整理好领针,然后不疾不徐地转了一圈手杖,坐在镜前翘起二郎腿,让猩红的鞋底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经典款的白衬衫与黑西裤永不过时,将他整个人衬托得修长挺拔,精致优雅。 “怎么样?” “主人貌美如花!主人天下无双!” 莉莉丝捧着一盘子胸针戒指,又猛猛拍了十几张照片。 她家主人实在太好看啦!吸溜吸溜! 纳西索斯对她的夸赞非常满意,对着镜子欣赏片刻后,又往手上套了两个素圈戒指。 因为耳边的石榴通讯器存在感太强,他几乎不会再往上半身加些杂七杂八的配饰,虽然他爱好繁复奢华,却也不是什么没有品味的暴发户。 花费一个小时拾掇满意,纳西索斯终于哼着小曲敲开了傅凌的房门。 “收拾干净没有,主人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房门打开,傅凌依旧穿着那身漆黑的战术服,他看见纳西索斯时愣了一秒,随后迅速移开视线,耳垂悄然漫上了一片红晕。 纳西索斯挑了挑眉,一旋手杖向楼下走去。 “走吧,带你去买点新衣服。” 攻略进行时,真心含量未知[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柠檬树 第10章 梦与海 波塞冬最著名的销金窟名叫加里昂,是一个集会所夜店、赌场酒吧、游戏乐园、购物中心为一体的巨型娱乐场,可不是赫尔墨斯那种半吊子能比的。 坐上通往海底的透明电梯,湛蓝的海水近在咫尺,纳西索斯微微抬手,两侧色彩斑斓的游鱼就立刻钻进泡泡,热情地绕在指尖啄吻。 阳光与游鱼共舞,时不时在身上投下几片灵动的光影。 “试试。” 纳西索斯侧身引导,打算让身边柱子似的的小乡巴佬也试试。 “伸手就行。” 国家旅游局和**镜集团斥巨资打造的度假胜地,每走一步都有无数巧思,毕竟想要榨干游客身上的信用点,不用点心怎么行? 傅凌应声伸手,捧住了一群跌跌撞撞的小丑鱼。 微凉的海水触碰指尖,一路浸润到内心最深处,也让傅凌莫名生出了无限惆怅。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些“属于大地的东西”了,自从成为灾难的幸存者,他就终日游荡宇宙,几乎再也没有触碰过大地。 这半个月的生活像梦一样,美好到让他恍惚间回到了那个作为普通人的遥远过去。 可阴影如影随形,让他时时刻刻如履薄冰。 冷漠与热烈,真实与虚假,呆在纳西索斯身边,他必须时刻警惕。 “不喜欢吗?还是不感兴趣?” 电梯一路向下,纳西索斯垂下眼眸,随手一挥将鱼群放回了海洋。 “很喜欢,只是不太习惯。”傅凌回过神,也将手中的小丑鱼送回了大海。 橙白的小丑鱼下潜,嬉戏在色彩斑斓的海葵与珊瑚礁中,直到它们彻底消失不见,傅凌才收回视线补充道:“不太习惯出来旅游。” 行尸走肉做的太久,他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活着了。 放松让他负疚,快乐让他恐慌,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巡游星海,追逐着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渴望着想要却不能到来的死亡。 纳西索斯轻笑一声,平静的声音浸染着令人迷醉的葡萄酒香。 “那就学着享受吧。” “傅凌,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期盼已久的机会近在眼前。” “去夺取,去支配,然后享受你本该拥有的一切。” “还有一个月。”纳西索斯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低喃道,“还有一个月,她就回来了。” 自从醒来,傅凌就很少说话,他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失去过去,没有思想,从不反驳。 可即使如此,纳西索斯也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将他解剖。 电梯缓缓深入,屏障外的海洋变得广阔而深邃,深蓝的波光穿透猩红的宝石,在纳西索斯身上投射出一片片紫罗兰色的波光。 两人沉默以对,纳西索斯也不再说话。 傅凌不动声色地偏头看他,眸中的神色晦涩难明。 阳光渐渐消弭,比夜空更加深沉的黑暗悄然压下,而在短暂窒息过后,视野便会豁然开朗。 海床之上,一座包裹在伞状气泡中,散发着蓝粉色幽光的巨型乐园映入眼帘,无数条电梯与它遥遥相连,如同发光的水母触须一样在海流中轻轻浮动。 “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加里昂!从现在开始,您将踏入一个充满极乐的梦想世界,深海之下的孤岛狂欢,永无边际的梦想之地等待您的亲身探索……” 入口近在咫尺,纳西索斯放下叉子,盘中的葡萄早已被吃得一干二净。 他拿起手杖步入光明,脸上再次扬起惯常的笑。 “好了好了,这种话题可不适合度假的氛围。” “走吧,先去给你买点衣服,别穿得跟个保镖似的引人注目。” 斑斓的灯海之中,莉莉丝早就等在了购物中心门口,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商场经理。 “主人!这里这里!” “卡佩大人日安,您预定的四季成衣都已经清点完毕,由莉莉丝大人确认签字,送往府上了。” 经理优雅行礼,引导纳西索斯坐上商场了的悬浮摆渡车。 加里昂的购物中心总占地面积高达260万平方米,上上下下跑下来都够傅凌半天的训练量了,实在是走不了一点。 “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有一些特制的高定礼服需要您亲自过目。” “嗯,先放放吧。” 纳西索斯在信函上签好字,用羽毛笔点了点黑成一团煤炭的傅凌。 这人一年到头只会逮着那套战术服穿个不停,十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挂在衣帽间,走进去跟进了黑洞没啥区别,简直就是对他审美的挑衅! “我得先给他挑几身衣服,从28层开始。” 经理闻言立刻更改目的地,然后看向一言不发的傅凌问道:“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预定函上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不过作为波塞冬最尊贵的客人之一,临时带人需要重走程序这种规定显然不适用。 “他?你用不着称呼他。”纳西索斯把玩着羽毛笔,声音戏谑又轻快。 “我新收的小男仆罢了,还没想好叫什么呢。” “……” 喜提新身份的傅凌无奈地看他一眼,然后微笑着向经理点了点头。 经理恍然大悟,立刻为这个气质卓绝的青年重新做了评估。 想不到两年过去,连生人勿近的卡佩大人也有了情人,嗯,或许可以给之后的行程增加一些特殊安排?例如□□用品店,100%感官体验厅之类的。 别问为什么是情人,问就是贵族身边的漂亮男仆就是干这个的。 “不过他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能比的,把他也订成S级,不能有一点怠慢,明白了吗?” 纳西索斯显然知道加里昂的客户评估系统,又不轻不重地提点了一句。 “是。”经理笑容不变,又重新评估了一遍。 好的,应该比情人更高一级。 短短半分钟,傅凌在经理的评分系统里起起落落,实打实地做了一轮过山车。 “叮,二十八层到了,欢迎来到加里昂男士成衣中心。” 甜美的播报声响起,电梯大门应声打开,傅凌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流光溢彩的大厅,然后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深刻地见识到了什么叫作穷奢极欲。 半米高的鎏金圆台上,傅凌被三面角度不同的镜子照得一览无余。 机械臂为他系上墨绿色的领带,整理好衣服的每一道褶皱,透过繁忙的机械臂缝隙,傅凌看见纳西索斯正漫不经心地翘着二郎腿签字,谈笑间又花出去了几百万。 或许是因为傅凌的目光太过明显,纳西索斯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然后眉梢微挑,用羽毛笔点了点自己的左胸。 傅凌垂下眼眸,接过胸针别在左襟,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完美人台。 他开心就好。 作为生命与力量的报酬之一,纳西索斯想怎么样都行,他的玩笑,他的恶趣味,他都会照单全收。 视线已经被灯光晃得模糊,圆台下的金发青年却仍然兴致勃勃。 “这身怎么样?” 纳西索斯享受着午后茶点,侧身询问自己的时尚顾问。 “虽然不如之前那身,但也很好看呢!” “好,买了。” 纳西索斯大手一挥就是买,反正他账户上的钱多到用不完。 “换下一件。” 这种购物活动比训练还累上百倍,傅凌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已经买了三百多套了,应该够了吧。” “够了吗?”纳西索斯挑眉问道。 “不够不够,莉莉丝都有五百多套新衣服呢,下次来波塞冬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当然要多买点!”莉莉丝头摇成了拨浪鼓。 “听见了吗?继续。” “……”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试衣间里一共四个人,纳西索斯沉溺于与打扮小奴隶的快乐,莉莉丝一边欣赏帅哥一边兴奋拍照,经理则是看着不断增长的业绩,嘴角咧到了耳后根,只有傅凌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纳西索斯终于意犹未尽地给账单签了字。 “那几套高定要多久才能出货?”纳西索斯问道。 “制作周期是三个月。” “我呆不了那么久,六倍加急,半个月内送到庄园。” “好的。” 即使内心已经激动到起来打了一套军体拳,经理的外表也依旧十分优雅。 怪不得卡佩大人的预定函一到,大家都大打出手来抢这个服务名额呢,钱多又事少的客户谁不喜欢?简直是销售牛马的福音! 还好加里昂禁止销售和客户私联,不然这些大客户被人垄断了,他不得眼红死? 说话间,双眼无神的傅凌已经飘到了近前,纳西索斯欣赏着他衣襟上的祖母绿胸针,真心实意地赞美道:“你很适合祖母绿。” 繁荣丰饶的生命花园,充满裂痕的纯净宝石,残缺却又如此绚烂,和傅凌一模一样。 “这颗主石差了点,最近有没有好的裸石拍品?” 纳西索斯抚过那颗接近十五克拉的枕形宝石,多少有点不满意。 “卡佩大人稍候片刻。” 眼见大单飞到眼前,经理两眼放光,迅速调出拍品目录开始介绍。 “有一颗名叫‘世界之心’传世宝石,二十六克拉,无优化处理,颜色、净度、切工都是最顶级,大小也很适合用作男士胸针。” “拍卖时间……就在两个小时后。” 经理说着,没忍住悄悄看了一眼傅凌。 就算再怎么丰神俊朗,情人也只是情人而已,他从来没见过谁家主人会给情人花那么多钱。 所以……所谓的男仆不会只是情侣间的小情趣吧? 想到这里,经理恍然大悟。 “世界之心?”纳西索斯愣了愣,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莉莉丝。” “主人,您忘啦,那个宝石是您不小心从克雷亚大人手里抢来的,然后又一个亿高价转手给了董事长,就前年的事。”莉莉丝扑扇着翅膀,附到纳西索斯耳边小声解释。 “?” 纳西索斯一脸难以置信。 “霍行川现在穷到要卖宝石了?” 另外两人面无表情,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这个不小心是什么意思?不小心路过了克雷亚星舰,不小心知道里面有个宝石,又不小心进去捡了出来吗? 对上他们一言难尽的眼神,纳西索斯很好面子地清了清嗓子,假装无事发生。 “走吧,去拍卖会。” 咱们傅凌真不是傻狍子,只是有点闷骚罢了,实际上又争又抢,还有点天然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梦与海 第11章 蛇与果 因为又是临时起意,加里昂的拍卖会已经没有贵宾席可供选择,最后经理向上面递交申请,拿到了拍卖会最顶层的贵宾预留席,这个席位一般都是给高官或是集团领导留的,用以保证大人物们可以获得最好的私人服务。 “有什么看上的按这里就行,代理人会处理。” 纳西索斯拍了拍扶手上的按钮,又给账户里充了不少钱。 “花太多了。”傅凌有些无奈。 才半天时间,纳西索斯已经在他身上花了几百万信用点,那么多钱,就算把他卖了他也还不起。 “怎么?想给我省钱?” 纳西索斯欣赏着焕然一新的傅凌,心脏被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充盈。 他很喜欢给自己人买买买,以前养莉莉丝,如今又多出一个,还别别扭扭的养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你受着就行,我买这些只是为了自己高兴而已,坐过来点,给我捏肩……” 纳西索斯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开门声打断,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眸顷刻凝冰。 “干什么,命不想要了?” “我说过,别让我在托斯卡纳抓到你。”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引得纳西索斯面色大变,他缓缓转身,对上了一双碧玉般的冰冷眼眸。 霍行川背光而立,手杖顶端鸽子蛋大小的翡翠在灯光下弯出一轮新月,他微微抬手,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 不速之客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门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包厢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霍行川步步走近,脆硬的鞋底不紧不慢地踩在玻璃地板上,发出让人心慌的“嗒嗒”声。 久居高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傅凌警惕起身,将纳西索斯护在身后。 霍行川轻笑一声停下了脚步,却看都没看傅凌一眼,而是透过缝隙看向纳西索斯被光幕照亮的侧脸,意味不明地垂眸道:“不是让你回阿瓦隆吗?为什么不听话?” 纳西索斯本就对霍行川的到来心生烦躁,听见这句话时更是瞳孔一缩,唇边的笑容荡然无存。 听话? 这个词汇狎昵又轻佻,瞬间勾动了纳西索斯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一副大家长的语气,充满了上位者的傲慢和轻视,又是他最恶心的做派…… 但他们现在身在加里昂,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太大意了。 没想到十年过去,他居然还是要受制于人。 “莉莉丝,带他出去。” 纳西索斯眼底黑潮翻涌,声音里充斥着异样的沙哑。 傅凌察觉不对想要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只能任由莉莉丝揪住肩章往外带去。 而在与霍行川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声极轻的讽笑。 “……” 私密性极好的包厢一旦关闭就别想从外面听到半点声音,傅凌站在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紧紧盯着包厢门口的两排保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崭新的祖母绿袖口。 他认识霍行川,霍家的家主,**镜集团的董事长,作为站在权利顶端的大人物之一,全宇宙恐怕没几个人不认识。 包厢中的对话在脑中不断回响,让他愈发焦躁不安。 “会不会出事?”傅凌低声问道。 “嗯?”莉莉丝正盯着世界之心的拍卖信息,听见这话奇怪地抬起头。 “不会呀,主人很厉害的,我们等着就好了。” 莉莉丝搭载的情感模块中并没有担忧的存在,就算世界从此时此刻开始崩毁,她也只会无条件相信纳西索斯。 可傅凌不同,他拥有属于人类的敏锐嗅觉。 从霍行川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开始,纳西索斯身上的气场就变得陌生至极。 到底怎么回事? 午夜的钟声响起,加里昂落入神秘的梦境之中,无数蓝粉色的光点如星尘般洒下,落在肩头跃动几下后又消失不见。 傅凌回过神来,望向了远处泛着薄光的排水屏障。 加里昂是**镜的地盘,如果情况有变,他能把纳西索斯安全带出深海吗? 走廊尽头静寂无声,包厢里却已经剑拔弩张,纳西索斯靠坐在沙发上,手中银白的餐刀闪过一道寒光。 “我什么时候需要听你指示了?” “或许我该提醒你,我们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你该不会觉得仅凭担保人这种无聊的头衔,就可把自己当成监护人,贪心到想要更进一步吧?” 纳西索斯眼中一片森寒,横刀抵住了霍行川的胸膛。 刀尖扎在熨烫平整的丝绸衬衫上,压出了一道浅浅的印痕。 可霍行川依然没有后退。 他倾身撑住沙发扶手,将纳西索斯牢牢禁锢在了黑暗之中。 灯光渐次熄灭,偌大的包厢里很快只剩下拍卖会的实时转播还在不遗余力地演着默剧。 光幕闪动,白檀香的涌入口鼻,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让纳西索斯瞳孔一缩,手中的餐刀不受控制地更进一步。 “滚开,否则我现在就给鸢尾花庭发邮件,告诉阿兰德她最看重的财政大臣正在私建军队,妄图谋反。” 纳西索斯语气冰冷刺骨,身体也僵硬得好像一尊雕塑。 他最讨厌别人不经允许靠近他,霍行川已经越界了。 即使不能彻底撕破脸皮,他也绝不会任人拿捏,要是真把他惹急了,杀了霍行川又怎样? “你应该知道,这种威胁对我没用。” 霍行川敛眸轻叹,视线聚焦在纳西索斯颈侧的宝石之上。 即使光线暗淡,那串石榴状的红宝石也依旧璀璨夺目。 雪白的肌肤,猩红的宝石,这样美丽的风景实在诱人,就算再看万万年他也不会腻烦。 霍行川眼神一暗,抬手捏住纳西索斯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来。 “纳西索斯,暧昧游戏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结束的。” “现在想跑是不是太晚了点?” 纳西索斯被迫与那双沾染着**的眼眸对视,满腔怒火喷涌而出,他强忍着恶心,调出一张定位器的照片甩在霍行川脸上。 “你也知道只是暧昧游戏?” “两个月前我给过你机会,如果你肯就此罢手,这个游戏或许还能继续下去……” “但结果显而易见,你好像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纳西索斯冷笑一声,银白的餐刀一转,抵上了霍行川的脖颈。 滞钝的刀锋毫无威慑力,可那一点冰寒也足够让人如鲠在喉。 “我不接受情人的索求无度,更何况你连情人都算不上。” “霍行川,调味品就是调味品,永远不可能再进一步,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不玩爱情游戏。” 霍行川沉默,纳西索斯也没再说话。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在霍行川示好时顺水推舟地暧昧了几个月,弄成现在这副难堪的样子。 做生意讲究公私分明,古人诚不欺我也。 可要不是掉进了坑里,谁能想到霍行川居然是个神经病? 上流社会的男男女女凑在一起,要么是见色起意,要么是利益交换,看对眼了暧昧两天,新鲜劲过了就一拍两散,谁会闲到去管情人的死活? 除了霍行川。 纳西索斯越想越气,就连拿刀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或许是察觉到纳西索斯的耐心逐渐告罄,霍行川沉默片刻选择暂时示弱,不过他也没退开,只是半跪在沙发上微微埋首,纤长的睫羽遮住眼眸,也轻轻扫过了纳西索斯脆弱的脖颈。 “抱歉,我好像一开始就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见纳西索斯不说话,他又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拙劣的演技,虚假到令人发指,谁都清楚伺机而动的毒蛇永远不会转性,可那又如何? 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过于亲密的举动让人心生不快,可纳西索斯却没再反抗,而是收起餐刀,轻轻拂抚过了霍行川的鬓发。 “我没有生气。” “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游戏要想继续,你我就必须学会遵守规则,明白了吗?” “嗯,纳西索斯,可不可以让我抱会儿?” “不要得寸进尺。” “好吧,那就这样,一会儿就好。” 包厢的大门再次打开,霍行川站在走廊边,饱含深意地整理着衣襟上的褶皱,他掀起眼帘看向走廊尽头的傅凌,目光中除了饱食的餍足,还有一片满含杀意的警告。 “……” 傅凌寸步不让,凛冽的红眸化作刀锋。 漆黑的包厢里,纳西索斯压抑已久的怒火喷薄而出,餐刀击碎餐盘,又狠狠贯穿了木桌。 “主人!我们回来啦,莉莉丝一直盯着拍品目录呢,还有四个就到世界之心啦!”莉莉丝飞到光幕前,依旧牢牢记着主人的目标。 纳西索斯没有回应,握着刀柄的手仍在颤抖。 “还好吗?” 傅凌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纳西索斯回过神放开餐刀,躬身坐在沙发边缘哑声道:“连你也要来管我吗?” 散落的短发遮住纳西索斯颓败苍白的脸,他手肘撑膝,背脊微弯,把上半身团成了一颗虾球。 “在我们那里,这或许应该叫作关心。” 纳西索斯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喉咙里溢出沙哑的笑。 “傅凌,你应该恨我才对。” “改造你的身体,扭曲你的意志,漂亮话说得再多,也掩盖不了丑陋的本质。” “我从来没把你当人看过,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没人打开包间的顶灯,昏暗的冷光下,傅凌垂眸望着和平时截然不同的青年,一种可以称之为酸涩的情绪从内心深处汩汩涌出,迅速漫延到四肢百骸。 “我知道,但你救了我。”傅凌轻声道。 他一直知道,知道自己在纳西索斯眼中只是工具而已。 可即使一切只是演绎,他从中感受到的快乐也仍是真实。 醴泉滋养着干涸的灵魂,填补着创伤的裂隙,他只是个泥土捏就的俗人,又该怎样抵御这久旱逢甘霖的喜悦? 模糊的报价声,清脆的击锤声,所有的声音都被隔在屏幕外渐渐远去,傅凌蹲下身,与纳西索斯近在咫尺却没有伸手触碰。 他知道纳西索斯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碰他,所以从来不会逾越半步。 “要吃点什么吗?柠檬冰沙?” “不要。” 纳西索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现在只想立刻洗澡,可整个波塞冬都在霍行川的掌控下,谁知道那个神经病会不会躲在某块屏幕后面偷窥他? 一想到这点,纳西索斯就后悔刚才没把霍行川捅死。 领口的白檀香再次钻进鼻腔,纳西索斯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又砸了几个盘子。 霍行川喷那么浓的香水,绝对是故意来恶心他的。 怎么办,立刻回神光女神洗澡吗?可霍行川绝对不会放他离开,硬闯少说也要两个小时,而他一秒都不能多忍。 所以现在怎么办?忍着恶心洗澡,还是忍着恶心打出去?两个选项都让人难以接受。 白檀香不停刺激着纳西索斯的大脑,让他瞳孔颤动,呼吸困难,神经质地抓住衣领大口喘气,将名贵的衣料攥成了一团破布。 紧绷的神经一点点切碎理智,过去与现在在眼前不停闪烁,纳西索斯明明很清醒,却无法抑制这种崩溃。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 他忽地眼神一凌,拔出桌上的餐刀就要割向手腕。 可那刀锋还没落下,纳西索斯的手腕就被人死死抓住了,铺天盖地的恶心感再次袭来,他疯狂挣扎,想要把钳制自己的大手甩开,可那只手滚烫而有力,任凭他怎样歇斯底里都无法撼动。 “回神光女神休息一会儿吧,世界上不止帕拉格斯有海洋星球,要是想要度假,去别处也可以。”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纳西索斯抬头对上了一双平静至极的眼睛忽然愣住,随后五指缓缓脱力,任由餐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 太失态了。 纳西索斯狼狈地移开目光想让傅凌滚出去,却在抬手捂住脖颈时闻见了一股清浅的玫瑰香气。 他愣了愣,循着气味看向手腕,又看向了将餐刀捡起放到远处的傅凌。 家0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和过去经历有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蛇与果 第12章 大逃杀 腕边的香气清甜怡人,如同在朝阳下徐徐绽放的玫瑰花田。 纳西索斯眸光微暗,心中蛰伏已久的**破土而出。 他确实觊觎傅凌的身体,也不打算长久隐藏,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游戏已经陷入瓶颈太久,既然如此,何不借此机会更进一步? “把你的外衣脱下来给我,然后……从后面抱住我。”纳西索斯声音沙哑,好像找到了解药一样开口支使道。 “……” 餐刀再次落地,傅凌就像大脑过载的仓鼠一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被气蒙了,纳西索斯这次没再使用控制模式,而是脱下沾染着白檀香的衬衣,执拗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华美的白衬衫扔在地上,又被打碎的葡萄酒染成了紫红色。 谁都看得出纳西索斯状态不正常。 “快点,别让我重复第三次。” 傅凌脸色爆红,裸露在外的皮肤像火烧一样染上大片嫣红,连指尖都没能逃脱,他咬紧下唇脱下风衣,上前裹住了半身**的纳西索斯。 考虑到客户们的喜好各有不同,各大奢侈品牌并不会预先对成衣做香氛处理,而是在出售后再询问客户的需求。 傅凌不喜欢香水,所以衣服上并没有留下杂七杂八的味道。 硬挺的黑色风衣轻轻摩擦着皮肤,纳西索斯嗅闻着衣服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玫瑰香,焦躁的心情终于被慢慢抚平。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不管外面怎样狂风大作,巨浪滔天,他都已经被那座小小的灯塔拥入了怀中。 这是属于神光女神号的气味,也是属于他自己的气味。 “愣着干什么?” 纳西索斯踩在碎瓷片上,用眼神指了指已经空出来的沙发,意思非常明确。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傅凌恍惚置身于清晨的雾林之中,胸腔被潮湿的空气挤压得又麻又痒,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他在心动。 可他早已有了失控的前兆,绝对不能再进一步。 傅凌避开纳西索斯的目光,缓缓攥紧了拳头: “抱歉,我不愿意。” “这只是一个临时方案。” “这已经超出了交易的内容。” “如果我非要呢?” 纳西索斯步步紧逼,清明的目光中依旧笼罩着一层未消弭的阴霾。 “请便,我无法反抗,拒绝也只是表明立场。” 这幅躯体俯首,灵魂却依旧挺立的模样太过刺眼,纳西索斯冷笑一声,上前狠狠拽住了他的领带。 “你以为这么说了,我就会听取你的意见吗?” “傅凌,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控制器红光闪烁,等傅凌回过神时,他已经把纳西索斯抱在了怀里,动作轻柔到好像在对待一块新鲜出炉的奶布丁。 “主人主人,轮到世界之心啦!”莉莉丝依旧无忧无虑,看到世界之心出现立刻高兴地喊道。 “拍下来。” 纳西索斯窝在又软又弹的新沙发上,半眯着眼睛哼唧几声。除了身上的风衣,颈侧刻意放轻的呼吸中也带有轻柔的玫瑰香气,让他震颤的神经一点点安定下来。 控制模式已经解除,可傅凌也没再挣扎,只是全身僵硬地向后靠去,与纳西索斯拉开了几毫米的距离。 两人离得太近,任何微小的举动都无所遁形,纳西索斯哼笑一声,又往他怀里窝了窝。 “你没用庄园里的洗护用品?” 傅凌耳垂通红,别别扭扭地应道:“嗯,我不太习惯橙花,就随身带了一些下来,今天正好用了。” “哦?所以你就用战术服的口袋装沐浴露和牙膏?” “……”傅凌的脸色烧红,收紧手臂哑声道,“你也没说过不行。” “嗯,没有不行。” 傅凌是他的,是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存在,这样的认知像胶水一样,将纳西索斯破碎的精神一点点拼凑完整。 他轻轻闭上眼,任由疲倦席卷了全身。 “我休息一会儿,就十分钟。” “傅凌,做好准备,游戏就快开始了。” 【系统时11月2日,3:00】 销金的娱乐场从来没有昼夜之分,加里昂静谧温柔的灯光下,贯穿城市的深海过山车上依旧尖叫声不断。 “电梯和逃生艇也就算了,居然连深海赶海车都不行?怎么?怕我开着飞到天上去?”纳西索斯坐在蜗牛似的的亲水观光车上,砸了通行证冷笑一声。 “敢跟我玩囚禁这套,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 “主人,别骂了,快到预定点了。” 莉莉丝已经切换成了战斗模式,碧色的眼眸中不断有数据流过。 “距离预定点还有600米,预计用时8分钟。” “亲水观光车轨道变更,排水屏障——预定点距离变更,预定点重置中……” “预定点重置完成,排水屏障——预定点最终距离为300米。” “距离预定点还有726米,预计用时10分钟。” “加里昂排水屏障能量等级评估:3级。” “预计解构用时:26秒。” “请主人再次确定行动方案,方案成功率:72%” 纳西索斯摸了摸莉莉丝的脑袋,把最后的战斗指令输入进去。 “指令确认,行动倒计时8分钟,请主人做好准备。” 亲水观光车沿着固定的轨道行进,距离水泡边缘越来越近。 漆黑的深海之中,加里昂的排水屏障泛着一层浅蓝色的薄光,柔软到随着海流轻轻摆动,可就算是这种看上去触之即破的低级屏障,也不是人力能轻易破开的。 事已至此,还在脸红的傅凌终于坐不住了,他摸了摸一出屏障就能被海水压成铁饼的观光车,目光里满是犹豫。 “那个,我想问问……我们难道开这个出去吗?” “?” 四只眼睛用看傻子的眼神齐齐向他看来。 纳西索斯憋住笑,拍了拍屁股下面的悬浮沙发说道:“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这个沙发的改装费用有好几个亿?” “……” 傅凌脸色爆红,又不出声了。 【系统时11月2日,3:12】 “行动倒计时开始!” “3!” “2!” “1!”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莉莉丝化作一只巨大的晴蓝鳐鱼飞射出去,瞬间吸附在排水屏障上开始解析。 淡蓝色的屏障炸开电光,细细密密的深蓝色裂痕以莉莉丝为中心向外扩散,加里昂的警报系统瞬间触发,红光迅速淹没了整座乐园。 “滴——滴——滴——” “Z21区出现入侵者,请游客立刻前往疏散区!再重复一遍,Z21区出现入侵者,请游客立刻前往疏散区!”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飞行器机像蝗虫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 “坐稳了!”纳西索搂紧傅凌的腰,肾上腺素在下达变形指令的瞬间飙到满值。 悬浮沙发在10秒内化作一架小型战机,把两人完全包裹了起来。 “怎么样?能操作吗?”被压成薄饼的纳西索斯艰难问道。 悬浮沙发就那么大点地方,再怎么极限改装也只能勉强坐下一个人,所以此时此刻,他们被迫挤在狭小的驾驶座里,连呼吸都困难。 “可以。”傅凌心跳加快,目光却比平时更加平静。 “抱紧我。” 他绝对不会让纳西索斯落在霍行川手里。 在弹雨轰来的前一秒,战机“轰”的一声腾空而起,推进器蓝光激燃,将所有炮弹远远甩在后面。 “尽量别攻击,能量要留给排水屏障。” “好。” 爆裂声刺穿耳膜,战机翻飞的动作快到纳西索斯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脑子被晃成了浆糊。 无人飞行器只会按照设定好的模组进行攻击,就算数量再多也有大把空隙可钻,但加里昂的安保集团整装出动只需要三分钟,到了那个时候,他这架可爱的小飞机就算玩完了。 “莉莉丝!还要多久!” 纳西索斯觉得自己快被晃吐了,只能使劲攥住傅凌的前襟勉强维持平衡。 “主人,这个屏障有集中强化,我在努力了,预计还要30秒!”莉莉丝焦急道。 整个Z21区火光冲天,燃烧着金光的流弹乱飞,如丝线般交织出一张密集的大网,加里昂中央塔楼顶端,霍行川正坐在光幕前静观战况。 虽然无人机近距离捕捉到的影像乱七八糟,但偶尔也能产出几张高清照片。 看见纳西索斯紧紧搂着傅凌,脖颈也被风衣领口磨得通红时,霍行川的脸色阴沉地能拧出水来。 “神光女神处理好了吗?”霍行川压着火气问道。 “董事长放心,定位器装在引擎后缘的夹层里,卡佩大人不会查到的。” “嗯,放他们走吧,不要做的太明显。” “是。” 高塔顶层的光亮太过明显,傅凌刚刚腾空时就已经发现了霍行川的身影,可他的拇指在发射按钮上划过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出手。 霍行川不能死,况且战机上只有一种杀伤力极强的小型导弹,一旦发射势必会引发塔楼倒塌,按照加里昂的人口密度,死伤几千人都算小数目。 傅凌咬牙放弃,急速向下坠落。 战机在空中划出形如弯月的优美线条,随后又腾空而起,飞往已经无人的高空游乐设施。 “嘎吱”一声闷响过后,布满弹孔的过山车终于开始坍塌,数十根坚固的立柱中间,轨道像拉丝的芝士一样缓缓陷落。 和平安定的海底乐园变成了枪林弹雨的战场,不怕死的游客们却站在窗前满脸兴奋。 居然有人在**镜的地盘上撒野?这么稀奇的事情怎么能不围观呢?况且在他们看来,这种压倒性的剿灭和一场烟花秀没什么区别,完全不需要担心自身安危。 加里昂的安保集团开始出动,最新型的巴顿0号俯冲而下,猩红的射线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 “莉莉丝!” “主人,还有五秒,可以过来了!” 莉莉丝硬顶了许多攻击,身后的防护罩已经开始破裂,却还是死死撑了下来。 排水屏障被融化出一个小小的缺口,在战机迎着水流穿出的短短半秒里,莉莉丝化作了一只小鳐鱼吸附在战机底部。 莉莉丝离开后,排水屏障的缺口迅速愈合,把几架尾随的无人机夹成两半。 小小的战机在海流中艰难前进,纳西索斯强忍着恶心按下启动键,身后瞬间爆开一片红光。 留在观光车轨道上的小型干扰器开始工作,剧烈的以太波动让加里昂的能源系统陷入瘫痪。 “快走,回神光女神!” 战机没入海洋,往澄澈净透的海面赶去。 这就抱上了,对我来说简直是飞一般的速度() 小石榴:馋很久了,趁机爽抱,嚼嚼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大逃杀 第13章 南瓜粥 旅游区的临时封锁并没有多少威慑力,接下来的过程一直很顺利,傅凌轰碎庄园前的防线,直接冲进了神光女神号的停机坪。 巨大的鳐鱼战舰卷着飓风腾空而起,浅蓝色的防护罩把所有攻击隔绝在外。 狭小的舱门打开后,傅凌抱着半昏迷的纳西索斯跳下战机,迅速往医务室赶去。纳西索斯正脸色苍白地缩在他怀里,呼吸急促冷汗直流,还不停干呕,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能稍稍缓解。 “怎么回事?!” “主人胃病又犯了,快回主人房间,床头有药!”莉莉丝焦急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 她在跃出海面的瞬间就接入了神光女神号的操作系统,负责最后的接应和逃离,从那一刻起,趴在战机底部的小鳐鱼就进入了休眠状态。 神光女神号的体量太大,即使是她也很难多线程运作。 “主人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吃饭太不规律啦,莉莉丝说过很多次也没有用。”莉莉丝分神解释着,语气里满是埋怨。 “本来因为陪你训练,这一两个月都好很多了,现在又弄成这样。” “呜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董事长了,等会儿我就把那些小裙子全扔出去!” 傅凌没空回应她,怀里的人痛哼出声,气息微弱,抓着他衣襟的手也越来越松。 其实有时候战舰小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从入口到房间不用跑个两三分钟。 开门、接水、喂药、整理床铺…… 短短一分钟,傅凌却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他平复呼吸坐在床沿,视线在阖眼偏头不看他的纳西索斯身上停留几秒,默默把已经空了一半的胃药拧紧。 这瓶药放在床头最显眼的地方,一看就是常用。 “就这样还敢连吃三四杯冰沙。”傅凌叹了口气,帮纳西索斯整理好潮湿凌乱的金发,又给他喂了半杯温水。 “别忘了是谁救了你。”即使已经气若游丝,纳西索斯也还是梗着脖子不肯服输,只是那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况且刚才都好好的,弄成这样只是因为你驾驶技术太烂。” 他居然真被晃吐了? 天杀的,战斗机这种东西真不是人坐的。 纳西索斯半张脸陷在枕头里,一副拒绝讲道理的任性模样。 “好,怪我。”傅凌不和病人计较,帮他掖好被角后关闭了床头的灯带,“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出去看看。” 神光女神号推进器全开,很快就飞离了帕拉格斯大区,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 **镜的安保集团没有跨境追捕的权力,而帕拉格斯的驻军调度需要经过总督审批,等市政厅的会议开完,他们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好累哦……” 蔫嗒嗒的小鳐鱼变回精灵人偶,一屁股坐在料理台上唉声叹气。 她没精打采地嚼着以太结晶,看见傅凌的动作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你切南瓜干什么?那个料理机有食材处理功能呀,直接丢进去就行了。” “抱歉,我不知道。”傅凌熟练地把南瓜丁放进锅里,开始切配清洗干净的生菜和芝麻叶。 步入式的冰箱里只有西餐材料,要想做顿他熟悉的饭比登天还难,还好纳西索斯平时喜欢吃各种烩饭,不然整个神光女神号上连半颗大米都找不出来。 “哎呀,真笨,我教你吧。” “你先在这里选个想吃的,网上评分高的菜谱这里都有,要是没有也可以网上找了下载。” “选好菜谱他就会显示食材清单,你照着清单把食材一股脑丢进去就可以等着吃啦!” 莉莉丝絮絮叨叨地说着,见傅凌没有动静也不生气,她飞到咕咚冒泡的南瓜粥旁,好奇地捞出两颗半熟的大米碾成碎渣。 “你也喜欢自己做呀,怎么和主人一样。” “主人有空也喜欢自己做甜品吃,说自己做的更好吃,奇怪,明明料理机用的是大师模组……所以你要做什么呀?” “南瓜粥,我家乡的菜。”傅凌闻了闻碗里切好的绿叶菜,心里有些没底。 不知道这些沙拉菜煮出来会是什么味道,要是难吃怎么办?算了,尝尝再说吧。 “莉莉丝,帮我个忙。” 一个小时后,傅凌退出训练仓,接过莉莉丝端过来的南瓜粥尝了尝。 “怎么样怎么样?”莉莉丝很着急,她眼巴巴地守了这锅东西一个小时,真的很好奇成果怎么样。 “还不错,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傅凌把剩下的粥喝完,再次交代道,“等他睡醒了端给他吧,别说是我做的。” “哦,也行吧。” 莉莉丝端着碗飞走了,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大大的疑惑。 不说?可是主人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况且她刚才查了查,这种浓汤一样的东西是联邦那边常见的早餐,这不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嘛。 人类真奇怪。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纳西索斯已经陷入梦魇,他团在柔软温暖的云被里,身体却冷得好像冰块,全身衣物都被冷汗浸透,寒铁似的拉着他坠入深渊。 大漠的风声很安静,绵延的沙丘上流动着金色的海,旅人躬身行走于沙脊之上,沉默到从不发出一丝声音。 这颗古老的星球永远如此安静,永远如此寂寥。 背阴处的砂石有浑浊的水缓缓滴下,旅人们举着陶瓶跪地祈祷,口中微弱的祷词汇成细流,在石壁间交错回响,化作亘古的回音飘向远方。 “妈妈,他摔倒了。”小女孩拽住母亲的罩袍,指着摔倒在沙海里的男孩小声说道。 “北港的窃贼,不值得同情……哎,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仁慈的纳芙努特,愿风之神引渡他的灵魂。” 纳芙努特,清风与沙海之神吗?他从没见过,所以从不相信。 人永远只能依靠自己,这是他自记事起就明白的道理。 可是身上好痛,已经站不起来了…… 燃烧的烈日之下,幼小的孩童不甘地挣扎几下,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那金色的流沙将自己淹没。 “醒醒,快醒醒!” 甘泉灌入喉咙,男孩睁开黏连的双眼,看见一位白发红瞳的少女坐在身边,她一身珠白长裙,耳后垂落羽翼,看上去高贵圣洁,完美无瑕,好似石壁上自泉水中诞生的纳芙努特。 “别害怕,你安全了。” “我是赫尔墨斯新上任的总督,名叫伊西丝·拉斐尔,你叫什么名字?” 宏伟的绿洲堡垒被一颗炮弹摧毁,金色的液体从崩毁的山石中汩汩流出,金发少年捏紧老师塞给自己的石板,一路向沙漠深处跑去。 “纳西索斯,快跑,不要回头!” 硝烟与尘沙汹涌而起,沙海的尽头是万重云山。 “纳西索斯,醒醒,快醒醒!”熟悉的声音从天外传来,纳西索斯摔倒在地,视线渐渐被浓稠的鲜血模糊。 再睁眼时,他看见了一片缀满星星的穹顶。 “怎么样?”傅凌擦掉纳西索斯脸上的冷汗,望着那双失焦的眼眸皱眉问道。 “好像没事了,就是心率还有点快。”莉莉丝长舒一口气,把检测仪器随手丢在床头,又把神光女神号上的医疗资源翻了个底朝天。 “再等一会儿吧,要是还不行就注射营养液和镇定剂。” “好,你去拿,我在这守着。” 熟悉的对话声驱散梦境,纳西索斯的视线渐渐聚焦,扯开烧灼的喉咙哑声道:“我没事……” 只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让他又想起了一些太过遥远的往事而已。 纳西索斯垂眸敛神,再次换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是他脸色白得像鬼,多少有点没有说服力,不过傅凌和莉莉丝都很有眼力见,不会不合时宜地戳穿他的逞强。 “喝水,吃药,再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傅凌把安神药剂递过去,又指了指床头柜上温热的南瓜粥。 在两人万分期待的目光下,纳西索斯端起那碗不明物体,看了看傅凌又看了看莉莉丝。 莉莉丝确实没说话,但却挤眉弄眼地瞥向傅凌,就差把“他做的”三个字印在自己脑门上了。 “……” 结论早在意料之中,可纳西索斯却仍然觉得意外,他咽下温热微烫的南瓜粥,属于谷物的淡淡甜香很快温暖了全身。 嗯……没什么味道,像他偶尔会吃的减脂餐。 不过纳西索斯现在没力气挑三拣四,他将空碗递给莉莉丝,抬头看向了墙上的时钟。 他只昏迷了不到15个小时,可因为那个无限循环的漆黑梦境,纳西索斯觉得自己好像在烈日下奔跑了七天七夜夜,身体疲惫到几乎散架。 这笔账该记在霍行川头上。 纳西索斯想出了八百种整死霍行川的办法,可他现在累得要死,暂时没那个闲心。 想起拍卖会包间里那舒服惬意的十分钟,纳西索斯看向坐在床沿的傅凌,理直气壮地命令道:“留下来陪我。” 玫瑰香气顺着浴室的缝隙飘出,扰得傅凌心烦意乱,他将手写的训练清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能记下来。 这个任性的家伙……还真是从来没把他当人看过。 可纳西索斯可以把他当成人形抱枕,他却没办法把纳西索斯当成腿部挂件。 怎么办? 他只是一条砧板上的鱼,又能怎么办? 浴室的大门很快打开,纳西索斯套着乱七八糟的真丝睡袍,浑浑噩噩地一头栽进了被窝里,他像只还没睁眼的小奶猫,循着热源一点点蛄蛹到傅凌身边,然后四肢化作八爪鱼,牢牢扒拉在了傅凌身上。 这个柔软光滑又富有弹性的抱枕让纳西索斯非常满意,他蹭了蹭傅凌的胸膛,咂咂嘴迅速入睡,全程连十秒钟都不到。 “……” 傅凌四肢僵劲不能动,动作比被强行操作时还要僵硬百倍。 身边的人刚刚洗完澡,沾染病气的身躯白里透红,莹润如玉,他匆匆移开目光,连一眼都不敢多看。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纳西索斯被泉水泡透的肌肤软软地贴在身上,中间只隔了一层纤薄的丝绸。 柔软、潮湿、灼热,还浮动着一片诱人的甜香。 这一刻傅凌完全确定了,纳西索斯真没把他当人看过。 “抱歉。” 傅凌拢紧纳西索斯,没头没尾地低声喃喃。 已经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除了轻盈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回应。 当昼夜轮转,群星陷入寂静时,窝在傅凌怀里的纳西索斯忽然睁眼,他仰头看着穹顶上细碎明亮的星星,好像透过那片虚假的星辰看见了过去的天空。 “傅凌,对我这种人心怀愧疚,可是会变得不幸哦。”纳西索斯伸手,星光从指缝间倾落,盛入了那双如水的眼眸。 傅凌的身躯暖得好像火炉,纳西索斯又眷恋了一会儿,然后悄然起身,往战舰最深处的实验室走去。 傅凌:我没办法反抗(叹气)(皱眉)(还是抱住了)(暗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南瓜粥 第14章 双面人 莉莉丝实验版没被启动,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一点微弱的电流声在滋滋作响。 纳西索斯坐在操作台前手起刀落,面无表情地剖开皮肉,将指节里的芯片挑在刀尖。 鲜血顺着指节流下,蜿蜒在雪白的皮肤上如同裂痕,纳西索斯扯出一条绷带草草裹住伤口,把芯片清洗干净后放在了记忆读取器上。 模糊的光幕渐渐凝聚,白发少女坐在砂石顶端,守望着远处如同伊甸园般的巨大绿洲。砂石垒砌的聚落围绕着泉水建立,莎草与睡莲漫山遍野,黄金流淌于沟壑之中,支撑着蔚为壮观的水利系统嗡鸣作响。 “翁德里克和第三联盟开战,巢都也开始运作,银河战争又扩大了……” “前几天的十二柱会议上,主战派正式把无限扩张搬上了台面。” “他们一直想借战争牟利,我早就知道,可拉斐尔不该被改造成战争兵器。” “我的妹妹阿兰德……她也站在那边了。” 说到这里,伊西丝垂下眼眸,神情有些哀伤,她将新鲜采摘的睡莲插进陶瓶,摆弄半天也没找到最合适的角度。 或许是因为心绪不宁,做什么都觉得别扭。 “他们很快就会介入赫尔墨斯的以太开采,或许还会像对待16区阿瑞斯那样,破坏、奴役、甚至毁灭。” “阿兰德让我赶快卸任17区总督,我不懂政治,但也明白她说的对。” …… “纳西索斯,我决定留下来,但即使如此,我恐怕也保不住赫尔墨斯了。” “对不起。” …… “他们偷走了我在阿瓦隆的实验数据,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不行,这种武器绝对不能问世。” “纳西索斯,你拥有我见过最卓绝的天赋,不过七年就继承了我的一切,以太提纯,记忆编译,甚至是人体改造,最后这件武器也注定会交在你手上。” “把达摩克里斯的核心方程式藏好,然后忘记它,不要让任何人找到。” …… “纳西索斯,快跑,不要回头,也不要想着为我报仇。” “但如果可以,请你继承我的遗志。” “为了我,为了赫尔墨斯,为了所有人,去重构这个世界的秩序吧……” 光幕上的记忆凝固,停留在了伊西丝最灿烂的笑容上,她明明已经疲惫到快要死去,却还是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完成那场属于理想主义的幻梦。 重构世界吗?这种愚蠢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纳西索斯低头碾压着鲜血淋漓的指节,唇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 伊西丝这样的人尸骨无存,他却苟延残喘至今,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纯洁被践踏,善良为罪愆,理想化为泡影,连残渣都不会剩下。 “伊西丝,我早就拒绝过你了。” “我不会自大到去和世界意志抗衡,也不会继承任何人的遗志,即使是你。” “我只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掌控一切,让任何人都不能踩在我头上撒野,就那么简单。” 纳西索斯抬眸,与遥远的过去对话。 “所以我会站到帝国的最高点,在那里俯瞰世界。” 沉浸于宏大叙事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别人遭受不公和他有什么关系?人活好自己就够费劲了。 “是吗?” “作为你的人生导师,我还真是失败呢。” 伊西丝弯起眉眼,笑容仿佛沙海间最纯净的风,温暖,灼热,连砂砾的流动都是像轻柔的抚慰,她伸手抚过少年的额头和脸颊,垂眸印下了一个满是叹息的吻。 “我本不该将自己的理想强加于你,可死亡迫近之时,我亦会心有不甘……况且纳西索斯,权力总有尽头,在那之后,你又该何去何从?” “抱歉,我没有时间了,最后一个课题是……” “生命以何为歌?” 芯片回归原位,纳西索斯自虐般盯着疯长的血肉,直到皮肤恢复白皙平整,只余下一点蚁噬般的酥麻。 光幕上的画面已经消失,他将便签上的词组写下又划去,最后打下一个覆盖整张便签的叉,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游戏。 脑感应装置发出微光,将今夜的一切彻底删除。 纳西索斯回到房间,钻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再次沉沉睡去,不知道为什么,傅凌就好像他的镇定剂,可以抚平所有深入骨髓的焦躁和不安。 神光女神号的生活很快回到正轨,纳西索斯每天陪着傅凌训练,偶尔泡进实验室捣鼓点新东西,他按时吃饭,按时泡澡,然后按时抱着自己的新抱枕睡觉。 岁月清浅如流,纳西索斯偶尔也会想沉溺在这样平淡的生活中,虚度完这段漫长的生命。 可是不可能,他的人生早就陷入了没有尽头的争斗之中。权力是饮不尽的鸩毒,所有人都被**驱动着向前,直到胜利或者死亡。 系统时11月18日,11:30 一条视频邀请被突兀地投放在餐桌上,闪烁起令人心慌的蓝光,纳西索斯看着那个熟悉的粉红色头像,平静地掀起了眼帘。 “莉莉丝,更改模式……刚玉。” “是。” 