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撩错人后》 第1章 第 1 章 定文侯府的表姑娘苏汀湄做了个梦。 梦里正是凛冬时节,铅灰色的天空被薄雪遮盖,窗牖上结了冰柱,被寒风一吹,瑟瑟地跌进雪褥里。 苏汀湄却觉得热。 暖炉里的炭火燃得正旺,细碎的炭渣从缝隙里掉下去,落在炉底的灰上,“滋” 地一声轻响,烧得苏汀湄嗓子眼都在发烫。 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喉咙里也像撩了火星,嘶哑又干渴。 这时,有人把水送到她唇边,如久旱后的甘霖,冰凉地滑进喉咙里,令她眯起眼,舒服地发出哼吟声。 真是个大好人啊! 若他另一手没有钳着她的下巴就更好了。 带了薄茧的手掌很有力,单手就迫着她仰起脖颈,一口口地吞咽承受,来不及咽下的水从嘴角流出来,顺着脖颈和锁骨往下滑,小衣全被湿透,又被那人俯身顺着水痕一点点咽下。 粗鄙莽夫,无耻至极! 苏汀湄张口想骂,喊出口却变了调,令她脸颊布满潮红,恼怒地咬紧了殷红的唇瓣。 那人的手掌从她的下颚滑到脖颈上,不轻不重地压着,道:“喊。” 声音低沉暗哑,虽看不清那人的脸,可知容貌必定丑陋! 她想要挣扎却根本没有力气,脚踝上的银铃被撞得叮咚作响、连绵不绝……苏汀湄被折腾得泪眼婆娑、眼角飞红,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这时许多片段闯进她的脑海,姑父定文侯为了侯府不被清算,将她献给了权倾天下的肃王赵崇,从此被囚禁在王府里,成了肃王的禁|脔…… 苏汀湄猛地自梦中惊醒,手指触着身旁柔软的被褥,长长松了口气。 上京贵族寝具都爱用蹙金绣的锦缎,云锦织金才显贵气。偏偏苏汀湄生得娇气,自小睡锦缎就会起疹子,因此她用的寝具全是她从江南带来的轻容纱所制,连纹样都有讲究,毕竟扬州苏家织坊的绣娘天下无双,作为苏家家主最宠爱的独女,为她所定制的寝具都是独一无二的孤品。 所以这里还是她的寝房,满屋子器物寝具都是她从江南带来的,她还没被那个禽兽肃王关进府中! 房门轻响,侍女眠桃和祝余进来为她梳洗,将亮未亮的晨曦从门外透进来,洒了一地的碎金,映出这位侯府表姑娘惺忪的愁容。 苏汀湄出身于江南三大富商之首苏家,可惜家中突逢巨变,父母在一场大火中去世,苏家的万贯家财落到了她一个孤女手里,惹来无数饿狼垂涎。 苏汀湄为了避祸,带着家仆和巨额家产当做嫁妆来到上京,投奔已成为定文侯夫人的姑母,在侯府寄居已经一年有余。 食案上摆着今日的早膳,四个小碟清淡可口,因上京的厨子爱用辛重调料,苏汀湄实在吃不惯,她每日的吃食,都是从扬州带来的厨子在小厨房专为她做的。 而肃王赵棠是出了名的暴戾寡情,想那梦中的表现,只把她当了个泄|欲的物件,怎会为她定制寝具,依着她的口味做菜,自己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日夜被|操劳,迟早会小命难保。 想到此处,苏汀湄神色恹恹,把四碟早膳吃了个干净。 毕竟不知道何时就吃不上了。 两位侍女看着镜中美人幽幽地蹙着眉,面如皓雪、桃腮带靥,眼底愁光一闪,好像满屋的暖色都跟着黯淡下去。 眠桃好奇地问:“娘子这是怎地了?可是刚才没吃饱?” 正沉浸在悲伤中的苏汀湄翻了翻眼皮,然后抚摸着自己脸,对着铜镜悲愤地道:“这样美的一张脸,怎能如此香消玉殒!” 眠桃大惊:“娘子为何有如此感叹?莫非今日去宁国公府赴宴,是有人要设计谋害娘子!” 祝余一听,立即抽出腰间软鞭,大声喝道:“祝余在此,绝不会让娘子遇险!” 苏汀湄被软鞭挥出的寒光吓了一跳,连忙按了按她的手背道:“人家堂堂国公府,怎会专程为害我而设宴?小桃儿你少看些话本吧。” 眠桃连忙抱怨道:“我最近刚看了本话本叫《妾与夫君共枕眠》,本以为是甜蜜的闺中日常,谁知里面竟有许多后宅女子被害惨死的场景,吓得我昨晚都没睡好呢,简直就是诈骗!” 苏汀湄摇了摇头,突然想起,问道:“你看了那么多话本,有没有写当今肃王的?” 