纳西索斯的话音刚落,神光女神号就开始扭曲变幻,数据化作方块溶解坍塌,繁复华丽的装潢消失重组,在光怪陆离的闪光之中变作了一副简约冷清的模样。 傅凌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心脏变得又沉又冷,他握紧金叉,盯着对面的纳西索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隔着变化的光影,他看见纳西索斯向他遥遥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地按动了耳边的石榴通讯器。 华丽的石榴耳坠变成一颗简约的蓝宝石耳钉,金发青年缓缓闭眼,平日里柔软却总是起翘的短发开始疯狂生长,最后变作一头及腰的浅金色长发。 而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的金环已经消失不见,原本俊美而富有攻击性的面容也变得隽逸温柔。 纳西索斯的声音像春日融水一样清澈,目光却寒冷到能够将人冻毙于风雪。 “傅凌,再自我介绍一次吧。” “我名纳西索斯·拉斐尔,帝国生命科学院的院士,第一军团技术部的首席顾问,也是传闻中的萨菲尔公爵,在你们的语言体系中,这个词或许叫做青刚。” 纳西索斯说着,在傅凌剧烈颤动的目光下接通了光幕上的视频邀请。 一个身着军装,红发金瞳的飒爽女子出现在光幕上,她原本正皱着眉头在和身边的副官交代着什么,却在看见纳西索斯的瞬间笑得灿烂而宠溺:“小石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我已经到阿瓦隆了,你还要多久啊?” 傅凌死死盯着屏幕那端的女人,好像看到了方壶崩毁时的焚天业火。 这道身影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阿萨·芙蕾雅,毁灭方壶的罪魁祸首。 之前傅凌就奇怪过,作为帝国元帅,芙蕾雅的战斗模组必然是绝密中的绝密,就算是军部高官,想要拿到也必须经过层层审批,怎么可能流落到一个通缉犯手上。 所以他早就猜到纳西索斯拥有双重身份,还可能和芙蕾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想过仇人,想过政敌,却唯独没有想过一切原本就是骗局。 取代芙蕾雅吗?这样卑劣的谎言…… 神光女神号消失不见,泡影般的快乐轰然倒塌,即使早已预料到这天的到来,傅凌也心痛到无法呼吸。 纳西索斯和芙蕾雅后面说了什么,傅凌一句都没听清,他双手颤抖,冷汗直流,大脑也被搅成一团豆腐渣似的碎末,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崩溃。 恍惚间,傅凌看到纳西索斯渐渐走近,然后像往常一样抚过他的脸颊,一张陌生的面容上满是熟悉的神情。 “我早就说过……你应该恨我的。” 纳西索斯垂眸浅笑,唇角漫不经心的弧度和从前一模一样,可如果有人仔细倾听,就能发现他的心跳声比平时更快更急,如同乱雨入船一般噼里啪啦。 “别误会,虽然认识芙蕾雅,但我可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挚友心腹哦。” “其实一切没什么不同,只是这条捷径对你来说有些伤人而已,但左右都是为帝国工作,在谁手下又有什么区别?有芙蕾雅在,你只需要两三年就能达到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怎么不说话,觉得无法接受?可惜你……”纳西索斯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瞳孔一缩,抬手拭去了手腕上已经冰冷的泪珠。 那滴眼泪迅速干涸,凝固成一层透明的薄膜牵动着皮肉。 可就像甘泉滴入沙海,深色的水痕很快就会在炙热的流沙中消失不见。 在瞬间的怔愣过后,纳西索斯心中掀起了滔天怒火,他冷笑一声,俯视着着眼前这个好像天塌了似的青年,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这一巴掌又脆又响,如同三月惊雷劈开了冻土寒江。 傅凌怔怔抬头,所有情绪被猛地关上阀门,只剩一颗凝固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清醒了吗?”纳西索斯转动手腕,水蓝色的眼眸结满了冰碴,“要是还不清醒,我不介意给你扇个对称。” 话是这么说,可改造人的恢复能力惊人,他就算使出吃奶的劲也留不下什么痕迹。 “……” “纳西索斯,对你来说,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丢弃的吗?” 傅凌哑声开口,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绝望。 纳西索斯靠坐在餐桌边缘,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 “没有。” “为了想要的结果,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愤怒和悲伤冲刷着温柔的灵魂,傅凌一双红眸盛满泪光,好像那遗失在泉水中的红宝石,清澈明亮,如同雨洗。 可在纳西索斯看来,这样的目光实在太过幼稚,太过懦弱。 过去的十几年里,纳西索斯偶尔也会询问自己,你是否还相信崇高者的存在? 他曾经见过那样的人,但在她离开后,世界满是污秽。 他东躲西藏,受尽苦楚,见过了世界上所有的黑暗与不公。 饥饿、瘟疫、战争、歧视、贪污、**,邪恶无处不在,在这个恶意发酵的失序世界,纯洁注定受人践踏。 绝不向黑暗妥协吗?可理想再怎么光辉灿烂,人也终究要踩在现实的土地上,满身泥泞地向前走去。 “傅凌,其实我忍你很久了,你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 “你这自欺欺人的懦夫。” 纳西索斯毫不留情地定义,看着那双破碎的眼眸变得慌乱无措。 “不敢面对过去,也不敢夺取未来,日复一日地固守现在,重复着小孩子的理想游戏,你们这些所谓的游侠不就是这样的废物吗?” “很美丽的乌托邦吧?锄强扶弱,救危扶困,做着属于国际主义的美梦,就好像世界真的会因此变好。” 反抗组织的游侠们追逐正义,反对战争,不论出身和立场帮助着每一个蒙难者。 所以他们被各国通缉,被杀害在银河的每一个角落,尸骨堆积成山无人收殓,只有同道者路过时会点上一支悼念的灯烛。 “你明明很清楚,其实自己什么都没做到。” 俩孩子都很惨来着,都只是活下来有了奇遇的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双面人 第15章 乌托邦 纳西索斯抬手挥出一道光幕,上面播放着一场面向全宇宙直播的附属国认定仪式。 后银河纪3125年,系统时11月15日,中午11:00,在帝国第三公主阿兰德·D·拉斐尔,大元帅阿萨·芙蕾雅的见证下,帝国20区德墨忒尔正式落成。 拉斐尔帝国的版图再次扩大,直逼联邦第二重境。 “你应该认识这里吧?联邦的边境国黍离,与方壶同属归墟境,是方壶最重要的友星之一。” 联邦共分三重境,从内到外分别为赤霄、天照、归墟,如此三境九阙,层层拱卫着位于中央的枢机廷。 大大小小的战役在光幕上轮番滚动,毫不留情地展示着帝国扩张的血腥与恐怖。 金红蓝三色的太阳旗在黍离升起,为油绿的麦浪蒙上一层阴影。 “黍离保卫战持续了两年,在此期间有许多反抗组织援助过他们,其中也包括你所在的星火。” “哦,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纳西索斯语调轻慢,好像这一切只是个简单的沙盘游戏,数据的生灭不值得投入半点情绪。 “我调查过你的战俘档案,你就是在黍离的域外战场被俘的。” “你努力的结果显而易见。” 不管目睹多少次,傅凌都会为家园沦陷而悲伤愤怒。 可如纳西索斯所说,他们的抵抗就像小孩子的玩闹一样没有任何用处。 救下三四个平民,一两个士兵,然后躲在角落看着大厦轰然倒塌,游侠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而无趣。 “这是遍及银河的列国之争,从来不是游离于各国之外的反抗组织可以参与的。” 纳西索斯将血淋淋地现实撕开,一丝不漏地展现在傅凌眼前。 “你看见人民流离失所,统治者草菅人命,你想要改变这一切,却也知道普通人无能为力。” “可你从来没有下定决心改变,因为攫取权力的道路注定血腥,你不想自己可怜的道德和自尊沾上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被文明驯化的猴子总是这样,连刻在基因里的愤怒和争斗都能忘记。” 纳西索斯轻嗤一声,低垂的目光冷硬如冰。 “十年时间,你本来有很多机会的,你可以加入十阙联邦,加入第三联盟,加入翁德里克合众国,甚至是各地的新兴政党。” “可惜你一个都没选,直到落在我手里,被迫选择了你最不想选的那个。” “落到现在的境地是你自找的。” “傅凌,被我强迫的时候你其实很安心吧?” 纳西索斯低笑一声,抚过他微微泛红的脸颊。 “帝国作为目前银河系最强大的势力,可以让你获得撼动世界的力量,而在我的逼迫之下,你的所有罪孽都会由我承担。” “唯一的不好,恐怕只是这里有芙蕾雅,有一群主战派的疯子存在而已。”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你真有那么恨她吗?” “芙蕾雅为什么会启用达摩克里斯,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达摩克里斯…… 听到这个词,傅凌瞳孔紧缩,再次想起了那场悲剧的开端。 十年前的拉斐尔帝国并没有强大到一家独大,扩张手段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野蛮血腥。这个战争机器披着文明的外衣,通常只以武力威慑进行殖民统治,而在统治之后,它甚至还会帮助殖民地摆脱落后。 可命脉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就注定只能看他人的眼色过活。 成为帝国属地的国家或地区,有些如雅典娜和阿波罗成为福地,有些如阿瑞斯和赫尔墨斯化作废墟。 十年前,联邦第七军团摇光战败,芙蕾雅要求进行外务交涉,商定包含一系列权力让渡的停战协议,如果顺利,方壶等很快就会建立租界,入驻总督,然后在十年内被蚕食殆尽。 失去名字,失去自由,失去主权,这样的结果没几个人能接受,抵抗到底是最好的选择。 但第七军团的指挥官不走寻常路,在投降和反抗之间,他选择了一条放弃生命也放弃荣誉的路。 他同意交涉,却在会议上当场反水,大肆屠杀芙蕾雅的亲卫和帝国外务省官员,最后挟持了几十个参会贵族出逃,想要以此威胁芙蕾雅自戕。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一切就仍有转圜的余地。 可在脱离行星轨道后,他居然掉头向场馆所在城市投放了三颗核弹,致使一个一级城市群被夷为平地,平民死亡超过一亿。 在第七军团指挥官的对外宣言中,他这是针对芙蕾雅的斩杀计划,对帝国侵略的彻底反抗,但不论战事进展到何种境地,对平民展开军事打击都是不可原谅的过激行为,这让秩序尚存的国际社会失去了介入的理由,自然也让第七军团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芙蕾雅重整旗鼓后,要求收留第七军团的方壶交出人质和指挥官,方壶却一直拒绝交涉,甚至又杀了几个贵族逼迫芙蕾雅退兵。 帝国绝不接受这样的威胁,在僵持十天后,芙蕾雅选择了启用最新战略武器——达摩克里斯,准备对方壶实施精确打击。 可谁也没有想到,在实验中稳定可控的达摩克里斯会发生异变,引起了方壶的能量暴动,让整颗星球在两个系统时内彻底崩毁。 方壶烟尘蔽野,生灵涂炭。 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后,帝国因为达摩克里斯的武力震慑,在各国中取得了超然的地位。 但方壶惨案带来的深疮剧痛无法轻易抚平,帝国和联邦之间没有签署停战协议,却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大规模战争,默认结束了第一次以太战争。 直到两年前。 阿兰德公主成功收编亚特兰公国,将19区帕拉格斯扩展到三颗星球,完成了帝国“外海防御圈”的构建。 至此,扩张计划进入下一阶段。 于是她在十二柱会议上宣布,帝国必须洗刷被联邦愚弄的耻辱,借此发动了针对黍离的侵略战争。 战争再次爆发,如飓风般一路发展壮大。 四十年前以太问世,以资源争夺为核心的黑暗年代(3085-)拉开序幕,人们深陷战争的泥潭,利益与仇恨的锁链搅成一团看不清的乱麻。 没有人正义,没有人无辜,也没有人罪该万死,仇恨不再纯粹,痛苦与日剧增。 想到这里,傅凌失焦的眼眸中一片模糊。 “我谁都没办法认可,最后却发现想要改变混乱的秩序只能以杀止杀,只能和他们一样双手沾满血腥……” 他谁都没办法认可,所以选择加入了纯粹自由的反抗组织,去追寻自己心中的正义,可就如纳西索斯所说,无所属的反抗组织就像小孩子的过家家。 个人的道德得到抚慰,世界却并没有因此变好,说到底只是自我感动罢了。 当仇恨在漫长的时间中燃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找不到方向。 “你说的对,我胆懦弱又无能、什么都没能做到……” “……” 听着这句自嘲,纳西索斯难得没有出言嘲讽。 纳西索斯总能在傅凌身上看到伊西丝的影子。 伊西丝珍视所有生命,认为一切矛盾都可以通过和平手段解决,完全没必要升级成武装冲突,在谈判桌上厮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理论上可行,然而翻遍人类历史,大家会议开个不停,仗却是一点没少打。 这两个人实在太像了,像到让他已经可以预见傅凌的结局。 不过傅凌还是要更聪明些,至少他已经意识了到和平手段保护不了任何东西,只有强者才有制定规则的权力,而伊西丝……直到死亡那天都没能明白。 过去与未来交汇,纳西索斯突然觉得自己很倒霉。 为什么他总遇到这种一根筋的好人? 他纳西索斯从小生活在港口的贼窝,对所谓的道德和正义向来嗤之以鼻。 “我没有评判别人理想的兴趣,但无论是怎样的道路,只有走到尽头才能知道结果,可惜你找不到自己的路,也没有为理想背负绝望的觉悟。” “听明白了吗,你就是这么一个废物。”纳西索斯扯了扯嘴角,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 傅凌无可反驳,默默低下了头。 见傅凌被戳破后突然变得可怜巴巴,就像找只不到家的小狗似的,只能湿漉漉地缩在街角委屈呜咽,纳西索斯顿时目光一凝,嫌弃地往后坐了一点。 “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要撒娇。” 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傅凌的选择算不上错,绝对中立也不失为灵魂安适之所,可惜中立者能力有限,竭尽全力也只能自渡而不能渡人,而傅凌想要的太多,只能被困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备受折磨。 “不过事到如今,你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想得通最好,想不通也没关系。” 纳西索斯坐在餐桌上抱臂挑眉,难得的正经终于耗光。 当老师实在太累,半个小时说的话比过去三个月加起来还多,要不是傅凌和伊西丝太像,他才懒得说那么多废话。 既然如此,讨点好处好了。 纳西索斯躬身捏住傅凌的下巴,拇指轻佻地碾过了他微凉的下唇。 “不能听命于自己者,就要受命于他人。”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从今以后只能贯彻我的意志。” “不再需要思考,不再需要决定,只用执行好我的每一个命令,是不是很简单?” 纳西索斯鬓边的长发散落几缕,轻轻扫过傅凌泪痕未干的脸颊,他不紧不慢地倾身靠近,直到快要跌落才堪堪停住。 两人的距离太近,傅凌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去,双手却忍不住微微用力,小心地架在纳西索斯身侧。 纳西索斯见状哼笑一声,嘴上依旧不留情面。 “别再做出那副被逼无奈,正义凛然的样子,不然我会忍不住把你扇死,明白了吗?” “哦对了,也别像刚来那样故作高深。” 纳西索斯没说自己开了外挂,总之他就这么吓唬着心神不宁的傅凌,好让人全身心的依附于他。 “在我眼里,你就像个偷偷躲在被窝里打游戏的小孩,不用摸游戏机烫不烫,我都能知道你干了点什么好事。” “少在我面前耍心眼,明白了吗?” 这话说得更伤人了,傅凌双唇紧抿,一副受气包的模样把手偷偷收了回去,然而他不收还好,一收纳西索斯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就又跳了出来。 “到此为止,午休时间到了。” 纳西索斯唇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瞬间失去重心跌入了傅凌怀中。 即使变幻了样貌,纳西索斯的身体也依旧纤瘦匀称,覆盖着一层手感正好的软肉,傅凌扶住他柔软冰凉的腰身,轰地一声红了脸。 无情的pua里掺杂着少量真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乌托邦 第16章 拟剧论 “愣着干什么,抱我回去。” 冰凉的手臂环上脖颈,傅凌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机械地抄起纳西索斯的腿弯,机械地起身,机械地向房间走去,动作灵活程度还不如上个纪元的家政机器人。 如绸的长发缠住十指,随着每一个动作牵动着傅凌的神经。 好软,好凉,还有淡淡的玫瑰香气。 “都抱了快半个月了,你怎么还是这个反应?”纳西索斯调笑道。 半个月下来,他最爱的悬浮沙发都失去了宠爱,毕竟新座驾的互动感更强,更适合星际旅行的无聊生活。 “不说话?这样吧,你来猜猜哪个才是我真正的样貌,猜对有奖励哦。” “……”傅凌不敢低头,直视前方踢着正步。 然而消极抵抗并不能让纳西索斯放过他:“不猜?不猜今晚就跟我一起洗澡,我让你好好判断判断。” “短发。”傅凌即答。 这个极度自我,恣睢妄为的灵魂,必然会把最好的一切赠予真正的自己,不管是奢靡华丽的战舰,俊美张扬的样貌,还是水中少年的名字。 “对了。”纳西索斯轻笑着,指尖轻轻抚过傅凌的锁骨,又在上面印下了一个暧昧的吻。 纳西索斯的嘴唇又凉又软,傅凌双手一抖,差点把人扔到地上,可他只用半秒就抑制住冲动,转而将人死死按在怀里,不再给半点作乱的机会。 “别闹。” “指挥上我了?” “纳西索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些动作只该出现在爱人之间。” “哦?面对可爱的抱枕玩偶,你难道不会想亲亲抱抱举高高吗?况且我就啃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傅凌瞬间放弃沟通。 转换后的房门变得简洁干净,光滑的银白金属上没有一丝装饰,傅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纳西索斯丢到床上,然后退开几步保持了安全距离。 纳西索斯也没计较,他靠在软枕上仰头看着傅凌,失去金环的眼睛只剩下纯粹的蓝色。 “看在你挺惨的份上,今天给你放个假吧,这片星域出现星海流的概率很高,去舰桥看看风景吧,想吃什么呼叫莉莉丝就好。 “只是刚玉上的莉莉丝不爱说话,你恐怕要好好习惯一下。” “嗯。” 房门合上,傅凌在门口停顿几秒,然后转身向舰桥走去。 神光女神……哦不,现在应该是刚玉,刚玉的舰桥已经完全换了副模样,古典主义的巨幅油画变成了抽象主义的极简挂画,线条简单的几何图形交错排列,极致的秩序中充斥着一种理性即将崩毁的疯狂。 傅凌像上次那样站在画前,身边却没了莉莉丝的存在。 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其实看不进这些名家之作,但人的目光一旦有了聚焦,便能拥有一片狭窄的思考空间。 其实在方壶那场战争中,他只是配角中的配角。 古松原是个远离首府的七级城市群,GDP只有可怜巴巴的九千多亿信用点,又没权又没势,注定只能成为政治游戏中的边缘角色。 所以在灾难发生的那天,古松原的人们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像平时那样过着惬意的生活。 又是一天清晨,千条飞瀑自松岩间跃下,汇入幽潭又蜿蜒流经整座城市,泉水敲过水琴,泠泠清音唤醒了仍在睡梦中的人们。人们坐在自家阳台享受早餐,与家人们分享一天中最美好的起始。 可当窑中瓷器发出第一声开片的脆响时,一级警报突然响彻了整座城市。 十四岁的傅凌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尖叫声中被老师塞上军舰,和其他同学一起去往了太空避难。 他没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只能跪坐在舷窗前,看着整颗星球被白焰覆盖,像瓷器开片一样裂出无数密痕,然后崩解,消散,只剩下一堆灰黑的残渣。 失去星球的遮挡,芙蕾雅的猫头鹰舰队一览无余,遮天蔽日的巨舰在废墟前停驻了很久,最后沉默无言,转身离开。 几百艘逃生舰幸免于难,很快就被联盟的援军回收安置。 那是傅凌第一次明白“炮灰”的真正定义,一群连耗材都算不上的废弃物,没有生存的权力,直到死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窒息般的痛楚蔓延全身,傅凌一点点跪坐在地,用额头抵住了冰冷的墙面。 “……” 纳西索斯躺在床上,仰望着那片永远没有变化的虚假星空。 身边的光幕上播放着舰桥的实时监控,因为收音效果太好,纳西索斯甚至能听见傅凌隐约的抽泣声。 十四岁就没读过书了啊,还真是个小孩子。 或许是因为傅凌和伊西丝太像,纳西索斯心中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怜悯,他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坐上自己的悬浮沙发往厨房飘去。 当今银河系比较流行安全又迅速的行星跃迁,没几个人会选择传统的飞行方式,所以当刚玉号奔行于星轨时,身边连半个同行人都没见过。 十天百天,目之所及没有任何生命,就好像无垠的宇宙只为他们敞开了大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道道冰蓝的星霜流过舷窗,它们如雾似沙,轻柔地将整艘星舰拥入怀中。 纳西索斯带着红茶和草莓蛋糕来到傅凌身边,声音难得温柔。 “起来吧,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或许到达阿瓦隆之前,我该给你上几节礼仪课。” 布置好的茶歇桌中央放着瓶插,铁线莲和小飞燕草枝叶舒展,它们偶尔悠然轻颤,好似被春风无声抚过。 “尝尝吧,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草莓夏洛特马拉可夫,算是南瓜粥的回礼。” 纳西索斯坐在舷窗前,动作优雅地搅着一杯石榴冰茶。 蛋糕体湿润绵软,清新甜美的草莓和橙子酒香气充盈口腔,浓郁醇厚的杏仁和奶酪紧随其后,这块蛋糕整体味道和谐圆融,层层递进,比那些烹饪机做出来的小破烂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傅凌从前是普通人,后来是放逐者,从来没吃过这种精致的小蛋糕。 这片香甜的蛋糕比他过去吃过的任何一个都好吃,傅凌却觉得满心酸涩,委屈地快要落下泪来。 “好吃。” 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傅凌吸着鼻子,没话找话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纳西索斯闻言哼笑一声,非常臭屁地开始自夸:“我可是天才中的天才,这种小事能难倒我?” 凭他高超的烘焙技术,征服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奴隶不是手到擒来? 傅凌偏头看他,看见那双星霜流转的蓝眸中满是倨傲。 这个耀眼的灵魂不管有着怎样的躯壳,都让人只需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傅凌。”纳西索斯沉默片刻,微微虚化的尾音怅然而悠远,“千万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待。” “……” 舷窗外的星海流渐渐变得盛大而悠远,冰晶汇聚成海,星霜如梦似幻,条带状的星流静静流淌,在无垠的黑暗之中穿梭延伸,就像千万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直到此时此刻,傅凌的大脑才有空思考有关纳西索斯的事。 青刚吗?这个名字真是如雷贯耳。 3117年,赫尔墨斯政变八年后,纳西索斯被芙蕾雅寻回,作为帝国第二公主伊西丝的“遗子”受封国姓,成为了备受阿兰德宠爱的小公爵。 在属于反抗组织的世界里,青刚代表着帝国最后的秩序与仁德。 他继承了伊西丝的遗志,禁止自己的研究应用于战争,辗转各地实施人道主义援助,竭力阻止战争发生,这本与如今的拉斐尔背道而驰,但阿兰德却对他听之任之,从不干涉。 就算政治嗅觉再怎么迟钝,傅凌也能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巨大的阴谋之中,席卷宇宙的巨大旋涡将他捕获,而他尚且不能直立行走。 还是每天少睡两个小时吧,咽下最后一块草莓蛋糕,傅凌如此想到。 因为芙蕾雅的催促,纳西索斯这次没再晃晃悠悠地拖时间,当刚玉驶入接骨木星巨大的空港时,那封由皇室颁发的白鸢尾通行证出现在战舰前方,让它畅通无阻地越过了所有检查。 从高空中往下俯瞰,可以看见白石与黄金之城,帝国的首都阿瓦隆倚靠着湛蓝的巨湖,被不见尽头的墨绿森林拥入怀中,唯美到仿佛是遗世之地。 刚玉很快将落星湖甩在身后,穿过闹市去往了帝国的政治中心——圣劳伦斯山。 四周的飞行器越来越少,悬浮在圣劳伦斯山顶端的方舟要塞庄重而华美,红粉蔷薇攀爬在建筑外立面上,垂下一片片花瀑随风摇曳。 “主人,检测到未知信号。” 莉莉丝调出一张鳐鱼探测器捕捉到的影像,只见战舰侧翼的夹层中,一个小小的定位器正在闪着红光。 “被他猜到了啊。”纳西索斯杵着额角,食指富有节奏地敲击着沙发扶手,“暂时不用管,他如果能找上门来,倒也能省下不少事。” 从进入阿瓦隆开始,这个清冷温柔的科学家角色就会将他困在方寸之地,让他的行动处处受限。 麻烦,却不得不做。 纳西索斯把影像丢进垃圾桶销毁,换上崭新战术服的傅凌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身利落的墨黑,只有右耳上的通讯器钉闪烁着点点微光,那是纳西索斯送他的,最简单的基础款,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 “准备好了?那就走吧。”纳西索斯起身向外走去,不紧不慢地戴上了一双漆黑的手套。 他今天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风衣,领口还别有一枚刻有鸢尾的盾形勋章,看上去和平时大相径庭。 这样清冷优雅的形象让傅凌很不习惯,在身份摊牌后的几天里,纳西索斯即使换了副样貌,性格行为也和从前没什么区别,直到现在。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不可重来的剧目,来到了阿瓦隆,谁都要学会恰到好处的演绎。” 纳西索斯走过通道,鞋底在银白的冷铁上敲击出富有节奏的乐曲,他好像在念剧目旁白一样,优雅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平静的疯狂。 “不过不用担心,新人只要少说多看就好。” “芙蕾雅欣赏直率的**和超群的才能,不要试图在她面前隐瞒任何想法,她可不是你能随意欺瞒的人物。” “好戏,就要开场了。” 傅凌跟在纳西索斯身后,看着那道纤瘦挺拔的背影蹙起了眉头。 大批量角色即将上线,影帝影后们的互演时间() 打算改个文名,改成《野心家会梦到小白花吗?》 这个文名我也很喜欢,但还是更喜欢《剧毒炉渣》,等我以后支棱起来了再改回来叭[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拟剧论 第17章 大元帅 刚玉停泊在圣劳伦斯山的渡口前,厚重的舱门缓缓打开,瞬间将漫天飞舞蔷薇花瓣卷入仓内,芙蕾雅捧着一束粉玫瑰站在迎接队伍最前列,向纳西索斯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 “surprise!” “芙蕾雅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纳西索斯拂去肩头的花瓣,无奈地躬身行礼。 “都说了要叫学姐。”芙蕾雅十分不拘小节,将花束塞给纳西索斯后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不管什么时候,纳西索斯都不喜欢非必要的肢体接触,他将花束抱在胸前,笑着拒绝了芙蕾雅过分亲密的举动。 芙蕾雅的亲卫和研究员都在后头看着,他可没有过度展示的癖好。 万事过犹不及,他的地位已经足够超然,这些故作亲密的社交手段只会徒增负担。 “殿下,这种场合还是先办正事吧。” 纳西索斯眉目清冷,将芙蕾雅还没说出口的闲话家常挡了回去。从之前的通讯记录来看,芙蕾雅又想和以前一样,把他的计划无限期搁置下去,但在找到傅凌之后,他的耐心就已经逐渐告罄。 “好吧好吧。” 芙蕾雅郁郁叹气,神情在看向傅凌的瞬间变得严厉而冷酷。 她的目光充满审视,将傅凌一点点开膛破肚,直到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一种被血与火淬炼出的恐怖气场轰然压下,让傅凌止不住的心跳加速,他抬眸与那双金眸对视,心脏在胸腔中不停鼓噪。 这就是芙蕾雅,帝国战无不胜的胜利女神,无人想与之为敌的超然存在。 “只要走入她的视野,你就会凝固在那双金眸之下,直到审判的巨剑斩落你的头颅。” 这是芙蕾雅在血雨中拼杀出的评价,而在无数场战争后,这句话早已被刻上纪念碑,成为了无人质疑的存在。 如此强大的存在…… 这就是他的敌人,他一定要战胜的敌人。 空气染上硝烟,凝成实质的压迫感挤压肺腑,可傅凌并不感到恐惧,反而越发兴奋。 推倒丰碑,斩落神明,为家园报仇雪恨的**在血液中沸腾,燃烧起了一种堪称疯狂的战意。 在战场上呆过的人嗅觉都很敏锐,芙蕾雅微微挑眉,眼中划过一道流光,她转头看向纳西索斯,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啧,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是个联邦出身的战俘。” “小石榴,你真要选他?” “要我说完全没这个必要,之前我就说过,你要是真想上战场,我亲卫队里的精英随便你挑,又何必费这个神?” 两年前,纳西索斯终于认可了阿兰德的思想,想要以战争终结战争。 他先是加入了第一军团技术部,之后又开始想参与真正的战争。 可纳西索斯身体不好,对战斗也一窍不通,这样的人想要涉足战场,就只能任命骑士来为自己赢取荣誉。 虽然按照帝国的律法,皇族外的其他人并没有任命骑士的权力,但纳西索斯是伊西丝的养子,不仅继承了伊西丝的大多数遗物,还被赐予国姓封为公爵,早已算是半个皇族,况且有她和阿兰德在,谁敢对纳西索斯说半个不字? 于是她们为纳西索斯找了许多候选人,可惜最后一个都没能选上。 纳西索斯说自己要亲自挑选,然后一挑就是两年。 “您知道我的坚持。”纳西索斯摇了摇头,声音温柔而又坚定,“改造的不确定性太多,我不会在他们身上动刀,健全人该有健全人的活法。” “你就是太钻牛角尖了,他们很愿意接受改造,也很愿意当你的骑士。”芙蕾雅抓狂道。 “这是伊西丝殿下的意志。”纳西索斯还是摇头,一如既往地搬出了伊西丝。 伊西丝研究改造人技术只为救助濒死的战士,她想为残缺者重塑身体,赐他们新的生命,所以禁止一切针对正常人的改造。 她的技术应该用于救助,而不是成为兵器。 可惜时至今日,伊西丝的所有研究成果都被用于战争,真是讽刺。 纳西索斯在心底轻嗤一声,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垂下眼眸,楚楚可怜地卖起了惨。 “我认同阿兰德殿下和您的想法,也尽力改变了,给我些时间。” 这下芙蕾雅也没话说了。 确实,纳西索斯已经在尽力改变了。 八年前,她刚把纳西索斯找回来,那个病骨支离的少年近乎偏执地贯彻着伊西丝的意志,甚至不允许自己经手的改造人重上战场,成为夺走他人生命的武器。 “也没人规定骑士必须是改造人啊,选个健全人不好吗?”芙蕾雅还是不死心,又勉强挣扎了一句。 “是没有,但我不能亲自征战,总该做点什么才对。” “而且我恰好遇见他了。” 芙蕾雅彻底梗住,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些耐人寻味的意味,她转头看向傅凌,一双金眸快要喷出火来:“好吧,但他既是方壶人又是20区战俘,绝对不能随便相信,如果他今天没能通过测试,一切就没得商量。” “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没有通过我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到时候把他送到塞涅卡那里,你如果实在喜欢还能去看看。” 傅凌是战俘,就算不能留在纳西索斯身边也不会被放归,去塞涅卡那里是他最好的结局。 这已经是她芙蕾雅最大的让步了,看在纳西索斯的面子上。 “如果你能接受,我现在就带他回基地。” “嗯,这些我都明白,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纳西索斯向前一步挡在傅凌身前,眉眼弯弯地笑道,“芙蕾雅殿下,我能旁观吗?” “按照规定肯定是不行的。” “学姐。” 芙蕾雅嘴唇张张合合几次,最后还是没忍心拒绝眼前难得服软的青年:“好吧好吧,我给你开个后门,但是也只能旁观实战考核哦。” 呜呜呜呜,小石榴只会在这种时候叫她一声学姐。 坐上飞行器,到达圣劳伦斯山的军部总基地只需要五分钟时间,纳西索斯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再次扬起笑容走下了栈桥。 刚才迎接他的是生命科学院的研究员,这次则轮到了第一军团技术部,第一军团的人没有那么腼腆,很快就一拥而上凑到了纳西索斯身边。 纳西索斯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一切问候,甚至还能拿出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纪念品分给众人。 “半年来辛苦各位了,这些是我从波塞冬带回来的纪念品,只是些有意思的小东西,算不上很贵,大家不要嫌弃。” “哇,好漂亮!博士去波塞冬了?” “啊啊啊啊!这个我喜欢很久了,就是一直不对外销售,卖的还死贵!代购下来要花我半个月工资。” “波塞冬好像又出事了,仇杀还是恐怖袭击来着?记不清了,不过闹得挺大,博士有没有撞上?” “我也听说了,要不博士下次出门考察还是带上我们吧,我们第一军团的人个个能打,不像生科院那群废物,连架手术床都要两个人推。” “对对,带上我们。” 他们很担心自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博士在风波中受伤,却不知道加里昂就是他拆的。 “没关系,我去的时候还没出事。” 纳西索斯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他看了一眼远处交接完毕的芙蕾雅,有些歉意地将湖蓝色的宝石递给研究员:“抱歉,我还有工作,这些海琉璃要麻烦你们自己分配了,数量绝对是够的。” “没事没事,博士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研究员被这道笑容晃花了眼,傻笑着接过了装满海琉璃的礼盒。 身量颀长的白衣青年站在众人中央,眉眼弯弯地与众人告别,他举止得宜,温润如玉,好似三月春风般让人忍不住悄悄靠近。 傅凌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只站在不远处看着纳西索斯的倾情演绎。 温柔纯粹,平易近人,这就是纳西索斯·拉斐尔的性格设定,在尔虞我诈的圣劳伦斯山上,这样美好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俘获芳心。 人类追求光明,正常人都会喜欢这样的纳西索斯,可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傅凌还是更喜欢那个鲜活肆意的骄矜青年。 在座的众人里,只有他知道纳西索斯的真面目。 傅凌摩挲着微微发痒的指尖,心中泛起了一丝奇异的喜悦。 饱胀、满溢、甜蜜、迷醉,好像一枚成熟到近乎腐烂的蜜桃。 占有欲吗? 他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情绪。 “这可不该是面对主君时该有的眼神。”芙蕾雅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傅凌面前,威严的金眸不辨喜怒,“喜欢他的人能绕圣劳伦斯山几百圈,个个出身高贵,能力卓越,你觉得自己能排到第几?” “他让我不要对你太严苛,但很可惜……我不会让一个战俘成为他的骑士,这是对他的侮辱。” “更何况你还心怀不轨,妄图染指不该染指的东西。” “敢问芙蕾雅元帅和博士是什么关系?”傅凌收回看向纳西索斯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回望芙蕾雅,“同学?朋友?上级?还是监护人?” 这话的潜台词很明显:你算老几,凭什么管纳西索斯的私事? 芙蕾闻言雅眉梢一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起了些兴趣:“胆子倒是不小,如果我说全都是,你会不会气死?” 她是非常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战俘还是奴隶,只要拥有才能,都有机会在第一军团占有一席之地,作为当今世界上最负盛名的将帅,她的能力和品行都无可挑剔,自然不会有出身歧视这种幼稚无聊的行为。 她只歧视懦夫,在她面前连话都不敢说,只会抖着两根面条腿瑟缩个不停的那种人。 “有元帅这样的人为博士保驾护航,我作为下属,只会为博士高兴。” 芙蕾雅兴趣盎然地看着傅凌,发现这人好像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软脚虾:“在他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怎么?装小绵羊吗?” “……”傅凌闻言沉默了一下。 纳西索斯不让他说的,况且要是说错了话,回去又要被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例如搓澡,按摩,暖床之类的男仆工作。 但这样的话显然不能说出口,除非他想现在就死。 “那是元帅和博士的场合,我没有资格插话。”傅凌垂眸说着,声音平稳到没有任何起伏,“但现在,我代表的是博士本身。” 傅凌身形笔挺,比芙蕾雅还要高出两三指的长度,红发的胜利女神望进那双古井无波的红眸,沉默片刻后改变了主意。 “已经以骑士自居了啊……”芙蕾雅低笑一声,按亮耳边的通讯器说道,“把黎明给我送过来,我要亲自试试那个战俘。” “对,Z01训练场,让洛克菲勒不用来了,有多远滚多远。” “非要来?那就让他来,但你告诉他,我家小石榴已经跟他没关系了,到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着办。” 倾情演绎中,每个人的真假含量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大元帅 第18章 小测试 “别怕,我等你出来。” 三万平方米的巨型训练场上,纳西索斯握住傅凌的手腕轻声鼓励,看得前来围观的技术部科员惊掉了下巴。 向来冷静自持的青刚博士,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下拉别人的手! 虽然博士决定任命骑士的事早在两年前就有了风声,可是因为一直没有后续,他们也就当成虚假消息扔到了一边。 但谁能想到,博士只是出去做个边境考察而已,居然就捡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战俘回来。 这可是个超级大新闻,要不是芙蕾雅元帅设限,训练场早就被人挤爆了,毕竟从博士进入空港开始,他们的通讯器就已经被轮番打爆。谁都想拿到第一手消息,知道这个流传已久的小道消息会有什么结果,可惜他们已经被元帅警告过了,在事情尘埃落定前不准走漏半点风声。 走在八卦第一线,却无法与人分享的痛苦实在是让人抓心挠肝,还好身边有同僚可以一起八卦,不然非得憋死不可。 说起来,要是博士真选了那个战俘做骑士,罗兰伯爵又该怎么办? “小道消息,当年是罗兰大人自己拒绝博士的。” “啊?可两位大人不是认识了六七年的好友吗?罗兰大人怎么会拒绝?” “我不信,你这什么垃圾信息,出处呢?证据呢?” “这种事我上哪给你找证据?自己动脑子,罗兰大人要是答应了,还轮得到这个20区战俘?” “所以罗兰大人真拒绝了?我不能接受……” “我也能不接受,博士还是该配罗兰大人那样的正统贵族才对!” “对对对!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校园时代的挚友,战场上的同袍,如果再加上公爵和骑士该多好?” “滚蛋,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下班少看口水剧。” “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确实挺好吃的,但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觉得这个战俘也不错,被博士亲手拯救的忠心小狼狗什么的,从此满心满眼只有博士一人……” “你也给我滚蛋!”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别他妈吵了,快看下面,博士又又又凑过去了!” 此言一出,一群人顿时大鹅似的伸长了脖子。 不过看台又高又远,他们用尽力气也听不见说话声,只能看见博士满眼担忧地凑到那个战俘耳边,不知道交代了些什么。 这种姿势暧昧非常,怎么看怎么不简单,完了,不会真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当然,以上是纯粹的外人视角。 “既然心理考察已经过了,芙蕾雅就不会多为难你,用不着担心。” “但我必须再警告你一次,如果你敢故意放水……我就会把你装回休眠仓里,怎么把以太灌进去的就怎么抽出来,让你这辈子都不敢再说一个不字,明白了吗?” 傅凌垂眸看他,从那双眼眸深处看到了**裸的警告。 这个人的演技实在太好,如果光看那副温柔忧虑的表情,绝对看不出他嘴里居然会吐出这么锋利恶毒的话。 可是这太奇怪了,即使在神光女神号的实验室里,纳西索斯的所有警告都是轻松而戏谑的,和现在的截然不同。 从进入阿瓦隆时,傅凌就发现纳西索斯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毫无感情的警惕和偏执,无差别地警惕所有人,就好像这里不是家园,而是一个血腥恐怖的角斗场一样。 像什么呢?哦,像进入了一个不能读档的生存游戏,为了那唯一的HE结局,任何行为都不能有半点偏差。 傅凌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他能精准捕捉到纳西索斯的情绪变化。 “你在不安吗?”傅凌直言问道。 纳西索斯闻言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茫然。 “别怕,我一定会赢,我已经答应你了不是吗?” 作为生命和力量的回报,他会帮助纳西索斯夺取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在那之后,他也会借由这无上权力,去完成属于他的理想,平息这世间的无边战火。 这是他们在即将消散的星海流前定下的契约。 “古松原的人靠买卖生存,绝不会背弃任何契约。”傅凌眼眸低垂,眸光如静水一般无波无澜。 周围**裸的目光层层压下,纳西索斯垂下头,握着傅凌手腕的手渐渐收紧,莫名的情绪充塞胸腔,他张开双臂,将眼前的身影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好像能把所有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 “关心我?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哼,这次我可算是给足你脸面了,千万别给我丢脸。”纳西索斯埋在傅凌颈窝恶狠狠地警告着,然后在退开的瞬间恢复了温柔。 “去吧,时间快到了。” 看见纳西索斯抱住傅凌,原本正在抛钥匙玩的芙蕾雅瞬间瞪大双眼,她捏裂钥匙怒火中烧,上前就想把傅凌撕出来砸到墙上。 她就知道这小子有问题,肯定给小石榴灌了不少**汤! “我会好好操练你的。”芙蕾雅看着走近的傅凌,冷笑一声转身走向战机。 “荣幸之至。” 两架战机分立两端,纳西索斯亲自坐上监测台,接通了和傅凌的通讯联络,战机的数据和环境分析在光幕上快速流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居然是巴顿的新型试验机……找到操作指南了吗?” 巴顿系列是帝**队的先锋侦查机,攻防性能并不卓越,除了速度快之外没有其他优势,要是对上芙蕾雅的黎明奥利安,绝对只有送死的份。 所以突破点在哪?纳西索斯迅速浏览着傅凌传输过来的操作指南,将那些繁琐的文字与数据录入大脑。 “看完了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这边还没完成数据接收,只能看到零零碎碎的介绍。 “反侦察系统升级了,还增加了以太护盾,应该是未完成版本,只能通过计算进行局部展开。”傅凌翻看着操作指南,把有效信息一一提取出来。 “不是未完成,是护盾能耗太高,全机覆盖撑不过两分钟。” 距离他提出以太护盾构想才一年而已,军科院居然就已经就做出试验机了,哼,屁大点地方倒还人才辈出。 纳西索斯调出黎明的实时状态,发现芙蕾雅不仅封锁了机甲形态,还将性能限制到了60%,这架宇宙最先进的战略武器变成婴儿车,几乎只保留了最基础的攻防系统。 “迅疾和局部护盾吗?看来只是个躲避球游戏。”纳西索斯了解完情况,靠在椅背上轻笑一声。 “傅凌,你被小看了呢。” 一旁监测黎明的科员听到这话瞠目结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震惊的视线在两架战机之间来来回回,看向傅凌的目光好像在看个蒙蔽主君双眼的狐狸精。 博士,您睁大眼睛看看啊!元帅可是把黎明奥利安都开出来了! 想要在元帅手下存活10分钟,就意味着必须精确躲避每一次攻击,就算有以太护盾做为额外保障,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准备好了吗?”光幕上的倒计时还剩一分钟,芙蕾雅的声音响彻全场。 傅凌以行动作为回应,外壳漆黑的巴顿试验机腾空而起,引擎后金蓝色的光芒翻卷出层层热浪,扬起大片焦褐色的沙土。 纳西索斯看向两架对峙的战机,感觉翼展高达30米的黎明随便一个翻转就能把傅凌扇飞。 “说实话,这么大点地方,我用黎明其实便宜你了。”芙蕾雅看着视野中巴掌大的黑色小飞机笑道,“不过可千万别觉得体型和灵巧是负相关,不然可是会吃大亏的哦。” “多谢指教。”傅凌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归于平静。 虽然是场毫无悬念的对局,可看台上的仍然人们紧紧盯着训练场,生怕错过一点精彩桥段。 “3!” “2!” “1!” “开始!”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黎明冲上高空卷起风暴,数十个随机轨道的追踪导弹射出,编织成一张大网急速向傅凌捆去。 弹网又快又密,留给傅凌的躲避空间少之又少,他只能在躲避的同时分神计算以太护盾,挡开那些擦着机身划过的飞弹。 纤薄的机身好像穿越经纬的梭子,迅疾而顺滑地在弹雨间来回穿梭。 躲过前两拨追踪弹后,傅凌加速甩开一段距离,然后紧贴着训练场外围的护盾急速攀升,让剩余的追踪弹收势不及,一连串地炸在护盾上。 然而这些追踪弹还没炸干净,傅凌一个转弯又撞上了直往脸上冲的玫红光弹,避无可避之下,只能选择耗费大量能源撑起一片护盾抵挡。 “哦?反应还挺快。” “不过要是按照这个开法,撑不到十分钟你可就飞不起来了哦。” 芙蕾雅的攻击狂暴而密集,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时间,而且她速度极快,像幽灵一样闪烁在四面八方,从哪都能射出一连串的流弹。 爆裂的火光和护盾震动时的浅金色光芒闪得人睁不开眼,让一众并不精通的科研人员看花了眼。 “这就是你选中的骑士?” 清澈干净却有几分别扭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纳西索斯愣了一下,转身向声音的主人看去。 金发蓝眼的高大青年臂弯挂着一件战壕风衣,白衬衫不正经地解开几颗扣子,露出大片健硕匀称的胸膛,见纳西索斯看来,他偏过头去避开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几声,就像一只犯了错想跑,却还是忍不住凑到主人面前撒娇的大金毛。 “你怎么来了?不是躲着我吗?”纳西索斯弯起眉眼。 “放屁,我那是躲着你吗?我那是躲着臭老头。”罗兰瞬间炸毛,但顾及到周围的吃瓜群众太多,还是压低声音道,“要不是听说你要回来,我早滚蛋了,还留在阿瓦隆受这鸟气?” 这种抱怨纳西索斯听过八百遍了,他微微挑眉,又转了回去。 傅凌正被芙蕾雅压着暴打,他暂时没空和洛克菲勒家的大少爷一起声讨那些厚比人高的家规。 不过罗兰居然会赶过来,多少让他有点意外。 罗兰·洛克菲勒是很典型的叛逆贵族,明明拥有显赫的家世和严苛的家教,却追求自由,放荡不羁,平生最爱和家里对着干。 老议长让他大学读外交或者国际关系,他非选军事指挥。 老议长让他毕业加入第一军团建功立业,他非去当边境巡警。 后来老议长妥协了,让他回阿瓦隆进圣劳伦斯山的警卫队,好为以后进入权力核心铺路,这下好了,这位叛逆期超长的大少爷直接辞职玩失踪,一年到头都不见人影。 甚至坊间还有传言,说他暗中加入了某个星盗团,每天正事不干就是打家劫舍。 纳西索斯知道这是真的,因为他在克雷亚那边见过罗兰。 “其实你不该来的,议长大人现在肯定在外面等着抓你。”纳西索斯一边观察战况,一边跟他闲聊几句。 当年他要选授骑士的消息一出,老洛克菲勒喜极而泣,立刻把这视为儿子改邪归正的最后机会,和芙蕾雅串通一气,强压着罗兰逼他应征。 结果显而易见,罗兰是那种别人让他往东,他绝对往西的类型。 他宁愿失去一切,也绝不接受长辈们的安排。 “哎,我知道,我知道的。”罗兰狠狠薅了一把头发,怨气能冲出十里地,他气鼓鼓地扶住纳西索斯的椅背,开始摇着尾巴撒娇卖萌,“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你等着捎我一程呗,就说一起出去玩。” “好。” 纳西索斯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像从前在中央军校时一样,罗兰倾身伸手,熟练地操纵着纳西索斯面前的光幕,被数据化的战斗过程迅速流过,罗兰“咦”了一声,惊讶地看向战火纷飞的训练场。 