眠桃露出夸张的表情道:“谁不知道肃王爷虽未正式册封,但早已摄政临朝,是如今皇城里真正的圣人,太极殿上的活阎王!谁敢写他的话本,不想活了啊!” 苏汀湄用眼角瞥着她:“你博览群书,这上京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眠桃想了想道:“娘子若真想知道,我去柳荫胡同问问,那里有些小贩,偷偷售卖书局里买不到的地下藏本,据说写了前朝和本朝许多秘闻,就是得多花些银钱。” 苏汀湄道:“你花了多少找张妈妈拿就是,给你双倍做辛苦费。” 眠桃一听笑眯了眼,此时有前院的侍女来催,说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侯夫人正在等着表姑娘一同去国公府赴宴。 眠桃看着那侍女离开,很不快地道:“听说宁国公就宠着他那位长孙,可此人不学无术还好色,这次设宴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呢。夫人不带府里的女郎去赴宴,却让咱们家娘子去弹琴献艺,把娘子当什么人了!” 祝余虽然听不太明白,也配合地露出愤愤的表情。 苏汀湄在她胳膊上轻掐了下道:“这话出了房门可一定不能再说,不然咱们今晚就得露宿街头。” 眠桃吐了吐舌头,仍是为自家娘子不平,但也明白他们能住在侯府已经不容易,侯夫人有什么安排,也只能受着。 主仆三人抱了古琴出门,她们住在侯府最角落的荷风苑里,苏汀湄最不喜日晒,一路寻着树荫走,脚下枯枝被踩着发出响动,惊醒了一只在树上打盹的野猫,它矫捷地窜出围墙,跳到侯府金漆错彩的马车顶上。 定文侯夫人苏兰芝被车顶上的动静吓了一跳,沉声道:“阿春,去把那只畜生赶走!” 阿春为侯夫人贴身服侍的婢女,她在车外应了声,然后带着家仆们一通忙活,最后那只猫儿大获全胜,在混乱中扬长而去。 这时马车车帘被人掀动,侯夫人半阖着眼,看向上车时裙裾摇曳,身姿婀娜的女郎。 这样绝艳的姿容,哪怕放在贵女如云的上京,也找不出几个能与她匹敌的,可惜命不太好,父母早逝家中又没个兄长,生得太美还抱着万贯家财就成了她的祸事。 她想到夫君定文侯的打算,在心里为这位命运注定多舛的侄女幽幽叹了口气。 又打量着苏汀湄,皱眉问:“今日赴宴怎得穿了这套,颜色太素太不起眼了。” 苏汀湄垂着尖下巴,怯怯地道:“姑母派人送来的那条石榴红的绫罗纱半臂,不知被何人剪了个洞,今晨婢女才刚发现,怕误了赴宴的时辰,只得随意选了件换上。” 苏兰芝一惊,随即马上明白,这必定是她那个二女儿裴知微干的。 侯夫人育有两子两女,长女裴月棠已经出嫁两年,二女儿裴知微今年才十六,性子十分骄纵任性。 自从苏汀湄到了侯府,她不知怎地看这位表姐百般不顺眼,不知使了多少手段想把她赶走,偏偏手段又十分拙劣,一眼就能识破,让深谙宅斗之道的侯夫人觉得十分丢人。 于是她挥了挥手道:“罢了,只是在宴席上献奏一曲,穿什么不打紧。” 苏汀湄仍是乖巧地垂着头,心中却想:侯府送来襦裙那般俗艳暴露,她才不要穿呢,反正二娘子平日里没少给自己使绊子,正好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侯夫人绝不会追究自己女儿的不是。 到了宁国公府,苏汀湄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宁国公世代功勋,世子得肃王器重掌禁卫营兵权,府内之气派奢靡,绝非已呈没落之势的定文侯府可比,连仆人都多了不止一倍。 所以,若宁国公那个宝贝耀祖长孙开口讨要自己,姑母说不定就会把自己留下,用她来拉拢宁国公。 这念头让她不寒而栗,战战兢兢为宾客们弹奏一曲,就以腹痛为由避开宴席,拉着眠桃和祝余躲到了后花园,绝不给那个登徒子缠着自己的机会。 可她们还未清净一会儿,旁边的廊亭里就坐进了几位娘子,离苏汀湄她们所在之处,正好被一座假山挡住,可那边人说话却听得一清二楚。 