傅凌依旧被芙蕾雅压着打成孙子,连半颗子弹都没能射出来,但他的躲避越来越流畅,撑起的以太护盾面积也越来越小。 光幕上以太护盾的利用率曲线在不停攀升,从一开始的18%暴涨到现在的70%只用了不到六分钟。 “不是?是人吗学那么快?” 闻言,纳西索斯看着那架隐时现的漆黑战机,悄悄勾起了唇角。 小石榴心里暗爽着呢()()() 罗兰:是人我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小测试 第19章 喜欢你 接连不断地爆炸声冲击着耳膜,傅凌浑身汗湿,精神紧绷成织机上的细线。 芙蕾雅进攻的间隙甚至不够他喘气,更别说反击了,而且巴顿试验机的索敌系统根本捕捉不到黎明的身影,那架银白的战机神出鬼没,索敌的星标还没稳定就会再次失去目标。 靠人眼吗?可就算他的五感比常人敏锐十倍百倍,也很难超越这些尖端科技。 可如果一直被这样压制到死,就算撑过十分钟又有什么意义? 傅凌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那道闪烁不停的白影,浑身青筋暴起。他必须要赢,对面就是芙蕾雅,纳西索斯还在下面看着他。 他不信,不信自己连芙蕾雅的六成战力都无法撼动。 “这家伙还蛮有好胜心的嘛。” “好可惜,刚才那个空隙明明能抓住来着……啧,又慢了。” 观众席上众人屏息以待,只有罗兰还在叭叭叭个不停,不过大家并没有出言阻止,偶尔还会听上一耳朵。 毕竟这位玩世不恭的大少爷也是帝国最顶尖的驾驶员之一,只是他坚决不上战场,所以在外头没什么名气罢了。 “对了,他在你那儿训练了多久来着?”罗兰问道。 “不到三个月。”纳西索斯皱眉看着仍在做困兽之斗的傅凌,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傅凌可以躲过芙蕾雅的攻击,却无法在那些转瞬即逝的空隙操作攻击,这是长期缺乏训练和经验造成的结果,他的大多数动作都需要进行思考处理,可即使只是零点几秒的思考,在芙蕾雅这样的人面前也足以成为莫大的破绽。 “夺少?三个月就能这样?把他的训练数据给我看看。” 纳西索斯奇怪地瞥他一眼,把数据投在了光幕上,“他是战俘,不是没有经验的学生,三个月其实并不准确……你怎么那么积极?” “这话说的,这可是你的骑士候选人,我能不积极吗?”罗兰抿紧唇不看他,掩住了眸光中的一点神伤。 光幕上的倒计时一点点变少,罗兰很快平复心情,把傅凌的历史数据翻了一遍,越翻越觉得心惊。 就算是改造人,这种成长速度也太恐怖了吧? 不,这和是不是改造人没多少关系。这种程度的天赋并非人力可以赋予,傅凌在成为改造人之前就已在天才之列。 罗兰关闭数据,神情有些怔怔:“你知不知道他的成长定级至少是一级?” “而且刚玉上的训练设备不够标准,如果把他放在这里训练上三个月,说不定可以达到超一级。” 这样变态的天赋,不管放在哪里都会是重点关注对象。 训练场内又炸开一连串的火花,即使是并不精通战斗的技术部科员也能从这场战斗中看到傅凌惊人的进步。 他们面面相觑,终于给了傅凌一个正眼, 对了,这个来自20区战俘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知道啊,一直都知道。”纳西索斯声音轻柔,猩红的火光在他眼中炸开一种近乎偏执地占有欲。 卓然超群的天赋,聪慧坚毅的灵魂,这可是他一眼看中的原料,此生最完美的造物,又怎么可能平庸?蒙尘的宝石大放光彩,而他会将他牢牢攥在掌心,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分毫。 就在纳西索斯和罗兰交谈的时间里,训练场上的战况又发生了变化。 傅凌体内的以太急速燃烧,甚至和战机中的以太能量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他竭力捕捉芙蕾雅的身影,一点点追上了对方的脚步。 血脉贯通之下,他好像已经和战机合二为一,每个动作都流畅到了极致。 一个利落的翻转后,两排追踪导弹旋转着射出,虽然被芙蕾雅轻轻松松躲了过去,却也让傅凌看到了击中的可能性。 时间还剩两分钟。 只要迈出第一步,之后的一切皆有可能……人们总爱这么说,可现实也总爱给他们当头一棒。 如果十分钟的极限训练可以超越二十年的战场拼杀,那芙蕾雅也不用干了,直到倒计时归零,傅凌都没能碰到芙蕾雅半根汗毛。 战机缓缓降落,扬起了一片硝烟堆积而成的白灰,浅金色以太护盾消耗殆尽,最后闪烁几下化为电光消失不见。 狭小的驾驶舱内,傅凌暴起的青筋中仍有金光流动,他握紧操纵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条件反射般地看向监测台上的纳西索斯。 “愣着干什么?还不下来?” 傅凌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跃下驾驶舱走到纳西索斯身边,沙哑的声音满含歉意。 “抱歉。” 即使已经用尽了全力,他最后还是没能碰到芙蕾雅。 “你应该对她有清晰认知才对。”纳西索斯按向战术服上的清洁散热按钮,帮傅凌把那一身热气排了去,“好了,你已经通……” “兄弟!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教我切磋教我打架好不好?” 罗兰挤到两人中间,非常自来熟地拍着傅凌的肩膀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是罗兰·洛克菲勒,特长是唱歌、赌棋、逛酒吧,还会钢琴、长笛、小提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有银河联盟颁发的一级导游证,可以带你去……” 利刃划破空气,罗兰接住冲着脑袋飞来的短刀,看向不远处阴恻恻看着自己的芙蕾雅,举起双手投降道:“学姐,不至于吧?” “滚,谁是你学姐?” 芙蕾雅对罗兰没有一点好脸色,今天能让他踏进军部大门,纯粹是想利用傅凌甩他一巴掌罢了。 “你呀你呀,我们军事指挥系最优秀的毕业生,中央军校的卓越校友,学姐的大头现在还贴在学校光荣榜榜首和宿舍楼下呢!” 然而罗兰这马屁可以说是拍到马腿上了。 “喂,卫兵吗?给我进来把洛克菲勒送回去……对,直接送回议院大楼。” 纳西索斯和傅凌默默无言地看了半天戏,直到罗兰真要被拖出去时,纳西索斯才站出来制止道:“学姐,我答应了一会儿带他出去。” “小石榴,你还护着他?!”芙蕾雅难以置信,“当年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你,有给过你面子吗?” “……” 纳西索斯难得沉默了一下。 这话说的,好像是什么求婚被拒了一样。 说实话,那件事他和罗兰都是受害者来着,罗兰不想当他的骑士,他也不想要罗兰。他们就像两个被长辈强迫相亲的大龄剩男,被忽悠着坐到一起吃饭,本来以为只是简单的家庭聚餐,结果开口就是谈婚论嫁。 “学姐,就算他没拒绝,我也会拒绝的。”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贯彻他意志的工具,而不是真正的骑士,罗兰身后的家族太过庞大,利益错综复杂,并不是个合适的选择。 “就是就是,你们这是强人所难。”罗兰躲在纳西索斯身后,人高马大的身影显得滑稽又可怜。 “你再说一次?”芙蕾雅怒道,“滚出来!”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那么多人看着呢。”纳西索斯被罗兰捏着肩膀当盾牌,来来回回晃地头都晕了,他递给傅凌一个眼神,示意他上前把罗兰拎开。 这场闹剧已经进行的够久了,纳西索斯没兴趣再陪他们演下去,他将这场战斗的数据全部拷贝下来,准备回去再仔细分析一遍。 半个小时后,纳西索斯站在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外,静静看着技术部的人给傅凌做最后的身体检查。 看见傅凌赤身**地躺在那里,纳西索斯的心情着实算不上愉快,可惜作为战俘改换身份的必要流程之一,即使是他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 算了,回去多洗几遍就行。 “消息传出后,整个宇宙的视线都会聚集在你身上,你真的确定了吗?”芙蕾雅逗弄着肩膀上的机械猫头鹰,依旧不赞同这件事。 “既然已经决定踏上战场,这些事就避无可避。”纳西索斯笑着回应,“况且20区的政治环境并不稳定,傅凌正好可以成为帝国表明态度的标志不是吗?” 附属国认定仪式上,阿兰德宣布帝国将在20区试行全新的殖民地治理模式——联合区。 在联合区内,帝国移民和20区居民将享有同等的权利义务,不再受到区别对待。 在帝国发出的声明中,新举措旨在从政治经济文化上淡化两国边界,促进和平发展,但很可惜,因为有阿瑞斯和赫尔墨斯的前车之鉴,全宇宙没几个人相信。 所以在一个月后的圣灵节国宴上,阿兰德和芙蕾雅势必会拿出点联合的诚意。 按照以往的惯例,恐怕又是那些无聊的婚姻游戏。 例如芙蕾雅离婚另娶,或者找几个出身20区的新情人,当然,如果她们对黍离的战略价值评估再高点的话,阿兰德或许还会选几个漂亮贵族带进鸢尾花庭。 左右都是联姻,他联傅凌不是正好? 傅凌又是平民又是战俘,更能彰显帝国的仁义,况且圣心骑士的诚意可比那些宫廷花瓶高多了。 “如果是因为这种事,我会处理好。”芙蕾雅皱眉道。 反正就是离婚再婚找情人,这种政治游戏她向来乐在其中,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小石榴还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怎么可以用自己去做交易呢? “学姐,事不过三,已经够了。”纳西索斯寸步不让,声音也渐渐冰冷,“他只能跟在我身边,哪都不能去。” 芙蕾雅哑火了,又急又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猫头鹰身上的钢铁羽毛被拔下又插回,在芙蕾雅肩上叽叽叽叽叫个不停。 “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时候开窍,还是对个二十区战俘。” 虽然有自己刻意引导的功劳,但纳西索斯还是适时露出了单纯懵懂的疑惑表情。 “什么?” “哎,我有个好消息,你自己看吧。” 芙蕾雅话音刚落,纳西索斯就接收到了一个保密文件,他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居然是傅凌心理考察时的视频记录。 按照规定,这种会放进战俘档案里的东西是不能给他看的,所以他之前找测试员搭话,在对方身上安了个微型监控,打算回去看盗版小视频来着。 但是现在芙蕾雅居然直接给了他源文件,虽然只有一小段。 “……” 不知道为什么,点击屏幕中央的小三角时,纳西索斯居然有点紧张。 讯问室一片黑暗,环形的顶灯投下冷白的光圈,傅凌被注射了高敏药剂,正迷迷糊糊地坐在刑讯椅上喘着粗气,他全身都接入了测谎系统,被药剂放大的每一点情绪波动都会显示在大屏幕上。 视频里问话的是芙蕾雅本人,她坐在傅凌对面,十指交叉撑着下巴。 “你仇恨帝国,仇恨芙蕾雅。” 暗示侵入大脑,傅凌痛苦地拧紧眉头。 “为什么愿意跟纳西索斯来到阿瓦隆?” 纳西索斯预测过心理考察会出现的所有问题,也和傅凌预先排演过,他们编织出残缺的真实答案,力求骗过高精的测谎系统。 “他给予了我全新的生命,作为回报,我会陪在他身边。” “还有呢?” 傅凌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有后续,反应了半天才又慢吞吞地说:“权力,我需要权力。” “还有呢?” “……” 傅凌不再说话。 “加到32倍。” “你仇恨帝国,仇恨芙蕾雅……为什么愿意跟纳西索斯来到阿瓦隆?”芙蕾雅再次问道。 傅凌全身通红,垂着头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于敏锐的感官把思考空间挤占殆尽,让他只能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作答。 屏幕外的纳西索斯悄悄攥紧拳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的预演只到这里,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并不知道,如果傅凌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部分,一切就可能前功尽弃……可是心理考察后芙蕾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仇恨帝国,仇恨芙蕾雅……为什么愿意跟纳西索斯来到阿瓦隆?” 长久的沉默过后,纳西索斯听见一道微弱又嘶哑的声音响起。 “我喜欢他。” 视频戛然而止,透过实验室微微反光的玻璃幕墙上,纳西索斯看到了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爱上我们又帅又美又强大的小石榴的是这个[点赞]和上一本相比,这本的感情线简直就像在坐火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喜欢你 第20章 新游戏 离开圣劳伦斯山后,刚玉越过城市,往落星湖对岸不见尽头的森林飞去。 帝国的生命科学院位于湖的西岸,纳西索斯为了上下班方便,一般都在那边的临湖别墅居住。 晚霞未尽,天幕尽头仍有一片粉紫的余晖,几缕红云乘着金光路过,然后顷刻汇入夜空失去光彩,纳西索斯就坐在驾驶室里远望山巅的余霞,直到指间橙红的光芒燃烧殆尽。 “臭老头真不是人,你刚把我放下他就追上来了,还好我跑得快,不然被抓回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 光幕上一片漆黑,罗兰不知道躲进了哪片林子,就连月光都看不见几缕。 “喂,纳西索斯,你发什么呆呢?” 纳西索斯回过神来,看向光幕道歉:“抱歉,走神了。” “你根本不在意兄弟死活。”罗兰没好气地抱怨一句,然后沉默片刻低声问道,“那个……你身边有人吗?” 刚玉统共两个活人,纳西索斯瞬间明白了罗兰问的是谁。 “傅凌不在,你说吧。” 然而直到森林尽头被黑暗吞噬,罗兰都没再出声。 月光淹没林地流向远方,三轮盈缺不同的明月高悬,罗兰靠坐在柏树下,手中捏着一罐刚刚打开的冰镇啤酒。 “还记得四年前我们毕业的时候,你说自己只想和塞涅卡一起扩展神光□□,贯彻伊西丝殿下的遗志。” “是啊,可惜我只在修道院里呆了几个月。” “……”罗兰将易拉罐捏扁鼓圆,意味不明地提起了两位公主,“伊西丝殿下和阿兰德殿下明明是同胞姐妹,性格却截然不同呢。” 罗兰其实一直不太喜欢阿兰德和芙蕾雅。 这两个人自己是战争狂人也就算了,还总想把纳西索斯也拖下泥潭。先是所谓的国际援助,然后是第一军团的改造人计划,最后甚至开始诱导他选定骑士亲临战争。 可他人微言轻,对此无权置喙,只能眼睁睁看着纳西索斯踏入战争的泥潭。 罗兰不是没试过反抗,可洛克菲勒家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拒绝成为骑士,竭力将这个进程拖慢了一点点。 “纳西索斯,你知道奔赴战场意味着什么吗?或者说,你相信绝对镇压带来的和平吗?” 在伊西丝离世后的十六年里,阿兰德一派不断宣扬威权实用主义,认为强人政治的绝对镇压是消除争斗带来和平的唯一答案。 可罗兰对此嗤之以鼻。 这不就是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吗?说的那么好听。 帝国学界有很多人认为这只是美化侵略战争的遮羞布,可胳膊拗不过大腿,老皇帝沉溺宫廷情事,大权旁落在以阿兰德为首的主战派手中,谁又敢多说一句? “罗兰,相不相信并不重要,谁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考量。” 落星湖满载一池明星,刚玉好像一叶行于星海的小舟,任由百代千星穿流而过。 “如果当年伊西丝殿下大权在握,帝国还会是今天的模样吗?” 纳西索斯轻声问着,声音比月光更轻更薄,他拿起石榴汁轻抿一口,酸甜的果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不如我也问你两个问题吧。” “两年前为什么要拒绝成为我的骑士,为什么要卸任加入克雷亚星盗团?” 这个问题罗兰已经思考过太多次,答案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因为我不想参与这种毫无荣誉可言的战争,如果要像个傀儡一样被他们操控一辈子,我宁愿以死明志。” 纳西索斯静静听着,又从那双被夜色浸染成深蓝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许多人的影子。 “那就别再回来了。” “你厌恶的一切开幕在即,别再回来了。” 洛克菲勒家族不需要保护,他也不需要,罗兰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需要被任何人或事绊住脚步。 “……” 罗兰看着光幕那头神色淡淡的金发青年,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想起自己得知消息,着急忙慌收拾行李赶回阿瓦隆时,那个黑发银眸,长着一对雪豹圆耳的男人只是一脸无所谓地歪在沙发上抽着雪茄,对他的行为大加鄙视。 “你有自虐倾向?喜欢把脸伸过去给人啪啪乱扇?” “跟那两个老巫婆作对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可搞搞清楚,你家那朵小白花到底依附着谁生存?” “到时候你砸了人家饭碗被人家恨上,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顺便一提,一个经历过赫尔墨斯政变又在外流浪八年的人,你不会真觉得人家是什么柔弱可怜的菟丝花吧?” “说起来我也认识个叫纳西索斯的,草,那玩意可真不是个东西。” 林外月光越发明亮,罗兰在树下坐了很久,腹稿打了半晌也没能说出半个字。 他这次赶回来,其实是想问纳西索斯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只要离开了阿瓦隆,他就一定可以保护好他,可此时此刻,他与那双似乎从未看懂过的浅蓝眼眸对视,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纳西索斯,你……” “罗兰,我有喜欢的人了。”纳西索斯打断了他。 虽然早就猜到了答案,可在听见这句话时,罗兰还是觉得鼻头一酸,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 “拉斐尔今非昔比,你所坚守的一切已经荡然无存。”纳西索斯重复道,“罗兰,别再回来了。” 夜风吹落月光,最后一口啤酒烫入咽喉,罗兰好像终于做下什么决定一样,擦干眼泪从光幕中大步走出,化作一道虚影虔诚地屈膝半跪。 他轻轻托起纳西索斯的右手,在那白皙光洁的指背上印下一吻。 “我会的。” “不过纳西索斯……即使此生无法受勋,我也会谨守骑士的一切美德,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如果那不违背我的正义,我会回来,会站在你的身边,以忠诚完成未尽的誓约。” “好。”纳西索斯笑着回应,两指并剑轻触他的后颈与双肩。 “罗兰·洛克菲勒,我将认可你的忠诚与荣誉,视你已然履行誓约,予你自由之身。” 沉默的星月之下,罗兰仰头望入纳西索斯低垂的眼眸,心脏被怅然若失的哀伤一点点掏空。 他又想起了八年前的初见。 备受瞩目的小公爵入学中央军校,趋炎附势者不知凡几,他把老头发来的邮件塞进垃圾箱,对“搞好关系,成为骑士,进入圣心骑士团”这种指示嗤之以鼻,对纳西索斯也不免厌烦。 于是他看见纳西索斯就绕道走,生怕被人缠上。 可在某次战斗实操课上,他们还是相遇了。 率先完成课堂检测的他坐在高台上嘚瑟地喝着啤酒,看见排在后面的纳西索斯差点坠机,脸色苍白地被抬进了医务室。当时他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在心底吐槽了一句什么鬼,目光却止不住地往那边飘。 沦陷就此开始,他的注意力被一点点吸引,不受控制地以各种巧合出现在纳西索斯身边。 他挤进生科院的公共课堂,心绪就像育苗方格里的幼苗,在那人的指尖一点点生根发芽,少年人的心动管不了那么多名来利往,他说想要成为他的骑士,轻而易举地许下承诺。 可毕业之后呢?他们踏入了真正的阿瓦隆,绚丽的世界被擦去色彩,只留下断壁残垣。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注定会分道扬镳,走向一个恐怕并不光明的未来。 已经完成誓约吗?罗兰唇角的笑意苦涩,再次俯身亲吻。 “纳西索斯,保重。” “保重。” 通讯光幕消失,亮着零星灯光的森林近在眼前,战舰卷起飓风,将浓密的树冠揉来搓去,刚玉停靠在高台上,只留下几盏冰蓝的尾灯仍在亮着微光。 纳西索斯今天好像累了,他没再对傅凌颐指气使,而是坐上悬浮沙发,独自飘进了那座笼罩在森林中的别墅。 三层高的小别墅是自然古朴的田园风格,黑铁骨架的落地窗前,纳西索斯怀抱方枕,遥望着林外若隐若现的湖水发呆。 “有什么想吃的吗?”傅凌巡视完别墅,坐到纳西索斯身边问道。 “没。”刚被芙蕾雅塞完没多久,他差点撑死,什么都不想吃。 “那个扩香石没味了,加点吧。” 原木切片上的水晶扩香石很久没人照顾,显得有些干巴,傅凌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精油瓶子拧了拧眉头:“苔藓雪松?你喜欢这种味道?” “这边人设就这样,加。”纳西索斯显然正烦着,没什么讲究的心情。 “……” 傅凌换上新的扩香石,从抽屉最深处翻到了几瓶野玫瑰精油,精油滴落在白水晶上,很快就顺着纹路流溢开来,掺杂着苔藓与木质香的玫瑰清冷又孤高,好像一朵埋在雪中的永生花。 同为玫瑰,却也不是神光女神号上那种混合着柑橘调的甜香。 就在傅凌思索要不要回战舰找找时,纳西索斯却突然钻进他怀里蛄蛹几下,猫饼似的趴着不动弹了。 温热的呼吸打在颈侧,刺激得傅凌全身僵硬。 “怎么了?不高兴?”傅凌托住他的身体轻声询问,却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纳西索斯就好像睡着了一样,软绵绵地一言不发。 这种异常状态好像始于战后检测,傅凌回忆着每个细节,最后得出了一个抽象但很有可能的答案。 “……我都洗干净了,泡了你最喜欢的玫瑰浴盐。” 纳西索斯终于有动静了,他轻哼一声,十分不满地动弹几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你摸你?” “……” 说他像小孩,明明纳西索斯自己才像个任性的小孩。 阿瓦隆正是早春时节,湖边的森林里春寒料峭,傅凌从旁边扯了块薄毯披在纳西索斯身上,又换了个姿势放松全身,好让他趴得舒服些。 “没关系,工作之余只有你抱过。” “哼。”纳西索斯又抱怨,“你不反抗以后变得好无聊。” 傅凌愣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想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憋了半天才说出口:“你很喜欢……强,强制?” “对啊。”纳西索斯理不直气也壮,抱着傅凌上下其手,然后好像终于充满电了一样,咬住对方通红的耳垂哑声笑道,“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到新游戏了……” 你们全被我们影帝做局了()()() 嘿嘿,要不了多久就能亲上了,写瑟瑟,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新游戏 第21章 折翼鸟 别墅里灯光昏暗,只有沙发旁的布艺台灯亮着微光。 纳西索斯跨坐在傅凌身上,咬住那片裸露的锁骨一点点向上啄吻,熟悉的玫瑰馨香溢满呼吸,他噬咬着傅凌颈边的软肉,好像要从那鼓动的血脉中听到心跳。 喜欢吗?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傅凌的,只是这种喜欢太不庄重,和傅凌对喜欢的定义相距甚远。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爱情本来就是奢侈品,谁都该有这个觉悟。 纳西索斯垂下眼眸低笑一声,再次像咬住猎物那样咬住了傅凌的喉结。 极富攻击性的尖牙划过动脉,要害被控制的恐惧让感官无限放大,傅凌隐忍地偏过头去,握在纳西索斯腰间的手却越收越紧。 窗外群星闪耀,湖风掠过林木拍打着巨大的落地窗,发出一阵阵摇摇欲坠的声响。 怀中的躯体冰凉而柔软,可情至浓时,冰雪亦可灼伤,傅凌双臂缓缓收紧,将纳西索斯禁锢怀中,那双映着水光的眼眸清醒而又沉沦。 “虽然我小心翼翼,你的心却再次轻易地为我铺下布满毒芹和陷阱的爱情山谷。” 随意翻过的旧诗在耳边轻声吟唱,曾经以为永远不会遇见的一切,不知何时已然悄然而至。 滚烫的掌心熨在腰际,纳西索斯撑着傅凌的肩膀起身,游刃有余地与他鼻尖相抵,狭长的水眸中流溢着引人疯狂的光。 “喜欢吗?” 纳西索斯唇上沾着鲜血,声音沙哑而性感,他轻佻地抚过傅凌滚烫的小腹,感受到那里的紧绷后勾起了唇角。 “看样子很喜欢。” 还想向下的手被人猛地抓住,纳西索斯没有继续也没有退开,冰凉的指尖依旧抵在那片紧绷的肌肉上。 傅凌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入了那双如水的眼眸。 “虽然你应该已经在芙蕾雅那里听到了,但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 “纳西索斯,我喜欢你。” 情愫一旦生根发芽,**便有如参天大树。 强大的、脆弱的、热烈的、冷漠的、他的一切都让他忍不住地想要靠近,想要探寻。 他是混沌中的一抹光,在他醒来时化作一道鲜活的人影落入眼中,或许从那时起,纳西索斯就已经成为了他心中恒定的锚点,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会移动分毫。 “……” 傅凌的神情太过郑重,纳西索斯与那双干净的眼眸对视,恍惚间看见烈火烧入坚冰,烙下一片抹不去的焦痕。 明明平时那么腼腆,此时却热烈到不给他半点回避的空间。 闪电劈开阴影,甘露亦浸润焦土,可电光带来的光明太过短暂,连一秒都是奢侈。 纳西索斯眼中的震动一闪而逝,快到连傅凌都没能看清,他没有说话,只重新扬起已经僵硬的笑意,垂下眼眸轻轻吻在傅凌唇角,试探着想要更进一步。 傅凌呼吸一沉,满心干柴终于烧成烈火。 可当他扣住那节雪白的脖颈想要回应时,纳西索斯却突然偏头避开,让他的吻只堪堪落在脸颊。 石榴香气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点幻觉似的冰凉触感。 纳西索斯依旧敛眸,蒙着晨光的浅色睫羽低垂,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够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抱我上去,再准备半块葡萄面包和石榴汁。” 傅凌埋在他肩头沉默片刻,然后在未散的热意中哑声道了句好。 距离真实越远,莉莉丝的存在就越微弱,纳西索斯在阿瓦隆住所只有最基础的智能设备,他实在没兴趣让玻璃后的机械眼睛盯着他的小精灵,也没兴趣再演绎一出出多余的剧目。 不过即使只是临时搭建的剧场,这座别墅里的一切也极尽奢华。 纳西索斯泡在洒满玫瑰的白瓷浴缸里,遥望着窗外浩瀚的林涛与星辰。 落星湖的西岸永远如此静谧,好像传说中精灵居住的月光林地,可惜这里没有精灵,只有一群群披着羊皮的恶鬼。 指节大小的小鳐鱼悄然爬上吊灯,翘起尾巴斩断了一段未知信号。 纳西索斯拿起浴池旁的镜子,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缓缓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 “好像玩的太过了呢,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暧昧游戏就算升升级也没什么关系吧?” “纳西索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一丝底线,真是令人意外。” “心动?不过是皮格马利翁的错觉而已,只能当做无聊生活的调剂品。” 浴室中无人回应,只有几尾小鳐鱼闲不住地蹭蹭这里又蹭蹭那里,亲昵地挂在纳西索斯身上撒娇。 墙壁上的挂钟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古老的机械演奏着均衡的奏鸣曲,在现代科技的校准下,从来不会产生一丝偏差。 第二天清晨,朦胧的阳光穿透雾气洒在床前,纳西索斯颤颤睁眼,动弹几下发现傅凌居然难得偷懒,都这个点了还没有出门训练。 改造人体温偏高,抱起来跟个大暖炉似的引人倦怠。 事已至此,合该睡个回笼觉。 纳西索斯扭动几下想要换个姿势继续睡,抬头间却突然看见了一串凌乱的红痕。那些红痕歪七扭八,重叠的部分甚至已经泛起了骇人的淤紫,印在光洁的皮肤上非常明显。 “?” 纳西索斯瞬间清醒了。 不是?他下嘴有那么狠吗?连改造人都能啃成这样? 现实所见和专业知识在脑子里打架,纳西索斯微微眯眼,想到某种可能后顿时冷笑一声。 采血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叮在傅凌颈侧,纳西索斯看着显示屏上异常低的以太含量,又给别处叮了一下,结果数值完全正常。 在以太的滋养下,傅凌身上的所有伤痕都会迅速愈合,这种回复效率是以太带来的,自然也和以太浓度有关。 “滚起来。”纳西索斯气笑了,一脚把装睡的傅凌踹到了床边。 “什么时候学会控制以太的?” “昨天。”傅凌满眼清明,一脸正气,就好像用新技能干出这种事的不是他一样。 和芙蕾雅对战带来的收益比预想中还要高,纳西索斯心底盘算着怎么再来几场,脸上却依旧又冷又凶。 “立刻调回去,别逼我动手。” 一次性的采血针掉在地上,圆头圆脑的家政机器人默默无言地跑过来收拾干净。 眼见控制器闪烁起威胁的红光,傅凌立刻妥协了。 脖颈上的皮肤浮起金光,那些暧昧的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不过五秒就只剩下了一串清晰的鳐鱼印记。 “本来打算让你休息一天来着,看来也用不着了。”纳西索斯冷笑道。 “起床,去研究院。” 别墅离帝国的生命科学院只有两三公里,可纳西索斯依旧懒得走路,抬手就命令傅凌去把车开出来,即使有自动驾驶功能的豪车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停在门口,他也还是喜欢使唤傅凌。 “清晨走走对身体好。”傅凌现在也是敢拒绝了。 昨天发生的一切没有后续也没有承诺,却不动声色地投下一枚毒药,让本就悸动的内心开始蠢蠢欲动。 “走不动,要走你自己走。”纳西索斯放下刀叉,叠起手帕优雅地按了按唇角,准备坐着自己的悬浮沙发飘走。 “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今天树林里的温度正好,一起走走吧,要是走不动了我抱着你。” 古松原的人将金石水火熔炼一炉,向来喜欢亲近自然,居民们每天早上懒懒散散地洗脸刷牙,然后坐在阳台上迎着熏风暖阳享用早餐,檐下流水泠泠,水琴亦发出鸣响,如逢春秋,花瓣与红叶便会如小舟一般顺流而下,飘飘摇摇地汇聚到下游的大湖中去。 然而好风景的诱惑力有限,特别是对于一只没睡饱的懒猫。 “我不要,你自己去。” 然而纳西索斯还是被拖出来了,直到踩上湿润的橡木林道,呼吸也被清冷的木质香调占满,他都觉得自己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同意这种无聊的要求。 紫罗兰色的小花开满高坡,迷迭香与鼠尾草的香气辛辣又迷人,当浓郁的雾气化入阳光,就好像牛奶冲进了伯爵红茶,撞开一片翻卷的白浪后,又丝丝缕缕散作轻绸。 这本该是写情诗的时候,纳西索斯眼前却飘出了一堆甜品塔和五分熟牛排。 或许是听见馋虫的躁动,林间沉睡一夜的枝蔓也开始舒展,群鸟落在枝头,时不时抖落一串水晶似的露珠。 姿态优雅的紫羽小鸟翩飞起落,吱喳吱喳的叫声却好像喉咙里卡了生锈的齿轮,纳西索斯抬头看去,非常不礼貌地开始攻击。 “什么破鸟?叫那么难听也好意思出门?” 傅凌也不知道,但他会用通讯器拍照识图。 “是紫翅椋鸟。” “那个呢?” “松鸦。” “切,长的花里胡哨,叫的比刚才那个还难听,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没能睡成回笼觉的纳西索斯攻击性极强,连路过的狗都要被骂上几句,傅凌默默跟在后面,总是有一种纳西索斯正在指桑骂槐的错觉。 清晨的森林闹中有静,万物从沉睡中苏醒,然后莽莽撞撞地奔向太阳。 就像之前在波塞冬时那样,傅凌触碰着橡木上柔软的苔藓,再次不可自拔地陷入了真实与虚幻之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必将从他人身上感知世界,可他漂泊太久,早已失去了失去丈量万物的尺度。 只有纳西索斯,即使已经脚踩大地,他的身边也只有纳西索斯一个。 他所知甚少,所以只能选择迷茫或是偏执。 “你相信绝对镇压带来的和平吗?” 罗兰模糊不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凌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洗完澡后恰好听见了这一句,他很快离开,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可这句话犹如钟鸣,就像父母常说的那句“阿凌,你觉得错误的过程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吗?”一样,不停在脑海中回荡。 纳西索斯用言语为他引路,编织出一个不再痛苦的未来,他妥协着做出选择,可前路依旧模糊不清。 他真的能够抛弃道德,去靠杀戮夺得一切,只为攫取权力创造和平吗?而在那血与火的征途之后,他是否还是能不忘初心?又该以怎样的方式重建崩毁的世界? 傅凌常常诘问自己,却始终没有获得答案。 他仍需寻找自己的道路,从书页、从他人、从社会。 “命运早晚会使我们和某些人相遇,一个接一个,而那些人让我们知道,我们可以让自己,以及不该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纳西索斯的声音骤然传来,把幻境击得粉碎。 “你用一簇柏叶做书签夹在这里,我今早看见了。” “《项塔兰》吗……已经是很古老的小说了,趁我洗澡还能翻上几页,你倒是挺有闲情。” 傅凌定定看着纳西索斯的背影,苔藓上的露水凝在指间,一路凉到心底。 他有时候怀疑纳西索斯是不是会读心术,或是在他脑子里安了什么读取器。但这不可能,即使是巴乌博的中立巨人,也只能在接触中勉强感知情绪而已。 “傅凌,你真的很聪明。”纳西索斯感叹着,脚步依旧不疾不徐,“那就去寻找吧,我倒想看看囚笼里的鸟儿,究竟能看着天空得到怎样的答案。” 此乃国宴[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折翼鸟 第22章 爱与欲 两公里的路程不远不近,穿过朝雾弥散的林道,阳光也渐渐变得清澈透亮,抬眼望去,只见一座巨大的银白色卵形建筑映入眼帘,DNA状的玻璃栈道盘旋向上,在建筑顶部围出了一个全景观景台。 研究所前已经有人等待,少女扎着高马尾衣着干练,见到他们时眼前一亮,扯着嗓子就跑了过来。 “老师!这边这边!” “樱舟,我的学生兼副手,前年刚从拉斐尔大学毕业。” 纳西索斯熟练地退开几步,给樱舟充分的空间观察新到站的小白鼠。 “你好,我叫樱舟,虽然这里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但还是欢迎来到生科院。”樱舟落落大方地伸手,和傅凌虚握了一下。 “你好。” 傅凌报以微笑,发现那双粉水晶般的眼睛清亮又犀利,盛满了纯粹的喜爱与探究,和纳西索斯看他时如出一辙。 嗯,这师生两都没把他当人看。 “我看了你昨天的战斗数据,真厉害,有空陪我做点小实验呗?”樱舟眨了眨眼邀请道。 傅凌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向了纳西索斯。 “随你们。”纳西索斯率先走向研究院,然后微微抬手,操作战术服给傅凌注射了一支麻醉剂。 生科院里神经病不少,还是小心为上,况且他这两天心烦得很,实在没那个闲情逸致给人当向导,傅凌还是晕着最省事。 快步追来的傅凌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后颈猛得一痛,纳西索斯远去的背影就被黑暗迅速吞没。 为什么?他明明经做好了再次成为实验体的准备…… 没人知道傅凌晕倒前在想什么,门口的机器人上前把他搬上自动手术床,设定好自动跟随后就回到了岗位。 纳西索斯看着身侧沉睡的人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越发焦躁,八年来他独自编剧,独自演绎,从未有过一丝纰漏,怎么这次有了战友,反而哪哪都不对劲了? 焦躁如影随形,如同一把嵌入指尖的玻璃纤维,纳西索斯收回视线,对樱舟发出了死亡二连问。 “数据分析做完没?军科院的东西做好初筛了吗?” 即使早有准备,樱舟也还是全身一抖。 世界上不怕自己老师的是这个(点赞.jpg),而她是这个(鄙视.jpg)。 况且安德莱尔不在,要是出了问题她只能一个人顶着。 救命啊! “?” 半天没得到回应,纳西索斯轻轻敲出了一个问号。 樱舟回过神来轻咳几声,瞬间换了个状态,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本粉粉嫩嫩的便签,在上面翻翻找找,撕了一页又一页。 或许是受纳西索斯影响,她也有把灵感记录在便签上的习惯。 “傅凌出仓时的以太融合度为99%,三个月都没有变动,直到昨天在战斗中突然攀升到100%,可以初步判断极端环境造成的躯体兴奋状态能够促进以太加速融合。” “不过样本量不足,还不能确定。” “如果老师可以说服芙蕾雅大人多来几次,我们就可以有充足的案例进行分析啦!” 当然,樱舟也就是说说罢了,即使芙蕾雅现在是休假状态,也没那么多空闲可以用来操练新兵。 “不过这个不重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丢到战场上也是一样的效果。”樱舟无所谓地撕掉便签,团巴团巴塞进兜里。 “至于军科院送来的新型武装……我已经在其他改造人身上进行过临床试验了。” 樱舟停顿许久,以沉默告知了答案。 纳西索斯站在消毒系统下,任由冰冷的消毒水气息把身上的草木清香彻底覆盖。 “肌体损伤和寿命缩减率是多少?”他戴上硅胶手套问道。 “……”樱舟微微抿唇,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躺在手术床上的傅凌,“出乎意料的高,会把我们的改造人变成一次性用品。” “我做了对照实验,在使用三次武器的情况下,未经过以太强化改造人肌体损伤率高达80%,寿命缩减率60%,也就是说他们每用一次武器,寿命就会缩减近20年。” “经过以太强化的改造人稍微好一些,损伤率和以太强化率成反比。” “情况最好的是一个强化率达到60%的改造人,使用三次后机体损伤率20%,寿命缩减16%。” 数据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纳西索斯越听脸色越黑。 这副作用未免太夸张了点,就算把承载者换成以太强化率100%的傅凌,也绝对扛不住那么恐怖的副作用。四种前沿武器就有这种威力,不敢想要是把达摩克里斯安装在人身上,会不会只用一次就把人吸成干尸。 这种结果让纳西索斯本就一般的心情迅速跌入谷底。 人形兵器的铸造比他预想的困难太多。 在人类漫长的改造人历史中,改造通常只包含机械改造一种。 钢铁替换掉不重要的血肉,从此以机械和电子驱动,其中可以安装武器,也可以单纯作为义肢使用。 可因为人体的耐受度有限,机械改造几乎只能应用于四肢,勉强使普通人变成强者,而不是使强者变成更强者。 没有强大的力量,还会因为数不清的并发症缩短寿命,这种代价高昂,收益却十分微薄的技术注定无法普及,只能是一种绝境中迫不得已的选择。 残疾人借此正常生活,军人借此重回战场。 可从二十年前开始,一切变得不同了。 伊西丝发现以太可以用于治愈,也可以用于躯体强化,普通人接受以太强化,然后进行机械改造,可以在减少并发症的同时提高机械改造强度,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这项技术的诞生使改造人的风险降低,收益提高,慢慢在军队中普及开来。 “换方案吧。”纳西索斯当机立断。 “放弃机械改造,继续以太强化,现在他体内的以太浓度只有8.5%,继续往上加,安全数值等到演算后再定。” 这种方法算是夯实基础那一挂的,既可以为达摩克里斯的安装做足准备,也可以减少傅凌的寿命损耗,算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在计划完成之前,傅凌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所以他绝对不会让傅凌减寿,变成个一次性的消耗品。 和机械改造不同,以太强化只要熬过第二阶段的意识融合期,就不会再有什么副作用。 “诶?”樱舟愣了一下。 老师居然会那么轻易地改换方案,她还以为至少会先试试看呢。 虽然人人都说青刚博士自矜自持,是整个生命科学院里最有底线的科学家,但作为纳西索斯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她非常清楚纳西索斯其实并不在意实验体的死活。 所以传闻是真的?老师真的坠入爱河了?不过这个刚念头才刚刚出现,就被樱舟立刻否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以老师是觉得现在尝试机械改造风险太高吗?不过傅凌是很珍贵的实验体,确实应该小心点。” 樱舟回过神来,瞬间进行了自洽。 “持续的以太强化……我之前倒是也考虑过这个方向,甚至已经做出了模型和方案,只是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实验体所以搁置了。” 樱舟又掏出便签本,翻回了皱巴巴的前页。 以太强化共有两个核心数值,一个是以太强化率,用来描述躯体强化体积,一个是以太浓度,用来描述躯体强化强度。 在过去的实验中,实验体的以太强化率通常只能达到20%-60%,浓度也只能达到5%上下,如果不顾实验体的资质,强行提高强化体积或是以太浓度,只会导致实验体无法同步或者精神崩溃。 所以自从知道了傅凌完成了100%的全身强化,樱舟就已经在考虑说服纳西索斯暂时放弃机械改造了。 机械改造本就是触碰到生命上限的普通人想要更进一步的途径,如果还有自行突破的可能,又何必着急使用机械呢? 弱者接受改造,强者依靠进化,这才是改造人诞生的底层逻辑。 “昨天老师把战斗数据发给我后,我发现傅凌已经可以进行以太共鸣了,所以给模型引入了新的变量。” “数据又跑了一天,结果和我预测的一样。” “如果继续强化下去,傅凌或许不用进行机械改造,就可以通过以太共鸣直接操作武器。”樱舟说着在实验室中央投放了模型,一双眼眸亮如星辰。 纳西索斯沉吟片刻,一针见血地问出了重点:“临界值呢?” 樱舟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心虚地答道:“27.2%。” 以太浓度达到27.2%后,傅凌的身体才会发生质变,才有机会通过以太共鸣操作武器,而且27.2%只是预测,随着实验进展,不可控因子渐次出现,这个数字必然会发生改变。 “27.2%?你真是越来越敢想了。”纳西索斯轻笑一声,指挥着实验机器人把傅凌装了进休眠仓。 “老师不是说过,科研最忌讳的就是胆怯吗?”樱舟挠头道。 “嗯,做得很好。” 休眠仓缓缓关闭,和在神光女神号上一样,傅凌无意识地飘浮在维生液里,被几根长管贯穿了脊背。 纳西索斯仰头望向傅凌,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三个月前,那些共处时的记忆开始消散,情动也变得模糊,他收回视线,目光中的波动很快归于沉寂。 “你觉得以太浓度到达27.2%以后,他还能剩下多少自我意识?” “并不乐观,但具体情况有待观察。” 樱舟实话实说。 以太强化对于精神的刺激太大,就算傅凌熬过了第一次,也不能保证之后能够顺利。改造人一旦精神崩溃,就只能安装人造神经系统,用AI取代大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形兵器。 操作台亮起蓝光,纳西索斯导入实验数据,设置好模型后开始了计算。 生命科学院的超级计算机不断运转,光幕上数据流转,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楚,纳西索斯和樱舟各自沉思,好像在思考什么旷世难题一样,许久都没再说话。 这座建筑里的每一个决定都能够掀起狂澜,可惜没几个人会对决定怀有敬畏之心。 不到半个小时,演算就得出了结果。 0.2%,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数字。 “那就开始吧,如果每次提升0.4%,27.2%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数字。” “0.4%?”樱舟失声惊道,捏着便签本的手骤然收紧,“可是如果提高到0.4%每次,精神崩溃的可能性也会大大提高。” 躯体和以太的融合度越高,抗干扰能力就越强,也就是说在之后的持续强化里,以太浓度每提升一点,融合的痛苦都会成倍增长,计算安全值只有0.2%,实际操作值却要一下子提升到0.4%,樱舟光是想想都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没关系,他能撑住,也必须撑住。” 一个月后就是圣灵节,说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傅凌必须在那之前完成第二次强化,0.2%太少,起不了什么作用。 纳西索斯启动了实验室里的以太强化系统,看着熟悉的场景再次在眼前上演。 浅金色的以太顺着长管注入身体,随后又缓缓溢出,将维生液染成了闪烁着霓虹光泽的浅青色。 其实纳西索斯并不需要傅凌突破人类极限,做到仅凭以太共鸣操控器,所以什么27.2%,37.2%,于他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数字罢了,他只要傅凌在三年内战胜芙蕾雅,活着从连天炮火中回来,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口气还真是不小。 纳西索斯自嘲地勾起唇角,心不在焉地转起了钢笔。 实验室逸散的冷光将他单薄的身影尽数淹没,好像初春的薄雪覆上新芽。 转眼一天过去,光幕上的程序终于进行到了第二阶段,虽然他们并没有二次强化的经验,但这次实验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老师,一阶段数据达标,可以开始意识复苏了。” 纳西索斯心头一跳,从绵长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握紧扶手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心中居然没有半分期待,胸腔中的大火找不到宣泄口,恨不得把五脏六腑烧成飞灰。 纳西索斯从不吝于解剖自己,此时也不例外。 他咬紧牙关拨开白灰枯炭,很快找到了火源深处跳动的心脏。 担心?怎么可能? “老师?” “……”纳西索斯瞬间清醒过来,哑声下达了指令,“抱歉,刚才走神了,开始关闭阻断阀吧。” 傅凌醒了,他全身痉挛,青筋暴起,身体比上次更加痛苦,意识却意外获得了一丝清明。 油锅煎炸般的的剧痛让他满眼幻觉,溃散的精神被卷入风暴无限坠落,可在那瞬息万变的混乱中央,他居然能看见一个恒定的锚点,始终闪灼着明亮的红光。 猩红的石榴爆裂开来,溅出满眼淋漓的血肉,生命正在枯萎,腐叶化作泥尘,凋亡的气息如潮漫涌,淹没口鼻。可那腥血中混杂着一缕糜烂的甜香,好像蜜桃成熟过度时流溢出的酒香,甜到发苦,引人迷醉,是是漫步云端即将坠落的失重,极乐之后深不见底的地狱。 纳西索斯坐在庭院中央岿然不动,任凭甜香四溢,苦酒翻腾也不会沾染分毫。 傅凌一刻也不敢眨眼,近乎疯魔地盯着那道身影。 黑潮翻涌不息,他就像风雨夜的溺亡者,疯狂到想要把救亡者也拽下深渊,与他共同沉沦。 为什么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会全力以赴,不相信他已然沦陷,不相信他真心愿意陪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不肯正眼看他一眼?不是工具,不是作品,不是玻璃幕墙后的实验动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名叫傅凌的人。 痛苦与癫狂中的思绪毫无道理可言,却是内心最深处的映射。 无序的嘶吼中满含暴烈的情感,纳西索斯无法一一解读,可当他被那双红眸锁定,感受到一阵阵冰凉的战栗从尾椎窜向全身时,他从自己剧烈的心跳中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这场游戏确实太过火了。 傅凌:[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纳西索斯:[裂开][裂开][裂开] 给孩子委屈坏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爱与欲 第23章 冷战期 “从今天开始,你睡在这边。” 窗外晴光正好,纳西索斯坐在悬浮沙发上,扬起下巴指了指二楼书房旁的次卧。 卧室已经收拾好了,绿白两色的被褥印着橙黄色的碎花,叠成方块软绵绵地堆在床上,因为阳光充足,上面肉眼可见地洋溢着温暖干燥的气息,原木的床头柜不大,上面放着洋桔梗和风铃草的瓶插,还有一本傅凌昨天没看完的《项塔兰》。 这个房间足够漂亮,视野也足够广阔,只要躺在床上靠着软枕,就能看见窗外摇曳的蔷薇与木绣球,若有林风卷过枝蔓,远处波光粼粼的落星就会探出头来,漾开一片迷蒙的水光。 这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房间,可傅凌一眼都没看,只竭力嗅闻着身侧即将消散的玫瑰香气。 纳西索斯仍在说着,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抗拒。 “书房就在隔壁,你想怎么翻就怎么翻……哦对,你应该已经加到樱舟的联系方式了吧?想去就去吧,不用跟我打报告。” “还有训练的事,已经交给第一军团全权负责了,芙蕾雅亲自制定的训练方案,只会比我的更好,每天早上五点会有人来接你,不要迟到。” “那你呢?”傅凌攥紧拳头问道。 纳西索斯停下交代,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慢悠悠地转身看他:“你是指什么?实验?训练?卧室?还是日常?” “……”傅凌嘴里溢满血腥味,沉默几秒哑声道,“都是。” “你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纳西索斯唇角的笑意消失殆尽,疏离的神情把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远很远。 “我最讨厌别人管我,更讨厌不知所谓的为什么,我以为在波塞冬的时候你就已经明白了。”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特殊那个,和霍行川截然不同?” 