苏汀湄本想离开,偏偏这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定文侯府那位表姑娘可真会出风头,大家都来赴宴,偏只有她去台上弹奏,还弹得那般风情,我看宾客们都看得挪不开眼呢。” 旁边一人嗤了声道:“傻妹妹,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呢,侯府轻贱她,才把她当了献艺的伶人抛头露面。什么风情,我看就是够骚,惹得那些没出息的公子们,一个个都跟苍蝇见了烂肉似的,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假山这一边,祝余听得怒意丛生,拳头捏紧,恨不得过去揍那口无遮拦的小娘子一顿。 苏汀湄却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莫要冲动。 她已经听出这人是谁,是望族卢氏三房的嫡女卢亭燕,她父亲为门下侍郎在朝中掌实权,而且还是侯府的姻亲,她长兄正好娶了定文侯府的大姑娘裴月棠。 以自己的身份,若出去和她硬碰硬,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时卢亭燕又不屑地道:“都是一群见色起意的废物,要我说上京勋贵子弟里,唯有谢家三郎品性高洁,如朗风皎月,绝不会被这种俗艳之人蛊惑。” 旁边的女郎马上附和道:“那是自然,谢松棠可是娘子属意多年,非君不嫁之人,连郡主他都从未假以颜色,哪能看得上苏汀湄那种货色。” 话题又回到苏汀湄身上,其间不乏污言秽语,眠桃气得眼都红了,没想到这些所谓贵女说起闲话,和村头大妈也没什么区别。 这时苏汀湄突然伏在她耳边,对她说了几句话。 眠桃向来机灵,立即明白娘子的意思,马上跑到园子里,找到正坐着听曲的侯夫人,说表姑娘在假山旁遇上麻烦了。 侯夫人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起身跟着眠桃赶去,人还没到,就听到廊亭处传出尖锐的喊声:“侯府怎么了!你以为搬出侯府,就能压了我不成?” 侯夫人皱起眉快步走过去,只见廊亭内十分热闹,几位贵女坐在一处,满脸看好戏的表情,而刚才嚣张叫嚷的,正是卢亭燕。 在她们对面,苏汀湄被侍女祝余扶着,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不停垂泪道:“娘子怎么说我都可以,但侯夫人身份尊贵,还是令兄的岳母,娘子怎能对她不敬。” 卢亭燕撇嘴道:“我哪里说错了!侯府养着你,不就是因为得罪了肃王,想凭着你这副风骚样去献媚,拉拢贵人帮他们嘛。” 侯夫人原本不想管这些扯头花的事,一听这话气就上来了,就算他们真是这个打算,也不能被人到处嚷嚷啊,定文侯府还要不要面子了! 于是她摆足了气场,绕过假山走到廊亭旁,目光如刃,剜在卢亭燕身上道:“你刚才说的什么?谁教你这般胡说的!” 卢亭燕没想到侯夫人会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到底是有些怕这位长辈的,连忙垂下头露出愧疚表情。 苏汀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姑母,卢娘子说我也就罢了,可她怎能如此污蔑姑母,明明是姑母好心收留,怎被说得如此龌龊。” 侯夫人知道这时自己必须做出姿态,恶狠狠地对卢亭燕道:“你年纪轻轻,父兄都在朝为官,怎能如此没有教养!在国公府也敢大放厥词、信口胡言,我这个做长辈的,真该代替你父兄好好教训你!” 她话音一落,卢亭燕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这下不光她被打懵了,整个廊亭一片静默,所有人都呆呆看着苏汀湄停在半空的手,连侯夫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向来柔弱良善的侄女怎么会突然出手。 