这句话像毒刺一样扎穿胸膛,将那颗赤红的心脏搅得鲜血淋漓,从扭曲荆棘中生长出的爱意被无情践踏,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傅凌难堪地咬紧嘴里的软肉,目光却依旧不舍得移开半分。 他本不该喜欢上他,可他试过了,试过了很多遍…… “你知道霍行川为什么会被抛弃吗?” 纳西索斯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好像在做什么观察记录一样欣赏着傅凌的窘态。 “因为他有了不该有的**,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啊,你不用紧张,我不会生气,宠物会生出不该有的幻想,说到底是主人给了它们不该有的希望。” 纳西索斯想把疯长的枝蔓斩断,所以字字句句都不留一丝情面。 “我玩腻了,你也可以得到解脱。” “这应该是你最初的愿望吧?你现在又在不满些什么呢?” 是啊,他在不满些什么? 傅凌脑中一片嗡鸣,以太强化后还没稳定下来的精神再次崩溃,被镇压在最深处的疯狂汹涌而出。他眼中的隐忍被烈火焚尽,忽然上前一步逼视着端坐在沙发里独自表演的纳西索斯。 “为什么要解释那么多?” “你不该像之前那样直接把我关进休眠仓,感官剥夺到我不敢再有任何想法吗?” “纳西索斯,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就是最特殊的那个,你就是非我不可。” 傅凌每说一句,纳西索斯的瞳孔就紧缩一分,他被迫暴露在那道足以洞察一切的目光下,被一种细腻敏锐到令人心生恐惧的感知力捕获。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样笃定又热烈的目光看他? 他不知道怎么爱人,更不理解那些浓烈真挚的爱意从何而来。 什么爱情?不过是浅薄的**而已,或为感官刺激,或为利益驱使,一段毫无意义的情绪交易,却要包装得那么可歌可泣。 可他没兴趣问出“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或是“你究竟喜欢我什么”这种蠢话,只想快点把这事解决掉。 游戏到此为止,他纳西索斯是想通过爱情游戏掌控人心,可不想把自己也给赔进去。 “宠物、工具、下属、朋友、情人,你把我当成什么都行,但不管是什么,我都无可替代不是吗?” 傅凌又向前一步,沉沉的阴影将纳西索斯笼罩。 “好啊。”纳西索斯捏紧扶手仰头看他,压制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唇角勾起了一抹无所谓的淡笑,“那就工具吧,既然有自知之明,就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即使纳西索斯已经顺着他的话下了定义,傅凌也不打算就此罢休。 沸腾的以太侵入大脑,引诱着他向最原始的本我靠近。 “那不知道在你纳西索斯这里,工具的职责范围是什么呢?仆人?武器?试验体?还是沙发抱枕,暖床的工具?” 在此之前,纳西索斯从来不知道傅凌也会那么牙尖嘴利,咄咄逼人。 他睁大眼睛,震惊地听着这些充满暗示意味的词句,手上的控制器开始闪烁红光。 “傅凌,你疯了。” “我早就被你逼疯了。” “滚开!” “你还没有给出答案。” 炙热的躯体像往常一样靠近,灼热的温度近在咫尺,凝成实质舔舐过冰凉的脖颈,领地被侵占的危机感让纳西索斯脑中警铃大作,他瞳孔剧震,胡乱按下按钮开启了悬浮沙发上的护盾,转向楼梯落荒而逃。 别墅的防御系统开启,将纳西索斯所在的三楼牢牢封锁。 傅凌愣在原地,目光渐渐恢复清明,他看着楼梯口泛着蓝光的屏障,缓缓攥紧了拳头。 纳西索斯和傅凌冷战了,他们一个每天睡到自然醒,一个早出晚归,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打不上一次照面。 三楼的屏障始终没被消除,莹莹蓝光昭示着它的主人已经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傅凌每天早晚都会在楼梯口静立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不过只要回到家里,他就会立刻把自己清洗干净,换上那身不带任何金属扣饰的家居服。 朝夕相处带来的变化不会只作用于一个人,纳西索斯每天躺在温度适宜的被窝里,却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只好恼羞成怒地把被子团巴团巴抱在怀里,勉强用于替代。 “砰”的一声巨响,训练场的烟尘散去后,黎明露出了被炮火烧焦的左翼。 黎明目前没有安装以太护盾,不过它本体强度惊人,可以抵御大多数破甲武器,这种程度的焦痕拉回去搓洗几遍就行。 “听说你又进行了一次以太强化,不过从这几天的训练结果来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闲出屁来的芙蕾雅翻看着训练记录,一针见血地挑出了一堆毛病。 “说实话,改造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按照你现在的天赋,继续改造只会徒增风险。” “是我自己要求的。” “哦?为什么?” “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步……元帅难道希望博士的骑士是个一无是处的新兵吗?” 傅凌复盘着刚才的战斗,任由按摩机器人冰敷着自己过度紧张的肌肉。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芙蕾雅爽朗的笑声传出很远,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她把黎明的限制锁卡到70%,杵着椅背兴趣盎然,“当然不希望,所以我要亲自操练你,好让你在圣灵节上亮相时不要给小石榴丢人。” “体术,机战,甚至是机甲对战我都会教你。” “二十天,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进步到什么程度吧。” “机甲?”傅凌惊讶地抬头,好像在询问芙蕾雅为什么会把这种重要的战略武器交给他。 众所周知,拉斐尔帝国围绕三大战略武器建立威权统治,分别是伊西丝的达摩克里斯,塞纳的方舟要塞,沃顿的达努之书,这些武器迭代数十年,每一样拿出来都是威慑寰宇的神兵利器。 黑暗年代(3085-)之初,沃顿带领团队研究出可以穿行宇宙的大型机甲,成功名留青史,但这位老博士好像有点中二病,非把自己的作品视为“生灵”,然后精心收录到一本笔记里,称之为达努之书。 “有什么可意外的,又不是信用点人见人爱,那玩意除了耍帅好看,实用价值不如战机一根,骑士们……” “净他娘的放屁!臭丫头,有种把奥利安还我!” 打断芙蕾雅的男声嘶哑难听,光是听着就能脑补出一个暴躁小老头的形象。 “小心点,疯子来了。”芙蕾雅唏嘘一声,压低声音提醒道。 傅凌轻笑一声从按摩椅上站起,低头看向疾步走来,总高度不到自己腰眼的小老头,礼貌地问了声好。 “沃顿博士,日安。” 沃顿的胡须乱七八糟,被胡乱编成了一根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口,他衣着随意,不修边幅,整个人就像传说故事中精通锻造的小矮人一样,古怪暴躁又吵闹。 观测台上,沃顿看都没看傅凌一眼,气势汹汹地把矛头指向了芙蕾雅。 “奥利安到底怎么你了,你要这么对它?它跟了我三十多年,到现在迭代到第六代,居然碰上你这么个小畜生!当年我就不该把奥利安交给你,我可怜的孩子……” 年过一百八的沃顿博士精神矍铄,还能骂的动这些不懂礼貌的小辈,他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一边心疼地爬上黎明,哄小孩似的处理着那片焦痕。 第一军团的技术人员对此司空见惯,面不改色地又是搭梯子又是递工具。 “他这里有点问题。”芙蕾雅左耳进右耳出,见傅凌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蛐蛐道,“不过你放心,他搓机甲还是有点水平的。” “沃顿博士是性情中人。”傅凌很有水平地端着水,绝不跟着一个领导说另一个领导的坏话。 “圣劳伦斯山上总算能听见句人话了。”沃顿处理好灰头土脸黎明,终于给了傅凌几个正眼,“这就是你给我找的新机师?” “对啊,资料你不都看过了吗?他在小石榴手下进行了全身以太改造,应该能负荷现在的晨星。” 提到纳西索斯,沃顿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他薅着乱糟糟的胡子,问了傅凌一个听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知道晨星格里芬的上一任主人是谁吗?” “知道,伊西丝殿下的骑士,圣心骑士团的大团长。”傅凌迅速回答。 他来阿瓦隆前背了许多资料,确保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能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帝国的政治环境。 圣心骑士团历史悠久,是拉斐尔帝国的政治核心之一。 它直属于皇帝,将所有的骑士归拢其中。而在骑士团内部,皇帝任命的骑士位列一阶,其余皇室成员任命的只能位列二阶,二阶骑士们平时各奉其主,但如果皇帝有令,也必须为皇帝而战。 皇帝建立圣心骑士团,以此掌控所有骑士,骑士们建立军团,以此控制军权,如此形成了一个具有上下等级的层阶关系。 三千年来,拉斐尔帝国一直以这样的系统运转,力求军事大权集中在皇帝手中。 但二十年前,一切又有了变化。 无心政治的皇帝放权,把圣心骑士团交给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伊西丝。 这事可谓拉斐尔政治史上开天辟地头一遭,很快引发了一波动乱。 皇族们不满同级越位,骑士们不服文弱公主,都不约而同地抵抗着这个前所未有的政策,但由于伊西丝从不发动战争,用不着调遣骑士团,大家也就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好几年。 直到阿兰德上台,她需要调兵遣将,皇族和骑士却对她嗤之以鼻。 然而这位寰宇闻名的铁血公主可不是什么低声下气的小绵羊,不让她吃饭,她就掀了桌子重新开始。 阿兰德先是从皇帝那里获得特权,额外任命骑士分薄政敌们的权力,随后又直接越过骑士团,以皇储的名义开始掌控各大军团,不过三年,圣心骑士团就被逐渐架空,变成了虚有其表的名誉头衔。 为了保住荣耀和权力,骑士们相继妥协,成为了阿兰德手中的尖锋。 当然,被侵占了权力的皇族,多了个顶头上司的骑士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忠心耿耿,众人面和心不和,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把拉斐尔拖入内战的漩涡。 如此说来,现在拉斐尔帝国的军政还真是一团乱麻,正以一种微妙的方式运转。 阿兰德和伊西丝是亲姐妹,也一直对纳西索斯极尽宠爱,所以……纳西索斯为什么会把阿兰德和芙蕾雅视为仇敌?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膨胀的野心,只是因为他口中的“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前路迷雾重重,可纳西索斯的心防高得可怕,从来不会透露任何信息。 傅凌在心底哂笑一声,脸上依旧温和恭谦。 “不错,所以现在由你启用格里芬,倒也算是一种冥冥中注定的传承。” 沃顿打量着傅凌,居然从这张脸上看到了伊西丝的影子。 相似的神情,相似的红眸,只是那位公主的瞳色更浅,像教堂里水红色的玻璃花窗,干净剔透到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哎,他还真是老了,居然也玩起了回忆往昔的把戏。 “走吧,老头子我已经把格里芬带来了。” 就是这个失控爽! 十月放假了!双节快乐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冷战期 第24章 小蛋糕 与此同时,落星湖西岸的浮桥上,纳西索斯甩下钓竿,耳边的通讯器里不断传来咋咋呼呼的声响。 “你怎么好意思问我改装好没有?”通讯器那头的人暴跳如雷,声音大到能把耳膜撞破,“不对,你怎么好意思还来找我改装?!” 纳西索斯悠悠起鱼,把音量关小了点。 “你的情绪就不能稳定点吗?” “行,稳定,稳定是吧。”克雷亚气笑了。 “你先把宝石的钱,吃豆人维修的钱,还有你那破沙发上次改装的钱全部给我结清了,我再考虑考虑让伊斯尼给你干活。” 克雷亚话音刚落,通讯器那端就传来了一道模糊的的声音,依稀可以听见在说什么……老大,只是优化空间布局而已,改成两人座还是很简单的,没必要吧…… 这道声音时远时近,没几秒就彻底消失不见。 听着那边乒铃乓啷仿佛世界大战一样的声响,纳西索斯好像又闻见了浓烈的酒精和煤油味。 锈迹斑斑的飞船上播放着嘶哑的爵士乐,威士忌打翻在地,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补丁层叠的铁皮地板流淌,像是煤油又像是润滑剂,刺鼻的浓香无孔不入,配合着钢铁挤压的嘎吱声将人拖入一场摇摇欲坠的狂欢。 克雷亚星舰好像一座废弃的工厂,陈旧、腐朽、不名一文,吊着一口气在阳光照不亮的宇宙中狂奔,从来不分昼夜。 那边的锅碗瓢盆吵得像架子鼓,纳西索斯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脑仁痛。 克雷亚太吵了,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一秒钟是安静的。 “把通讯器还给伊斯尼,我又不是给你打的通讯……还有,吃豆人维修跟我有关系吗?夏长赢轰的也要算我头上?” “是她轰的没错,但是是你把我引过去的!”克雷亚一拍桌子,冰块叮呤咣啷撒了一地。 妈的,纳西索斯告诉他那边有以太原矿,却故意不告诉他夏长赢已经抢先一步,于是他就这么直愣愣地撞了上去,差点被夏长赢打了个半死! 纳西索斯哼笑一声,内心毫无波动。 “废话少说,你就说你改不改吧,我这儿有个大单子,要是你能半个月改好给我送来,我就勉为其难交给你做。” 克雷亚冷笑一声:“你打开通讯器,点开那个蓝色骷髅头,然后点击昵称。” “看清楚了吗?不,接,急,单,要是看不懂我给你多念几遍。” “二百吨以太结晶。” “其实半个月挺长的,也算不上急单……伊斯尼,快去给咱们大老板加装座椅!” 以太结晶是各国严格管控的战略资源,除了军队,其他民用星舰基本都只能吃得起核能或是再制石油,这玩意大多数时候都有价无市,要想找到一点比登天还难,二十吨以太结晶是什么概念?够他好吃好喝两三年了。 纳西索斯在灰色地带会有那么超然的地位,就是因为他掌握了高水准的以太勘测和提纯技术,就凭这个,他不管落在谁手里都死不了。 “老板,还有什么要求不?”克雷亚搓着手谄媚道。 纳西索斯懒得喷,钓起一尾小银鱼装在桶里,准备晚上做个香煎小银鱼佐石榴莫斯卡托。 “我之前说的那件事可以开始收尾了。” “一个月后,**镜会有一批大货伪装成雕塑从阿瓦隆运出去,预计走L07航道,里面不止包含以太,还有十几箱PE-21,药剂不值什么钱,就当我送你了。” 珍贵的PE-21被纳西索斯描述成早市上的大白菜,但克雷亚显然抓住了重点。 “?” “你让我去抢霍行川的货?不是,我看上去像是打得过霍行川的样子吗?” **镜的安保集团实力强劲,跟帝国十二军团比也不差了多少,游走星际的二十八路盗贼就没几个敢触这种霉头,纳西索斯把他当什么了?许愿池吗? “怎么会打不过?”纳西索斯勾起唇角,在直钩上团了一块鱼饵。 “你不是刚得了一位得力干将吗?不该带出去好好溜溜,好向全宇宙宣告,曾经的克雷亚·雷蒙多又回来了吗?” 通讯器那端没人说话,所有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铁门关闭的嘎吱声响起后,克雷亚不再插科打诨,声音低沉又暗含警告,就好像纳西索斯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他就敢追杀到天涯海角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 罗兰才回来了半天,还一直躲在房间里没见过人,纳西索斯是怎么知道的? “你猜?”纳西索斯低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调出通讯录,准备继续拉黑这几个非法账号。 “好了,具体日期我会再通知你,记得把我的沙发送到老地方。” “哦,对了,谢谢你的宝石,我很喜欢。” “回见。” “喂?喂?纳西索斯你□□□□□□□□□□□□!!!” 欺负完克雷亚,纳西索斯顿时神清气爽,这几天他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去生科院还得挂着假笑应付同事,就没有一分钟是舒爽的。 说实话,那天他刚跑上楼就后悔了。 到底他是主人还是傅凌是主人?他跑个什么劲?让傅凌滚了跪下不就好了吗? 可惜现实不是游戏,不能读档重来,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的纳西索斯现在骑虎难下,每天下楼前都得看看监控,确保某人已经走了才敢出没,在自己家里却活的跟寄人篱下似的。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嫌烦而已。 嗯,只是嫌烦。 落星湖生态环境极佳,鱼儿们很少能品尝到现代科技带来的诱惑,纳西索斯每抛一钩,它们都会迫不及待地前来争抢。 浮漂起起伏伏,巴掌大的小银鱼很快就装了满满一桶。 纳西索斯挑挑拣拣选了两位幸运玩家,把剩下的全都倒回了湖里,鱼儿们死前得了特赦,立刻争先恐后地潜入水下,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对岸天星铺展,身后余霞未尽,现在才六点半,傅凌还有三个小时才会回来,他有足够的时间享受晚餐。 然而…… 八点整,纳西索斯刚把煎好的小银鱼盛入热烫的瓷盘,就听见玄关处传来了门扉开合的咔擦声,他倒着莫斯卡托的手一抖,差点把酒砸在地上。 湿润的草木香气涌入,纳西索斯探头看了看窗外,没发现有第一军团的接驳车。 “?” 什么意思?偷偷回来阴他呢? 就在纳西索斯冷笑一声,准备端着盘子上楼时,一只大手忽然从身侧环来,抢先一步把滚烫的盘子端了起来。 “你没戴手套,小心。” 纳西索斯梗住,偏头看了一眼被忘在旁边的隔热手套,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要不是傅凌打岔,他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改造人能耐高温了不起吗?装什么? “放到哪里?” “还能哪里?餐桌上。”纳西索斯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净,就算心里早就骂开了,姿态也和平时一样矜贵又从容。 坐进三面环窗的花房餐厅,可以观赏到蔷薇盛放的庭院,石台喷泉在星光下宛如林中仙女的裙摆,流淌着银河般的闪光。 傅凌点燃长桌上的烛火,为纳西索斯布好餐具,又往桌子上放了一碟精致的小甜品。 “可颂,草莓奶油面包,还有一个覆盆子荔枝马卡龙,店员说是卖的很好的新品,我想这个口味你会喜欢,就买了一个。” “今天沃顿博士来了,所以结束的很早,我去图书馆呆了一会儿,又绕路去了安格莱尔,就没坐第一军团的接驳车。”傅凌垂眸解释道。 白瓷碟里的甜品精致诱人,散发着新鲜莓果的酸甜气息,纳西索斯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小甜品,意味深长地挑眉望向傅凌。 “能知道安格莱尔,看来你和新同事们相处的不错。” 安格莱尔是他最喜欢的一家甜品店,绝对的大师手作,很多甜品都要预定,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可也没那么容易打听。 “聊天时无意间听到的。” “哦?是吗?”纳西索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甜品,却也没打算给傅凌什么好脸色,“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杵在这儿碍眼。” 傅凌停顿两秒,把包装盒一齐收走了。 暖黄的灯光下,纳西索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抬手戳起了半块马卡龙,嗤笑一声放进了嘴里。 第一军团的接驳车可不是固定路线的宝宝巴士,高级军官们专人专车,就算临时起意想去其他城市泡个温泉,训练有素的司机们也会尽职尽责地送进送出,更别说只是个城市里的图书馆和甜品店了。 “小心思还真是不少啊……” “滴”的一声轻响,剩下的半块马卡龙和其他两个完好无损的甜品被倒进了垃圾桶,纳西索斯拿着沾上奶油的白瓷碟,垂眸看着这一片狼藉,低笑一声转身离开。 如果不是心脏传来悸动,或许他会把这场游戏一直进行下去,可惜。 是啊,悸动。 纳西索斯承认自己动心了,既然习惯于毫不留情地解剖自己,自然就不会生出逃避结果这种怯懦的做法,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就那么简单。 等傅凌洗完澡,换上宽松柔软的家居服下楼时,餐厅里早已空无一人。 分针刚刚指向数字四,才过了十几分钟而已。 傅凌走到还没启动的洗碗机前,看着碟子上明显延伸到最边缘的奶油擦痕,已经知道了蛋糕们的结局。 见有人过来,不到腰高的家政机器人屏幕上出现了可爱的颜表情,它眨着圆眼疑惑地歪歪头,见傅凌始终没有命令又缓缓打出问号,最后焦急地旋转两圈,给洗碗机按下了启动键。 “你说,这是不是代表他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黑发青年没有看它,只是垂着眼眸自言自语。 要是放在从前,纳西索斯绝不会像这样避开他,不管他怀有怎样的心情,是开心还是难过,情愿还是抗拒,纳西索斯都会百无禁忌地把他当做工具使用。 纳西索斯已经看见他了,傅凌很快得出这样的结论。 家政机器人听不懂,又缓缓敲出了一个问号。 傅凌勾起唇角,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你也是她的一部分吧?要是她在,说不定能得到些不一样的建议。” “?” 喜欢?建议? 莉莉丝就算再分裂八百次,也不会蠢到把他给卖出去。 纳西索斯泡在浴缸里,看着光幕里自言自语的傅凌冷笑一声,把家政机器人头顶的摄像头狠狠关了。 回避型人格的傲娇猫猫一只[可怜] 上一章字数略少,补足了一些,没看到的读者可以回去看看[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小蛋糕 第25章 夕阳下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第一军团的接驳车就停在了别墅门口,纳西索斯站在窗边,俯瞰着晨雾中那道漆黑的身影。 傅凌若有所觉抬头看去,却只看见浅绿色的窗帘拂过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在黑暗中微微晃动。 “……”傅凌收回视线,翻开了昨天留在接驳车里的书,“走吧。” 天蒙蒙亮时,休息了好几天的刚玉突然自林间腾起,银白的战舰掠过森林,掀起层层浪涛往群山深处驶去。 战舰掠过森林与湖泊,北方的壮阔景象映入眼帘。 群山走蟒,原野无垠,珠白的雪山与黑润的流石滩如同沉眠的巨龙,细腻的鳞甲在日照下流淌着柔和的光。 晚春溪水化冻,杓兰绽放,无数溪流流过山涧,蜿蜒于茂密的林野之间。 湖区阴沉沉的天色下,一颗枯木开满了蝴蝶兰,健壮的气生根攀附于苔藓之上,棕褐色的根系尖端露出一点碧玉色的新根,浅粉色的兰花不大,只有半指长,在流风中起起落落,如蝶翩飞。 刚玉停泊在一片枯萎的苔藓上,几只巨角鹿在雾雨中游荡,听见有人来了抬头看上几眼,眼见不熟又继续当起了街溜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少会有人相信接骨木星居然还建有原始时代的猎户小屋。 纳西索斯裹紧风衣,轻轻拽响了门口的摇铃。 “滴,萨菲尔公爵到访。” 这里的一切虽然披着原始的外衣,内里却仍是先进的智能设备。 过了两分钟,木门被猛地拽开,砸在墙壁上发出了冤死的嘎吱声。 沃顿被扰了清梦,刚准备给来人一点颜色瞧瞧,就对上了一双温温柔柔的眉眼,他看着纳西索斯瞪圆了眼睛,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这个不敢骂,万一不小心把人骂进医院,芙蕾雅不得扒了他的皮? “沃顿博士,日安。” “安安安。”沃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座小木屋是古地球的猎户风格,墙上的木弓与羊皮地图陈旧又油亮,架着梯子的木柜上放满了坩埚和药剂,散发出清苦的草药香气。 纳西索斯坐在沙发上捧着热红酒,一身白衣被壁炉照得通红。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沃顿煮好热红酒后没有坐下,而是另起了一锅热水,转着圈往马克杯里冲去。 草药的甘香弥漫开来,纳西索斯好奇地探头看去,只见一颗棕黑色的“海藻球”在咖啡杯里迅速膨胀,圆头圆脑地飘在水面上打滚。 “?” 学识渊博的纳西索斯刮空了脑袋,也没看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傅凌那小子送我的养生茶,说是可以清肺抑火,我瞧着可爱就留下了。”沃顿看出他的疑惑,捻着胡子得意道,“哎,这小子真不错,要是我那几个曾孙也有这孝心就好了。” “?” 纳西索斯唇角一抽。 这堆破草又养生又可爱,完全拿捏住了沃顿这个疯癫小老头的古怪喜好,不是,傅凌怎么还带无师自通的?他也没教过啊?难道是种族天赋? “你要尝尝不?”沃顿拎起一袋包装简陋的三无杂草,满脸红润地炫耀道。 “博士费心煮的红酒总不好辜负,下次到访再尝吧。”纳西索斯浅浅笑着,看上去温柔又得体,“况且茶叶数量不多,您自己留下就好,既然是傅凌送的,我回去总能讨上一口。” “那太好了。” 只是客套的沃顿立刻把养生茶收回柜子底下,生怕纳西索斯真的要喝。 哎,这些小辈不懂这种山野直出,没进过工厂沾铁锈的尖货有多难得,他还是留着自己喝吧,省着点能喝半年呢,嘿嘿。 纳西索斯嘬饮着热红酒,才不稀罕看那袋破草一眼。 在傅凌跪地忏悔以前,他绝对不会给他的东西半点好脸色,即使只是一根无辜的小草。 “好了,说说吧,你今天应该是为傅凌来的吧?怎么了?” 见事情终于进入正题,纳西索斯对上沃顿被耷拉眼皮遮住一半的棕眸,将热红酒放在了矮几上。 “是,我想请博士为他重新为他设计的机甲,所有材料费都由我出,至于报酬……您可以随意开价。” “哦?” 沃顿来了兴趣,却不是为纳西索斯许诺的报酬。 “为什么?格里芬回收后,在我手下迭代了足足十六年,我敢说全宇宙都找不出比它更好的机甲。” “况且傅凌是你的骑士,没人比他更适合继承格里芬。” 纳西索斯轻笑一声,看向挂满一整墙的手绘机甲设计图,那些设计图用蘸水钢笔小心勾勒,线条下还能看见一些碳笔草稿的痕迹。 “对于博士来说,达努之书里的每一个孩子离家远游,都是为了寻找一位能够并肩作战的伙伴吧?” “在格里芬心中,骑士欧尼斯已经无可替代,他们共死于荣誉,名讳也应止步于此,化为永恒的碑石伫立。” “……” 这些将机甲人格化的话瞬间戳中了沃顿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几十年来,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一堆无机物铸成的杀戮机器而已,又算什么生命?可那是他倾注了无数的心血的孩子啊,又怎么可以只用武器这种冰冷的字眼概括? 达努之书并不只是机甲设定集,而是一本属于他的故事书。 他倾尽全力去创造梦想中的生命,以文字构筑世界,让生命得以孵化。 他陪伴它们的一生,看着它们诞生、成长、远游、归家、衰亡,这是以他脑海为温床诞生的生命,是他耗尽心血的孩子,有权拥有完整又跌宕起伏的一生。 沃顿不再说话,纳西索斯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只要不显得太过虚情假意就好。 况且沃顿对傅凌印象不错,能为他省下不少事。 老年人总是多忧多思,纳西索斯给了沃顿一些伤春悲秋的时间,直到那双眼睛从设计图上撕下来才再次开口。 “而对我而言,已完成的诗篇只会为后继者蒙上阴影,传承固然迷人,可我永远只会倾心于前无古人的开创。” 他纳西索斯只要成为传奇的序章,而不是任何人的注脚。 傅凌既然挂在他名下,自然也该如此。 这话听起来嚣张,和纳西索斯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柔风格大相径庭,却让沃顿眼前一亮。自称伊西丝的继承人,却对传承嗤之以鼻吗?倒是有几分小时候的样子了。 “哎,也不哄哄我这个老头子,后面这些其实可以不说的。” “如果只有前半段,博士只会觉得我又在哄人吧?毕竟理解和成为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对上纳西索斯明亮的眉眼,沃顿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这个道理,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你这孩子虽然平和了不少,却也还是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啊。” “还记得当年在大绿洲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连十岁都没有,就会摆着张臭脸翻白眼,除了伊西丝谁都瞧不上,还骂老头子我失心疯来着。”沃顿想起那个干瘦焦黄的小刺头,不由拍着大腿一阵激动,漏出来的养生茶打湿胡子,不修边幅地淋了一身。 纳西索斯在心底哼笑一声,脸颊却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粉红:“沃顿爷爷又用黑历史打趣我。” “不过还真是怀念呢,现在的阿瓦隆也只有沃顿爷爷和塞涅卡还会提起大绿洲了。” “是啊,但我活了一百八十多年,发现人生最有用的哲学只有一个,就是人要向前看。”沃顿感叹着,眼前闪过了许多人的身影。 活到他这个岁数,生生死死已经见得太多,痛苦变成麻木,麻木变成惆怅,惆怅又会化作值得回忆的往昔,陪他走过人生最后一段黄昏。 “你们两个孩子都合我眼缘,我同意了。” 沃顿从坩埚下掏出陈旧的羊皮本,很有效率地咨询起了甲方要求。 “这些博士直接问他就好,我没什么意见。” “不过有一点还请您注意……他有一些自毁倾向和弥赛亚/情结,进攻时总是舍身忘我,却从来不会冲着敌人的要害去,或许对他来说,胜利并不意味着杀戮。” 离开沃顿的雪山小屋后,纳西索斯并没有回到别墅,而是直接去了圣劳伦斯山下的安格莱尔,作为全阿瓦隆最负盛名的甜品店之一,安格莱尔拥有整整三层的小洋楼和一个巨大的蔷薇庭院,每天都游人如织,排队排出两条街。 当然,尊贵的SVIP不用排队。 纳西索斯点了两个覆盆子荔枝马卡龙,坐在露台上欣赏起了日暮时分的阿瓦隆,黄金的美誉赠与晨光与暮色下的白城,流金的繁华穿行过每道街巷。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 一道惊雷劈下,正昏昏欲睡的纳西索斯被吓得差点摔下了凳子,他调整好表情回头看去,只见傅凌拎着一个打包好的小蛋糕,正垂眸看着他盘子里剩下的半块马卡龙。 “???” 阴魂不散啊!傅凌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 “我买了草莓蛋糕,给你。”傅凌拆开包装,把蛋糕放在干净的瓷盘上,轻轻推到了纳西索斯面前,“我还要去图书馆,你记得早点回家。” 傅凌的神色平淡,好像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一样,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 赶人的话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把纳西索斯折磨得浑身刺挠。 落日的余晖下,蔷薇露台上有许多男男女女并肩笑谈,他们欣赏着波光粼粼的落星湖,时不时凑近耳语几声,情至浓时还会交换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穿着得体的店员们手持托盘来来往往,偶尔微笑俯身倾听客人们的需求,焙烤后的面包散发出浓郁的黄油香气,暖洋洋地把人拥入甜美的梦乡。 傅凌拎着蛋糕盒独自穿行在茶桌之间,离开的背影显得萧瑟又孤独。 他穿着墨黑色的长款风衣,腰带虚搭在腰后,偶尔会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看上去潇洒又帅气。 因为通路狭窄,他侧身通过时总会垂眸轻笑,替身侧的流风说一句“抱歉”,一身冷峻黑衣的傅凌走在蛋糕店里本就引人注目,此时一笑更是引得许多人蠢蠢欲动,想要在甜品店里开启一场浪漫的邂逅。 见他在那招蜂引蝶,纳西索斯的脸瞬间黑了个透。 病态的占有欲在心底作祟,纳西索斯按亮通讯器,满脸温柔地冷声道:“滚回来。” 直到傅凌脚步轻快地坐到身边,那些目光也遗憾地移开时,纳西索斯才觉得气顺了些,他转头向傅凌看去,对上了一双闪闪发光的狗狗眼。 纳西索斯禁不住诱惑,不受控制地看向傅凌右眼尾那颗漂亮的泪痣,下一秒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着毛低声骂道:“看什么看?赶紧给我转过去,要吃什么自己点。” “现在是晚餐时间,蛋糕一会儿再吃吧。” 傅凌把刚摆下的奶油蛋糕移到一边,点起了安格莱尔小厨房提供的正餐。 因为主营甜品,安格莱尔并没有那么多精致的时令菜单可以选择,所以傅凌只是按照纳西索斯平时的口味点了一份番茄肉酱面,并且备注要软宽面。 “刚才放蛋糕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晚餐时间?”纳西索斯冷哼一声挑刺道。 “反正你也会扔了。” “……”纳西索斯沉默几秒,戳起了最后半块马卡龙,“知道就别做无用的事。” 傅凌没有反驳,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把几张扫描出来的设计手稿发送给纳西索斯,说起了有关新机甲的事。 今天中午他收到了纳西索斯的信息,这条信息惜字如金,只让他把所有设计稿都转发过去,当时的他不明所以,却在两个小时后收到了沃顿的正式合作邀请。 “这个不行,配色土的离谱。” “不是?这么蠢的圆头到底是谁在用?” “这个也不行,尾翼涂装太普通。” “这个勉勉强强,就是光翼颜色得改改,浅金色都烂大街了。” 因为常有权贵政要来往,安格莱尔配备了一套保密系统,只要开启私密模式,圆桌周围就会覆盖上一层隔音屏障,为贵客们提供**保护服务。 纳西索斯审阅着新鲜出炉的设计稿,完全把自己白天说过的话扔到了一边,他化身龟毛甲方,把修改意见列成了一张长长的清单。 傅凌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静静凝望着那张被夕阳染红的脸,一秒都没舍得移开目光。 要是在家里就好了,要是在家里,纳西索斯一定会横眉冷对,比现在鲜活百倍。 傅凌悄悄把蛋糕推到纳西索斯身边,微凉的晚风穿过鬓发,纳西索斯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颤,然后状似无意地戳起了一块草莓蛋糕。 《我没什么意见》,是一颗口嫌体正直,死鸭子嘴硬的石榴 感情线差不多了,大量剧情线即将上线[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夕阳下 第26章 伊甸园 从安格莱尔回来后,纳西索斯和傅凌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然而这种缓和微乎其微,如同隆冬尽头的第一缕春风,化不开冰雪,也催不出新芽。 纳西索斯仍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三楼的屏障也没有取消。 每逢夜晚,淡蓝色的光芒就会透过半开的门扉,在傅凌窗前照出浅浅一线,如同月下溪流一般蜿蜒入梦。 因为有了想要分享的人,目之所及便处处可爱。 傅凌每天都会给纳西索斯发消息,认识了什么人,读了什么书,训练又进步了多少。 他拍下天边冰淇淋球似的积云,墙头团成面包的橘猫,地缝里张牙舞爪的小草。到了傍晚,一对情侣牵着自家狗狗路过时,他又忍不住垂首驻足,将那只昂首挺胸的小狗拍下,然后看着照片中闪闪发光的毛发,蹲下揉了揉热情的狗头。 但不论是信息还是照片,纳西索斯都从不回应。 聊天界面里的信息永远只集中在一侧,连缀成串的信息好像一条不见尽头的铁轨,没有变道,没有站点,只是属于一人的狂奔。 傅凌每天都会带一两个小蛋糕回家,然后在某时某刻看到了瓷盘上的擦痕和零落的奶油。 但他不知道的是,纳西索斯秉持着浪费可耻的想法,每次都会悄悄把蛋糕倒进另一个盘子里吃掉,再伪装出一副蛋糕进了垃圾桶的假象,这次自然也是一样。 开玩笑,安格莱尔的蛋糕随便一块都要好几百信用点,怎么可以浪费呢? 纳西索斯义正言辞,趁傅凌洗澡光速解决完了新鲜的小蛋糕,绝不可能掉半点面子。 转眼二十天过去,傅凌每天早出晚归,实力随着芙蕾雅的训练突飞猛进,熟悉的训练场上,他按下战术服上的清洁散热按钮,看向从三天前就一直公务不断的芙蕾雅。 圣灵节国宴在即,芙蕾雅要负责宴会安保,每天来训练场的三个小时就像海绵里挤了又挤的水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回去一点。 不止芙蕾雅,这几天纳西索斯也像失踪了一样,每天早出晚归不见人影,有时候甚至还会夜不归宿。 繁忙的监测台前,芙蕾雅的通讯器就没一刻消停,她挽起红发,翘着二郎腿把文书放在膝盖上,马不停蹄地签署着各式各样的文件。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了,战士需要血与火的淬炼,没有捷径可走。” “可惜最近边境修生养息,暂时没有舞台能给你来场开场秀,等等再说吧。” 芙蕾雅把最后一个文件签完,把愁眉苦脸的副官打发到了一边。 说实话,她来这完全就是为了放松的,只要不掉进文书地狱,别说训练了,就算拔草她都能津津有味。 “对了,你去宴会的女伴找好了吗?” “嗯,今晚六点去陪樱舟买晚礼服。” 拉斐尔的宴会一直都是传统形式,必须邀请男伴女伴入场,就连席位座次也是一男一女间隔安排,所以这次傅凌没办法一直跟在纳西索斯身边了。 “现在才去?!”芙蕾雅满脸震惊。 “就剩五天了,那些个老头老太就算把针搓出火星子也赶不出来吧?” “我打算穿前几天下发的军礼服,樱舟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想随便挑一件改改尺寸就好。” 纳西索斯打了一千万在樱舟账户上,让他们好好挑两件礼服,至于珠宝之类的配饰,到时候直接去他那儿挑就行。 然而樱舟看见信用点就两眼放光,只打算用一百万买礼服,剩下的全部用来购置实验仪器。 “好像也行。”芙蕾雅摸了摸下巴以示赞同。 她也得穿军礼服,圣心骑士团的骑士们有统一制式的礼服,在重要场合必须穿戴整齐,不过等到主宴结束后的舞会环节,她就可以把漂亮裙子们拉出来溜溜了。 “去吧去吧,既然要陪她挑衣服,就早点去别迟到了。” “是。” 傅凌换上惯常的高领毛衣和黑风衣,向着芙蕾雅认真地行了个军礼。 芙蕾雅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此,他仍会愤怒,仍会憎恶,但也会尊敬,也会感念。 他在这混沌的二元中寻找平衡,但也清晰地知晓,终有一日岌岌可危的天平会倾向仇恨。 可因为观念、立场、意外造成的仇恨,应当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清算。 阿瓦隆最大的购物中心里,傅凌和樱舟只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效率极高地把礼服买好,身体数据量好,甚至拿到了改衣裁缝铺的兑换函。 富丽堂皇的水晶回廊中,傅凌站在玻璃幕墙外,看着老裁缝们穿针引线,把那件花苞似的浅粉色小礼裙收到了合适的尺寸。 这条裙子在礼服的行列里算不上昂贵,加上修改只花了八十六万,又省一笔。 “确定就这件了吗?” “嗨,一个非正式国宴也没什么稀奇的,我们肯定是最末席啦,没人会搭理的。”樱舟嘬着布丁奶茶说道。 傅凌现在是少尉军衔,她是生科院的科员,能拿到邀请函都是看在纳西索斯的裙带关系上。 “隔壁国立博物馆好像有个政治艺术展,我刚才瞟了一眼展板,虽然没什么有意思东西吧,但来都来了,一会儿去逛逛也好……你去不去?” “好,不过我最晚只能呆到八点半。” 樱舟咽下卡住喉咙的奶布丁,震惊地问道:“什么?你居然还有门禁?老师管那么严?” “不是,我在安格莱尔定了甜品 ,他们九点就要打烊了。” “哦~~”樱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向傅凌的眼神非常欣赏。 自从傅凌来到生科院,老师终于不逮着她一个人薅了,原本两天一次的问进度,五天一次的大报告通通都被遗忘,简直是神仙般快活的日子。 老师铁树开花,找的师公还温和内敛好相处,对一个只想安稳求学的可怜学生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悄悄告诉你个秘密,除了那些酸甜口的莓果小蛋糕,老师还特别喜欢原味可露丽,就带香草籽的那种……我可是仔细观察过的,老师是不喜欢浓厚口味的甜品,但香草却是例外哦!” 这点傅凌还真不知道,他点点头,又给安格莱尔发了一条信息。 “好,我记下了。” 拉斐尔国立博物馆的军政馆每三月换一次展,这次的展览到了快要撤展的时候,游人早已寥寥无几,虽然已经接近闭馆时间,但作为小有特权的政府工作人员,傅凌和樱舟还是成功蹭进了展馆。 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不对,还是灯光布置本就如此,四面无窗的博物馆光线昏暗,连地毯的纹路都很难看清。 “居然是种族学派的展会,刚才都没发现来着……这也不符合咱们的政策规划呀,也不知道怎么过的审查。” 樱舟站在巨幅的史诗油画前,目光瞥过了下方展柜里的炮弹残片。 “乌列尔的种族学派吗?” 因为展厅里空无一人,傅凌也无视了禁止大声交谈的警示牌。 “对,就是那个。”樱舟说着又唏嘘了一句,“哎,你刚读书没多久,不太了解也很正常。” “……”傅凌沉默了。 自从进入阿瓦隆,绝望的文盲总是会冷不丁地心脏中箭。 没错,傅凌一直是半个文盲,直到最近几个月才有了点学习的样子。虽然科技发展到今天,想要学习也不是非得到学校里,但就算学习途径再多,不想学习的人也还是不想学习。 “不过也不用难过啦,仅凭经验就能达到这种程度,你应该骄傲才对。” “当然,该学的还是要学的,作为乌列尔的优秀毕业生,我来给你讲解一下吧。” 乌列尔公国与拉斐尔同属世界树同盟,作为宇宙最强同盟的智识核心,它的辐射范围遍及银河,吸引了无数学者前往研学,那里大学林立,学派众多,每一位公民自出生起就会遵循着祖辈的指引,走上一条燃烧一切只为触及知识边界的道路。 在局势不稳的现在,乌列尔最活跃的恐怕就是政治学界了。 而种族学派顾名思义,就是倡导以种族作为要素划分统治范围的学派,他们认为现在的乱局就是强行种族融合的结果,习惯不同的人类被迫共处,必然会诱发数不清的战争。 “说起政治主张,那还真是麻烦事一箩筐,其中最麻烦的一个自然就是出身了。” “我的话……从基因上看应该算是联邦人,好像是天照和归墟的混血吧?太复杂了,我也不知道啊。” 樱舟挠挠头,显然对种族划分这种事情敬谢不敏。 “啊,好像跑题了。”她歉意一笑。 “从社会身份来看,我是乌列尔人,然后大学考来了拉斐尔。” “不过种族什么的无所谓吧,我从小学开始就是主义学派的注册会员了。” “人类驶入星海,大融合持续了三千多年,还在辐射的影响下进化出了许多类人种族,划分阵营还用血统和基因也太蠢了,去掉躯壳的桎梏,以灵魂的形态成群结队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不好意思,好像又跑题了,但我绝对没有宣传主义学派的意思。” 樱舟很没诚意地笑了笑,轻咳几声终于开始讲解。 “除了种族学派和主义学派,现在国际上簇拥者最多的恐怕就是新达尔文学派和无差学派了,四大学派鼎立,每天打的不可开交……” 新达尔文学派比地球纪元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要稍微文明一点,多少顾及了一些弱者的权利。 他们历来奉行精英政治,殖民扩张和武力威慑是他们的关键词,在他们眼中,庸人的意志无需考量,泛滥的民主只会增加决策失误,拉低行政效率,最后造成国家衰弱,文明倒退。 而无差学派不同,他们主张消除一切划分因素,不论种族,不论主义,不论能力,以平等的姿态对待所有人,以期达成宇宙范围内的和平统一,无差学派的学者们天天被骂成白日做梦的空想家,一般没权没势,又穷又惨。 不过被骂也是家常便饭啦,翻遍乌列尔的万千学派,谁要是没被骂得狗血淋头,只能说明它只是个不够大众的小透明,没人愿意搭理罢了。 “阿兰德殿下掌权后,拉斐尔开始以新达尔文学派为主导,其他学派虽然没被迫害驱逐,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繁荣。” “对了,圣灵节的宴会可是政治家们的舞台,说不定有好戏可以看哦。” 傅凌抬头看向画上布满弹孔的血红旗帜,拍下一张照片发给了纳西索斯。 看好戏吗?只希望不要成为好戏才好。 【后银河纪3125年,系统时12月30日,下午16:30】 作为宇宙的超级大国,拉斐尔每年的圣灵节国宴都是举世瞩目,帝国的政要名流齐聚于此,庆祝一年的结束,夏天的伊始。 位于落星湖中央的伊甸花庭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警戒,水上水下的所有要道都由第一军团直接负责,栽满白鸢尾和红蔷薇的巨大宫殿伫立湖心,被数层透明的蛋形屏障包裹。 因为入场次序根据政治地位排列,所以当傅凌和樱舟踏入花庭时,渡口上除了侍从卫兵几乎没几个活人。 古石渡口浮于水面,装饰着鸢尾花与月桂叶的木船拖开一尾白浪,晃晃悠悠地向渡口驶来。 这些引渡宾客的白船线条流畅,船头悬挂着一盏油灯,岸上的人如果有心注意,便可在灯芯和船身处看到各式各样的图腾标记。 时间还早,年轻的宾客们在渡口前攀谈,偶尔抬眼望向远方,好观察接下来到来的又是哪位大人物。 “没几个认识的人诶,不过现在到的都没什么名气吧,不认识也很正常。” 樱舟压低声音,言辞犀利地陈述着事实。 “哎,倒是可以去结交些新朋友,但好麻烦啊,懒得去。” 樱舟抱怨几句,直接开始躺平,她姿态随意地嘬饮着浅金色的香槟,盛情邀请傅凌和她一起奔赴酒水台:“多喝点,这可是波塞冬出产的顶级香槟,平时有钱也买不到呢。” “醉了怎么办?” 这种场合应该不能醉酒失态吧? 傅凌拿着香槟犹豫,半天也没动一口。 “哈?”樱舟麻了,指了指香槟塔旁的玻璃糖罐,“吃一颗就好了,秒速醒酒。” 然而傅凌还是没喝,他按照以往的习惯,在纳西索斯到来之前把整个开放区域转了一圈,以此保证意外到来时可以迅速应对。 伊甸花庭是阿瓦隆最大的庄园城堡,光是主题各异的花园就有七个,傅凌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大致勾勒出了一副简陋的地图。 等到时间接近傍晚,渡口前的花园逐渐热闹了起来,晚霞如雾色般流淌,为名贵的宝石和衣料镀上一层流光。 浮动的酒香中,傅凌独自站在渡口旁,轻轻转动着食指上的祖母绿戒指,等待着他已经许久未见的人。 18点的钟声响起,他忽地抬头,在那橙红的水天之间看见了一艘白船。 纳西索斯来了,即使船上的人还只是一道剪影,傅凌也一眼就锁定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阿瓦隆全是高材生,而我们傅凌因为初三还没毕业就出事了,没拿到毕业证,学历仅为小学,惨()()() 马上就有大批量角色上线,剧情将kuku狂奔[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伊甸园 第27章 必吃榜 热闹非凡的渡口前,纳西索斯率先下船,回身扶住了船上提裙的少女,他们相视一笑,步履款款地走入花园。 纳西索斯穿着黑白蓝三色的饰金礼服,一头及腰的长发用橄榄枝状的金环束在颈后,他身上并没有太多繁复的装饰,只有一颗水滴形的矢车菊蓝宝石在雪白的衣领上折射出璀璨的光点。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举止从容,温文尔雅,一举一动既不显得冷淡,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热情,风度翩翩又温润如玉的高岭之花,这几乎是所有人对纳西索斯的初印象。 至于他身侧的少女……那自发间垂落的半透明鱼鳍早已昭示了她的身份。 傅凌收回视线,没有上前攀附。 “是萨菲尔公爵和宁芙殿下!”有人小声惊呼道。 宁芙,阿兰德的小女儿,今年只有十四岁,因为父亲来自帕拉格斯,她的血脉中也流淌着属于海族的蓝色闪光。 晚霞渐冷,蔷薇摇曳,纳西索斯抬眸间看见了花墙下的傅凌,微微一愣后俯身在宁芙耳边说了些什么。 白发少女走到近前,围绕脖颈又沿脊骨延伸的贝壳装饰珠光流转,她温婉伸手,蓝粉色的眼眸中满是好奇。 “你就是老师选定的骑士吧?初次见面,我名宁芙·拉斐尔。” 此言一出,周围的宾客瞬间炸开了锅。 纳西索斯殿下的骑士是个联邦战俘,还通过了芙蕾雅元帅的测试这事早就传遍了拉斐尔,只是因为信息封锁,几乎没人知道这位战俘究竟是何方神圣,本来以为只能等着授封仪式才能一睹真容,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见! “参见宁芙殿下。”傅凌躬身俯首,行了一个并不算正式的骑士礼。 经过了纳西索斯的特训,傅凌早已像是一位合格的贵族骑士。 “唔,长相不赖呢,作为骑士……” 宁芙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打断了。 “哦?我倒是不知道骑士团什么时候来了位新人,纳西索斯殿下,就算任性也该有个限度吧?” 来人气焰嚣张,众人立刻噤声看去。 只见暮色弥漫的渡口前,一位身形高大,小麦色皮肤,右眼覆盖着描金眼罩的骑士站在船头,长及脚踝的披风烈烈翻飞,露出血红色的内衬与金线勾勒的双环太阳纹章,胸前那枚火欧泊十字剑勋章熠熠生辉,昭示着他不朽的军功。 他大步登上白石台阶,单手叉腰站在渡口前等待,狭长锐利的红眸瞥过纳西索斯,目光中满是厌恶和轻蔑。 “洛伦佐,注意场合。” 落后一步的梅林乌发披肩,夜空般深邃的群青色眼眸向洛伦佐沉沉压去,他推了推单边眼镜,向纳西索斯歉意一笑。 可惜后勤部长的警告对于狂战派骑士来说毫无威慑力,洛伦佐嫌恶地撇开他,毫不留情地开口嘲讽。 “少拿出那副中立派的嘴脸来管教同僚……那么急着讨好芙蕾雅,怎么?第二军团又想跟在她屁股后面吃残羹剩饭了?” “嗨,这话说的,难道我们亲爱的第四骑士被伊戈尔撵狗似的游来窜去时很体面吗?”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洛伦佐脸色难看地转头看去,那个被嚼碎千万次的名字从齿缝挤出:“池羽!” “在呢,有何指教?” 池羽笑着撩了撩颈侧的碎发,亮青色的披风内衬绣满了金线勾勒的羽毛。 “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才会去到翁德里克,三战三败,你也配说我?” “嘁,难不成你赢了?” 几位骑士互相埋汰的环节早已上了各大宴会的必吃榜,众人赶在吃瓜最前线,很快就把渡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够了,私人恩怨还是先放到一边吧。” 高挑的粉发骑士最后一个踏上渡口,胸前镶嵌着珍珠与白贝的天平勋章莹润如玉。