苏汀湄似乎也被吓到了,眼泪还挂在大大的杏眼里,缩着手怯怯道:“姑母不是说,要教训卢娘子嘛?我身为小辈,理应帮姑母代劳。” 侯夫人快翻白眼了,心说我那是吓唬她,谁让你真打啊! 这时卢亭燕反应过来,捂着脸大哭道:“你竟敢打我!看我不让家丁把你绑回去,扒了你的衣服打上几十板!” 侯夫人听得皱起眉,苏汀湄无论如何也是侯府表姑娘,这泼皮小娘子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于是她挺身而出,把看起来吓傻的侄女护在身后,冷声道:“是我让她打的,你要绑,就连我一起绑了吧。” 卢亭燕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对侯夫人不敬,她咬着唇捂着脸,想到一群小姐妹都看到她受辱,偏偏又不能报复回去,只觉得万念俱灰,大哭着从亭子里跑走。 直到几人回了荷风苑,眠桃还忍不住偷笑,原来仗势欺人的感觉这么爽呢。 苏汀湄却在想她做的那个梦,连卢亭燕都知道侯府迟早要把自己送人,就算不是梦里那位肃王,可能也是其他权贵。 真被当瘦马送出去,她的命运就没法自己掌控了,必须得早些出手,为自己找个可靠的郎君才行。 于是她抬头问眠桃:“刚才她们说的那位谢家三郎,谢松棠,他是什么人?” 开新文了,请大家多多支持,麻烦点个收藏吧。 女生身份低,但是有钱而且配得感极高,天下最爱的是自己。 不太会排雷,大概就是男配会有几个,女主对谁都不上心吧,是爱美又骄傲的猫猫属性。不是女强也不是权谋文,背景架空唐宋,极不严谨私设如山,只是一篇轻松小甜文,希望大家看得开心。[比心] 前三章留评论都送红包,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眠桃对这些士族高门可谓如数家珍,而且谢松堂实在太有名,想不知道都难。 “说起这位谢三郎可不得了!他出身于大昭第一望族陈郡谢氏,为如今家主长房第三子。谢氏豪族屹立两百年,出了不知多少将相名臣,但谢松棠少年成名、惊才绝艳,十三岁在清谈会让数位大儒交口夸赞,十四岁被元帝断言会成为谢氏家主,在史书留名。最重要的,如今皇城里掌天下权的肃王,生母也为谢氏女,他与谢松堂关系十分亲厚。所以谢松堂刚及弱冠,就能入御史台为御史中丞,掌监察百官、弹劾权贵之权,上京的勋贵人家谁不想巴结他。” 苏汀湄听她跟说书似的,磕巴都没打一下,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眠桃嘿嘿一笑:“那本记录他生平及喜好的话本《谢氏三郎密事集》,当初可是书局的畅销本,上京贵女几乎人手一本呢!毕竟谢松棠论家世、品行、前程,样样都为士族公子的翘楚,同辈里除了肃王,无一人可与他匹敌。而且那话本里说他长的如瑶阶玉树,郎艳独绝,不知成了多少女子的梦中人、心尖月,只可惜谢松棠性情淡漠,无论谁向他表达爱慕,从未见他假以颜色,我看他是要超凡脱俗,羽化成仙了。” 苏汀湄托着腮听得专注,此时露出赞赏的神色道:“好啊,此人堪与我相配!” 眠桃嘴巴都忘了合上,愣了会才明白她的意思,立即道:“娘子是不是没听明白,那谢松棠眼高于顶,上京城就没他放在眼里的女子。这几年不知多少家世高的美人儿向他示爱,各个都铩羽而归。据说安国公主最宠爱的清河郡主,某日带着家仆把他堵在街上,拽着他的衣裳不放,想拖他去公主府成亲,没想到谢松棠竟直接脱下外袍,只着中衣自长街扬长而去。” 她轻咳一声,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十分委婉,她们现在寄人篱下,娘子真想挑选夫婿,也该选个难度低的,上来就要摘高岭之花,注定是要受挫的。 苏汀湄却很认真地道:“那又如何?他有家世我有钱,他有貌我也不比他差,而且以名字来看,松棠为木,汀湄为水,正是水木良缘,天造地设的一对!” 眠桃“啊”了一声,良缘就这么随意的吗? 祝余在旁边愣愣开口道:“好像从未听过水木良缘,娘子是在哪里见着的?” 苏汀湄瞪她一眼:“我说是就是,为何是良缘你不必管。” 