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一双浅灰绿的眼眸先是瞥过傅凌,随后又落到了纳西索斯身上。 “纳西索斯殿下,我无意与您针锋相对,但无论出于何种立场,我都不会同意一个改造人成为帝国的骑士。” 索菲亚的声音温柔而平静,却瞬间把所有嘈杂的议论声压下,骑士们的内讧暂时打住,一齐看向了那个不受欢迎的新人。 改造人精神不稳定,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这种特性决定了他们不能成为军官,只能作为战士冲杀在最前线。 什么?不仅是战俘,还是改造人? 宴席还没开始就有大戏可看,众人放轻呼吸,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 “傅凌的档案已经经过了三轮审批,没有任何问题。”纳西索斯神情平淡地解释了一句,好像那些咄咄逼人的话并非冲着自己而来。 他轻轻拍了拍宁芙的手,示意这位飞鱼小公主要是再不松手,自己的手臂就要被掐青了。 “哼,那又如何?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我可不想在战场上还要防着战友捅刀。” 梅林和池羽没有说话,显然默认了洛伦佐的说法。 纳西索斯眯起眼睛,难得露出一丝锋芒:“所以,四位骑士现在是在兴师问罪吗?” 见他冷脸,索菲亚立即垂首,作出一副恭谦的姿态。 “纳西索斯殿下,我等只是表明立场而已,问罪二字未免言之过重。” “立场?”纳西索斯将傅凌护在身后,原本温柔带笑的眼眸覆上一层几不可见薄冰,“索菲亚卿,不如你来告诉我,圣心骑士团的立场该是什么?” “无条件遵从皇室成员,维护皇室权威。” “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违逆皇室,还是你们想说我血脉不纯,远远算不上皇室?” 纳西索斯在公共场合总是温和从容,即使受到冒犯也很少会像这样当众诘问,众人愣了愣,随即不约而同地看向傅凌。 然而不是谁都有这样敏锐的嗅觉。 洛伦佐事事争先,对索菲亚那种不疾不徐的行事作风只觉得牙疼上火,他冷哼一声,一开口就阴阳怪气没什么好话。 “纳西索斯殿下可是伊西丝殿下的遗脉,我等怎敢质疑?只是身为保皇派,总该以殿下的安全为先才对。” “又是战俘又是改造人,这种血脉低贱的下等人究竟是怎么混进阿瓦隆的?不小心伤了人怎么办?” 洛伦佐字字句句看似在挖苦傅凌,实际上都是冲着纳西索斯去的。 “还是说殿下只是想给自己的情人讨点好处?”洛伦佐打量着傅凌,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啧,就算殿下未经人事,也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吧?” 这话说得太过难听,就连索菲亚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就见那个身着少尉军服的青年冷着脸走向了洛伦佐。 “怎么?还没成家犬就……” 洛伦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拳抡在脸上抡蒙了,傅凌出手太快,他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又被一个过肩摔重重砸在了地上。 没人想到傅凌居然敢在伊甸花庭动手,“砰”的一声闷响后,渡口上下瞬间落针可闻。 傅凌单膝抵在洛伦佐肩头,揪住那头金色的短发把那张俊脸狠狠搓在了雕花地砖上。 “道歉。” 他目光冷得可怕,抬眼看向已然按剑的索菲亚和其他两位始终充当背景板的骑士。 梅林·米迦勒、索菲亚·加百列、洛伦佐·巴贝奇、池羽,他们分别统领着第二至第五军团,是圣心骑士团中少有的实权派。 可那又怎么样?芙蕾雅来了他都照打不误。 四周一片静默,层层叠叠的目光让人如芒在背,洛伦佐震惊过后一脚把傅凌踢开,然后迅速系紧眼罩,怒不可遏地握住了剑柄。 “你找死!!!” 骑士的礼仪佩剑出鞘,未开刃的剑锋直直向傅凌斩去。 “谁找死?敢在伊甸花庭亮剑,洛伦佐,你是想进去吃几天牢饭吗?”芙蕾雅姗姗来迟,一句话就让洛伦佐的剑堪堪停在了半空。 芙蕾雅一到,诸位骑士立刻分立两侧,右手成拳放在胸前微微俯身。 原本正在暗爽的宁芙见状立刻垂下眉眼,委屈巴巴地先一步开始告状:“芙蕾雅姑姑,您终于来了!这个混蛋又欺负老师,骂的比上次还难听!” “老师的骑士只是小小地教训了他一下,他就喊打喊杀的,实在太不像话了!” 作为皇族,在骂战中亲自下场绝对是大忌,但对于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公主来说,她仍然有一些任性的权力。 “哦?”芙蕾雅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看向索菲亚不咸不淡地说道,“索菲亚卿,是这样吗?” 这种说法好像也没什么问题,索菲亚沉默几秒,垂首应是。 “宴会结束来军部找我。”芙蕾雅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洛伦佐,直到他讪讪收剑才再次开口,“来人,带第四骑士下去换身衣服,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芙蕾雅说罢,又看向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三人。 “骑士团效忠皇室,要是下次主君受辱时你们依旧事不关己,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是。” 三人垂首行礼,池羽撇撇嘴,幸灾乐祸地看着洛伦佐被带走的背影,悄悄给梅林递了个“怎么样吧”的眼神。 芙蕾雅当然看见了,但她现在实在没空管她。 事情就这样不轻不重地揭了过去,参与讨伐的几人里只有洛伦佐遭到了训斥,傅凌站在原地没动,准备开口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一次不听使唤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却足够让他明白纳西索斯的意思。 傅凌听话地转身回去,却赌气似的不肯看纳西索斯一眼,直到自己的小指被轻轻勾了一下。 只这一下,傅凌指尖便被灼伤似的一路痒到心底,脖颈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 纳西索斯已经二十多天不让他靠近了,却在这时候来这么一出。 他压下心底探头的小花转头看去,却见纳西索斯没有看他,只是借着披风的遮掩又勾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和宁芙聊起了天。 “……” 气闷烟消云散,傅凌压下唇角,心脏“啵啵啵”地长出了一片花田。 这段只有几秒的小插曲没人注意到,等到众人以为第一场好戏到此为止时,芙蕾雅却忽然侧身说道:“让贵客们看笑话了。” 骑士互相埋汰的场面实在太精彩,直到芙蕾雅开口,众人方才注意到她身后的三位联邦贵宾。 只见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下,为首的青年一袭天青长袍,似江风,似流岚,更似雨后如洗的青天。他墨黑的长发用红豆色的发带束起,松松散散地搭在肩头,一双浅金色的狐狸眼水光潋滟,一颦一笑间好似能摄魂夺魄。 见芙蕾雅开口,他“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迎着众人的目光扬眉轻笑。 “哎呀,怎么会呢?能见到诸位将军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曲某也算是不虚此行呀。” “我嘞个曲临风啊!”池羽一句口癖脱口而出,听得众人无语地向她看去。 “池羽。”芙蕾雅头疼地警告道。 “我错了,你们继续,继续。”池羽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然后窜到梅林身后假装无事发生。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这么严肃。”曲临风看向池羽,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池将军,好久不见哇。” 除了一开始吸引了丁点目光,之后就像个透明人一样的纳西索斯站在众人之外,看着曲临风孔雀开屏似的到处打招呼,不由在心里连翻了十几个白眼。 一个光杆司令装什么呢?如今整个归墟境就剩了个瀛洲,作为归墟总司令,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啊? 或许是因为刚才受了气,又或许是出于同性相斥,纳西索斯把这个容貌性格都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直到曲临风站到面前才轻笑着伸出手来。 “曲司令,幸会。” “幸会。” 曲临风打量着温和却又疏离的纳西索斯,潋滟的眉眼染上笑意:“纳西索斯殿下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美丽,称得上一句神清骨秀,蕙质兰心。” “距离宴会开场还有半个小时,不知道曲某是否有幸邀请殿下把臂同游呢?” 影帝影后们倾情演绎,真心含量几乎为0,当然,还是有几个傻狍子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必吃榜 第28章 狩猎场 “??????” 在众人足以淹没渡口的问号中,纳西索斯眉头微微蹙起,思索片刻还是礼貌地应下了来自远方来客的邀约。 满天星辰下,他们向众人致歉,然后一齐走向花影深处。 目送他们离开后,众人的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傅凌,然后唏嘘着各自散开了。 觅食完毕的樱舟嚼着醒酒糖飘过来,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看见了曲临风勾搭自家老师的全过程。 “没事,异地恋是没结果的。” 她同情地拍了拍傅凌的肩膀,还没三秒又跟着侍从新端来的酒跑了。 “……” 傅凌无言以对,只轻轻抚过仍然灼热的小指,眼神亮的惊人。 漫步于高大的蔷薇花架间,风叶声亦浮动着清雅的苦香,三轮明月高悬,为深绿的庭院洒下白霜,也为身边人蒙上一片朦胧的白霜。 “啊,帝国的花园好像很注重几何美。”曲临风委婉地点评着这个能把人绕晕过去的花园,扶着额头开始故作柔弱,“抱歉,我可能有点晕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中央的喷泉边有长椅。” 纳西索斯十分善解人意,带着他找了个风景怡人的角落坐下。 YUA 宴会即将开始,整座花园空无一人,两人并肩坐在花下,享受着湖风中湿润的凉意,不远处的落星湖笼罩在月色之中,波澜起伏的湖面如同流动的丝绸。 长椅够坐两三个人,曲临风始终侧身看着纳西索斯,一双明眸神光潋滟,盛满了一见钟情的喜悦。 纳西索斯似乎没有看懂,依旧以东道主的身份为曲临风介绍着伊甸花庭的一草一木。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泠泠有声的月下清泉,高雅,神秘,又带有一丝恰到好处的生命力。 或许是因为身边的视线太过灼热,纳西索斯的耳垂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粉红,这抹粉色在夜色的遮掩下几乎看不清楚,却尽数落在了曲临风眼中,他唇角的笑意扩大,低垂的眼眸中满是势在必得。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邀请殿下去看看瀛洲的园林,和这里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呢。” “不胜荣幸。”纳西索斯只是礼节性地回应着,“等到联合共荣施行,启用全新治理模式的20区会成为帝国和归墟之间的桥梁,届时两地的高墙打破,对政治经济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联合共荣啊……” 曲临风长叹一声,懒懒散散地将双手搭上椅背,然后仰头向刚刚升起的弦月看去:“虽然有些话不该随便说,但如果对象是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样的信任让人有些意外,纳西索斯愣了愣,然后弯起眉眼笑道:“我会守口如瓶的。” “好啊,那殿下可一定要替我保密。” “其实这场合作的结果并不乐观……因为方壶和黍离一死一伤,我们联邦内部对这次的和谈都持悲观态度,觉得这只是联邦的缓兵之计而已。” 确实,所谓的联合区计划根本没几个人信,也就能用来骗骗他这种涉世未深的纯善小公爵了。 纳西索斯耐心听着,眉间缓缓皱起一道折痕,似乎有些百口莫辩。 “其实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当我听说殿下选了位联邦出身的战俘作为骑士时,又觉得大家盼望已久的和平或许并没有那么遥远。” “只要有人愿意脱去有色眼镜,愿意为了和平而努力,我们所期望的世界就不会只是一个虚构的桃花源。” 曲临风抬头望月,满身少年意气,比起位高权重的政治家,他更像一位热血犹烫的年轻人。 闻言,纳西索斯双眸微亮,好像一只终于等到涨潮的白贝一样,小心翼翼地露出了一节柔软白皙的蚌肉,他再次开口,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雀跃。 “真的吗?我还以为这也是没什么用处的任性呢。” “我刚刚开始参与政事,也做不了太多,如果这个选择能让你们安心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有用了!”曲临风一个鲤鱼打挺坐直,满身赤忱的少年意气,他盘腿坐在长椅上,鼓励着眼前难得显露本真的青年,眉眼好像又温柔了几分,“殿下已经帮助了很多人,我们联邦人也一直很喜欢殿下……” 说到这里,曲临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望向纳西索斯的目光越来越亮。 “说起这个,帝国入驻黍离的总督还没有选定,殿下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黍离看看?如果殿下能成为新总督,信任赤字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纳西索斯好像有些心动,却在下一秒垂下眼眸,恢复了一开始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抱歉,我如今资历尚浅,恐怕难以担此重任。” “没关系啊!我可以辅佐殿下治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况且新的治理模式本就以联合共荣为指导,联合区由双方一起建设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且我也有些私心……纳西索斯殿下,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见纳西索斯有些意动,曲临风乘胜追击,从大义和私情上双管齐下。 这句话直白地捅破了窗户纸,纳西索斯目光闪躲,脖颈烧出一片飞红,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选择缩回蚌壳里暂时逃避现实。 “宴会快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诶,殿下等等我!” 曲临风随手摘下一朵粉蔷薇,想要追上去赠予佳人,可忙着献上最后殷勤的他并未发现,那位高居象牙塔的优雅青年已经换了副面孔。 纳西索斯背对曲临风,脚步轻疾地向宴会厅走去,一双隐于夜色的眼眸无情又凉薄。 啊,终于上钩了。 希望等他正式入驻黍离那天,这位曲总司令还能像现在一样笑得柔情似水。 等纳西索斯和曲临风回到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时,大理石长桌边已然高朋满座,数个直径五米的水晶吊灯垂下流苏,通透的光芒如同世间最纯净的星光。 宴席并非流动的社交场合,宾客们只能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 纳西索斯坐在长桌右列,左边是宁芙,右边是芙蕾雅,完全不需要进行无聊的社交寒暄,然而他对面坐着个曲临风,即使隔着雪白的鸢尾也能暗送秋波。 “……” 好在桌子足够宽,不需要多费口舌。 一道悠长的钟鸣声后,宴会的主角终于到来,席间的喧闹声顷刻散去,众人纷纷起身,向那位踏着提琴声走来的女士致以问候。 阿兰德走在队伍最前列,微笑着与宾客们打着招呼。 她一身缎面的珠光白长裙,白发挽起盘成花苞,上面的珍珠冠冕莹润饱满,在白宝石的拱卫下散发出柔和的辉光,她的红绶带上别着两枚荣誉勋章,一枚是代表国家的香根鸢尾,一枚则是姐姐伊西丝的肖像。 优雅高贵,从容不迫,平易近人,博闻广识,阿兰德是一位卓越到举世瞩目的女性,而在这副和善的仁君皮囊下,她的铁血名号更加为人所知。 纳西索斯望着那道熟悉身影逐渐走近,指甲一点点扣入掌心。 阿兰德·D·拉斐尔,他的老师,他的敌人。 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腾,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纳西索斯向阿兰德垂首致意,随后看向了跟在她身后的霍行川和翁德里克总统。 都是老熟人啊,一个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另一个则是是他纳西索斯的大客户……不对,是曾经的大客户。 无数的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霍行川却好像装了什么雷达一样,瞬间捕捉到了纳西索斯。 可他们不该认识,也还没把心照不宣的秘密宣之于口,所以只是微微颔首致意,然后一齐移开了目光。 阿兰德可是个大忙人,平日要见上一面比登天还难,即使是圣灵节国宴这种规格的宴会,也不值得这位公主殿下抽出太多时间,她的时间需要花费在办公室和会议桌,而不是沟通效率极低的宴会厅。 公事公办地与贵宾们打完招呼,又象征性地吃了两道前菜,阿兰德就以公务为由,离席去往了伊甸花庭中央塔楼顶端的办公室。 她的心腹大臣们接下宴客的重任,于觥筹交错间满足着每一位客人的需求。 复古时钟滴滴答答走个不停,白蔷薇绕过砖石垒砌的高塔,乘着月色悄然探进一枝。 “我□□□如瓶的。” “好啊,那殿下□一定要□□保密。” …… “如果殿下能□□新总督,那些信任赤字就迎刃而解了!” “抱歉,我□□资历尚浅,恐怕难以□□重任。” 流水声和风叶声中混合着蔷薇花园里的对话,阿兰德一手杵着额头假寐,一手轻轻敲击着木质扶手,动作和纳西索斯思考时如出一辙。 “一个私生子能斗倒家里的兄弟姐妹升任司令,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几分,可惜了。” 阿兰德淡淡点评,却没有为可惜二字做上注脚。 “那两个天照人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任何异常,那个叫时雨青川的警卫长性格内敛,几乎从不说话,社交事宜都由自己的妹妹担任。”秘书翻看着新鲜出炉的报告回答道。 阿兰德头没有说话,轻敲橡木扶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行动。 归墟境摇摇欲坠,其后的天照境已在射程之内,那些个老怪物当真那么沉得住气,敢只派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来走走过场?还是说他们觉得只要拿捏住纳西索斯就能万事大吉?让联合区名存实亡? 一群瞎了眼的蠢货。 阿兰德在心底冷嗤一声,杵着额头闭眼假寐。 算了,这种级别的过家家游戏,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她现在忙于开辟另一片战场,暂时没空处理这边的战后琐事。 “纳西索斯·拉斐尔,即日组建亲卫队,规模视同十二军团,于3126年3月出任20区总督,兼任联合区首席执政官。” “去准备任命书吧,写简单些。” “是。” 清风穿过石窗,摇曳的白蔷薇颤动几下,低垂在窗沿上又悄然弹起,一道指甲盖大小的灰黑色虚影顺着蔷薇的枝蔓一路滑下,乐颠颠地冲着宴会大厅游去。 这下大家也是棋逢对手遇到同行了[点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狩猎场 第29章 圆舞曲 宴席结束后,许多宾客跟随侍从回到房间梳洗打扮,准备盛装出席晚间的舞会。 然而纳西索斯这边的人设不适合一个小时换十套衣服,只能随着人流往花园城堡走去。 人群熙熙攘攘,花田影影绰绰,无人注意到一只灰黑色的小鳐鱼爬上纳西索斯的指尖,迅速隐没在了镶嵌着蓝宝石的古朴戒指之中。 根据规定,所有人在进入伊甸花庭前都要脱掉身上的电子设备,以此保证宴会的安全性和私密性。 可惜这个世界从来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帝国最高标准的安检也并非天衣无缝。 纳西索斯垂眸轻笑,与宁芙讲述着波塞冬的趣事,令这位拥有海族血脉的公主连连追问,对自己素未谋面的家乡心驰神往。 曲临风在旁边时不时插话,说自己也想去波塞冬看看。 “情况好像还不错,司令应该已经成功把人拿下了吧?” “啧,玩弄别人的感情,真是没品。” 身穿紫藤花和服,脚踩木屐的少女看着自家上司在那儿孔雀开屏,忍不住捅了捅身边活人微死的少年。 “喂,少一天装哑巴,快说,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没有。”时雨青川摇了摇头,模糊的目光穿透纳西索斯,看到了一片无声的冷雾,“没有,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恨不得把司令千刀万剐。” 时雨雾织转头看去,只见纳西索斯接过曲临风递来的联邦特产绿豆糕,露出了一个温柔又灿烂的笑。 “?” 二十分钟后,宾客一一就位,众人在华丽的舞厅中寻觅着心仪的对象,准备邀请对方步入今天的第一支舞曲。 自从离开了宴会厅,傅凌和樱舟就以下属的身份跟在纳西索斯身后,然而纳西索斯忙于应付某只热情过头的花孔雀,全程硬是没能跟他们搭上一句话。 曲临风肯定是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虽然始终没有针对过傅凌,却会在纳西索斯准备将他引入话题时不着痕迹地打断。 这样几个回合下来,纳西索斯火气大到能把整个落星湖烧成一锅鱼汤。 “我说,他这样当着你的面撬你墙角,你就一点表现都没有?” 樱舟瞠目结舌地听着那些热情火辣的情话,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真是比人和狗都大。 同样是联邦人,怎么傅凌就一句不会呢? “殿下不喜欢他。”傅凌已经改口,可即使已经过了许多天,每当念出这两个字眼时,他还是会莫名地心尖发痒。 “……”樱舟瞥了一眼显然不在状态的傅凌,牙酸地吐槽道,“已经登堂入室的就是比较自信哈。” 樱舟不明白,傅凌也没有解释,他自始至终没怎么搭理过曲临风,而是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不远处的霍行川。 微不可查的嫉妒盘踞心底,提醒他务必时刻提防。 按理说霍行川应该还没把纳西索斯的两个身份重叠在一起才对,可是那样的目光…… 傅凌的预感很快成真,当悠扬的舞曲响起时,那道黑色的身影先曲临风一步,向纳西索斯发出了邀约。 “纳西索斯殿下,不知是否有幸邀请您跳一支开场舞呢?” 朦胧昏暗的香槟色灯光下,纳西索斯望进那双墨玉般的眼眸,轻轻勾起唇角,将手放入了霍行川掌中。 “当然。” 两道身影率先步入舞池,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哎,没想到霍行川也忍不住出手了。”池羽倚着廊柱旁观,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荡开一片华美的波光,“自从参政的消息放出,纳西索斯就成了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香饽饽。” “这种群狼环伺的境地,一不小心就是新时代理想主义之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象牙塔里的小公爵只要做做实验,发发善心就够了,何必一脚踏进猎场等着被人拆吃入腹呢? 阿瓦隆的好人死一个少一个,池羽没那闲心去保护谁,此时却也忍不住唏嘘两句。 “纳西索斯殿下天赋有限,除了改造人技术,对于其他研究一窍不通……你相信这样的人会被阿兰德找回来捧在手心吗?” 梅林难得说那么一长串话,池羽愣了愣才回道:“呃,从学校成绩和科研成果来看是这样没错。” “妄加揣测没什么实际意义,所以我选择相信。” “况且他是阿兰德和芙蕾雅的人,就算有其他价值,也跟我们这些摆烂派没什么关系吧?” “是保守派。”梅林纠正道。 池羽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浑身上下充斥着咸鱼的气息:“也没啥区别。” “……”算了。 可是这种人多眼杂,阿兰德难以完全控制的场合实在难得,梅林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深邃如幽天的眼眸映照着舞池中央一黑一白两道翩飞的身影,好像要从那无瑕的轨迹中看出些什么。 “那如果他忽然知道了什么,想要与阿兰德为敌呢?” 池羽脸上的笑容一滞,一股寒意从脚跟窜起又贯穿全身,她举起酒杯掩住半张脸,用几乎无法捕捉的声音严肃道:“梅林,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水晶的闪光如撷星辰,洋洋洒洒地倾落在舞池中央。 纳西索斯笑着抬眼,踮起脚尖附在霍行川耳边低声道:“怎么,一支舞曲只有六七分钟的时间,你还打算耽搁多久?” “那就该问问殿下想以什么身份与我对话了。”霍行川哑声道。 演了一晚上戏的纳西索斯耐心有限,冷哼一声开启了倒计时,而当他念出数字“1”时,腰间便骤然一紧,被霍行川强行揽到了近前。 距离拉的太近,清雅的白檀香钻入口鼻,让纳西索斯不太习惯地皱起了眉头。 “我找到了你留在赫尔墨斯的手信,在那几支PE-21里。” “这种废话就不用说了,直接说结果。” 这还用问吗?要是霍行川没收到,就不会千里迢迢地赶到波塞冬陪他演一出决裂的好戏了。 是啊,那只是一出戏,和影视剧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给出的大纲只有决裂两个字,剩下的全是霍行川的自由发挥。 “……”霍行川垂眸看他,眼眸凝贮着一片如渊的墨色,“阿兰德还在怀疑,但**镜里的特工已经少了一半。” “才一半?”纳西索斯挑眉。 作为**镜集团的董事长,霍行川的从政之路顺遂却又不顺遂,顺遂在他升迁快得吓人,不过十年就当上了财政部的一把手,不顺遂在他必须接受帝国的全方位监督,自由度约等于无。 不过因为有阿兰德保驾护航,霍行川的生存环境也算不上十分恶劣。 可一切在一年前有了变化。 自从他和霍行川搭上线,阿兰德的目光就跟探照灯似的照到了他们身上。 不过这事确实是他们太过急躁,纳西索斯·卡佩这个角色太过混沌,不打招呼就招安境外势力这种事,会引来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可即使如此,一个纳西索斯·卡佩恐怕也不值得阿兰德如此大动干戈吧? 纳西索斯神色不变,把注意力放回了舞曲上。 “那你还是亏了,波塞冬的赔款恐怕有几十个亿吧?” “你拆了我二十多亿,顾客赔款二十多亿。” “加里昂早就该翻新了,我正好给你省了拆迁费。”纳西索斯睁着眼睛说瞎话。 然而因为傅凌的存在,霍行川没有和他插科打诨的闲情,他偶尔瞥过舞池外那道挺拔如剑的身影,在与对方对视时留下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只这一眼,傅凌就已经确定霍行川知道了。 他握紧手中的高脚杯,在水晶玻璃出现裂痕前将它放回了托盘。 “玩的开心吗?”霍行川压低声音问道,“但我记得你好像没告诉过我,剧本里还有其他演员。” 纳西索斯自然知道霍行川说的是谁,他循着那道炽热如火的视线,看向已经许多天没和他有过半点交流的傅凌。 傅凌与他对视,红眸中翻涌他可以解读却不想解读的情绪。 “……” 二十天,餐桌上总会插着新鲜的野花,放着精致的蛋糕,他的通讯器里也总是能收到对方的消息,有训练成绩,有小说诗文,有朝阳落日,还有那些常常被人忽视的一草一木。 他本以为拉开距离就可以将失控的感情斩灭,但他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他们早已死死绑在一起,渗透到了对方的方方面面,要想相互远离,除非他能放弃傅凌的一切价值,将人送到塞涅卡那里,变成修道院里的一个布道修士。 可是不行,傅凌还有许多用处。 |用处吗?可就算没有傅凌,你的计划一样可以进行下去,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少年清亮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纳西索斯却好像早已习惯了一样,目光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这可算不上自欺欺人,只是客观陈述而已,你不能否认,有他会方便很多。 |既然不愿割舍,那为什么不作出回应呢?| |你很喜欢他吧?毕竟汪洋中的避风港总能吸引旅人,利用和享受并不冲突,为什么不能物尽其用?难不成是怕自己动摇?你什么时候那么没自信了?| 这还用问?我又不是木头,拿什么来保证自己不动摇? 纳西索斯向来坦诚,那道声音沉默片刻,声音浅淡到清风一卷便能消散。 |纳西索斯,你曾在镜前发誓,会爱我胜过一切,如果有朝一日你有所动摇……| 如果有朝一日你有所动摇,那只能证明,我将爱他胜过爱你,可惜在你我有限的生命中,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纳西索斯收回视线,再次握紧了霍行川的掌心:“哦?难道你在吃醋?” 啊,没有薄茧,也不够灼热,还有一堆硌人的金属戒指。 “说得好像你给自己加戏时经过了我的同意一样,我好像从一开始就警告过你,保持社交距离,不要随便碰我吧?” 不等霍行川回答,纳西索斯又恶劣地补充道:“不过没关系,我也顺势演了一出好戏,成功把人拐上床了哦。” 没人会觉得上床这两个字代表盖棉被纯聊天,霍行川眼前闪过加里昂监控捕捉到的那些零散画面,久违地感到一阵气血上涌。 从前的纳西索斯如月高悬,所以若即若离的暧昧也是珍宝,可如今有人打破了规则,争强好胜的本能让霍行川忍不住气血上涌。 “既然他可以爬上你的床,那我呢?” “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孩,于你而言,床上床下恐怕都不尽人意吧。” 霍行川再次发出邀请,可结果仍然显而易见。 “如果你也可以任我操控,或许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纳西索斯哼笑一声,终于厌倦了这种无休无止的纠缠,“上次的话可不是开玩笑,很可惜,你浪费了最后一次机会。” “暧昧游戏到此为止,至于其他合作,你可以自行选择中断或者继续。” “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八点三十五,西北角画廊外,从北往南数的第二道拱门。” “不需要时间考虑,你知道我离不开你。”霍行川迅速平静下来,恢复成了平日里的从容不迫的模样,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调笑般说道,“可真的不考虑考虑吗?我可不比傅凌差。” “有病就去治,非要我说滚你才开心?” “嗯,你说吧。” 纳西索斯彻底闭嘴了,不敢骂,怕让他爽到了。 悠扬的舞曲步入**,底色却依旧如夜幕般深沉,两人不再说话,每一个动作都是极致的优雅与高贵,仿佛代表了拉斐尔最瑰丽的风景线。 水晶灯渐次熄灭,只余中央一盏洒下晦暗的暖光,清冷的月光如潮水般漫入厅堂,浅浅一层流淌过如镜的大理石板,最后消融在纳西索斯脚下。 第一支舞曲结束后,四周连惊叹声都小心翼翼。 厅堂中,月光下,纳西索斯放开霍行川的手礼貌致意,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傅凌,抬手绽开了一抹温柔的笑。 “难道要我亲自邀请你吗?我的骑士。”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今天是作者的生日,总之希望新的一年能写好自己想写的故事,能收获一些读者的喜欢[可怜][可怜][可怜] 顺便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家1家0都不是喜欢纠结喜欢逃避的人,就是这个直球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圆舞曲 第30章 雪下春 冰封的心脏开始跳动,傅凌好像听见了春花绽放的声音,他握住纳西索斯的手,梦游般踏入了舞池。 然而临时抱佛脚的“华尔兹十大必学技巧”救不了傅凌,和霍行川相比,他就像一只笨拙的丑小鸭,就算用尽全力扑腾着翅膀,也只是荒谬可笑的东施效颦,和樱舟练习时一丝不苟的动作和勉强踩准的节拍,在感受到纳西索斯冰凉的体温时崩溃得一塌糊涂。 “我让你学华尔兹,你就是这么学的?”纳西索斯咬牙切齿道。 因为傅凌频频踩错节拍,导致他们不停互踩,四只脚加起来已经踩了十几脚,再过一会就可以左脚踩右脚原地升天了。 傅凌脸红的滴血,哑巴吃黄连似的无力辩驳:“我学了……” 但如果知道会在这里牵住你的手,我会再努力一百倍的,傅凌腹诽着,却闪闪躲躲不敢吐露半个字。 纳西索斯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那么有耐心过,他不容置疑地下令,牵引着钢板一样的傅凌一点点舒展开来。 “看着我,不要瑟瑟缩缩地避开目光。” “把那些公式化的技巧全部忘掉。” “你只需要放轻松,跟着我的节奏动作就好。” 如果说纳西索斯和霍行川的舞蹈是教科书般的精彩演绎,那他和傅凌之间笨拙的舞蹈就像是只属于两个灵魂的起承转合。 小心地靠近,笨拙地试探,一点点沦陷,一点点疯狂。 傅凌学什么都很快,华尔兹也包含在内,他的动作并不循规蹈矩,是会被原教旨主义痛批一顿的程度,可那样野性自由却又小心翼翼的姿态,却让所有目睹者感受到了最隐晦汹涌的爱意。 眼前的人美到极致,傅凌几乎已经听不见圆舞曲的节奏,只从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中看到了阳光下漫山遍野的花海。冰凉的溪水漫过腿肚,碧绿的水草拂过脚踝,他的心脏跳出胸膛,双臂也化为羽翼。 所以这一次,你又有几分真心? 傅凌喉咙阵阵发痒,却还是没有将想问的问题宣之于口。 水晶灯细碎的星光下,纳西索斯望入那双永远澄澈如洗的眼眸,呼吸间尽是熟悉的玫瑰甜香。 他轻笑一声,眼中的占有欲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我要让蒙尘的宝石大放光彩,然后向世人宣告……世间至宝从来只为我一人所有。 又是一曲结束,厅堂逐渐升温,众人接连步入舞池,绽放的裙摆交错飞扬,编织出一座纸醉金迷的梦中花园。 纳西索斯来者不拒,又陪着宁芙和死皮赖脸的曲临风跳了两曲,差点没把一副病弱的小身板累趴下,眼看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了不到十分钟,他立刻脚底抹油,连滚带爬地跑出去透气了。 穿过花园与画廊,石拱门外半圆形的观景平台延伸至湖面,浅紫色的铁线莲静静攀爬,于湖风中摇曳生姿。 “在阿兰德眼皮子底下,安全吗?” 纳西索斯闻声回头,倚靠在砖石栏杆上抬起右手,向霍行川展示起了三只绕在指间的特战小鳐鱼:“画廊有十二个监控,二十六个监听器,可惜现在都归我管了。” “疯子。”霍行川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说阿兰德还是纳西索斯。 刚才说的废话已经够多了,纳西索斯这次懒得再跟他瞎掰扯:“所以你的答案呢?” “我说过了,这件事不用考虑。” “行。” 这个答案完全在意料之中,没了他纳西索斯,谁来给这位洁身自好的财政大臣又是平账又是运货,供养那一支支隐藏在银河深处的私兵?况且他服务周到,时不时还会去沃森生物兼兼职,研发点诸如PE-21的高级药剂。 他都这么尽职尽责了,霍行川居然还想睡他,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老畜生。 “好啊,那我们长话短说。” 纳西索斯拿起放在栏杆上的石榴汁,轻抿一口给出了自己的诚意。 “这次出门我搞到了几百吨以太原矿,提纯后全都带回来了,一半在辛比亚谷地,一半在L07的始发驿站里,都给你了,趁着这半个月海关繁忙尽快带走。” 辛比亚谷地就是沃顿隐居的地方,那片常年大雾弥漫的谷地磁场混乱,八百年都见不到一个活人,纳西索斯上次过去的时候悄悄藏了一堆以太。 “……” 听着他甩卖大白菜一样的语气,霍行川默默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石榴汁。 拥有白鸢尾通行证,走私起来就是方便,纳西索斯这些年应该没少顺生科院的物资吧?况且科学院和财政部不同,有实验损耗这个万能理由,平起账简直是手到擒来。 “作为交换条件,我要知道后天十二柱会议上的所有内容,一字一句都不能错漏。” “好。”霍行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这次十二柱会议说不定又是无止境的扯皮,秉承着平等互利原则,我再告诉你一个额外消息吧。” “你居然还有这种原则?”纳西索斯嗤笑一声,却也没有拒绝这种暗戳戳的献殷勤。 霍行川面不改色,自顾自地开始倒豆子。 “这次圣灵节伊戈尔也来了,但他没走正规程序报备,而是化名后作为保卫科科员悄悄跟在了斯塔尔克身边,不过他今天没来伊甸花庭,留在了外宾楼里。” 纳西索斯伏在栏杆上遥望湖岸,一头长发被夜风扬起,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手中的石榴汁,慵懒的姿态看上去闲逸又潇洒,满是那位殿下不会显露出的诱人风情。 远处的城市群灯火辉煌,正在进行着一年一度的圣灵节庆典,要不是这个破宴会非来不可,他现在估计正在庆典上逛夜市呢。 比起冷冰冰的石榴汁,他现在还是更想来一份肉酱薯条。 等到金红的烟火绽放于漆黑的夜空,纳西索斯才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轻声道:“没来伊甸花庭?可惜他不来也得来。” “你还真是了解阿兰德。” “谁说不是呢?” 翁德里克总统行将就木,曾经的心气早在一轮又一轮的战争中消磨殆尽,芙蕾雅获得了黍离战场的胜利后,他一边想和拉斐尔结盟,表现出绝对信任的诚意,一边又怕只身入营风险太高,最后会不明不白地死在异国他乡。 想起之前那场并不愉快的秘密会谈,这位老总统会想出这种给人递刀子的昏招,纳西索斯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斯塔尔克那个蠢货。”纳西索斯轻嗤一声。 无痛铲除政敌,嫁祸伊戈尔,再次向翁德里克开战,这种一箭三雕的好机会,阿兰德怎么可能放过? 哼,就是不知道这次的导火索会是哪个倒霉蛋?真是令人期待。 “算了,这件事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看看戏捡捡漏就行,时间差不多了,你……” 纳西索斯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霍行川拉进怀中,因为身高和体型差距,他被迫扶住霍行川的手臂仰头看去,作出一副殷勤献吻的荒谬姿态。 “嘘,别动,有人来了。” 刚刚露头准备给霍行川一点颜色看看的小鳐鱼又缩了回去,纳西索斯强忍着把霍行川千刀万剐的冲动,压低声音问道:“走了没?” “走了。”霍行川施施然地放开纳西索斯,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看清楚是谁了吗?” “看清了,是你捡回来的那位宝贝骑士。” “?” 迎上那道喷火的目光,霍行川微笑着使用了纳西索斯的常用句式:“几个月过去,你们也该玩点新花样了,我正好帮你添把火。” 共舞时的那句埋汰被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差点把纳西索斯气的七窍生烟。 傅凌那点破事本来就烦,老畜生居然还敢来添油加醋?! 夜风之下,霍行川望着掏出手帕擦个不停的纳西索斯,一向儒雅沉稳的眉眼渐渐拧紧:“纳西索斯,作为同盟,我必须提醒你一句。” “千万不要让感情吞没你的野心。”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爱情即为坟墓,绝对不能沾染分毫。 纳西索斯眉头都没动一下,把手帕点燃后扔进了湖里,火光迅速熄灭,燃尽的黑灰被水流冲散。 “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没事别来烦我,有多远滚多远。” 大权在握的财政大臣狼狈落水,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爬回了伊甸花庭,然后悄悄摸进房间换了身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纳西索斯光是想想傅凌可能出现的表情,就莫名有点心虚,他为监控们投放好精心制作的虚拟视频,然后猫猫祟祟地摸着墙角,准备抄个近路溜回宴会厅。 算了,傅凌的事明天回去再解决。 然而他才刚走出画廊没几步,就被人捂住嘴拖进了一个小型会议室。 脊背撞上绯红的菱格软装,纳西索斯闷哼一声,被那道熟悉的身影死死困在了墙角。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纳西索斯抓住傅凌的手臂厉声呵斥,稳住身形后才抬头看去,可当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眸时,他蓦地愣住,反撑着菱格软装的手也随之收紧。 二十分钟前还溢满喜悦的双眸就像烧裂的玻璃珠一样,灰败,荒芜,只要轻轻一碰就能碎开。 “我怕你害怕才跟过来的。”傅凌声音嘶哑,撑在墙壁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所以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是吗?” 傅凌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如果霍行川不知道,纳西索斯绝对不会在他面前展现出那样的姿态,即使心脏已经痛得快要碎掉,傅凌也没有选择自欺欺人地逃避,俨然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 “区区半个小时就能冰释前嫌……还是说,所谓的前嫌本来就不存在?” 或许是因为脑子聪明,又或许是因为直觉敏锐,傅凌向来很会抓重点,总能轻而易举地将零碎的线索串成一个血淋淋的答案。 没想到短短一天能解决两个大麻烦。 四周的空气变得稀薄,纳西索斯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无所谓地倚靠着墙壁给出答案。 “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来问什么?” 他唇角的笑意嘲讽,看上去凉薄又无情。 “是啊,不存在,你以为自己看见了我的脆弱,靠近了我的内心,终于有了可以与我共享秘密的机会……但其实那些都是假的,只是一场骗局而已。” “你看,你上钩了不是吗?” 自从离开波塞冬,傅凌就万事以他的意愿为先,活生生把他照顾成了一个超级无敌大懒蛋,可如果发现那时的心动是假的呢?傅凌又会怎么做? 这次总该放弃了吧?梦泡破碎后满地疮痍,何必再憧憬不可能之事? 纳西索斯漫不经心地仰头,藏在身后的手却越收越紧,可傅凌眼中并没有他期待的情绪,模糊的月光下,他看见那双懵懂悲伤的眼眸渐渐变得清明,其中还有一点难以察觉的喜悦。 “纳西索斯,你又骗我。” 其实咱们纯情1真的不是傻子() 下一章就在一起啦![奶茶][奶茶][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雪下春 第31章 明月夜 傅凌没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连珠似的叙述了起来。 “刚离开加里昂的时候你陷入昏迷,莉莉丝分身乏术,我为了安全,检查了神光女神上所有的系统和设施,又趁机收集了很多想知道的情报。” “你和霍行川只有过一次通讯记录,在我登上神光女神的第一天。” “我检查了垃圾箱,在那两分钟的通讯时间中,垃圾箱一直有文件进入,全都是有关赫尔墨斯恐怖袭击的公诉文件。” 说到这里,傅凌稍微停顿了几秒。 “也就是说,你们根本没有提起过你口中的‘剧目’,也没有提起过我……加里昂的决裂是在我出现之前就准备好的,有关我的部分只可能是临场发挥。” “按照霍行川对你的心思,他应该擅自篡改了剧本吧?或者说你们根本没有剧本。”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真是剧本,演员身临其境时的情绪也未必是假,那些脆弱究竟是真是假,你应该比我清楚。” 两人的距离太近,颤动的瞳孔,混乱的呼吸,还有那不断加速的心跳,每一点变化都清晰可见,纳西索斯不受控制地呼吸急促,再次生出了夺门而逃的冲动。 几乎每一句都说中了。 身边有人熟悉你的一举一动本来就是极为恐怖的事情,如果那个人再聪明一点……就会变成你最默契的队友,或是最棘手的敌人。 纳西索斯想要开口狡辩,喉咙却好像失灵了一样不听使唤。 “你是不是想说自己演技卓绝?” “那晚上呢?你趁我睡着偷偷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伤心到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难道你敬业到即使没有观众,也能不遗余力的演戏?” 纳西索斯瞳孔一缩。 怎么会?他离开前明明确认过了,傅凌的呼吸和心率一直都是平稳的睡眠状态,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虽然他无意隐瞒,甚至隐隐渴望被人发现,可也没想到自己只松懈了不到一天,傅凌就能在他和莉莉丝的眼皮子底下查出这么多东西。 身体和灵魂被人悄无声息地剖开,无影灯照在洞开的胸膛,一切都无所遁形。 纳西索斯指尖微颤,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被打断了。 “这件事还有一个疑点。” 傅凌一刻不停,好像想要借此机会,把纳西索斯那些亦真亦假的伪装尽数撕开。 “决裂的第一幕为什么会选在神光女神号上?你们在演给谁看?” “我记得在离开实验室前,你警告过我实验室里的每一句话都不能透露给任何人……所以神光女神号也不安全,对吗?” 纳西索斯哑口无言半晌,终于听到了一个可以毫不犹豫回答的问题。 “……至少现在还安全。” 灼热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无孔不入,将人的神经压迫到极致,纳西索斯撑着墙壁,双臂渐渐变得酸软无力。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一整天的高负荷运转让他难以以最快的速度作出有效回应,他大口呼吸,想避开傅凌的目光稍微喘口气,却被覆在颈侧的大手挡住了去路。 “不许躲开。”傅凌捧住纳西索斯的脸颊,轻轻拭去了他眼尾的一点生理性泪痕。 “这些年是不是很累?” “纳西索斯,你明明可以信任我的。” 不大的会议室寂静无声,只有湖水拍岸的声音时不时从窗外传来,浪尖雪白的泡沫破裂,轻盈好似落雪。 纳西索斯被傅凌轻柔地拥在怀中,滚烫的热意透过布料不断灼烧,让他抵抗的动作越来越无力、。 对常年畏寒的他来说,这样的体温实在是太犯规了。 “你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创伤依恋和救赎妄想而已。”纳西索斯攥紧他的衣角,垂下眼眸哑声道,“你只是在渴望我救你,为你指明方向,仅此而已。” “否定完自己又想来否定我吗?这种无力的辩驳可真不像你。”察觉到纳西索斯的软化,傅凌轻笑一声,抱着他滑坐在了地上。 本就摇摆不定的纳西索斯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半推半就地摊成了一张软松饼。 傅凌都给他找好理由搭好台阶了,要不就到此为止吧? “我从来没有把你视为救命稻草,也没有把你的话奉为圭臬……人只能靠自己的双脚丈量大地,我一直都很清楚。” “纳西索斯,我说的喜欢,就只是最单纯的那种喜欢。” “只因为你是你,而非其他。” “既然我对你而言绝对安全,那为什么不试试遵从本心呢?反正我不会逃离,也不会背叛。” 纳西索斯倔强地动弹两下,无声地表达拒绝。 啧,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吗?那种既可以获得软绵绵抱枕,又可以没有恋爱困扰的选择。 “明明每个蛋糕都吃了,还要装作扔进了垃圾桶。” “?” 纳西索斯僵住了。 “我在柜门的合页上撒了面粉,每次都有打开过的痕迹,你是不是偷偷换盘子了?” “?” 傅凌抚摸着他渐渐僵硬的的脊背,感觉到身上的软松饼好像糊了锅,撑开饼体的水蒸气噗噗喷走,最后只剩下了个焦糊的死面坨坨。 “还有我给你发的那些信息,几乎每次都是秒读……通讯器一个月前更新了已读功能,你是不是没看公告?” “?” “还是关了吧,不然我可以看见你的读取时间。” “?” 这对吗?这又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逆天更新? 纳西索斯麻了,恨不得把自己一把火点了,直接变成窜天猴逃离阿瓦隆。 不是,怎么有人能这样面不改色地描述自己干的好事啊?加上偷看通讯记录等种种罪行,你已经犯法了知道吗?! 然而天天犯法的纳西索斯没资格指责任何人,他自觉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于是把脑袋埋在傅凌胸口,嫌弃地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军礼服扒拉开,咬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软弹胸肌。 可他才刚咬了一口,就忽然被旱地拔葱似的拎了起来。 “这可不是工具的职责范围。” 傅凌全身烧红,却还是打算趁热打铁,想在今天把名分给确定下来。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月光穿透窗棂,为静谧的房间蒙上一层霜白,纳西索斯撑着傅凌的肩膀起身,目光中的柔软与依赖渐渐消隐,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衣衫不整的傅凌,好像看到了一块新鲜出炉的黄油吐司,牙根痒到连心尖都在跟着发颤。 傅凌的眼眸映着月光,其中满是惹人怜惜的期待和不安。 可是怎么办呢?他们注定会无疾而终。 “傅凌,你必须明白……”纳西索斯轻声开口,轻柔的尾音让每句话都变得空灵而朦胧。 “于我而言,爱是刹那的欢愉,是流动的无形之物,它会如潮汐般起落,明月般圆缺,作为永恒的对立面不断变化。”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你喜欢的也不过是个虚构的影子。” “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理念,南辕北辙的道路,越是靠近就越是痛苦,总有一天会离心离德,分道扬镳。” “即使如此,你也想要更进一步吗?”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傅凌,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很多次了。 纳西索斯眉眼低垂,仿佛教堂前沉默的神像,等待着信徒在忏悔中得到答案。 月光洒在身前,为纳西索斯勾勒出一道银白的霜边,傅凌似乎早已考虑过这些问题,此时此刻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这算是免责声明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接受,如果因为注定离别而不敢相遇,到头来会连回忆都无法拥有。”傅凌如此说着,眼眸深处却划过了一道流星般的暗光。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怎么就是撵不走呢? 纳西索斯沉默片刻,听见**像早春的新芽,迎着阳光与雪水疯狂生长,他伸手捏住傅凌的下颌,指腹重重碾过那片饱满炙热的下唇,眸中的欲色终于翻涌而出。 “傅凌,吻我。” 刹那间,千山风雪沸腾。 傅凌的吻隐忍又生涩,落在唇上却灼热到能够将人融化,纳西索斯感觉自己像一团热松饼上的甜奶油,一点点化成了黏黏腻腻的雪白泡沫。 胸膛好烫,腰腹好烫,后腰的手臂也好烫,傅凌真的不是烤箱成精吗? 纳西索斯乱七八糟地想着,自骨髓深处涌起的愉悦泡软了他的四肢,让他像八爪鱼一样挂在傅凌身上上下其手,不断索取着想要更进一步。 他一直很喜欢傅凌的身体,从初见那天就很喜欢。 血腥原始的角斗场中央,傅凌脚带镣铐,眉眼低垂,一副浸透了血与汗的躯体矫健匀称,满身伤痕亦是勋章。他只身站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任由金币与筹码散落在侧,沉默得好像一棵濒死的老树。 他站在观景台上,只觉得这世间除他一人,再无人配将璞玉握于手中。 情潮一发不可收拾,纳西索斯搂住傅凌的脖颈激烈回吻,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引导着他一点点探索,一点点深入。 他想要他,从□□到灵魂,纠缠到至死不休。 然而地点不对,时间也不对。 九点的钟声化作理性的枷锁,将衬衫已经变成破布的两人拽出欲海。 他们喘息着退开,纳西索斯浅蓝色的眼眸水雾朦胧,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他眨眨眼敛尽一池水光,轻笑一声抚过傅凌隐忍压抑的眼眸,又在温热潮湿的呼吸中俯身吻去,花瓣般柔软的双唇啄吻过深邃的眉眼,又流连在那颗小小的泪痣上久久不舍得离开。 “技术有待提高哦,男朋友。”纳西索斯的声音沙哑又潮湿,听得傅凌浑身滚烫。 男,男朋友? 傅凌霎时飞上云端,最后却只是羞羞涩涩地埋头在那白皙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直到离开画廊回到房间,原本只想升任情人的傅凌都还在脚步发飘,背后灵似的跟在纳西索斯身后,从这边走到那边,差点被床脚跘翻在地。 娇贵的礼服经过一番蹂躏早就不能看了,傅凌坐在床沿把它们一一叠好,脸红到不敢多看一眼。 宴会仍在继续,他们不能缺席,还好纳西索斯家财万贯,最不缺的就是衣服首饰,他站在衣帽间里为自己戴好好领针,又为傅凌选了一身墨绿的礼服和红宝石袖扣。 他喜欢看傅凌穿墨绿色,看上去生机又稳重,至于红宝石嘛,自然是他的小小私心喽。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老老实实去买衣服,所以顺便给你挑了几身……说吧,樱舟这次又吞了多少?” “九百一十万。”傅凌脑袋发懵,正是有问必答卖队友的时候。 即使早有准备,纳西索斯也还是想大喊一句“夺少?!”。 “她这回扣还真是越吃越多了,要不是院里分配的房子不能卖,她迟早出去睡大街……领带夹就用纯金属的吧,或者不用也行,你喜欢哪个胸针?都是红绿配色,只是主石颜色不太一样。” 半天没得到回应,纳西索斯无语地转头看去,只见傅凌还坐在床边兀自傻乐,一副完全没听见他说了什么的样子。 “……” 纳西索斯冷笑一声,“啪”地一声把胸针盒砸在了台面上。 “我数到三,滚过来换衣服!” 真是亲了个爽啊! 这种**裸的邀请,我们正直纯情1是完全招架不住的,但其实我们皮皮钓系0也完全招架不住家1这种单纯认真的直球攻势来着,双向特攻了属于是(后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明月夜 第32章 任命书 九点二十分,舞会已经进行到了中场,巨大的水晶灯不再明亮,朦胧的香槟色光芒悠然倾洒,安然流淌在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轻缓悠扬的舞曲中,每一道门扉的开合都能引起宾客们的注意,所以当纳西索斯带着焕然一新的傅凌回到宴会厅时,惊叹的目光接二连三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傅凌之前那身少尉军礼服是不丑,可到底位阶太低,十几年来一直是没什么新意的老样式,能做到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距离锦上添花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可此时此刻,他身上剪裁得当的墨色礼服一看就并非凡品,将他整个人衬托得俊朗挺拔,英姿勃发。 细软的金线用特殊针法织入衣料,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好似皓月千里,浮光跃金。 更重要的是,这一身和纳西索斯殿下新换上的蓝白礼服完全是情侣款啊!相似的剪裁,相同的衣料,就连袖扣都是同一款式! 想起之前的惊鸿一舞,众人立刻交换眼神会心一笑。 流淌的香槟塔旁,纳西索斯向先一步归来的霍行川遥遥举杯,他眉眼倦懒,微微勾起的唇角满是餍足,好像在说——谢谢你送来的新花样。 霍行川脸色一黑,耐着性子举杯后继续和翁德里克总统攀谈。 “哇塞,原来老师早就准备了衣服啊,所以账户里的钱果然是给我的经费吧!”樱舟凑过来,非常欣赏地向傅凌竖了个大拇指。 “你还好意思说?”纳西索斯放下酒杯,语重心长地劝诫道,“想要科研经费就去递交正规申请,不要总想着打劫导师。” 樱舟嘿嘿一笑,一溜烟又跑了。 啧,这些个吞金兽,要不是他副业够多,早出去要饭了。 因为舞会已经进行到了慢节奏的休息环节,身娇体弱的纳西索斯也不打算再去舞池里受苦受累,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指挥傅凌去小食台给他拿夜宵。 “火腿蜜瓜,金枪鱼塔塔,还有那个刚炸出来的奶油鲜虾球,全都给我拿来。” 舞会上的小食每一个都是国宴水准,一口下去能把人鲜掉眉毛,纳西索斯津津有味地享受着冷吃螺片,对上面入口即化的青瓜醋冻非常满意。 可惜公共场合要保持优雅,要是在家里,他早瘫沙发上等人喂了。 “快吃,全是名厨们的拿手菜,能一次吃全的机会可不多,放在平时至少要跑六七个地方。” “真饱了。”傅凌感觉夜宵已经淹到了脖子根,放下叉子艰难道。 和忙于社交的纳西索斯不同,他,樱舟,还有一个军科院的小科员在后面铆足劲吃了两小时,全程都没停过嘴,实在是撑了个半死。 宴席上没吃饱的纳西索斯怨念颇深,没事就想欺负欺负傅凌,他用螺片卷上泡沫和醋冻,塞到傅凌手中开始了强制爱。 “螺片你还没尝过,最后一片,快吃。” “……” 傅凌老老实实吃了,最后以一口石榴汁结束了今天的夜宵。 石榴味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傅凌耳根又悄悄红了一片。 他将吃剩的杯碟递给侍从,等人走远后垂下眼眸,莫名其妙地低声道:“都没你做的草莓蛋糕好吃。” 纳西索斯厨艺不凡,可他到现在只吃过一次。 好想吃。 傅凌语气低落,声音也委屈巴巴,听得纳西索斯心尖一颤,浑身过电似的抖了一下。 “……不是说过不准撒娇吗?” “没有撒娇。” 没有?!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纳西索斯在心底呐喊,立刻想要郎心似铁地拒绝,却在望向他耷拉的眉眼时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傅凌的眉眼深邃精致,没有过分锋利也没有过分柔和,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就算一动不动都让他忍不住上下其手,更别说做出这副表情了。 救命!他最吃这套了! 纳西索斯费力地扯回目光,声音有些不自然:“咳咳,想吃就直说,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可以吗?”傅凌小心翼翼地探头。 “嗯。”纳西索斯矜持的颔首。 哼,他会的可多着呢,一个草莓马克洛夫算什么? 等着吧,他要做一桌子工序复杂的小甜品,好好惊艳一下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奴隶。 舞会的中场总是慢慢悠悠的没什么意思,众人休憩饮酒,然后在朦胧的灯光中交换着虚伪的心动,对拉斐尔人来说,暧昧是再寻常不过的社交手段。 转眼时针转过半轮,中场渐渐走到尾声,舞厅的正门开启,阿兰德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消失许久的曲临风跟在她身后,向纳西索斯遥遥一笑。 虽然非正式的宴会上一般不会宣读任命书,但规矩是人定的,政要们想要事情早点尘埃落定也没什么不可以,各怀鬼胎的众人合力促成了同一件事,怎么不算殊途同归呢? 阿兰德把纳西索斯叫到近前,一双水红色的眼眸熠熠含光。 “对你来说,总督的职位或许有些为时过早,但许多事情确实不必从头做起……所以我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见纳西索斯抿着唇不说话,看向曲临风的眼神里冷飕飕地裹着刀子,一副对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非常不满的模样,阿兰德立刻笑着为他撑腰。 “没关系,选择权在你。” 纳西索斯收回视线,紧攥的手心一片潮湿:“殿下,联合共荣是很重要的和平政策,对吗?” “嗯,至少在合作期间,成员国之间不会再有战争发生。”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纳西索斯眼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他松开手,好像做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样,郑重其事地作出了回应。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 “好。” 阿兰德微笑颔首,让秘书开始宣读任命书。 短短三分钟内,纳西索斯将要任职20区总督和联合区总执政官的事就传遍了伊甸花庭,花园里躲懒的宾客们捶胸顿足,痛惜自己为什么没能亲自见证,人们讨论着这位初出茅庐的公爵,同时开始猜测副总督将会由谁担任。 按照惯例,如果总督是一位暂无建树的贵族,那么副总督就必然会是一位实力强劲的六边形战士。 纳西索斯也很期待,可惜今天肯定是等不到后续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纳西索斯的忐忑,阿兰德这次没有匆匆离场,而是留在宴会厅,亲自向几位重要外宾介绍起了自己看好的政治新星,这样的重视意义非凡,足以让纳西索斯迅速在政界扬名。 “有萨菲尔公爵担任执政官,说不定明年的这个时候,翁德里克就能够成为联合区的一员了。” 老总统与纳西索斯轻轻碰杯,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慈祥。 虽然老总统今年只有一百五十多岁,但或许是因为政治是把杀猪刀,他看起来比沃顿老多了。 想想也是,那颗极寒星球上的古老家族个个都是荒原上的饿狼,年老体衰的老总统又怎么拉得住呢? “很荣幸能得到您的信任,我会努力证明帝国的意志,欢迎贵国的加入。” 纳西索斯恰到好处地躬身,看上去温和又谦卑,细碎的灯光穿透石榴汁,在他的戒指上晃开了一片不易察觉的闪光。 联合区共有两大纲领,一个是殖民地……哦不,属地纲领,一个则是同盟国纲领。 黍离的附属国认定仪式完成后,阿兰德当场宣布了两大纲领,并邀请了许多国家的领导人参加一年后的正式会谈,而因为作为盟国加入拉斐尔能够保留更多主权,很多国家都动了在被打下来之前先行投降的心思。 既然怎么做都抵挡不了帝国的侵略,那为何不两害相权取其轻呢? 但是很可惜,翁德里克恐怕从一开始就不在受邀之列。 “……佩伦那孩子年纪小,心气高,到时候恐怕要请你多多费心了。” “当然。” 纳西索斯再次举杯,酒杯碰撞出了清脆的声响。 圣灵节国宴不是什么正式的国际峰会,所以很少有他国政要来访,这次只是因为要商议20区和联合区的政事,才邀请到了翁德里克和十阙的贵客到场。 人少事就少,纳西索斯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该见的人见完了。 “该见的人都见过了,之后如果有人不知死活地凑上来,切记自己的身份,不要有问必答。”阿兰德公务繁忙,最后嘱咐了一句就匆匆披上大衣,消失在了春末的寒夜之中。 舞厅的大门再次合上,由阿兰德营造的政治氛围消散后,众人又三三两两地凑到了一起。 “真好,母亲已经半年多没考察过我的课业了。”宁芙有些低落,蓝粉色的鱼鳍没什么精神地低垂着,“我知道她政务繁忙,可是一个月连半小时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说到底还是不喜欢父亲也不喜欢我吧,既然这样,那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宁芙不会去嫉妒谁,可每当遭受到区别对待,她还是会忍不住委屈。 因为所在的角落很隐蔽,宁芙要掉不掉的眼泪只有纳西索斯能看见,纳西索斯叹了口气,递给傅凌一个眼神,示意他自觉点晚点再回来。 “去拿份炸物拼盘,再挖颗巧克力冰淇淋球,撒点榛子碎。” 隐秘的小角落眨眼只剩下师生二人,纳西索斯看着默默流眼泪的宁芙,又想起了当年那个爱躲在廊柱后面哭的小女孩。 那时候他刚刚来到阿瓦隆,宁芙才六岁,只是个憋不住眼泪的孩子。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你更难过,但是宁芙,你已经长大了,或许需要一些不一样的答案。” “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无条件地爱自己的孩子,爱是选择,而非必然。爱固然好,不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的缺憾很多,这也只是其中之一,寻常看待,坦然接受,不必强求。” 纳西索斯摸了摸宁芙柔软的发顶,看见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在裙摆。 “况且雅洛尼斯殿下很爱你不是吗?宁芙,你已经足够幸运了。” 宁芙依旧低着头,攥住衣裙的手越来越紧:“老师,你看过《阿尔戈英雄纪》吗?父亲他……他好像要回帕拉格斯了呢。” 阿尔戈英雄纪? 纳西索斯愣了愣,还没完全回想起那个悲剧的开始和结尾,就听见了一声水晶灯坠落的巨响。 他循声看去,只在宴会厅陷入黑暗的前一秒,看见傅凌疯了一样向他跑来。 巨大的冲击力让纳西索斯失去重心倒在沙发上,温热的鲜血浸透胸膛,他抬手摸去,指尖感受到濡湿时,撕心裂肺的剧痛也贯穿了全身。 非常刺激的一场宴会() 半小时前的小石榴:让我看看是谁那么倒霉 (看戏.jpg) 半小时后的小石榴:6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任命书 第33章 凋零时 电力系统很快重启,宴会厅瞬间乱成了一团。 “立刻封锁所有出口!一只蚊子都不许放出去!”芙蕾雅目眦欲裂,按着通讯器怒吼道,“医疗队!医疗队呢!一分钟内滚过来!”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洛伦佐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黑着脸把长袍砸在地上,拔出配剑就冲了出去:“我去追!” “优先保护宴会厅!洛伦佐,洛伦佐!”索菲亚眼见喊不住他,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看着两道身影相继消失在黑暗里,池羽嘴里的巧克力棒都掉在了地上:“喂喂喂,这又是个什么情况?自由活动?” 元帅大人还在这儿呢,怎么就开始各干各的了? 然而芙蕾雅现在没空收拾他们。 “池羽!带着你的人封锁鸢尾花庭,现场的指挥权交给梅林,我要即刻赶回殿下身边!” 芙蕾雅紧紧捏着通讯器,瞳孔不停颤动,她压制住莫大的恐惧履行完元帅的职责,最后瞥了一眼被鲜血浸透的纳西索斯,立刻转身赶往了高处亮着灯的塔楼。 纳西索斯是很重要,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能排在阿兰德之前。 “是。” “不是?咋都跑了?” 池羽嘴上不正经,行动效率却高的可怕,她戴上通讯器拍了拍梅林的肩膀,也一溜烟地跑走了。 满地的水晶灯碎屑如同泪光,四周的一切被模糊成了水幕外的老电影,耳边的嘶吼声变作卡顿的旧磁带,匆忙来去的人影也像是被抽帧了一样,显得光怪陆离又诡谲僵硬。 傅凌颤抖着把纳西索斯抱在怀里,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不断从指缝间流走。 怎么会……怎么会……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医疗队还没赶来,樱舟红着眼睛把裙子内衬扯成布条,迅速卷作拇指粗细的布卷,咬紧牙关塞进了那个汩汩涌血的创口。 “呃……” 粗糙的布料挤进皮肉,纳西索斯闷哼一声,暗红色的血液瞬间浸透布卷,又从樱舟指边流溢而出。 血流的太多,纳西索斯的目光开始涣散,可即使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也还是能看清那双不停颤抖的红色眼眸。 哭什么?这点伤死不了的,他心里有数。 纳西索斯想要开口安慰两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用尽力气微微抬起手,任由一阵又一阵的黑晕将自己吞没。 “都怪我,都怪我……”宁芙跪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雪白的裙摆染上一片片凋亡的花,“要是我没在那矫情,老师就不会让你去拿吃的,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在她看来,只要有护卫留在身边,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不是你的错。”水幕骤然破碎,万物重新流动,傅凌把纳西索斯苍白染血的手放在脸侧,沸腾的愤怒和恐惧很快被一种堪称疯狂的冷静覆盖。 他取下纳西索斯的戒指,用纳西索斯的生物信息解开了权限。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储能太少,戒指此时已经无法启动了,傅凌没空去找以太充能,只能割破掌心攥紧戒指,让浅金色的流光顺着形似集成电路的沟壑流淌。 喝饱能源的小鳐鱼开始蠢蠢欲动,扑腾着想要游出戒指。 “樱舟,去找餐刀,把子弹挖出来。” 樱舟专攻改造人技术,一点简单的外科手术不再话下,她咬紧下唇,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餐刀和一把夹刺山柑的小夹子。 因为梅林拉了警戒线,禁止亲友以外的人靠近纳西索斯,所以就算众人再怎么好奇,也只能堪堪看出纳西索斯的情况不容乐观。 傅凌抱起纳西索斯背对众人,挡住了包含宁芙在内的所有视线。 “快动手。”傅凌与纳西索斯十指相扣,咬紧牙关看着镀金的夹子探入伤口,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即使已经昏迷,血肉翻搅的剧痛也让纳西索斯忍不住抽搐起来,他本来就怕痛,捏伤了一点都要掉眼泪,别说是这种没有麻醉往身上动刀子的事了。 “别怕,别怕。”傅凌轻声安慰着,希望纳西索斯可以听到一点点。 “找到了!”樱舟一阵激动,深吸一口气夹稳硬块,垂直伤口将东西拔了出来。 陶瓷钉落地的瞬间,戒指上游出了两条特战小鳐鱼,它们试探着靠近伤口,发现大小不够后立刻合二为一,变成一条大鳐鱼覆盖上去,蠕动着散发出浅金色的光芒。 “有,有用吗?”樱舟手抖个不停,豆大的汗珠落入了血洼。 “功率不够,只能勉强止血。” 傅凌亲吻着纳西索斯的发顶,半张脸都埋进了浅金色的长发中,即使知道祈祷无用,也依旧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求遍了诸天神佛。 “医疗队来了,快让开!” “宁芙殿下,您肩膀也中弹了!” “没事,只是小伤而已,你们快去救老师!” 鳐鱼游回戒指,傅凌小心翼翼地将纳西索斯放进医疗仓,看着氧气面罩覆盖上那张苍白的脸,双脚发软地跟上了医疗队。 戒指已经回到原位,安静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三天后,纳西索斯在军部的医疗大楼里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了一颗飘来飘去的大海胆,他眼皮无力地起起落落,半天才看出那原来是傅凌的脑袋。 “医生!医生!” 瞎叫唤什么呢,床头不是有铃? 嘈杂的脚步声在身边转个不停,视线中的海胆很快变成了一堆白花花的瑶柱,纳西索斯看得眼晕,索性闭上眼睛,打算等人走了再说,然而重伤带来的疲惫感让他再次昏睡过去,眼睛一闭一睁就又是一天。 “真的没事,我看了医疗报告,最多三四天就能出院了。”纳西索斯靠在床头,懒洋洋地喝着傅凌喂到嘴边的药膳。 虽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药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听说是傅凌熬的,喝就喝吧。 呃,有股药味,好难喝。 “不行,医生说至少要留院观察半个月。”傅凌吹着汤否定道。 “就一个枪伤,还是陶瓷钉枪,好像也不至于躺那么久吧……”在傅凌的瞪视下,纳西索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讪讪闭上了嘴。 行吧,享受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也不错。 等到一碗药膳下肚,纳西索斯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味觉,还好他的宝贝石榴汁不在禁食名单里,不然他就算爬也要爬出这栋医疗大楼。 纳西索斯小口小口地抿着石榴汁,胸口随着每一次吞咽传来一阵阵麻木的钝痛。 “好了,说说吧,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傅凌削着苹果,握着刀柄的手顿时一紧。 “索菲亚死了,嫌疑人是翁德里克的元帅,伊戈尔·弗拉基米尔。” “目前在逃。” 好痛好痛好痛,我们小石榴又要躺下,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bushi)[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凋零时 第34章 十二柱 圣劳伦斯山,鸢尾花庭,十二柱会议室 白石与橡木所铸,饰满鸢尾和金雀花浮雕的圆桌旁,众人无声围坐,时不时瞥过身边的同僚,掰着手指缓解心中的焦虑。 因为伊甸花庭的刺杀事件,3126年的第一场十二柱会议还没开始,里弗斯就已经心累到想要引咎辞职了,他看向主位上面沉如水的阿兰德,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人头落地的场景。 “索菲亚卿的遗体已经移交,加百列家族不能接受长女惨死,认为拉斐尔帝国监护失职,芙蕾雅卿玩忽职守,已经提请世界树会议审判了。” 里弗斯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作为外交大臣,他前几天亲眼目睹了纳西索斯遇袭,医疗队赶到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收到了索菲亚的死讯,简直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救命,谁来救救他,他真的不想干了…… “怕什么?加百列灭国几千年,剩下的不过是一群苟延残喘的废物而已,又能翻出什么水花?” 洛伦佐张嘴就没好话,又成功骂到了梅林头上。 “洛伦佐卿,注意你的措辞!”梅林豁然站起,沉重的橡木椅随着他的动作喇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米迦勒和加百列身为开拓先驱,绝不容许任何侮辱,如果你敢再多说一句,我将以死捍卫母国荣誉。” 骑士长袍投下的阴影中,洛伦佐仰头对上梅林满是怒火的眼眸,嗤笑一声翘起二郎腿,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 “梅林,你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点骑士的样子了,可惜,也只是有点而已。” “无名的骑士,祖辈的庇荫……你们这些旧时代的遗嗣,就继续沉浸在消亡的荣誉中腐烂吧。” 后银河纪元年,人类相继驶入宇宙,以御前七天使为名几个国家的结为世界树同盟,共同抵御着宇宙中未知的风暴。 而米迦勒和加百列作为同盟先锋,一直走在开拓的最前列,相继消亡于最初的探索年代(1-1680)。 它们成为新世界的基石,至死也没能踏上新的土地,只留下数支遗嗣寄人篱下。 “够了。” 眼看会议就要偏题,阿兰德脸色阴沉,把杯子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十二柱会议不是你们吵架的菜市场……洛伦佐,世界树同盟不容侵犯,如果你再管不住自己那张嘴,以后就留在驻地别回来了。” 洛伦佐冷哼一声,终于把自己的嘴给拉上了。 虽然洛伦佐得罪的人车载斗量,但只要帝国的扩张政策存在一天,这位战力非凡的耀阳骑士就能嚣张一天。 “芙蕾雅,你的看法。”阿兰德问道。 始终沉默的芙蕾雅好像有些不在状态,直到被阿兰德点名才回过神来:“世界树会议的准备时间是一个月,我们需要在会议召开前给加百列家族一个交代。” “逮捕伊戈尔只是第一步,至于第二步……我们现在必须作出决定,是否要向翁德里克宣战。” 芙蕾雅说完就又垂下了眼眸,两手捧着白瓷茶杯不停摩挲。 “经过三天的问询,老总统依旧坚称翁德里克与刺杀事件无关,并把伊戈尔的存在解释为安全考量。” “根据我的调查,12月30日那天,伊戈尔于20:07分离开外宾大楼,20:42出现在落星湖畔的圣灵节集市,随后不知所踪。” 见芙蕾雅不再开口,池羽适时地将情况补充完整,然后好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默默给自己的通讯器开启了降噪模式。 “荒谬,如果没有特殊任务,伊戈尔为什么要隐藏身份?” “除了伊戈尔,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伊甸花庭?假意求和,卑劣至极,这和当年的方壶惨案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一死两伤,未免小题大做。” “死的是我拉斐尔的骑士,加百列的遗嗣,此等奇耻大辱,宣战已经算轻的了!” “黍离战争结束后,我国的对外战争一直处于停滞状态,经过数月修整,军费回流,已经足以负担翁德里克战争。” “哼,入不敷出,翁德里克那种不毛之地,打下来也是徒增负累。” “在伊甸花庭发生这种事,还是该以自省为先,恕我直言,作为安保负责人,芙蕾雅卿必须引咎辞职,接受诸方问责。” “厄特里亚卿,因为党争而抛弃国家立场,实在是有失水准。 ” “哦?洛克菲勒卿居然没有缺席,怎么?今天不用去找儿子了?” 这样的局面完全在意料之中,所谓的十二柱会议其实和菜市场也没什么区别,党派不同的政客们拍着桌子大吵大闹,几个小时都得不出一个答案,不过对于只有两个选项的单选题来说,吵上一两个小时也差不多了。 “纳西索斯,宁芙,索菲亚……这场刺杀是对拉斐尔,乃至整个世界树同盟的挑衅。” 阿兰德淡淡表明态度,视线缓缓扫过圆桌上的每一个人,最后看向了门边抱臂静立的黑衣男子。 “皇帝陛下的态度呢?” “一切由公主殿下决定。”卫官戴着漆黑的面具,声音不甚清晰。 “好。”阿兰德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拿起了三枚白棋。 “现在,开始投票吧。” 池羽关掉降噪,转着钢笔低笑一声,眼中满是看透一切的百无聊赖:“第五军团还在修养,不会参与到后续的事件中,既然如此,我选择弃权。” “对于索菲亚的死,我深感痛惜,但我认为没必要为此赔上更多性命,战争没有任何意义。”梅林垂眸,鸦色的睫羽轻轻颤动,投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票。 “我反对。” “有仗打?那为什么不去?”洛伦佐笑了,坐没坐相地翘着二郎腿,给出了所有人都不意外的答案,“我支持,第四军团的天谴先锋竭诚为您服务。” 圣心骑士团只剩下一个芙蕾雅还没表态,但作为阿兰德的骑士,她永远只有一个立场。 “我支持。” 天平上黑棋高悬,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决策。 十二柱会议有六个主战派,两个保守派,两个社民派,两个中间派,加上阿兰德一票算三票,投票的结果早已注定。 走完固定流程,池羽率先起身,拉着梅林马不停蹄地滚出了鸢尾花庭。 十二柱会议早已改名为阿兰德会议,除了浪费她的时间外没有任何用处,不如回去打消消乐。 大片白色的鸢尾花田间,霍行川收回看向他们的视线,笑着答应了满面愁容的老议长:“议长阁下放心,您的慰问我会定会如数转达。” “好,好,再帮我带束百合吧。” 因为罗兰的事,他早已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如今连探病都拉不下脸了。 要是纳西索斯殿下问起那个不孝子,他要怎么解释才能不伤了和气?林林总总的理由都用尽了,还不如避而不见。 霍行川没空照顾老父亲敏感脆弱的内心,抬脚就走向了电梯。 “军部的探病时间只到六点,时候不早了,我先行一步,阁下自便。” 鸢尾花庭离军部的医疗大楼不远,乘坐飞行器只需要十五分钟时间,当霍行川抱着一捧白百合和洋桔梗走进病房时,纳西索斯正像一条咸鱼似的摊在床上晒太阳。 霍行川环视一圈病房,把花束放在床头问道:“傅凌呢?” “训练完去买饭了吧,现在估计在安格莱尔排队呢。” “你晚饭就吃甜品?” “怎么可能?甜品饭后吃。”纳西索斯按下折叠按钮,给了霍行川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病床缓缓抬起,纳西索斯靠坐在软枕上,血色尽失的手还捧着一杯热水小口嘬饮,姿势看上去体面了许多,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霍行川可以开始转述会议内容了。 因为纳西索斯的要求是“一字一句都不能错漏”,所以霍行川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扯皮也大致转述了一遍。 “开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是谁挂帅还不能确定。” 霍行川垂眸看着半身不遂的纳西索斯,由衷地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一步。 那颗子弹要是再偏一点,或者医疗队再晚来一步,纳西索斯恐怕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对自己那么狠。” 说起这个,纳西索斯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他拈起落在枕边的蔷薇,把失水卷边的花瓣一点点揉成碎渣。 这花是傅凌买早点时带回来的,才过了半天就已有凋零之势。 纳西索斯把残花扫落,压着软枕,杵着额头,食指漫不经心地敲着被褥。 “不是我干的。” “虽然我确实想借机受点小伤,好给傅凌介入翁德里克战争的理由,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已经躺在这儿了。” 霍行川闻言一愣,脸上瞬间阴云密布:“那会是谁,阿兰德?” 不,不对,在这个节骨眼上,阿兰德绝对不会对纳西索斯动手。 正是因为如此确信着,所以纳西索斯中枪倒地的时候,他才会不慌不忙,觉得这又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大戏。 “不是她,她不会对我动手,况且我现在的作用是稳住十阙,这一枪完全是弊大于利。” 纳西索斯和霍行川想的一样。 他的大脑急速运转,不断排除着各种情况,无数人的面孔浮现又消失,最后只留下了一片模糊的雾海。 “看来伊甸花庭混进了其他人,可惜我的仇家太多,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头绪。” “未必是仇家,说不定是联合区的反对者。” 袭击是在阿兰德宣布任命书后发生的,而且事实上仅针对了纳西索斯一人,反对者冲动行凶的可能性极高。 “啧,那范围可就更大了,大到甚至没有用排除法的必要……你有没有看到宴会厅的监控?” “没有,整个伊甸花庭的监控从你中枪的前一分钟就缺失了。” 纳西索斯“嚯”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幸灾乐祸笑个不停。 “为了方便嫁祸伊戈尔故意露出漏洞,结果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老鼠钻了空子,阿兰德和芙蕾雅现在得怄死吧?” “……” “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见他笑得开心,霍行川也莫名其妙轻松了许多,可下一秒,他的心头却猛然一震,突然漫上了更深更冷的寒意。 “等等,你出事后鸢尾花庭瞬间陷入混乱,索菲亚不到两分钟就遇害了,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阿兰德的人一直是被动的跟随者。” “那么短的时间内,索菲亚大概率也不是她动的手。” 纳西索斯接过霍行川的话,唇角的笑容依然肆意,眼中却是一片化不开的深寒。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阿兰德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他们以为一切尽在阿兰德掌控,所以大家都毫无防备,全然没有注意到伊甸花庭里还混进了其他老鼠。 “索菲亚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消息被封锁了,我的职权与这件事无关,接触不到什么有用的细节。” “少装蒜,你没少往几个军团里塞人吧?” “这次是真不知道。”霍行川无奈道。 索菲亚的尸体被发现后,不到半分钟就被芙蕾雅的亲卫队接手了,全程恐怕都没几个人见过。 照片,录像,讣告,尸检报告,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 纳西索斯沉思片刻,当机立断掀开被子,披上衣架上的黑色风衣就往外走。 有治疗仪的存在,他身上的伤早好全了,只是受伤带来的亏空无法补足,他或许还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不知道就去问问看呗。” “走吧,回伊甸花庭看看,作为受害者之一,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不过纳西索斯才刚走到门口,病房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他被定在原地,和门外拎着食盒的傅凌面面相觑,只僵硬了一瞬就灵机一动,柔弱地倒进傅凌怀里,软声软语地开始撒娇。 “亲爱的,回来的正好,好累哦,走不动,快抱我去坐飞行器。” 脸色爆红但看见了霍行川的傅凌:“?” 目瞪口呆又被眼刀凌迟的霍行川:“?” 小石榴:弱小可怜又无助(抱) 傅凌:(心脏中箭)(怜爱地摸摸脑袋)(亲亲) 霍行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十二柱 第35章 男朋友 不过纳西索斯的计划还是没能立刻成行,傅凌冷着脸把他抱回床上,打开色香味俱全的营养配餐开始喂饭。 这饭是第一军团的同僚们给的,他们不能探病,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关心。 纳西索斯和傅凌都没有开口赶人,所以霍行川也就一直没走,他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看着纳西索斯像个残废一样只知道张嘴。 “……”霍行川看得肚子饿,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 下午茶时间忙着开会,晚饭时间忙着探病,他到现在连一口热水都没喝上。 “我就不去了,我和你这个身份不熟,走得太近容易惹人怀疑。” 三个受害者他一个都不熟,职权也和这件事半点不沾边,确实不太适合掺和进来。 “哦,慢走不送。”纳西索斯嚼着甜玉米,非常冷酷无情地说了再见,“对了,以太你尽快送走,小心等芙蕾雅腾出手来,第一个拿你开刀。” 霍行川微微颔首,穿上深棕色的外衣开门离开了。 “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霍行川一走,傅凌就立刻絮叨了起来。 “阿瓦隆都快入夏了,少穿点也没关系嘛。”纳西索斯靠在傅凌怀里撒娇,任由对方帮自己扣着衬衫扣子。 “不行,伤还没好全,不能见风。” 为纳西索斯套上最后一件米白色的柔软风衣,傅凌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保衣服都已经穿戴整齐,才放心地把人抱下了床。 这一次,他一定会在纳西索斯身边寸步不离。 刺杀事件发生后,伊甸花庭被第一军团彻底封锁,宾客们经过三天的排查,大多已经回到了圣劳伦斯山的外宾楼,只剩下少数还被关在花庭的房间里。 虽然案发现场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但芙蕾雅并未阻止纳西索斯的探查,只是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纳西索斯殿下,请。” 调查员挂断通讯,带着纳西索斯和傅凌走进了警戒线。 “案发地点就是这里,宴会厅西北方的回廊转角,距离宴会厅西门只有三百米。” “索菲亚阁下是在遇袭三分钟后被发现的,被发现时就倒在这里,左太阳穴中弹,一击毙命,取出的陶瓷钉与殿下胸口那枚是同一型号。” 地面上有一个用白色胶带贴出来的人形,从姿势上看,索菲亚还没完全拐过转角就遇袭了,而凶手应该藏在左前方的蔷薇花架或者廊柱后。 纳西索斯看向那片蔷薇,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在被洛伦佐和索菲亚追击的时候,还能抓住机会反杀一人,好像确实是除了伊戈尔没人能做到的事。 “洛伦佐的供词。” “洛伦佐阁下说自己追击到画廊时跟丢了嫌疑人,考虑到宴会厅还有诸多宾客需要保护,于是原路返回,在路上发现了已经死亡的索菲亚阁下。” “按照这个说法,嫌疑人至少有两个吧?一个引走了洛伦佐,一个射杀了索菲亚。” 纳西索斯绕着廊柱和蔷薇花架晃了半天,最后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是,但从宴会厅到画廊的这段距离,排除掉宾客游览的痕迹后,我们只找到了两道相对完整的轨迹。” “是洛伦佐和索菲亚的,对吗?” 调查员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眼前这个唇角带笑的苍白青年,发现这位殿下和传闻中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所以你们怀疑过洛伦佐吗?”纳西索斯又问。 调查员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道:“洛伦佐阁下没有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 “殿下遇袭时,他正与其他几位骑士坐在一起打牌下注,离开宴会厅后的行动轨迹也没有任何异常。” 几位骑士都戴着通讯器,他们检查过现场痕迹后,又检查了通讯器的行动轨迹,都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他们推论有两个嫌疑人,一个在宴会厅内作案,一个在宴会厅外接应,宴会厅作案的那人袭击纳西索斯后逃跑,宴会厅外接应的那人没有同时离开,而是躲起来射杀了索菲亚。 纳西索斯听了轻笑一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漏洞:“谁家的接应人会躲在不上不下的回廊转角” “况且这位接应人还挺沉得住气呢,在看到洛伦佐和被追击的同伴后,还能留在原地等着索菲亚过来。” “……”调查员也知道这个说法漏洞百出,但是他们真的查不出什么东西了。 整座鸢尾花庭的监控被黑,因为宴会上人来人往,现场的痕迹也乱七八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切实有力的证据。 “我明白了,劳烦阁下。” 纳西索斯没再多说,笑着点头致意后就转身去了宴会厅。 出于保护现场的需求,宴会厅仍然还是之前的样子,角落的沙发上满是干涸的血迹,甜品台上的甜品化水长霉了也没人处理。 这次纳西索斯没让调查员跟在身边,而是摒退左右后搬了个凳子,坐在自己遇袭的位置开始沉思。 胶带根据钉枪的射击轨迹在地上粘贴出一条白色的虚线,纳西索斯踩在线上,将整座宴会厅尽收眼底。 他回想着自己受击前看看到的画面,发现这条线附近除了傅凌,再没有任何人看向自己。 “宁芙哪里受伤了?” “左肩。”傅凌答道。 “第一枪失误了啊,这可不像是能逃脱洛伦佐追击的人会出现的低级错误。” 宁芙年纪小,身高只到他下巴尖下面一点,宁芙的肩膀,他的胸口,他们受伤的位置在同一高度。 纳西索斯忽然轻笑一声,踩着虚线走向了甜品台中央的六层甜品塔,然后将塔顶的天使座拔起,从中取出了一个白瓷制的圆盘状装置。 这件装置的材质和甜品塔极其相似,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纳西索斯拆开装置顶面,六个子弹槽已经空了两颗。 “把戏虽然无聊,但确实简单有效。”他撇撇嘴,将装置丢给了身边面色冷戾的傅凌。 从发现这个装置开始,傅凌就像个快要坏掉的制冷器一样,浑身上下乱七八糟地喷着冷气。 宴会厅中央的甜品塔,旋转的射击装置,这和炮台有什么区别?一想到纳西索斯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呆了几个小时,而他却毫无所觉,傅凌就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为什么他们没查到?”傅凌握紧装置问道。 “没有金属,没有信号,没有能源波动,只会依赖现代探测器的调查员们怎么会查得到呢?” 况且出于阿兰德的政治需求,这些明面上的调查员只能以伊戈尔为导向查案,又何必徒生事端? 纳西索斯冷笑一声,把那个精致漂亮的天使座安了回去。 没有信号也没有能源波动? 傅凌愣了愣,把装置拆开检查一遍,发现整个装置简陋得可怕,除了那个圆盘弹夹,可以说是要什么没什么,还不如超市里几十块钱的儿童玩具。 怎么会这样? “很奇怪吗?”纳西索斯偏头看他,目光深邃到一眼望不到尽头,“但我好像告诉过你吧,总有一天,你也可以做到以太共鸣。” 空旷的大厅之中,纳西索斯拿出随身携带的液体以太,轻轻滴在了装置中央的凹槽里。 “试试吧。” 傅凌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集中精神,血脉中的以太开始震颤涌动,最后汇聚成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试探着伸出体外,与这个流淌着以太能量的小小装置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瓷装置开始缓慢旋转,却再没有别的变化。 燃烧过后的以太化为氢气,很快逸散在了空气之中,没有在凹槽上留下半点痕迹。 “……”傅凌目光冷戾,那晚毁天灭地般的愤怒和恐惧卷土重来,他捏紧装置,力道大到快要将其粉碎。 “是谁?” “谁知道呢?”纳西索斯神色淡淡,转身就向宴会厅的大门走去,“毁了它。” “躺了那么几天,也该出院了。” 虽然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但纳西索斯能跑能跳,腿也长在自己身上,说走就走也没人敢拦,医生劝说无果,也只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唉声叹气地回了办公室。 落星湖畔的别墅一周没人住,虽然有家政机器人打扫,却还是少了一丝人气。 出门一趟升了职,楼梯口的保护屏障自然也消失了,傅凌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非常自觉地抱着枕头蹭回了主卧。 “这是什么?” 傅凌把枕头放下,拎起床上一人高的不明物体,难以置信地看向靠在床头翘着腿看书的纳西索斯。 “或许是网上销量最好,好评最多,材质最安全的等身抱枕?” 纳西索斯微微挑眉,把圆圆胖胖的,表情萌萌的,一看就非常有品位的龙龙抱枕抢了回来。 龙龙抱枕非常柔软,纳西索斯盘腿把它抱在怀里,惬意地搭上龙龙头顶,又捏了捏鼓鼓囊囊的毛茸肚子。 “定制款哦,是不是很像你?” 纳西索斯身体前倾,整个人都压在了龙龙抱枕上,他眉眼弯弯,捏住龙龙的爪子作出打招呼的动作,笑着歪了歪脑袋。 傅凌被他萌得心头一颤,然后视线下移,对上了一个毛茸茸的圆脑袋。 “……” 通体青绿的小龙长着一对浅黄色的角,暗红色的线缝五官做出(· ︿· )的表情,看上去又呆又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傅凌和龙龙抱枕大眼瞪小眼,对这个抢了自己位置的抱枕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现在原版回来了,它可以下岗了。”傅凌面无表情地扯出抱枕,一个扬手把它甩到了远处的躺椅上。 可怜的龙龙抱枕“啪叽”一声砸上椅背,滑下来躺成了一条可怜巴巴的腰枕。 纳西索斯早就笑倒在了床上,浅金色的长发铺展开来,好像一朵盛开的鸢尾花,而因为太爱乱滚,他现在已经放弃了娇贵的丝绸,转而选择了一种织法特殊的棉麻布料,纤薄柔软又极富自然气息的亚麻色睡袍穿在身上,衬得这把大病未愈的病骨更加纤细苍白。 “霍行川也就算了,你怎么连抱枕的醋都要吃?”纳西索斯搂住傅凌的脖颈把人拽上床,只用了两秒就找到了最舒适的姿势。 嗯,又热又软又弹,好久没抱到了,果然还是原版最舒服。 纳西索斯把傅凌的睡袍扒拉开,枕着那片灼热的胸膛心满意足地蹭了蹭。他特别喜欢傅凌的胸肌,既不干瘪纤瘦也不过分夸张,非常完美的大小和形状。 “先起来,我,我有东西给你。” 傅凌又在烧开水了,他握住纳西索斯的肩膀往外推了推,非常守身如玉地偏过头去。 即使已经过了那么久,即使已经捅破了窗户纸,他也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会议室里那出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补上……抱歉,第一次说喜欢的时候太不认真,成为男,男朋友的时候又太猝不及防。” 傅凌红着脸坐在床沿,郑重其事地拿出了两枚简约的铂金素戒。 戒指被切割出一个个连续的几何三角,在灯光下闪烁着银白的光。 这是出去买礼服那天买的,樱舟给他出谋划策,说这种素圈戒指不管什么样的主戒都能配上,低调又百搭,最适合当做定情信物了。 他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买了两个,没想到那么快就能用上了。 “纳西索斯,我喜欢你,所以,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窗外的落星湖映照着漫天星辰,好像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美好,夜风吹皱一池湖光,星星也开始流淌。 风与水赋予静默之物虚假的生命,而生命一旦开始流淌,或许就再也回不到静止的最初了。 纳西索斯抚过那两枚普普通通的戒指,低垂的睫羽遮住了所有情绪,他轻轻抬手,主卧四周的窗帘被尽数拉起,三条小鳐鱼飞来飞去,趴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不动弹了。 披散的长发一寸寸变短,耳边也垂下了数条嵌着红宝石的流苏。 纳西索斯再次抬头时,傅凌轻轻抚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纳西索斯,我喜欢你,所以,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傅凌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沙哑中还带着一点几不可闻的颤抖。 “……好。” 纳西索斯戴上戒指与他十指相扣,随后仰头吻上了他的双唇,这个吻不带任何**,只是简单的肌肤相贴,轻柔而又温暖。 可当窒息感渐渐加深时,纳西索斯感觉到畸形的**再次发酵,胸腔被熔炼成滚烫沸腾的酒液,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目光一沉,扣住傅凌的后颈狠狠向自己压来。 哼哼,龙龙抱枕就这样萌!小石榴就这样主动! 小石榴看上去警惕又理智,但其实特别吃这种认真又诚挚的类型,被人珍惜就会抵挡不住。 还没死干净的仇人们要登场了,话说有没有读者看出来,给霍行川的以太,其实早已指使克雷亚准备去抢了,几百吨以太两个人情,并且之后还有些别的用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男朋友 第36章 新贵族 时钟走过午夜,阿瓦隆也陷入沉寂,居民区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天地间转眼只余风叶声。 黑暗的房间中,一道轻盈的呼吸声突然消失,床头亮起小夜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纳西索斯清亮的双眸。 “还好知道了你这家伙会装睡。”