然后她想了想,又问眠桃道:“你看的那些话本,是不是能自己找人撰写?” 眠桃点头道:“是啊,只要出银子就能写,还可以放在书局售卖。” 苏汀湄立即道:“那好,出多少银钱无所谓,你想个法子偷偷找人去给我写。就按刚才我说的,写我与那谢松棠是前世之缘、今世注定相会,要写的情节旖旎,越凄婉动人越好,然后放在书局让东家推销出去,银钱都归他们得。” 眠桃惊道:“若那些话本真的传开,娘子只怕会遭人非议!” 苏汀湄道:“你刚才也听到那些人背地里是怎么说我的,难道她们现在议论我还少吗?” 眠桃和祝余互看一眼,虽然她们心里明白,但看见娘子如此平静地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苏汀湄却毫不在意地道:“既然如此,我何必瞻前顾后,在意什么狗屁名声。那些话本传开了最好,人们会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认为我与谢松棠真有什么牵扯,才会流出这样的话本。再有对我不安好心之人,也会因为忌惮谢氏的权势,对我敬而远之,毕竟话本里写的如果是真的,岂不是会得罪谢松棠。” 眠桃听得恍然大悟,直叹这招虽险,可是收益也高啊。 苏汀湄又笑道:“只要你做的够隐蔽,没人会怀疑话本和我有关,毕竟没有哪家娘子会拿自己的名声去赌。若是谢松棠本人看到最好,他一定会好奇:到底是哪位天仙般的人儿与他这般有缘,说不定就想与她见上一面。” 祝余听到这里,愣愣问道:“所以那个天仙般的人儿是谁?” 眠桃用手肘顶了她一下,对这榆木脑袋很是无语,苏汀湄无奈地道:“是你家娘子我!” 祝余这才恍然大悟,大喊一声:“此计甚妙!”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吵嚷声,眠桃连忙跑去窗牖旁瞧了眼,叹息着道:“是张妈妈,还有那个缠人精!” 苏汀湄也皱起眉,然后听到张妈妈中气十足地吼声:“二公子,女子闺房可不能乱闯啊!” 一个傲然清亮的声音响起:“这是我家的宅子,我在自家宅子见自家表妹,有什么不能进的!快让我进去,我有好东西送给表妹!” 他态度听起来十分蛮横,眼看着就要冲进来,苏汀湄叹了口气,示意两个侍女留在房内,自己则推门走了出去。 目光朝院子里一扫,马上看见气急败坏的张妈妈,叉着腰涨红了脸,而她正怒目相对的,就是侯府二少爷裴晏。 他身上还穿着打猎时的劲装,圆领紧袖短袍配黑色窄裤,腰间系豹皮弓袋,窄腰长腿很是飒爽。 小少爷今年才刚过十八,浑身透着股倔强的清透,不可一世的目光触到苏汀湄却立即软了下来,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苏汀湄站在花架漏下的光影里,淡淡道:“二表哥刚才急着要见我,见了我为何又不开口?” 裴晏却觉得这声音似娇似嗔,让他心都跳快了几拍,好不容易找回神志,上前道:“我今日和好友去南山打猎,碰上个猎户,说他刚在悬崖处挖到一支极品灵芝,我几位好友都说这是极难寻着的上等货色,于是我就花大价钱找那猎户收了。据说灵芝最适合女子滋补养颜,回府我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赶着来送给表妹。” 他从袋子里拿出灵芝,捧着送到她面前,晶亮的眼神饱含期盼。 苏汀湄在家中什么好药材没见过,只看一眼就知道那灵芝不是什么上品,这傻小子只怕被人给骗了。 她并不伸手去接,也没点破,只道:“二表哥有嫡亲的妹妹,还有高堂在上,论远近亲疏,也不该把灵芝送给我。” 裴晏瞪起眼道:“我偏要送你,是我寻到的灵芝,我想送谁就送谁!” 苏汀湄叹了口气,面对这样天真的小少爷,她也不想说重话,但若由着他乱来,迟早会给自己带来祸事。 于是她板起面容道:“二表哥,你可知道我在侯府借住,背后被多少人嚼舌根,说我是贪图侯府富贵,心怀不轨,尤其是两位公子皆未婚配,说不定早就勾搭到一处。” 裴晏一愣,随即捏起拳头道:“谁敢说你闲话,我去教训他们!” 