纳西索斯杵着脑袋,捏着傅凌的脸蛋揪来揪去。 “在你面前,我从来不会刻意隐瞒任何事情,但是故事这种东西,总要自己翻阅才有意思,不是吗?” “好好睡一觉吧,晚安。” 落星湖南岸,军统别墅区218号。 与西岸的科研区相比,高级军官们的住所更加注重个人安全,每栋别墅都拥有一套堪称铁壁的防御系统,然而218号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它防御系统薄弱,装修一塌糊涂,放眼望去跟个毛坯房没什么区别。 半夜三点钟,还是出产设置的铁艺院门“嘎吱”一声打开,洛伦佐一张俊脸黑如锅底,看上去心情非常不美妙。 军靴踩上简陋的白石台阶,洛伦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差点被气笑了。 别墅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连串的子弹疾射而来,打在淡蓝色的屏障上散开白烟,纳西索斯坐在悬浮沙发上托着下巴,看向门外执枪的骑士微微一笑。 “洛伦佐阁下,辛苦了。” “那么晚才回来,看来逮捕伊戈尔确实不是个轻松活计。” 洛伦佐没有回应,毫不犹豫地再次扣动扳机。 子弹在屏障上炸开数片深蓝的火光,他大步走近,脸色难看至极,好像下一秒就要将纳西索斯挫骨扬灰。 “纳西索斯,你想死吗?” 纳西索斯面色不变,指尖绕着一缕长发挑眉轻笑,没再装出平时那副温柔沉静的模样。 “可惜,要是我死在阁下的别墅里,巴贝奇家族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妈的,更憋屈了。 洛伦佐气了个半死,黑洞洞的枪口离纳西索斯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我给你十秒钟,滚出去。” “哎呀,真是暴脾气呢,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想先问阁下一个问题。” 偌大的别墅里一片黑暗,只有月光穿过陈旧的窗棂,为简朴的厅堂镀上一层银白的冷光。 纳西索斯双手交叠托住下巴,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 “洛伦佐·巴贝奇,你为什么要杀了索菲亚?” 听见这个问题,洛伦佐只觉得荒谬至极,他冷笑一声,拖了把餐椅砸在纳西索斯对面,打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爵一点颜色瞧瞧,好让他没事别来烦他。 “你应该知道这么严重的指控是需要证据的吧?证据呢?” 洛伦佐大刀阔斧地坐下,一条腿盘起搭在椅子边缘,姿势嚣张又无礼。 “现场只有你和索菲亚的痕迹,不是你还能是谁?索菲亚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骑士,整个鸢尾花庭能做到一击必杀的,恐怕只有你和芙蕾雅了吧?” 听到这种毫无说服力,充满个人幻想的指控,洛伦佐顿时抽了抽嘴角。 “我必须提醒你,这次的嫌疑人是伊戈尔。” 在芙蕾雅成名之前,翁德里克的元帅伊戈尔·弗拉基米尔是战场上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霜刃之下,无人可以生还。 众所周知,洛伦佐在战场上从来没有赢过伊戈尔,当然,这一点洛伦佐从不承认。 打不过?怎么可能?他纯粹就是运气不好罢了。 “哦,我忘了,他比你强上不少,确实有这个实力。” 伦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不过我打通讯问过了,不是他。” “?” 谁?打给谁? 洛伦佐气笑了,他把枪往茶几上一砸,觉得自己浪费了宝贵的五颗子弹和两分钟时间,他真是个大傻逼,明知道对面坐着个傻逼,他居然还坐下来说了两句话。 没错,他就是讨厌纳西索斯,自以为是,故作清高,这种人谁看了不想扇上两巴掌? “纳西索斯,我没空陪你玩侦探游戏,这种无端指控军事法庭不会受理,到头来损伤的只会是你自己的名誉,明白了吗?” “我再说最后一遍,滚出去。” 纳西索斯笑了笑,抬手扬出一道光幕。 “我对探案确实一窍不通,充其量只是能找找逻辑漏洞的水平而已。” “但很可惜,我这个人运气向来很好。” 这次回伊甸花庭,他本来也没指望能看出点什么,帝国的调查员们都找不出来的证据,他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他走这一遭,只不过是去进行小鳐鱼的回收工作而已。 是的,那天晚上他放了一条小鳐鱼在宴会厅里,原本是打算用来给自己一枪的,结果枪没给上,反倒拍到了不少有意思的画面。 光幕上以纳西索斯遇袭前半分钟为始,清晰地播放着宴会厅内的所有画面。 五位骑士围坐在圆桌前打着桌游,五颜六色的骰子滚落在地图上,池羽欢呼着前进了几步,拢了一堆金币放到面前,开始思考自己要买哪块地才好。 下一秒吊灯坠落,所有人都循声看去,只有洛伦佐一个,看着自己正前方的甜品台瞪大了眼睛。 洛伦佐看着这个角度刁钻的视频,瞳孔开始阵阵紧缩。 “洛伦佐,你看到什么了呢?” “你全程没看过吊灯一眼,也没看过遇袭的我和宁芙,就这么义愤填膺地冲了出去,你看到什么了呢?” “你怎么看都不看就能确定人往西北方跑了呢?你察觉到了什么?” 纳西索斯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甚至浸透着一种机械电子音般的冰冷质感。 随着问题一个个抛出,洛伦佐的神情一点点难看下去,他起身俯视着纳西索斯,猩红的眼眸渐渐变得危险可怖,腰间的枪械再次拔出,却不再是那把会被屏障轻易挡住的普通配枪。 然而纳西索斯不怕,挥挥手又放出了一段视频。 “没想到吧,我都快死了还能盯着你。” 这次的视频画面变得摇晃,黑暗,模糊到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小鳐鱼速度不快,赶到回廊时只拍到了几个零星的画面。 洛伦佐看出来这个摄像头在哪里了,就在索菲亚遇害的拐角下面,或许是脚踢,或许是浮雕,隐蔽到根本没人发现。 视频画面中,洛伦佐正在跟蔷薇架后面的什么人说着话,但因为画面太暗,他被模糊成了一道漆黑的影子,表情之类的根本看不清楚。 下一秒,画面忽然被一道白金色的披风下摆挡住,随之而来的是索菲亚疑惑的声音。 “洛伦佐?你在做什么?” 索菲亚死了,倒在视频画面里,再没有动弹过一下。 “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傅凌明天早上就会把这些视频递交上去,你可以试试。”纳西索斯瞥过洛伦佐压在扳机上的手指,淡淡地警告了一句。 别墅里陷入沉默,洛伦佐满心都是秘密被发现,从此以后要受制于人的焦躁,他想要想出应对方法,可混乱的大脑却始终没有响应。 好像从踏进这栋别墅开始,他的神经就开始松弛,混乱,最后失去了效用。 纳西索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颤动的红眸,又将目光挪向了那个漆黑的描金眼罩。 五年前,洛伦佐在翁德里克战场上重伤失踪,找回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没了气息,在治疗仓里躺了三个月才活过来。 他失去了左眼,却因为极端种族主义者那些莫名其妙的高傲,拒绝了一切“对血脉的玷污行为”,他没有接受改造治疗,也没有安装义眼,只戴上了一个遮挡眼罩,用以遮挡那只残废的眼睛。 纳西索斯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变化,直到现在。 “把你的眼罩摘下来。”纳西索斯冷声命令。 仅凭这一句话,洛伦佐的大脑就瞬间宕机。 内心深藏的恐惧如潮水般涌起,淹没口鼻又包裹全身,他拿枪的手开始剧烈颤抖,即使被另一只手掐出大片淤血也没有停止。 洛伦佐徒劳地看着手臂青筋暴起,神经质般疯狂抽动起来,连带着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开始颤抖。 没有用,怎么做都没有用…… 就好像不管怎样努力,记忆深处的阴影都永远无法刮除。 天不怕地不怕的耀阳骑士居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纳西索斯嗤笑一声,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我再说最后一次,把你的眼罩摘下来。” “不要违抗我的命令。” “你应该很清楚,作为功勋新贵族,你要是带着污名死去,整个巴贝奇家族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家产会被闻声而来的鬣狗分食干净,你的父母会不堪受辱在家中上吊自杀,妹妹会被逐出贵族学院,饿死街头是最好的结局……” 情况急转直下,洛伦佐再没了刚才那副硬气的模样,这些话如钉子般敲入脑中,带来的恐惧足以支配本就混乱不堪的大脑。 “不,不要!我听你的,我听你的,给我点时间……” 洛伦佐打断纳西索斯,染上火药的五指死死攥住眼罩,甚至把眼眶周围都抓出了狰狞的血痕。鲜血顺着脸颊淌下,伤口边缘翻出形如尖刺的皮肉,让人看着便觉得背后发凉。 纳西索斯耐心有限,且不说洛伦佐有杀人嫌疑,光凭平日里那些口无遮拦的冷嘲热讽,他都不会给洛伦佐任何好脸色。 “3。” “2。” 倒计时如同生锈的钝刀割在心上,洛伦佐再也承受不住,最后终于一狠心,像撕开皮肉那样撕下了眼罩。 一只血红的,刻印着金环的眼睛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因为太久没有见光,洛伦佐苍白的眼皮抖个不停,竭尽全力想要护住那颗脆弱的眼球。 “看着我。” 浸满泪水的红眸颤抖着抬起,纳西索斯看见洛伦佐眼中的金环好像一颗融化的冰淇淋球,乌糟糟地涂抹在血红的幕布上,让那只本该漂亮的眼睛布满了乱七八糟的斑驳,看上去混沌又恐怖。 “原来只是个残次品。” 纳西索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濒临崩溃的洛伦佐,声音冰冷又无情。 “不如我来替你回答之前的问题吧。” “你看到了飞射的瓷钉,看到了甜品塔顶端逸散的金光。” “你察觉到了有人和甜品塔产生了联系,察觉到了千丝万缕的金线。” “就用你这只畸形的眼睛。” 乱流与涡旋把大脑搅成一团浆糊,眼泪不受控制地成串滴落,洛伦佐听从命令不敢移开视线,双手却死死捏住茶几边缘,将那块黑白两色的大理石板捏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这个纳西索斯不对劲,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洛伦佐原本以为那些性格上的微妙变化不过是伪君子暴露后的正常表现而已,现在却发现一切好像远不止于此。 他到底是谁? “重视血脉至纯胜过一切的你,却被迫把自己被玷污的一面展现在敌人面前,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吧?” “一点威胁,一点侮辱,一点微不足道的痛苦回忆就能变成这样。” “洛伦佐,你的自尊心还真是出人意料的脆弱。” 纳西索斯目光冰冷至极,剔透的双眼好像无机的玻璃珠一样,充斥着一种非人的诡谲。 “你应该感谢自己那天晚上的表现不错,让我判断出你对这场刺杀确实一无所知,不然我今晚就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巴贝奇家族永无翻身之日。” 洛伦佐或为全文唯一傻狍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新贵族 第37章 黄金池 恐惧的铁链爬满全身,在纳西索斯的注视下,洛伦佐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坠入深渊。 他狼狈地低下头,一头汗湿的金发没精神地耷拉着:“你到底想怎么样?” “和你说话的人是谁?”纳西索斯问道。 “我不知道。”洛伦佐哑声回答,混沌的大脑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感应到了那种力量,想要追出去问个明白而已,结果还没开口索菲亚就来了。” “然后我分神瞥了一眼,他就射杀了索菲亚,往画廊那边逃走了。” “我想追上去,但他速度很快,还非常熟悉地形,刚进画廊我就把人跟丢了。” 其实纳西索斯对索菲亚怎么死的不感兴趣,反正不关他的事。 “哦?你想问什么?” “他是谁,这种力量究竟是什么,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就,就这些。” 自从揭开眼罩,洛伦佐就像破罐子破摔了一样,只希望自己的有问必答能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洛伦佐心思太浅,几乎一眼就能看穿。 这位骑士脑子不太好使,纳西索斯一直都很清楚,要是换做别人,或许就宽宏大量不和傻子计较了,但他纳西索斯是什么人?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通缉犯,别说是四肢健全的成年人了,就算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他都会抓住机会百倍奉还。 想起渡口上那些尖酸刻薄的挖苦嘲讽,纳西索斯嗤笑一声,抱臂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孤陋寡闻,胸无点墨,少见多怪吗?”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 “说说吧,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简述,三十字内,我不想听你讲故事。” “……” 洛伦佐抽了抽鼻子,努力回想着那些破碎的记忆,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开口道。 “五年前,我在战场上重伤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像祭坛又像实验室的地方。”洛伦佐说着说着,发现要是这么描述的话,三十个字内根本说不完,于是立刻准备换种说法。 “这句话已经超过三十个字了。” 纳西索斯冷漠地打断,洛伦佐要哭不哭,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我被绑在一个金色的池子里,身上很多地方都被铁链和钉子贯穿,特别痛,每天都痛到意识模糊,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有一群穿着白色长袍,手上缠着黑金色符文带的人偶尔会来看我,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检查,但他们说话我听不懂。” 虽然洛伦佐极力抑制,但纳西索斯还是看出他呼吸急促,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好像这平平无奇的几句话中满是不敢触碰的深创剧痛。 不过或许是刚才已经应激过了,洛伦佐现在平静了许多,他咽咽口水,三言两语描述完了故事的结尾。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摸清他们来看我的规律后,就抓住机会扯断铁链,跑出去联系上了第二军团的搜救队。” “等我醒过来时候,眼睛就变成这样了。” “?” 听到这里,纳西索斯目瞪口呆,不由捏住扶手微微倾身,把这个小麦色的未知人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你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直接靠蛮力把链子扯开,然后全身是洞,满身流血地跑出去求援,最后还成功获救了是吗? 这已经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程度了吧? “不是,你当了那么多年军人,居然连液体以太都认不出来吗?”纳西索斯气笑了。 “……” 洛伦佐愣愣抬头,从破碎的回忆中努力调取着金池的影像。 在那段地狱般的记忆中,他不能动作,不能言语,像块烂肉一样任人摆弄,□□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的大脑时时刻刻都在嗡鸣哀叫,但那座与世隔绝的牢笼寂静无声,所有的呼救和挣扎都被冻结在黑水之中。 或许是大脑触发了什么自我保护机制吧,他醒来后那些记忆就像梦境一样变得模糊不清。 液体以太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不是一个瀑布下的深潭吗? 潮湿、冰冷、粘稠、沉重。 不对,那里应该是滚烫的才对,火焰和岩浆无孔不入,炽热耀眼的白光让人难以入眠,他只能在极端疲惫下昏沉一会,再被能够刺穿灵魂的光芒强制唤醒。 混乱的记忆横冲直撞,让洛伦佐变得面目狰狞,他跪坐在地上,冷汗浸湿了一身衣袍。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当时到底在哪? 如果是液体以太的话,应该确实是微微灼热的才对。 等等…… 洛伦佐忽然全身一僵,抬起头盯着纳西索斯哑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纳西索斯没有回答,而是倾身将手腕搭在膝前,把两人的距离拉进了许多。他眉目间依旧满是冰冷与矜贵,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又弥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 “洛伦佐,不如来做个交易吧。”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为你解答,而代价……仅仅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你必须为我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放心,我不会让你背叛你的主君。” 坠入迷雾五年之久,洛伦佐时常夜不能寐,他无数次想将这颗眼球挖掉,却一直没能下得去手。 真相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挣扎了一会,终于试探着开了口。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用什么来保证?” “哦?居然学聪明了一点点。”纳西索斯挑眉一笑,冰冷的眉眼渐渐融化。 他轻轻拂过耳畔,一抹红光亮起,在黑夜中如同惑星。 借着中夜过后越发明亮的月光,洛伦佐双目圆睁,亲眼看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中,缓缓浮现出了两枚明亮的金环。 那两枚金环柔润透亮,清凌凌地浸润在夏日的玻璃海中,漂亮到让人忍不住沉陷其中。 “我用这双眼睛向你保证。” “当然,如果你愿意付出更多的代价,我或许还能为你治好这只眼睛哦。” 纳西索斯轻轻抛饵,胜券在握地等待着鱼儿上钩。 洛伦佐没有理由拒绝。 天东渐明,轻薄的晨光与雾气沿着洞开的大门缓缓流入,纳西索斯嘬饮着兑入朗姆酒和柠檬片的石榴汁,苍白的身体上泛着一抹酒醉后的薄红。 比起心情愉悦,容光焕发的纳西索斯,洛伦佐显然就没那么体面了。 他两眼青黑,四肢无力,活像一具出气多进气少,已经在火葬场门口排好了队的尸体。 “好了,到此为止吧。”纳西索斯招招手,让晴蓝色的大鳐鱼飞了回来。 “主人主人!人家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坏主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莉莉丝变回小精灵,哭唧唧地扑到纳西索斯怀里哀嚎,活像死了亲娘。 纳西索斯变回原样时,莉莉丝的本源系统也会随之启动,这个红发小人和晴蓝色的大鳐鱼才是她的本体,其他都只能算作分身。 其实昨天晚上她就醒了一次来着,但因为看到了小孩子不该看的东西,又被强制休眠了。 说起这个,主人凭什么不让她看?! 不就是压着亲亲抱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种东西她的智库里要多少有多少,主人说不定还没她懂得多呢! “怎么会?主人我就算忘了傅凌,也不可能忘了我们莉莉丝呀。” 纳西索斯抱着许久不见的莉莉丝揉搓,完全不知道怀里的小精灵居然在想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只三心二意地欣赏着鼻青脸肿的洛伦佐,对这样的教育结果非常满意。 傅凌不在,莉莉丝自然就是他最好的打手。 虽然莉莉丝打不赢火力全开的洛伦佐,但打个不能还手的青春版还是轻轻松松。 “平时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纳西索斯一边托着下巴,一边薅着小精灵,昳丽的面容配上那杯插着柠檬片的石榴汁,惬意到好像正迎着海风度假。 “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了弗洛伊德,记住了吗?” “可别告诉我你混迹军部十几年连这点戏都演不好。” 洛伦佐收回视线,擦着血迹踉踉跄跄地起身问道:“好,那我还要像以前那样骂你吗?” “当然,该骂还得骂,你不能崩了人设呀。” 洛伦佐面色犹疑:“那骂了还要挨打吗?” “当然,骂了我哪能不挨打?” “就是就是,你就偷着乐吧,上一个骂主人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呢!”莉莉丝叉着腰,非常没有底线地开始助纣为虐。 “……” 洛伦佐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理不直气也壮的土匪,已经彻底没有了挣扎的**,他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去上班了,还是追杀伊戈尔这种超规格任务,天知道他的命怎么那么苦。 还好这事主要由芙蕾雅负责,他只要划划水就行。 妈的,说起来就烦,要是平时他早就乐颠颠地冲上去开打了,毕竟能和伊戈尔正面交手的机会可不多。 但现在跟在芙蕾雅身边当孙子,他实在是哪哪都不得劲。 受不了了,求不和上司合作教程。 “纳西索斯殿下,时候不早了,慢走不送。”洛伦佐双眼无神,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赶快走吧,求你了,现在上楼他还能睡上半个小时,再过一会,时间就只够用个治疗仪再洗洗脸了。 “啊,好像是该回去补补觉了。”纳西索斯看看时间伸了个懒腰,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洛伦佐阁下快点带上眼罩吧,我男朋友估计快到了。” 啥?男朋友? 洛伦佐愣了一下,在抓起眼罩的瞬间若有所觉,他遮住左眼转头看去,在自家院门口看见了一身黑衣,目光冷冽到好像能把他连皮带肉剐个干净的傅凌。 不是,哥们,你看我干嘛?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我家?你家主君自己半夜三更跑过来的,关我屁事啊? 如果再给洛伦佐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再骂纳西索斯半句,也绝对不会在那天晚上多管闲事地追出去,最后落得个任人拿捏的结局。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惹上纳西索斯这个神经病。 “傅凌,你来啦,要一起去吃早点吗?我知道有家欧姆蛋味道很不错哦,离这里只有六七公里。” “嗨嗨嗨!好久不见呀,有没有想我?” 傅凌接住扑过来的纳西索斯和莉莉丝,揉了揉那头柔软的金色短发,看向洛伦佐的目光越发不善。 “二位,欧姆蛋在等你们。”洛伦佐双眼无神,砰的一声把别墅大门给砸上,然后冲上楼洗洗刷刷钻进了被窝。 小石榴是超级坚强的一颗石榴,从来不会喊苦喊累,不会自怨自艾,只会想着把仇人扬了()() 约了小石榴和傅凌的□□人,放在主角人设卡里了,特别特别萌!感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可怜][可怜][可怜] 顺便有没有读者愿意投一点月石,想要多开一点存图栏位,一个栏位要500月石这样子,作者散尽家财也就开了4个[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黄金池 第38章 水中月 城中的湖景阳台看不到日出,却能看到渐隐的群星与浓绿的林涛,纳西索斯端着一杯热红酒靠在藤椅里,对苦香的咖啡敬谢不敏。 “比我预估的还要早半个小时,看来你的身体强度更进一步了呢。” “你不该单独去见他。”傅凌心情不好,硬邦邦地说道。 洛伦佐实力惊人,只堪堪屈居芙蕾雅和伊戈尔之下,绝对不是普通的防御系统可以挡住的。 上次他能在伊甸花庭偷袭成功,完全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 “别担心,我都解决了,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就那么不相信我的实力?”纳西索斯笑着戳了戳他的嘴角,怎么戳怎么觉得可爱。 “相信,但你现在有我了,没必要再独自承担风险。”傅凌脸还是臭臭的,抓住纳西索斯冰凉的手捂在怀里。 纳西索斯本来就身体不好,受伤后更是冷得跟冰块似的,就算抱在怀里都要捂上半天才能暖和起来,此时握着手根本不管用,可是这里人来人往,抱来抱去实在是不太合适。 身体都这样了,居然还大晚上的到处乱跑。 着凉怎么办?生病怎么办?受伤了又怎么办? “下次带上我。”傅凌有点委屈地说道。 桌上刚刚出锅的欧姆蛋热气腾腾,切碎的菠菜和蘑菇汁水四溢,散发出诱人的植物香气,纳西索斯用空出来的手切出一块放进嘴里,浓郁温暖的蛋香充斥口腔,一路暖到了心底。 “恐怕不行哦,这里面还有些需要你亲自探寻的秘密呢。”纳西索斯哄小孩似的说着,轻柔地声音顷刻便随着湖风散去,“别去问他,我已经交代过了,你就算把他打死了也没用。”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纳西索斯眺望着朦胧的湖光,好像落入了某段久远的回忆。 “所以,你听见我昨晚说的话了吗?” 纳西索斯搅着热红酒偏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他给傅凌注射的麻醉剂经过了严格的计算,能让人无法动作却又保留一点意识。 “听见了。”傅凌低声应了一句,却没再发表其他看法。 他又从纳西索斯话语中听出了暗藏的希冀。 或许是出于绝对掌控的自信,纳西索斯从一开始就没有防备过他,对于那些偶尔显露出的破绽,他既不解释也不阻止,好像给予了他选择探寻或是远离的权力。 是啊,好像,只是好像。 他是纳西索斯的所有物,从来没有过选择的权力。 靠近,沦陷,探寻……纳西索斯早已为他预设好了未来,他必将沿着这条道路行进下去,直至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的一切,没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一切都是纳西索斯拟定好的计划——傅凌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随着时光流逝,他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纳西索斯欺骗所有人,最后也欺骗了自己。他发自内心觉得自己的一切行为,只不过是控制工具的必要环节而已,可那些对被探寻的渴望,想要拒绝却忍不住靠近的矛盾,已经一步步暴露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心。 不要靠近我,一切只是游戏而已…… 你可不可以再往前一步?就此见证我的一切…… 那些三番五次的拒绝究竟是在警告他,还是在警告自己呢? 亦或是两者都有。 如履薄冰的双重生活太过疲惫,纳西索斯防备所有人,却也渴望有人能够了解他的全部,如此矛盾,如此绝望。 所以当一个安全又完美的“人”诞生时,他会潜意识地想要培育出一个完美的伴侣,陪他走过这混沌无尽的漫漫长夜。 不管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有怎样的过去,只要在纳西索斯手中诞生,就能成为他伴侣的候选人。 这样的爱,与其说是爱人,不如说是爱自己。 纳西索斯并没有多喜欢他,所以也从未说出过“喜欢”二字。 傅凌什么都明白,却始终甘之如饴。 纯粹的工具也好,想象中的伴侣也罢,不管被当成什么看待,他都会无法自拔地爱上这个璀璨的灵魂。 那些无人参与,无人得知的过去雕琢出了所爱之人,他想要探寻,想要了解,想要知道他为什么黯然神伤,为什么猜疑防备,又为什么会无法自拔地深陷泥潭,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将权力视为唯一。 “在想什么,怎么半天都不说话,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纳西索斯靠着藤椅眺望远方,将阿瓦隆的自然风光尽收眼底。 群山、森林、湖泊、渡口,将散的雾气蒸腾,将阳光模糊成一片片柔软透亮的光团。 “如果我开口,你会回答我吗?”傅凌藏住情绪,换回了平时那副单纯懵懂的模样。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了,不如问问看?”纳西索斯笑了笑。 “……” 所以要问出口吗?可就算要问,也不能这么直言不讳吧? 傅凌有些摇摆不定,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 “阿凌,怎么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妈妈好不好?” “吵架了?唔,没有啊,那就是你单方面觉得他生气了,对吗?” “妈妈也不知道你的朋友到底有没有生气呢,人与人之间是没办法在不交流的情况下理解对方的,个人的判断永远不可能全对,所以去问问吧,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相待哦。” 才上幼儿园中班的他红着鼻子,懵懵懂懂地去问了自己的同桌。 结果人家满脸惊讶,急忙解释自己只是因为换牙不能吃糖,所以才把礼盒给了别人。同桌事后还给他写了一封歪歪扭扭的道歉信,说自己不应该在不解释的情况下转赠他的礼物。 可是,小孩子的友谊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吧? 但人与人之间,本就该坦诚相待不是吗? “你,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傅凌纠结片刻,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开了口。 纳西索斯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傅凌,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和前文到底有什么关联?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傅凌脸有点红,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句话跟撒娇似的,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现在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他踌躇片刻,只好把自己的观点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表述了出来。 他没有傻到去直言那些深藏的冷漠偏执、脆弱渴望,只是以躯体喜爱、情绪镇定剂、安睡抱枕、探索引导等词汇来陈述事实,想要以此撬开一点心防,捕获一点线索。 纳西索斯越听越沉默,敲着藤椅逐渐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傅凌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嘶,乍一听好像确实挺有道理的,合乎情理,逻辑完整……个屁啊!”纳西索斯抽出手,一巴掌糊在了傅凌后脑勺上。 傅凌呆呆看着他,心里更委屈了。 嘴上说是男朋友,出门却把他丢在家里,现在还打他骂他,怎么这样?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预设立场,先入为主?” “我不喜欢你,就算喜欢了也只是喜欢一个幻想出来的空壳,这是你预设出的结论,会让你在之后的深入思考中受到框架束缚,最终导致思维固化,认知偏误,明白吗?” 纳西索斯说着说着对上了傅凌委屈巴巴的双眼,顿时觉得这种问题对自己的文盲小男友来说好像有点太深奥了。 他深吸一口气,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自学好像不太行,要不还是送进大学读几天吧?基础政治素养、年度形势政策、大学生心理健康,再选点心理学导论之类的,应该勉强够用了吧? “好了好了,我不骂你,我解释,我解释还不行吗?” “我一开始玩点暧昧,只是单纯地想利用暧昧游戏进行精神控制而已,这只是控制工具的必要环节,真没别的意思。” 我对霍行川和罗兰他们也是这么干的来着,这句纳西索斯没敢说,他怕傅凌直接哭出声来。 “至于后来的越界行为,只是我单纯馋你身子了而已。” “关系更进一步,我可以拥有一个人形抱枕,你也会更加死心塌地,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纳西索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这种震碎三观的奴隶主言论,然而傅凌现在滤镜至少十米厚,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静静听着,红眸映着不远处的万顷湖光。 “安全和完美只是接近我的敲门砖而已,就像莉莉丝一样,安全完美又可爱,所以可以呆在我的身边。” “如果我对你没有好感,一切就会到此为止。” 纳西索斯叹了口气,把傅凌的脑袋揉成了一颗大海胆,然后有些害羞地轻咳了几声。 “可是傅凌,后来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我害怕动摇,所以选择了逃避,可你逼我承认了不是吗?所以你还在怀疑什么呢?” 怀疑什么?傅凌也想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 或许是因为年幼时感受过不染纤尘的爱,他对爱的感知实在太过敏锐,明明纳西索斯的解释无懈可击,他却能感觉到其中没有多少真心实意。 可没关系,来日方长。 他敛下眼眸,轻轻揉搓着掌心那只温热的手。 傅凌今天早上还有训练,不能停留太久,他迅速吃完桌上半凉的欧姆蛋,在纳西索斯眉间印下一吻。 目送傅凌坐上前往军部的飞行器后,纳西索斯回到露□□自迎着湖风小憩,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 |他又看透你了。|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纳西索斯闭上眼睛,嗅闻着风中露水和植物的香气,仿佛又回到了沙海中的绿洲。 是啊,甚至察觉到了一些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部分,这算是聪敏过人,还是传说中的野性直觉呢? 话说他居然学会迂回战术了,四舍五入也算是我教导有方吧?唔,不过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该宣之于口,真是个不懂社交礼仪的家伙。 哎呀,还好糊弄过去了,不然我的初恋估计才开始就要结束了。 |但他显然更忠于自己的感受,而不是你的解释。| 啧,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喽……话说你最近出现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 |好像是的,或许是察觉到变化了吧,你知道的,我只会在你心生动摇时出现。| 变化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世间没有好坏,只有取舍,野心与爱放在天平两端,都只是生命中最寻常不过的一部分,而随着时间流逝,天平总会摇摆不定。| |纳西索斯,你只需要快乐就好,我本就为此而生。| |真真假假总是让人难以辨明,你的话语也并非完全虚假,他眼中的你,你眼中你,都只是真实的一部分而已。| 少年的声音纯粹而温柔,他身着白衣坐在泉水之畔,手中的里拉琴每一次弦动,都会漾开一阵睡莲的清香,这是沙海绿洲中最美的风景,足以哺育久行干渴的灵魂。 “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像伊西丝了,听着就头疼。” “这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少年笑了笑。 “唔,这样啊。”纳西索斯躺在草地上若有所思,半晌才抬手牵住了少年浅金色的长发。 自从沉入这片遥远的梦乡,他身上就笼罩着一种清浅的忧伤,犹如山间纤薄的晨雾,静谧、悠远、潮湿、寒凉,同时洋溢着朝阳初升的融融暖意,那是长夜的余韵,是百年之后某个回忆往昔的午后。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先好好谈场恋爱好了,你会支持我的吧?” 那就试试看吧,试试看他的人生,究竟还有没有新的可能。 纳西索斯睁开眼,眼前依旧是落星湖的澄波万顷,他又发了会儿呆,然后端起回锅后边缘微微焦黄的欧姆蛋,叫醒了陷入沉睡的莉莉丝。 嘿嘿,轻置一个万圣节小剧场,虽然是万圣节小剧场,但其实并不万圣节,也并不算小,总之请吃! —————— 傅凌拎着面包回家时,发现门口蹲了一只受伤的小猫咪,猫咪吊着一只脚,正委屈巴巴地扒拉着糖纸。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傅凌沉默三秒,把它抱回了家。 洗澡、包扎、剪指甲,还有一份适口的猫饭。 然而漂亮的小猫咪对此并不感兴趣。 它动作矫健地跳下地板,咪咪喵喵地巡视一圈,然后蹲坐在岛台上勾起了尾巴。 “唔,你这个人类性格还不错嘛,要不要当我的饲主?我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猫猫神哦,要是能把我服侍开心了,我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实现你一个愿望,怎么样?” 傅凌揉了揉它的脑袋,好像对此并不意外。 “好。” …… 纳西索斯就这么住了下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欺负傅凌。 恶魔对时间的感知很模糊,很多年后,他趴在傅凌胸前摊成一张猫饼,听见两声压抑的咳嗽声时,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想起来人类好像没几年好活! 小仆人以前好像从来没咳过,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怎么了?”傅凌放下书,把炸了毛在沙发上跑来跑去的纳西索斯薅回了怀里。 长毛布偶的的手感特别好,又软又暖还毛茸茸的。 “喵喵喵喵喵!”纳西索斯乱七八糟地蹬着腿,急得话连都不会说了。 坏了,那么合心意的人类小仆人,死了他上哪找去? 纳西索斯一咬牙,在心里默念起了咒语。 …… 怀里的小猫咪“砰”的一声变成了背生双翼的恶魔,恶魔拿着一卷契约,焦急地指着上面的签名,又把一根附着着魔力的羽毛笔塞进了傅凌手里。 “快快快,把你名字写这儿,写了你就可以和我共享生命,就不会死了,快写快写!” “主仆契?” 傅凌拿着纸卷,看向身上对自己处境毫无所觉的小恶魔挑了挑眉头。 “?” 正常人类看得懂恶魔语吗?当猫太久,纳西索斯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够用了。 “不用这种东西,我不会死。”傅凌握住纳西索斯的腰,轻轻吻了吻他的唇瓣。 “纳西索斯,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等你愿意以真面目见我,愿意与我共享一切。 洁白的羽翼忽然将恶魔包裹,只露出了一截漆黑的尾巴尖。 …… 那天早上,傅凌刚刚收到同僚的信件,说一个刚刚苏醒的大恶魔出现在了他的辖区,目的未知,极度危险,就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伪装成小猫咪骗吃骗喝的纳西索斯。 危险因子应该放在眼皮子底下严加看管,于是他把小猫咪抱回了家。 大恶魔没什么目的,只是无聊太久出来闲逛,顺便看看能不能收几个合心意的仆人回去装点冷清的城堡。 既然地狱太过冷清,那就留下来吧,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等待与陪伴。 —————— PS.不能算是人格分裂,算是在孤独和痛苦中幻想出来的朋友吧,话说都叫纳西索斯了,有点水仙元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确信) 傅凌真的非常非常聪明,特别是在对人心的洞察和分析能力上,只是年纪小有点稚嫩罢了,完全就是对石榴特攻,又聪明又直接又真诚什么的,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水中月 第39章 故事汇 因为身份受限,莉莉丝的意识只能进入到一只迷你小鳐鱼里,她飞到纳西索斯肩膀上跳来跳去,显然对这个身体不太满意。 “莉莉丝,恋爱分析及指导。” 刚准备撒娇卖萌的莉莉丝蒙了,她抬起鱼鳍挠挠头,满脸疑惑地调出了这辈子都没用过的模块。 光幕上的词条令人眼花缭乱,看得莉莉丝连连咂舌。 “主人,根据数据分析,你们的恋爱关键词是自卑、回避、安全感缺失,恋爱关系摇摇欲坠,大危机哦!” 什么?怎么一个好词都没有? “原因呢?”纳西索斯脑袋嗡嗡作响。 “主要原因是主人实在是太好看太优秀啦!” 纳西索斯唇角一抽,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关闭狗腿模块。” 肩上的莉莉丝做出一个哭哭表情,然后一本正经地戴上了黑框眼镜:“咳咳,根据恋爱经历进行分析,造成伴侣自卑和安全感缺失的主要原因如下。” “一,主人实行打击教育,从来没夸过他,导致他自卑。” “二,主人沾花惹草,朝三暮四,导致他安全感缺失。” 只会进行利益量化,实际上情感经历为零的纳西索斯顿时绷不住了。 “什么?!合着还是我的错?” 肩膀上的小鳐鱼弹跳两下,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表示了认可。 “身为年长者,主人应该对后辈包容、体谅、勇于承担责任,起到一定的引导作用才行。”莉莉丝语重心长地念着星网上的高赞评论,为自家主人的初恋操碎了心。 闻言,纳西索斯立刻拍案而起。 “我怎么没引导了?我教他读书,带他训练,给他花钱,昨天还教接吻呢,怎么就没引导了?” “呃,好像确实哈。”莉莉丝卡壳了,擦擦不存在的冷汗继续道,“那应该还是前面两个问题,打击教育,沾花惹草什么的……” 说到这里,莉莉丝忽然福至心灵,觉得自己找到了恋爱危机的真正原因。 “哦哦哦,我明白了!主人亲完他没几分钟就出来见别的男人,他就是单纯吃醋了!” “不可能,他精着呢,只会对霍行川有危机感,给我重新分析。”纳西索斯瘫在藤椅上当咸鱼,已经开始考虑给莉莉丝升级系统了。 听说巢都最近不太安宁,也不知道铃兰那家伙有没有空? 临湖的露台上鸡飞狗跳,另一边的傅凌没去军部,而是改道去了鸢尾大道旁的图书馆。 拉斐尔的国立图书馆历史悠久,年逾千年,哥特式建筑群华丽繁复,东西两侧的双塔高逾百米,米白色的外墙上伫立着万余座雕像,描绘出拉斐尔漫长的四千年历史。 图书馆永远人来人往,却也永远静谧无声。 傅凌乘着电梯一路往上,通讯器里的通行证亮起一阵又一阵金光。 翻阅故事吗?他早已着手于此。 半个月前,他在图书馆里找到了一些与纳西索斯有关的线索。 文史区的角落里有一本不起眼的手卷,说是是历史研究专著,读来却更像一本旅行日记,而旅行的目的地……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已经化作垃圾星的17区赫尔墨斯。 但傅凌更愿意称呼它原本的名字——赛洛尼斯,就像他依然称呼20区为黍离一样。 古旧手卷的末尾附有一张照片,三座方尖碑伫立于沙海之上,古老的铭文被风沙蚀刻,只剩下数行浅浅的沟壑。 神光女神号上也挂着这样一幅水彩,虽然角度不同,但可以看出描绘的是同一个地方。 对纳西索斯来说,这个地方或许意义非凡。 他把方尖碑上的铭文抄录下来,接连问了几位常年泡在图书馆里的学者,但没有人能解读这些失落已久的文字,只有已经退休的老馆长能给出一点线索。 “是你啊,很少能看见年轻人对古文化感兴趣,你想问什么?” “这种古文字叫做努特文,是赫尔墨斯上古时期的泥板文字,就算放在未毁伤的赫尔墨斯,也只有神庙里的老祭司们能够解读。” “图书馆里有关赫尔墨斯的资料很少,当年伊西丝殿下统治赫尔墨斯后,建立了一座名叫回声的档案馆,又花费十年时间收集各类资料填充入库……她原本打算等到资料收集完成后再进行统一的搬运和数字化传输,可是突如其来的政变毁了大绿洲,也让档案馆毁于一旦。” “政变六年后,赫尔墨斯的原住民发生内斗,帝国趁乱围剿,这种文字就随着文明的消失,自然而然地失落了。” “哎,这些书上的历史你应该知道的,只是老头子我职业病又犯了,总是忍不住多念叨几句。” “我不是研究古文字的,不过这段铭文……我认识其中的两个字。” 头发花白的老馆长抚过方尖碑上最开头的两段文字,缓慢地解读着那些形态奇特的字符。 “dusaki,黄金,这串字符是黄金的意思。” “我实在不太了解赫尔墨斯,不过如果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问一个人,他曾经在赫尔墨斯呆过一段时间,应该知道不少事。” “沃顿·塔罗斯,他住在辛比亚谷地,我可以给你一封推荐信,不过那个老家伙不太好相处,你要做好准备。” 傅凌抱着笔记本向老馆长郑重道谢,继续走入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搜寻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3109年,赫尔墨斯政变,原住民掀起叛乱,伊西丝身死,大绿洲被毁。 3115年,赫尔墨斯大清洗,原住民被屠杀殆尽,星球被改造为焚烧垃圾的死星。 同年,神光女神号和纳西索斯·卡佩在宇宙中崭露头角,迅速登上了联盟通缉令前十名。 3117年,纳西索斯·拉斐尔被芙蕾雅寻回,自此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之中,成为了帝国赫赫有名的萨菲尔公爵。 唯一空白的,只有3109年到3115年的那六年时间。 究竟发生了什么?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傅凌回过神走出电梯,再次向那间小小的读书室走去。 “贝列尼阁下。”傅凌抱着笔记本敲响门扉。 老馆长还在品尝晨间红茶,红褐色的茶汤在阳光下翻腾着袅袅白雾,他招招手让傅凌坐下,又拿出白瓷杯添满了新茶。 “来的正好,你拜托我研究的事情有眉目了。” “不过这大早上的,还是先喝口热茶吧,如果饿了还有新鲜出炉的司康饼。” 读书室里的时光总是慢慢悠悠,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容淡静,不论窗外是晴是雨,总是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桌前静静翻书。 傅凌嗅闻着读书室里淡淡的书卷气,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怎么了?大清早的也没个笑模样。”贝列尼推推老花镜,掀开眼皮打量着眼前的小年轻。 贝列尼的话让傅凌有些羞赧,他握紧茶杯,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在老者鼓励的目光下缓缓开口:“我前几天和喜欢的人表白了,他虽然同意了,可我总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啊,原来是恋爱问题。” 贝列尼顿时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一条细缝。 “不如我给你讲个晨间故事吧。” 阳光洒在桌前,贝列尼将填充着玫瑰奶酪的司康饼切成小块,放在小碟子里推到了傅凌面前,他抿了口热茶又清清嗓,从那遥远的学生时代开始讲述。 他的叙述并不一本正经,话语中总是夹杂着对往昔岁月的骄傲自得。 傅凌静静听着,时不时戳起一块司康放入口中。 “我年轻时候在拉斐尔大学就读,因为长得好看,又写得一手好诗,很快就当上了法学院的院草,博行诗社的社长。” “按理说,像我这样平时爱泡图书馆,和运动场几乎绝缘的人,应该会喜欢上一个温柔善良,博闻广识,可以和我从天文地理聊到风花雪月的女孩。” “可人好像总是会被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吸引。” “我在校运会开幕式上遇见了我的爱人,一见钟情。” 说起自己的妻子,贝列尼的那双凹陷的眼睛好像闪烁起了宝石般的闪光。 “她是军管学院仪仗队的,负责升旗,只要一拳就能把我打趴下。” “我在队伍里远远望着她灿烂的笑容,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于是我搜肠刮肚给她写了一本情诗集,紧张兮兮地纠结了好几个月,像她那样太阳般的女孩,怎么会喜欢我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类型呢?但我还是想试试看。” “表白那天,她翻了两页诗集说看不懂,却还是打量了我两圈说可以试试,至于原因……她说我长得挺帅,是她的菜。” 贝列尼又笑起来,打着卷的白发好像天边的薄云,软绵绵地颤动了几下。 “于是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一走就是一百多年。” “后来她看懂了那本情诗集,总是大声念出来取笑我,说我写得酸溜溜的,看得人牙疼……可她事后总是会用不同的油墨,不同的字体,把那些情诗小心翼翼地摘抄下来,装裱起来挂了一整面墙。” “上个月拉大校庆,我们还回去写了几段校友寄语呢,老友和学生们都说她的字进步很大。” 图书馆前的大榆树又长了一百多年,粗壮的树干已经足以承载唱诗班和合唱团的学生了,不过诗社不行,诗社的社员太多了,只能坐在树荫下侧耳倾听,感受着那些穿越千万年的情思自树影间落下。 “所以孩子啊,不要去急于求取什么至死不渝的爱,爱是需要小心维护,然后一点点生根发芽的宝物。” “种子才刚刚种下,又怎么会‘特别特别喜欢’呢?” 这个故事温暖又悠长,就像红茶氤氲的雾气一样,蒸得傅凌眼眶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傅凌有点别扭地端起红茶,掩饰性地抿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年轻有烦恼太正常了,我曾孙子也是你这个年纪,再过两个月就该入学拉大了,当年他升学考试没考好,申请也没过,先出去工作了一年,又回来复读了一年才有书读,可比你不省心多了。” “说起来,录取通知书发了半个月了,我该打个通讯去问候一下才对。” “哎,错过了好时机,过个把月再说吧,那些个问候的废话估计人家也听烦了,对付现在这些小年轻,还是打点信用点最实在。” 贝列尼絮絮叨叨地说着,对忘了曾孙子的升学情况这件事泰然处之。 拉斐尔大学吗? 傅凌心中难免生出了一点憧憬,可他也明白,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永远不可能成真。 他的校园生活早已停滞在初三那年,毁灭在达摩克里斯的白焰之中。 贝列尼好像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饮下一口热茶舒服地咂了咂嘴:“大学生活可是很美好的,如果想去可以试试递交申请。” “除了应届生的升学考核,拉大还有很多面向社会的申请名额,三月开学,现在正好是申请季。” “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三月份就不在阿瓦隆了。” 纳西索斯即将就任20区总督,届时他定会随行,以后还能不能回到阿瓦隆都是未知数。 帝国和翁德里克交涉失败,十阙也不会永远安定下去,烽烟在侧,校园生活已经离他太远太远。 “总之感谢您的好意,接下来的时间,就请说说您的发现吧。” 贝列尼如梦初醒,立刻打开了桌边陈旧的笔记本:“哎呀,瞧我这记性,说起家里人就找不着北了。” 上次傅凌拜托他进行筛查,看看有没有哪个种族双眼刻有金环,却没被收录在《宇宙智慧种族在编》里,他事后检索了许多相关书籍都没找到,最后去问了一个研究民族地理学的老朋友。 “近百年来,只有赫尔墨斯的阿尔狄亚人拥有这个特征。” “不过阿尔狄亚不是种族,而是帝国对赫尔墨斯人中一个特殊群体的统称。” 又是赫尔墨斯。 傅凌看向手记上的双环太阳图腾,缓缓握紧了茶杯。 如果说看见重合的方尖碑时只是怀疑,那此时此刻他就已经确定——纳西索斯去到赫尔墨斯绝对不是巧合。 “部分赫尔墨斯人经过神选,洗礼,擢升之后,会拥有一双刻印着金环的眼睛和一些非比寻常的天赋。” “赫尔墨斯人把完成这个过程的人称为‘沙与海之子,耀阳与黄金之裔’,并将他们视为神选之人,国家与民族的救世主,日夜供奉,直至死亡。” 贝列尼翻着自己的手记,神情一点点变得严肃,他斟酌措辞,许久才缓缓开口。 “但根据帝国研究员的观察记录,这只是一种变异,一种病症。” 傅凌正在一点点拼凑出小石榴的过往。 写小剧场写出点灵感了,想开个类似后日谈的小甜饼来调节一下。 大概就设定成婚后十年,夫夫生活进入平平淡淡的瓶颈期时,小石榴刷到了一个模拟游戏广告,于是拉着傅凌开始了角色扮演之路什么的…… 其实就是想搞涩涩了,想搞各种各样的设定来搞来丰富咱们的夫夫生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故事汇 第40章 银夜星 一道惊雷劈下,天空破开一个大洞,瓢泼大雨濯洗着这座宏伟的都城,让万千泥尘随着水流汇入大湖。 傅凌撑着黑伞,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巷之间。 雨下得太大,只有街道两侧的咖啡馆里亮着暖黄的光,行人行色匆匆地停在店铺门口,抖落伞上的雨水踌躇片刻,最后看着不见尽头的雨幕感叹两句,转头推开了咖啡馆的大门。 人们窝在软椅里捧着一杯热饮休憩,既期待雨停,不要耽搁今天的要事,也期待雨急,可以理所当然地小憩片刻。 傅凌就这么路过了无数个咖啡馆,看着无数人躲雨、收伞、推门、点单、窝进沙发远望着窗外无边的雨幕。 “不如重新描述一次吧,以帝国研究员的视角。” “部分赫尔墨斯人经过神选,洗礼,擢升之后,会拥有一双刻印着金环的眼睛和一些非比寻常的天赋,但也会从此变得羸弱,疯狂,神经质,最后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英年早逝。” “帝国把完成这个过程的人称为阿尔狄亚。” “根据已有记录,有一半以上的阿尔狄亚人死于自杀。” 傅凌坐在檐下,任由大雨模糊了视线,身后的咖啡馆里播放着一支小提琴曲,似乎是罗尔夫·勒夫兰的《下雨的时候》。 他沉默许久,最后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红白精灵球的头像。 【云栖松:博士,您这几天在家吗?】 【你怎么知道我家孩子当上童模了:不在,忙着进厂监工呢,妈的,军科院这群□□□□□□□,屁大点事都干不爽利,什么都要老头子我亲自动手,要他们到底有什么用?还好意思拿那么高工资,财政部有这钱养条狗都比这有用。】 沃顿疯狂输出了半天,终于缓过气来说起了正事。 【你怎么知道我家孩子当上童模了:怎么了?找我有事?】 【云栖松:有些问题想要当面请教您。】 【你怎么知道我家孩子当上童模了:什么事神秘兮兮的还要当面问?行吧,那我下周五回去一趟,你周六来。】 【你怎么知道我家孩子当上童模了:辛比亚谷地,坐标我晚点发你。】 纳西索斯·拉斐尔回归之后,从来没有人对他的外貌有过异议,也就是说在帝国人的视角中,纳西索斯从来没有过阿尔狄亚人的特征。 所以,纳西索斯眼中的金环大概率来自那空白的六年。 但这只是一种推测,他必须找到证据。 傅凌回到家时,纳西索斯抱着龙龙抱枕睡得正香。 身边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门扉两次开合之后,纳西索斯感觉怀里软绵绵的抱枕被一个熟悉的大火炉取代,他掀开眼皮,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回来了?不是训练吗?” “今天休息。” “哦,那一起睡吧,下雨天正好适合补觉。” 傅凌把纳西索斯抱在怀里,垂着眼眸轻轻吻上了他的发端。 “好。” 之后的数日里,伊甸花庭的刺杀事件仍在持续发酵,整个宇宙暗流涌动,忙着商讨如何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 拉斐尔没有急于宣战,而是以力求和平解决的姿态,邀请与翁德里克进行了第二场交涉。 翁德里克已经和第三联盟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不想再招惹一个庞然大物,自然欣然应允。 可元帅隐瞒身份进入阿瓦隆,还有刺杀皇族政要的嫌疑,这两点让翁德里克在交涉中处于绝对的被动,失去了所有可以争取的空间。 理亏加上不想开战,割地赔款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翁德里克的家族们对软弱的政府忍耐已久,坚决拒绝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案,正在对政府不断施压。 他们认为拉斐尔没有证据指控翁德里克刺杀皇族政要,而伊戈尔偷渡的严重性,还远远不到需要割地赔款的程度,拉斐尔纯粹就是在借题发挥,为开战找借口罢了。 所以家族就现阶段情况给出了两个方案——要么放弃总统,直接开战,要么引渡总统,再谈其他。 家族是瞧不上自家政府和老糊涂了的总统,可那再怎么说那也是翁德里克的脸面,总统被无端扣押,不是往他们脸上扇巴掌吗? 于是拉斐尔帝国,翁德里克政府,家族,三方拉扯不断,吵了很久都没个结果。 可情况不会永远僵持下去,转机很快到来。 后银河纪3126年,系统时1月15日,4:00,塔兹特林 塔兹特林是拉斐尔的最高监狱,用于收押那些身份尊贵,实力过人的罪犯。 这座漆黑的钢铁堡垒位于阿瓦隆北郊,一共十八层,上九层高耸如云,下九层嵌入山体,由圣劳伦斯警卫队和狱警们联合看管,方圆五里内皆是深不见底的密林,无人胆敢踏足。 因为老总统并未定罪,所以只是被收押在了上九层的看守所里,要是换到下九层,纳西索斯可没那个自信能把人带出来。 “我进去捞人,你在监狱外面拦住不该来的人。” 暗淡的深林中,纳西索斯正描画着塔兹特林的结构图,对通讯那头疲惫不堪的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欠俸。 “不行。” 伊戈尔声音嘶哑,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深棕色短发沾满油污,看上去埋汰得很,他在地下管道里躲了半个多月,早就没了往日的严肃板正,浑身上下都环绕着生气散尽的疲惫感。 “我是翁德里克的军人,营救总统是我的责任,没有让你独自承担风险的道理。” 这句话使命感十足,却因为语气多了一种半死不活的滑稽感。 纳西索斯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发现半月过去,这位身上的死人味又重了不少。 哎,年纪大了还是该回家躺着,而不是跑出来忙前忙后。 “这是佩伦本人下发的紧急委托,上面写明了‘伊戈尔·弗拉基米尔将无条件协助纳西索斯·卡佩完成营救任务’,所以是你听我的命令,而不是我听你的命令,明白了吗?” “抱歉,我需要查看委托书。”伊戈尔垂眸,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比纳西索斯更冷更清。 “行行行,我真是怕了你了。” 纳西索斯平生最怕正经人,立刻把不能泄露委托书的规矩抛到了脑后。 委托书展开,伊戈尔看着上面的狼头印章和佩伦·维列斯的签名,瞬间不再出声。 “这下看清楚了吗?还是说你终于开窍了,想尝尝违抗自家少主人命令的滋味?” “抱歉,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事关重大,我必须确认。” “无所谓,在你面前,佩伦的委托也没什么好保密的。”纳西索斯哼笑一声,懒懒地歪在悬浮沙发里调侃道,“不过你可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啊,要是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找我干活?” “我伊戈尔……” 预感到伊戈尔又要叽叽歪歪地发誓,纳西索斯立刻把通讯挂断,然后传了一份行动方案过去,这个方案简单粗暴,大概就是让伊戈尔立刻去抢一架星舰,然后等会儿接上老总统就跑。 纳西索斯相信按照伊戈尔的军事素养,完全可以自行补全计划漏洞。 例如星舰去哪抢,怎么脱离接骨木星之类的。 收到肯定答复后,纳西索斯立刻下达了变形指令,悬浮沙发变成两座的小型战机,把他和傅凌牢牢包裹起来。 经过了伊斯尼的改造,这架小战机的舒适度甚至更胜从前。 “走吧,去找找我们可怜的老总统。” “三重哨卡,五个排查点,我们走西边的运输线,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老总统,然后赶去和伊戈尔汇合,明白了吗?” “是!”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自从进入夏季,阿瓦隆就总是阴雨绵绵,战机开启隐身模式,迅速穿越了潮湿绵延的黑森林,山顶高耸的堡垒如利剑般伫立,在阴云下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砰”的一声巨响,塔兹特林东面的承重柱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半座堡垒发出哀鸣,开始缓缓向下陷落,警报声响彻天际,警卫队迅速集结,无数飞行器潮涌而出。 通讯器里传来“滋滋”的声响,莉莉丝的声音被屏蔽器模糊成杂乱的电子音。 “主人,警报都被触发了!” “嗯。” 战机变回悬浮沙发,傅凌和纳西索斯在闪烁的红光中钻入堡垒,开始前往顶层寻找老总统的踪迹。 因为敌袭警报淹没了整座堡垒,两人的侵入不再显得那么显眼,可即使如此,训练有素的警卫也依旧将通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纳西索斯半点不留手,身边的小鳐鱼杀得枪口都快冒烟了。 “所以你们就这么硬闯?” 屏蔽器被莉莉丝清除后,伊戈尔的通讯也可以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了。 “不然呢?这可是帝国的最高监狱,有三套全覆盖的监控系统,没有任何潜入空间。” 纳西索斯靠坐在悬浮沙发上,迅速把环境信息录入系统,然后计算出最佳路线,指挥着傅凌穿过狭小的通道。 “我进来帮忙。”伊戈尔沉声道。 “别来,芙蕾雅和洛伦佐快到了,只要有你在,他们就暂时不会进来。” 老总统只是诱饵而已,阿兰德的目标一直都是翁德里克的“极夜银星”伊戈尔,毕竟在她看来,只要清除了这个死守国门的心腹大患,入侵翁德里克的计划就会畅通无阻。 “主人!检测到黎明奥利安和耀阳德尔斐的信号了,预计一分钟内抵达黑森林!” 银白的战机掠过苍穹,迅速向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堡垒逼近。 “他们来了。”纳西索斯将黎明和耀阳的机体资料传输过去,难得说了句人话,“小心点,千万别死了。” “谢谢,你也是。” 通讯立刻挂断,从莉莉丝传来的影像上看,伊戈尔驾驶着一架索维林1号迎了上去。 纳西索斯轻啧一声,然后缩小影像,将目光放回了傅凌身上。 在他们交流的半分钟里,傅凌一直拼杀在最前方,即使没有小鳐鱼的辅助,他也可以单枪匹马地撕开敌阵,清理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狱警哀嚎着躺了一路,血与火的气息充塞鼻腔。 前方的黑影速度快到近乎模糊,纳西索斯看向光幕上的战斗记录,掌心溢出了一层薄汗。 不过五个月的时间,傅凌就已经破茧成蝶,蜕变到了令人惊叹的的地步,那昼夜不歇的努力和看不见上限的天赋让他的进步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恐怖到了令人胆寒的程度。 战略武器,纳西索斯第一次想用这种词汇来形容一个人。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伊戈尔拦不住多久,他们必须更快一点,只要能带着老总统和伊戈尔脱离星轨,他们就赢定了。 尸体顺着楼梯滚下,纳西索斯看向楼梯口的数字9,终于舒了口气。 “让开!” 傅凌听令避开,看着一颗炮弹从身侧飞过,瞬间将第九层的大门轰成了碎渣。 老总统的所在地是佩伦提供的,因为交涉需要,帝国保证了老总统的安全舒适,通报给翁德里克的位置也绝对准确。 冷铁大门碎裂融化后,被拘禁半月的老总统坐在床沿不动如山,看上去比伊戈尔体面多了。 晴蓝色的鳐鱼四散开来,纳西索斯手托下颌挑眉轻笑,身后的天幕火红如烧,满是战火翩飞的余烬。 “斯塔尔克,几天不见你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我早就说过阿兰德野心勃勃,可不会听你那些庸懦无能的和平展望。” “怎么样?这下长记性了吧?” 伊戈尔是一款中年人机 第一场大乱斗要开始了,战斗,爽!战斗,爽![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银夜星 第41章 负世者 在纳西索斯的无差别轰炸下,塔兹特林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堡垒陷落崩解,被雨水濡湿的漆黑铁块上燃烧起橙红色的烈烈火光。 而在苍穹西方,伊戈尔在围猎之下已然摇摇欲坠。 “你往阿瓦隆市区去,只要飞到城市上方他们就不敢动你!” 纳西索斯带着老总统一路狂奔,冲向隐藏在黑森林深处的神光女神号,傅凌和莉莉丝留在塔兹特林断后,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战斗波及平民,我绝不接受。”伊戈尔脸色苍白,浑身被汗水浸透。 “我让你往那边流窜,又没让你攻击平民……算了,随便你,我预计一分钟后到!”小战机内部的温度迅速攀升,纳西索斯精神高度紧张,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不要送死,为合众国战死是我的荣耀……” 伊戈尔的通讯信号被人切断,光幕上霎时漆黑一片。 纳西索斯轻啧一声,把推进器开到了最大,终于在最后一滴以太烧尽前看见了神光女神号的轮廓。 小战机被吸入神光女神号,变成金蛋“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纳西索斯迅速召回莉莉丝的意识,神光女神号腾空而起,巨大的鳐鱼战舰悬浮于黑海之上,鲜明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傅凌!快带莉莉丝回来!” “好!”傅凌甩去长刀上的鲜血又换好弹夹,一把捞起身边呆呆浮动的精灵人偶,拔腿就向神光女神号冲去。 密集的流弹从身侧擦过,打在战术服上发出浅金色的光芒。 几颗导弹飞射而出,瞬间把傅凌身后的追兵和森林一起夷为平地,他抬头看去,只见战舰舒展的两翼已然将他笼罩。 傅凌刚刚踏进驾驶室,纳西索斯就精准捕捉到了他腰侧的大片焦痕,那里被冲锋枪扫了个正着,再高端的战术服也挡不住这种密集的攻击。 “坐下休息,治疗仪就在座位底下。”纳西索斯心疼得不得了,却实在抽不出空来帮他处理。 傅凌只是受了轻伤,伊戈尔那边却是快要死了。 索维林1号的引擎中弹,熄了火后被耀阳拉出的火焰巨网死死捆住,普通的灰色歼敌机就像离了水的鱼儿一样,再怎么挣扎都只会让渔网越缠越紧。 傅凌脱掉浸血的战术服,身上的伤痕和淤青在治疗仪的光芒下迅速愈合。 “我去救他。”傅凌找出崭新的战术服放在一边,确保能在治愈后以最快的速度换好。 伊戈尔被陷害的,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不行,老实呆着,我们的目的是逃跑,不是分出个高下。”纳西索斯正忙着突破接骨木的空间封锁,实在没空多说,“你出去了伊戈尔回来,伊戈尔出去了你又回来,玩置换呢?那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过两句话的时间,神光女神号就已经飞上高空,逐渐靠近了天边的三架战机。 “莉莉丝,等会儿炸了洛伦佐的网,把伊戈尔吸进来就进行跃迁,坐标为2876.7001.64.39。” 纳西索斯拭去额头上密集的汗珠,换上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后接入了帝国的公共频道。 “哟,两架达努机甲围殴一个可怜的索维林,二位也不嫌害臊?” 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姿态慵懒,一双明眸剪水含笑,那染着薄汗的绯红皮肤让人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灼热意。 洛伦佐还在为自己抓到了伊戈尔沾沾自喜,就被光幕上突然出现的纳西索斯吓了个半死。 他手下一滑,一颗导弹差点轰在芙蕾雅脸上。 芙蕾雅反应极快,一个旋身避开导弹,皱着眉头沉声问道:“洛伦佐,你干什么?” “手,手滑。” 啊啊啊啊啊!谁可以告诉他纳西索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这张脸不会有什么独立身份吧? 反应慢半拍的洛伦佐抖着手拍照识图,看着星网百科上的纳西索斯·卡佩几个大字眼前一黑。 不是,哥们? “你来干什么!快走!”伊戈尔焦急万分,扬声器粗糙的声音被大风吹散。 没人知道洛伦佐的世界观已经崩溃,也没人在意伊戈尔无力的呼喊,芙蕾雅调转方向对准神光女神号,黑洞洞的炮口泛起金红色的光芒。 “纳西索斯·卡佩,我不记得你有进入阿瓦隆的合法身份。”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元帅大人还计较这些,我远道而来可是有要事相商哦。” 纳西索斯不甚在意地把玩着手杖,不等芙蕾雅回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事情是这样的,我前几天在纸牌屋接了个大单子,内容大概是十个亿把斯塔尔克和伊戈尔带出接骨木星,不包含战后报损。” “我辛苦半天,现在就差网里那个了。” 纳西索斯说着,抬起手杖点了点伊戈尔。 “所以二位行个方便如何?你们把人给我,事成之后我分你们五个亿。” “……” “……” 高天之上一片静默,众人齐齐看向纳西索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塔兹特林的大火染红了天边的明月,让万物泛起不详的血光,芙蕾雅声音冰冷,暗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烈烈火光。 “非法偷渡,杀人劫狱,纳西索斯,你今天就和伊戈尔一起死在这吧。” “等等!纳西索斯和反抗组织关系密切,肯定知道不少事,不如活捉!”热浪扑面而来,洛伦佐大声喊着,差点把伊戈尔甩飞出去。 开玩笑,要是纳西索斯死了,整个阿瓦隆还不得被掀翻过去? “就是现在!” 纳西索斯抓紧扶手高声下令,神光女神号立刻向上攀升,斩断火焰巨网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将伊戈尔回收。 一切不过发生在三秒内,舱门关闭的瞬间,神光女神号开启跃迁,空间扭曲卷起的高温气浪如同刀锋,将大片森林连根拔起,然后在地上轰出了一个直径将近两公里的大坑。 可就在神光女神号即将进入通道时,一把燃烧着白色焰火的巨剑突然自高空斩落,瞬间将整架战舰一分为二。 舰桥破碎,左翼坠落,驾驶室连同剩余的部分被卷入通道,像落进焚烧炉的垃圾一样开始迅速解体。 “小心!” 神光女神号剧烈震动,四周皆是模糊扭曲的光线,钢铁残片嵌入肩膀,傅凌咬紧牙关将手上的微缩太空服扣在纳西索斯后颈,然后将人死死抱在了怀里。 接骨木星外,耀眼的蓝白色光芒爆裂开来,光雾消散后,深邃的裂口吐出了一堆七零八落的残片。 “来了来了……卧槽!咋碎成这样了?!”克雷亚咬着的雪茄掉在地上,一对圆圆的雪豹耳朵轻颤几下。 “快快快,回收回收!” 深褐色的朋克吃豆人张开大嘴,一口把残片吞了进去。 然而还不等吃豆人把锈迹斑斑的大嘴闭上,黎明和耀阳就已经穿过了通道。 展开金色光翼的机甲威严肃穆,手中的巨剑只需轻轻一挥,就能把这架破破烂烂的吃豆人飞船搅成碎片。 “我船上有二百吨以太结晶你要是敢打我大家就同归于尽吧!”克雷亚语速极快地说完,生怕慢了一秒那把巨剑就砸在头上。 芙蕾雅骤然停手,剑锋只差一点就能劈开吃豆人的脑门。 她将吃豆人扫描了一遍,确认克雷亚所言非虚后脸色瞬间冰封。 “把人交出来。” “啊?什么人?你见到了吗?没有吧?”克雷亚开始装傻,身边的小弟们也一齐摇头,“看吧看吧,大家都没见到,我们就是路过一下,捡点废品拿去卖而已,拉斐尔好像没有禁止拾荒吧?” 克雷亚满嘴跑火车,芙蕾雅脸色难看,把检测出的以太数据传回了阿瓦隆。 “元帅,空间封锁扩大,接骨木星域全境已封锁。” “嗯,通报全军,开启消耗战一级预案。” “是!” 以伊戈尔等人的能耐,只有圣心骑士团的骑士才能把他们留在原地。 可二百吨以太结晶威胁性太大,如果留在原地进行剿灭,爆炸的强度和范围即使是她也无法逃脱。如果后退进行远程打击,无疑是给了他们逃脱或是袭击阿瓦隆的机会。 这下麻烦了。 接骨木星是拉斐尔帝国的腹地,伊戈尔等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跑不出去,可也正因如此,他们如果想要玉石俱焚,阿瓦隆就极有可能遭到致命威胁。 接骨木星域关卡重重,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但谁的责任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追根究底。 芙蕾雅沉思间,通讯器再次传来了声响。 “元帅,又检测到跃迁波动了,好像是维列斯家族的狼骑舰队,预计二十分钟后到达接骨木星域外围!” “传令给池羽,进行拦截剿灭。” 外面兵荒马乱,里面也没好到哪去,罗兰和伊斯尼带着人赶到停机坪时,只见满地都是燃烧的烈火与残渣。 神光女神号彻底毁了,一半被芙蕾雅斩落,另一半被跃迁的能量扯碎,不过里面的人都还有气喘,总归不算太糟糕。 傅凌还醒着,他踉跄着站起,把已经昏迷的纳西索斯放在了担架上。 医生们很快凑过来,将各式各样的仪器连接到了那副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身躯上,傅凌退开两步,怀中还残留着纳西索斯身上冰凉的气息。 他好像生怕遗忘了什么一样,贪婪地描摹着那张憔悴不堪的面容。 便携仪器很快得出结果,星盗们抬起担架,迅速往吃豆人深处的医务室跑去。 “交给你们了,小心些,他有点怕疼。”傅凌哑声交代了一句,拿起治疗仪往另一头走去。 长着雪豹圆耳的娃娃脸少年愣了一下,转身抓住傅凌的手腕焦急道:“你不去医务室吗?可是你伤的也很重!” 傅凌摇摇头,鲜血顺着额头不断滚落:“我体质特殊,没事的。” 他们这边战力有限,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最快的速度出战,最快的速度为其他人开出一条血路。 “我也留下。”伊戈尔被人从残骸中挖出,身上的大面积的烧伤看上去狰狞又恐怖,作为战士,他必然会和傅凌并肩作战,“我们恢复好后会立刻出战,你们伺机逃跑,一定要把人带出去。” “你你你!你们!” 伊斯尼看着一地的血都快急哭了,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就被罗兰拎到了一边。 “好了好了,快去救人吧,这里交给我。”罗兰穿过鲜血与烟尘,雪白的衣袍却依旧一尘不染,他命令星盗们把伤员抬走,垂下眼眸无声地催促着伊斯尼。 伊斯尼管不住他们,只好气呼呼地扔下了几台治疗仪。 克雷亚星盗团规模不小,辉煌时也曾在二十八路盗贼中一呼百应,就算平时吊儿郎当,真遇上事也还是十分靠谱的,没一会儿,停机坪上的战舰残骸就被收拾干净了。 小型治疗仪功率不足,罗兰叫了五六个人抬着,才勉强为傅凌和伊戈尔提供了全方位的照射。 伤口很快愈合,而清水洗净血污后,他们身上到处都长满了粉红色的新肉,这些新肉微微凸起,从皮肤的裂口中挤出,新长的皮肤纤薄透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好像封存着一汪粘稠的组织液。 湿水的糯米纸包裹住未凝固的草莓软糖,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流出熔岩般的糖浆。 傅凌恢复得很快,在以太的作用下,那些狰狞的新肉很快变得平整,他凝望着神光女神号的余烬,手中仍然握着一块焦黑的残片。 灼热的铁片在掌心冷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流逝。 承载他美好记忆的地方消失了,又一次。 或许是因为跌落谷底的绝境会给人孤注一掷的勇气,每逢此时,傅凌的内心就会出乎意料得平静,他见识过太多美好在眼前灰飞烟灭,于是在悲伤中领悟,人站起来得越慢,失去得就会越快。 停机坪上的气氛沉闷至极,所有人都在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陈旧的舷窗外,帝国的军团渐渐集结,傅凌和伊戈尔沉默不语,罗兰静立一旁,高大的身影倒影在血洼之中。 又过了几分钟,他转身看向傅凌和伊戈尔,眉眼庄严而肃穆。 “我名罗兰·洛克菲勒,谨代表拉斐尔帝国尚存的荣光,向诸位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但还请二位知悉。” “即使启明的时代已经落幕,拉斐尔也仍有人谨记十二箴言。” 你学姐还是你学姐,其实以前根本没使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负世者 第42章 威士忌 吃豆人已被围困,顺着舷窗向外看去,可以看见黎明和耀阳如同两尊巨人静伫,星盗们对克雷亚绝对信任,可作战命令迟迟没有下达,焦躁必定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沸腾。 星盗们可以不来,但既然来了,就绝对不能当缩头乌龟。 克雷亚自然知道这点,但指挥官还没醒,他不知道战局全貌,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医务室里,纳西索斯面色苍白如纸,好像陷入梦魇一般眉头拧地死紧,星盗团并没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只有伊斯尼这个半吊子能照着星网上的教程勉强做点什么, “准备进行强制唤醒。”伊斯尼抽出低温箱里的药剂,把针管里的气体迅速排空。 “啊?可是卡佩老大身体情况不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更好吧?” “对啊对啊,让卡佩老大休息一会儿吧,就外头那些狗娘养的小畜生,兄弟姐妹们一个能打十个,怕什么?大不了同归于尽!” 纳西索斯曾经在克雷亚星盗团呆过半年,在他们们看来,纳西索斯早就是自家兄弟了,兄弟在外面打拼受了欺负,他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就算豁出一条命去,这个场子他们必须找回来! “我倒是想啊,但二哥之前交代过了要强制唤醒,要是不听,等他醒了我就死定了。”伊斯尼哭丧着脸。 在傅凌的保护下,纳西索斯其实没受什么伤,只是他的身体多有亏空,最后直接被混乱的能量波动打晕了过去。 “快快快,别废话了,把碘伏拿来!” 情报接连不断地送达,窗外的军团越聚越多,伊斯尼一刻也不敢耽搁,给纳西索斯狠狠打了一针。 半透明的针剂注入静脉,纳西索斯眼睫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过度疲劳又被强制唤醒的身体嘎吱作响,纳西索斯眼前阵阵发黑,感觉脑袋里像塞了个撞钟一样,叮呤咣啷搅得他头晕目眩。 “二哥,感觉怎么样?”伊斯尼把注射器扔到一边,赶紧扶住了想要下床的纳西索斯。 “呕……” 纳西索斯说不出话,恶心得快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可他没吃什么东西,那团如有实质的浊气没有载体,就这么面团似的堵在胸口,不管怎么努力都吐不出来,他死死捏住伊斯尼的肩膀,十指白得近乎透明。 “水!快拿水来!” “这里这里,老大,感觉咋样?要不要再躺会儿?” “哎哟喂,你撞我干啥?” “好狗不挡道,你站我后面吃屎啊?” 偌大的医务室里乱七八糟,找杯水都能弄出天大的动静,雷蒙多家族的大尾巴摇来晃去,乒铃乓啷打翻了一堆东西。 “再去找管营养液。”纳西索斯捂着嘴干呕,半天才勉强说了句话。 本来不至于搞成这样的,但之前那颗子弹伤了要害,他到现在都没怎么恢复过来。 这种脆弱到一碰就碎的身体…… 纳西索斯攥紧身下的床单,潋滟的水眸中满是化不开的恨意。 喝下营养液又休息了两分钟,纳西索斯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杵着拐棍站在医疗仓前,迅速浏览着实时更新的医疗数据。 老总统情况不太好,恐怕还得躺上几个小时。 当时驾驶舱里就三个人,傅凌护着他,老总统只有莉莉丝编织的临时屏障,着实好好喝了一壶。 “二哥!他们全都留在停机坪上了,根本就不听我的话!”纳西索斯刚刚见好,伊斯尼这孩子就忙不迭地告起了黑状,“伤那么重,治疗仪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要是强行出战会肯定出大问题的!会死的哇!” “合理的决策。”纳西索斯哑声应道。 “可,可是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吧?”伊斯尼愣了愣,耳朵不安地抖个不停。 “是啊,我们的兄弟姐妹不是不是耗材,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可正应如此,我们才必须为战死的兄弟姐妹讨回公道。” 纳西索斯转过身,将崭新的实验服拉到了最顶端,他面容苍白,临危不惧的神情却莫名使人心安,就好像不管外面怎样巨浪滔天,他都能开辟出一条广阔的生路。 “我们要将欺凌我们的人踩进尘泥,要用仇人的头颅挂满航船,拉斐尔只是第一个。”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他们家门口杀个痛快吧,让全宇宙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等并非无名之辈,凡是血债,必将偿还!” 五年前,银河联盟被星盗们劫出了火气,于是提出围剿倡议,组建起了一支以拉斐尔为首的联军。 当时的克雷亚星盗团声名显赫,隐有二十八路盗贼之首的苗头,很快就成了联军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星海浩瀚,想要抓住一支星盗团谈何容易?三个月的时间,联军杂鱼杀了不少,却连克雷亚星盗团的影子都没见到。 光明磊落的方法行不通,歪门邪道很容易就能占据上风,有人通过奸细的线报追踪到了克雷亚星盗团,带领联军开始了一场血腥的围猎。 那场战斗持续一天一夜,星盗们旗舰被毁,死伤惨重,最后只好抛下巨额财富,换取了几分钟逃离时间。 财富遗失,人数锐减,克雷亚星盗团就此没落。 每当想起那场惨烈的战斗,星盗团的成员们就恨得双眼通红,叛徒被处以极刑,可逝去的同伴也不会回来。 仇恨是世界上最容易煽动的东西,况且星盗们本就是一群百无禁忌的亡命之徒。 “老大说得对,干他娘的!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就是,除了咱们,还有谁敢在阿瓦隆门口撒野?现在跑了我们脸往哪搁?就该让那些落井下石的兔崽子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孬种!” 星盗们匪气冲天,不干不净地把敌人和同行骂了个遍,甚至越说越离谱,快进到了拳打拉斐尔,脚踩翁德里克的大幻想阶段。 纳西索斯没再说话,看向了身边咬着指甲的伊斯尼。 伊斯尼才十六岁,他父母早亡,从小就被养在克雷亚膝下,无忧无虑地长成了一只调皮善良的小雪豹。 “别担心,我会竭尽全力把牺牲降到最低。”纳西索斯揉着他的脑袋轻声安慰,低垂的眼眸却没有半点温度。 他们逃出了阿瓦隆,代价只是一架战舰。 现在他们要逃出接骨木星域,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纳西索斯戴上清洗干净的通讯器,呼吸间满是冰凉的消毒水气息,他修长的十指依旧透明,只有骨节处泛着一点血红。 通讯接通,莉莉丝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主人,通讯信号已被屏蔽,但十五分钟前佩伦大人传来了最后一条讯息,内容仅有一个坐标。” “465792.57481.238.650。” 纳西索斯轻笑一声,坐上早已准备好的悬浮沙发往外飘去。 从宇宙中俯瞰接骨木星,可以看到森林与海洋绵延不绝,这颗不大的星球只有地球的四分之一,却和记录中的母星出奇相像。 星移斗转,阿瓦隆跨过晨线走入黎明,大气翻涌流动,巨大的白色气旋将那座超一级城市群尽数笼罩。 吃豆人的大嘴紧闭,里面的停机坪上存放着几架酢浆草,它们虽然比不上达努机甲,但也已经是星盗们能造出的最好武器了。 “我去拖住芙蕾雅,大约能有一分钟的时间,你以最快的速度把洛伦佐解决掉,然后配合留在战舰上的罗兰开路离开。” 傅凌站在云梯下,把一块温热残片塞进了胸口。 虽然他年纪尚小,经验不足,可幼时的幸福,少时的漂泊,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赋予了他无坚不摧的灵魂,善良、正义、谦逊、坦诚、坚毅、专注、他拥有许多领导者应有的品质,即使他自己并不知晓。 “我去,凭你的实力拖不住芙蕾雅。”伊戈尔皱眉道。 这并非轻视,而是事实。 “我明白,但我的家乡有一个叫做田忌赛马的故事。”傅凌说罢没再解释,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罗兰,“他们的性命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他们带出去。” “我的主君,纳西索斯他……” “有伤不治跑去送死,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傅凌的遗言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纳西索斯坐在崭新的悬浮沙发上,苍白脆弱到好像风一吹就能折断,伊斯尼跟在他身边,找到靠山似的叉着腰哼哼。 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纳西索斯眼中盛着怒火,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就落入了一个充满酒精味的怀抱。 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扣在肩头,好像恨不得将他嵌入骨血。 他愣了一下,拍着傅凌的脊背哑声道:“别怕,我没事。”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哼,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是还打算英勇就义吗?” 傅凌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收紧了臂膀。 吃豆人的驾驶室里满是雪茄与烈酒的气息,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复古唱片机歪歪扭扭,沙哑地播放着一张爵士唱片。 虽说审美这种东西各花入各眼,但纳西索斯还是无法理解天花板上那层烟油。 “我说了,还不是时候。”纳西索斯坐在操作台前,一手将磨砂冷铁敲出脆响,一手递给傅凌享受着周到按摩服务。 纳西索斯面色惨白,可除了对他了如指掌的傅凌,其他人都觉得这只是普通的跃迁后遗症而已。 傅凌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拢住那只怎么捂也捂不热的手。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少打哑谜,老子要是死在这儿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克雷亚无视他们的暧昧氛围,怒不可遏地把酒杯一砸,冰冷的威士忌泼了一桌子,他大刀阔斧地盘坐在沙发上,一双浅灰色的眼眸看上去冷然又清贵。 然而克雷亚是个一身匪气,八块腹肌的双开门强盗,跟清贵这两个字半点不沾边。 “死了就死了呗,风险自担。” 纳西索斯扯了扯唇,扬起下巴指向墙上的羊皮古卷。 那是雷蒙多家族的古训,已经传承了一千多年。 雷蒙多家族以前是佣兵,后来是星盗,几代下来就没干过什么合法勾当,百年来开着这艘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吃豆人遨游星海,劫富济贫,没钱了干一票,有钱了就躺平开party。 “你说有大单子的时候,也没说对面会来那么多圣心骑士啊!” 克雷亚指着面前那架压迫感十足的机甲,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垂在沙发边,正在无意识地一勾一放。 芙蕾雅和洛伦佐一直没动过,人形机甲闪着微光的菱形双眼离驾驶室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从驾驶室往外看去,甚至无法看清它的全貌。 罡风掠过脖颈,稍有不慎就会被压成豆饼,这让他怎么冷静? “我刚说五个亿你就接了,也没问其他的。” “又怪我?又怪我?你他妈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先说五个亿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 “?” “纳西索斯!老子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眼见有人撸起了袖子,坐成一排看戏的几人终于有了动作。 罗兰按住跳起来就要打人的克雷亚,还趁机揉了一把那两只软软弹弹的圆耳朵。 傅凌起身挡在纳西索斯身前,无奈地捏了捏他冰凉的掌心。 伊戈尔不知道该站哪边,只好拧眉站在中间充当人墙,防止事态继续升级。 “哟,大英雄们终于不装死人了?”纳西索斯这张嘴从来不吃亏,心烦的时候逮谁都能骂上几句。 “什么装死人,咱们的大英雄可是打算当死人呢。”克雷亚也阴阳怪气地附和道。 “……” “……” “……” 刚才不是还在对骂吗?怎么突然转火了? 傅凌率先认错,垂着脑袋退到纳西索斯身边,撒娇般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纳西索斯冷哼一声,不轻不重地拍开了他的手。 这个动作带着恰到好处的暧昧,克雷亚愣了一下,能绕接骨木星十圈的反射弧终于反应了过来。 小雪豹……小雪豹……嘿嘿……我们雷蒙多家族全是小雪豹……我吸我吸……[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威士忌 第43章 粘人精 傅凌从一开始就非常主动,打的什么主意简直是昭然若揭,不过纳西索斯并不生气,反而对这种圈地盘似的幼稚行为非常受用,新的朋友,新的环境,自然要好好宣誓主权才对。 “光顾着吵架了,还没问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克雷亚翘起二郎腿,杯中的冰块叮当作响。 名字?差点忘了这事。 纳西索斯沉吟片刻,光速给傅凌取了个新名字,联邦那边的重名率没那么高,同名同姓很容易暴露,况且罗兰还在这儿呢,说出去不是不打自招? “我的新保镖,你就叫他001吧。” “?” 好敷衍的假名,演都不演了,什么保镖那么神秘?连名字都不告诉兄弟? 克雷亚很失望,克雷亚懒得喷。 “什么保镖?兼职暖床那种吗?”伊斯尼突然凑过来,非常直白地问出了黄暴问题,让众人齐齐一默。 这倒霉孩子干正事的时候还算靠得住,不干正事的时候脑子里就只剩下了黄色废料。 “yes!”纳西索斯百无禁忌,笑着打了个响指,“我家001很全能的,区区暖床不在话下。” 只敢暗戳戳宣誓主权的傅凌瞬间烧红了脸,轻咳一声偏过头去,害羞地避开了众人的目光。于他而言,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题还是太超过了,但这样聊下来,应该就不会有人来暗戳戳地引诱纳西索斯了吧? 傅凌这样想着,眼神悄悄飘向了罗兰。 然而罗兰并不认识这个版本的纳西索斯,两个人完全没有对上电波。 在两人交换眼神的半秒里,伊斯尼已经两眼放光,凑到傅凌面前打量了起来。 “哇,嫂子身材很很好诶,可以给我捏捏胸肌吗?”伊·踩奶爱好者·胸肌鉴赏家·斯尼如是说。 驾驶室里落针可闻,傅凌机械地转头,感觉自己好像幻听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捏个屁啊捏,名花有主了你还捏!” 在纳西索斯眯着眼睛动手前,克雷亚忙不迭地把自家好色的小崽崽拎走了,开玩笑,纳西索斯的洁癖和占有欲他可是见识过的,等会儿不用芙蕾雅动手,他的吃豆人就要原地解体了。 不过纳西索斯这次倒是没有生气。 他了解伊斯尼的性子,这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只是单纯喜欢踩奶而已,况且他自己也没少薅对方的尾巴耳朵来着,咳咳咳…… 总之,单纯可爱的未成年小雪豹还是有点特权的。 克雷亚瞄着纳西索斯的脸色,长舒一口气把伊斯尼放到了伊戈尔和罗兰面前:“要捏就捏这两个,他两没对象。” 伊戈尔不明白火怎么烧到自己头上了,但还是反应迅速地退到了门口。 “抱歉,卫兵不容侵犯。” 罗兰也后退一步,非常有男德地捍卫自己的贞洁。 “不行哦,小伊斯尼,之前我就拒绝过了,骑士的身体只能给未来的妻子摸。” “好吧,好可惜哦……”接连遭到拒绝,伊斯尼虽然有一点点惆怅,却也不会强人所难,毕竟外族人不太能接受这个很正常的啦。 眼见伊斯尼毛茸茸的尾巴没精神地低垂着,克雷亚心疼坏了,立刻逮着软柿子骂了起来。 “靠,你们怎么那么小气?” “这是欣赏,是认可,是对美的追求,是表达友好的最高礼节,你们到底懂不懂啊?” 在他们雷蒙多家族,互相欣赏身体,舔舐毛发只是一种表达亲昵的方式。况且展示身体可是展示实力的重要部分,从来没人会拒绝。 虽然捏外人是冒昧了一点吧,但伊斯尼未成年,还是个小崽崽呢! 而且帝国人和翁德里克人也根本没那么讲究吧!平时情话不要钱地乱撒,拉着少男少女的手就往自己胸上放,接个吻也是不在话下,这时候倒是矜持起来了? 特别是罗兰,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修剪玫瑰,然后散步路上见人就发,还附赠几句肉麻的情话。 “伊斯尼,来,捏我的。”克雷亚怒上心头,豪迈地脱掉了上衣。 他的身材也很好,而且为了“荣誉的勋章”,他身上还留有许多浅褐色的疤痕,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比这些白斩鸡帅气多了。 “啊?可是老大的我已经捏过很多次了诶。”伊斯尼挠挠头,委婉地表达了不感兴趣。 听见这话,克雷亚霎时天崩地裂,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我能捏吗?”罗兰笑岔了气。 “滚!是我们家族的小崽崽吗你就捏?滚一边去!” 自己不让捏还想捏别人?无偿捏胸肌可是小崽崽们才有的特权。 “啧,其实也不是不行,这样吧,你脱给我捏,我就给你捏,是不是很公平?” 神经病。 纳西索斯被吵得脑仁疼,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他们,操作台上的环境解析还剩十分钟,茶话会时间也该结束了。 空间封锁扩展后,接骨木星域的环境发生剧变,导致需要重新进行环境解析才能构建跃迁通道,然而这架吃豆人算力不足,这个过程居然要花二十几分钟。 早知道克雷亚穷,但没想会这么穷。 以后还是少宰点吧。 “我出去透透气,你们别动操作台。”纳西索斯又开始犯恶心了。 驾驶室的大门打开又关闭,纳西索斯笑着和门口的星盗们打了招呼,一路往边角的舷窗走去。 他需要安静一会儿,哪怕只是十分钟。 纳西索斯歪在窗边,轻车熟路地靠进了傅凌怀里,这个怀抱柔软灼热,足以驱散那些深入骨髓的冰寒。 傅凌的心跳沉稳有力,好像穿过脊背和他那颗羸弱的心脏产生了共鸣。两颗心脏靠得很近,跳动的频率也渐渐趋于一致,纳西索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泵出热血,轻柔地流向了四肢百骸。 温暖,舒适,平静,就像躺进了天然温泉。 听说乌列尔有些地方有用马疗愈的习俗,就是因为马的心脏能达到5-6千克,心跳频率也沉稳有力,当人和马靠近或是互动时,就可以通过肢体接触等方式,感受到马平静的状态,进而影响到自身的心率、呼吸节奏,以此达成能量调节的目的。 纳西索斯从来没体验过,此时却有那么一点点相信了。 “我都没叫你,你怎么那么粘人?”纳西索斯闭着眼睛哑声道。 “想你了。”傅凌不在意他的口是心非,顺着说出了黏黏糊糊的情话,他埋头蹭着那节冰凉苍白的脖颈,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停止了颤抖。 刚才他就发现了,纳西索斯的状态很不好,手一直在止不住地发抖,可双手交握能传递的热量太少,他只能小心揉搓,希望能多产生哪怕一丁点热量。 “粘人。”纳西索斯又重复了一遍,把自己团巴团巴又缩紧了一点。 “嗯,粘人。”傅凌吻了吻他的鬓发,脱下外套遮住了舷窗外时不时闪过的灯光,“睡会儿吧,到时间我叫你。” 纳西索斯太过疲惫,连回应都只是一声轻哼。 透过黎明二十米长的四边形光翼,可以看见第一军团已经集结完毕,数不清的飞行器联结成了一张长宽近千米的金色巨网,并且逐渐弥合成球,将吃豆人牢牢包裹。 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傅凌不知道。 他为了营救被诬陷的总统和元帅来到此处,能成为和平的殉道者是他的荣耀。如果此时被包围的只有他一个,他一定会血战到底,然后微笑着迎接死亡。 可是不行,纳西索斯需要他,他不能死,他要一直陪在他身边。 “公平正义什么的离我太遥远了,我还没那么伟大。” “所爱之人才是我战斗的理由……即使斯人已逝,我也想捍卫他们曾经存在过的世界。” “嗨,说那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拯救世界是很重要,可亲朋好友也很重要呀,稍微休息一会,搓把麻将呗?” 女人笑起来,眉间两道折痕刻满风霜,她抓住少年的手臂,把人硬生生拖出了训练室。 回忆如同云光,只要一个眨眼就能消失不见,傅凌回过神来,蹭着纳西索斯的鬓发闭上了眼睛。原来他也没那么伟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纳西索斯的存在已经让他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奔赴死亡。 十分钟的时间太短,可睡眠和生命一样,在于质量而不在长短,纳西索斯醒来时,神清气爽到感觉自己又行了。 驾驶室里的几位还在拌嘴,胸肌的话题也还没结束,作为唯一的正经人,伊戈尔生无可恋地坐在角落里,把辣椒味营养液兑水当伏特加喝。 纳西索斯眼皮一跳,绕过这几个脑容量成谜的不明生物,走到操作台前开始着手进行下一步——突破空间封锁,构建跃迁通道。 哼,太简单了,就算是塞纳亲临也未必拦得住他,更别说这些安全局的技术员了。 不过他需要有人为他引开视线,提供一个相对安稳的构建环境。 纳西索斯看向笑得一脸变态的克雷亚,额角青筋一跳,把资料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够了,到此为止。” 气氛急转直下,纳西索斯扫过噤声的众人,冷冽的眉眼和刚才判若两人。 “为了洛克菲勒家,罗兰不能出战,所以这是一场三对三的竞技游戏,各位准备好了吗?” 窗外亮如白昼,除了芙蕾雅和洛伦佐,梅林也已经到了,三架达努机甲将吃豆人团团包围,不留半点余地。 达努机甲根据敏捷的和力量的偏好不同,战机形态的翼展通常为20米-30米,机甲形态则会暴涨到近40米,在这样恐怖的威压下,圣心骑士们甚至不需要出手,仅凭吐息就能将所有反抗碾碎。 “坐在驾驶舱里,只要不接入公共频道就没人能看见。” 阵前违抗指挥官是大忌,但罗兰仍然想要争取一下,如此巨大的战力差距,他怎么能当缩头乌龟? 况且……他并不信任纳西索斯。 “芙蕾雅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只是因为洛克菲勒家还有用,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如果你真的产生了威胁,哪怕只有一丁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进行肃清。” “你不出战,她就可以默认你没有参与,没有背叛,明白了吗?” “你的自由是族人的忠诚换来的,你想出战?那么洛克菲勒家几百口人的性命,你担当的起吗?” 纳西索斯与他对视,目光深邃而又悠远。 老洛克菲勒身为议会议长,却始终无条件地支持阿兰德,所以只要罗兰不做得太过分,就能一直这么任性下去。 罗兰哑口无言,掌心被掐出道道血痕。 见他不再出声,纳西索斯冷锐的目光依次扫过其他三人。 “以正规军的要求来约束自己,毫不犹豫地执行每一个命令。” “在战场上,我不想再听见任何自以为是的质疑,也不需要任何自我感动的牺牲,都听明白了吗?” 到底谁是粘人精我不说,顺便,全都给我捏捏,我想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粘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