苏汀湄仍是摇头道:“二表哥若能体谅我之处境,就不该如此放肆。与侯府而言,你是寄予众望的嫡子,而我只是千里来投奔的表亲,若你我被传出暗通款曲的闲话,侯爷和夫人只会怪我蓄意勾引,将我从侯府赶走,到时候二表哥可能护得住我?” 裴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他现在无功勋无爵位,若是父亲执意要赶走表妹,自己除了以死相逼,也没有别的法子。 他垂下头,呆呆望着想要送出的灵芝,只觉得一颗真心都变得烫手,眼眶慢慢红了,咬着腮帮道:“表妹可以等我,等我袭爵就能求娶……” “二表哥不要再说了!”苏汀湄大声喝道,头都有些发痛,目光一斜瞥到花架垂下的海棠,走过去摘下一朵道:“二表哥若真为我好,就不该再说这些会让我被千夫所指的话。灵芝你拿回去吧,我就当作已经收下了,这朵海棠赠予你当做回礼。” 她将海棠递过去,裴晏只觉得心都酥了,嘴唇抖了抖,终于耷拉下脑袋道:“好,今日是我冲动了,往后我必定谨言慎行,不给表妹添麻烦。” 苏汀湄松了口气,对张妈妈道:“送二公子出去吧。” 张妈妈轻哼一声,走到裴晏身旁,粗壮的胳膊一伸道:“二公子,请!” 裴晏捏着那支海棠,满脸悲伤地走出了荷风苑,走到池塘旁时,他又把自己哄好了。 表妹虽然训斥了自己一顿,但她肯定明白自己一片真心,虽然未收下灵芝,但赠了他一支海棠啊,这可是表妹亲手摘的呢! 上面说不定还有她手上的香气!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把海棠放在鼻下嗅了嗅,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个声音:“廷秀,你在做什么?” 裴晏吓得猛一抬头,看见面前坐在轮椅上的大哥,此时正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裴述为侯府嫡长子,可惜小时候生了场大病,此后就落下腿疾,但他性格温润、博学多才,只因为腿疾,定文侯才一直未定下世子。 裴晏对大哥向来尊敬,此时被他看到痴态,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举起那支海棠炫耀道:“大哥可看到这支海棠,这是表妹刚才亲手摘给我的!” 裴述的表情变了变,可很快恢复温和的语气道:“即是如此,你该拿回去好好插在瓶里,莫要拿着乱跑了。” 裴晏用力点头,然后迈着欢快地步伐往前走,但不知为何,大哥的轮椅突然转了个方向,他躲避不及正好撞上。 裴晏被撞得差点摔跤,幸好被大哥拦腰一拽,手里的海棠却被抛了出去,无辜地落于池水之中。 他又急又气,差点想跳下去捡,但裴述板起脸道:“已经掉下去了还捡什么!你狩猎回来衣裳都没换,一身汗味成何体统,快回房换了。” 裴晏不敢忤逆大哥,只能垂下肩,失落地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而裴述却没离开,他默默看着池塘里那支在水中浮沉的海棠,等了一会儿,唤来仆从道:“去,把海棠捞上来给我。” 到了日暮时分,苏汀湄翻看眠桃找出的那本《谢氏三郎密事》,越看越是犯困,这时她突然看到一行字,说谢氏上一任家主谢澜在某日看破红尘,自封为清虚真人,在城郊建了座松筠观清修。 而谢松棠与这位叔父很是亲厚,所以每月五日都会去松筠观进香,听叔父所办的讲经会。 苏汀湄马上算了算日子,再过两日就是谢松棠去道观的日子,于是马上对眠桃道:“你们准备一下,后日我要去松筠观。” 眠桃好奇问道:“娘子怎么突然对道观有兴趣?” 苏汀湄眨眼道:“自然是要去和那位谢家三郎偶遇。” 本章出场的男嘉宾是痴汉小狗和他的阴湿大哥 本章评论也送红包[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松筠观位于城郊以北,前谢氏家主为了离神仙近些,特地把道观建在青云峰的最高处,苏汀湄带着两名侍女到达道观时,已经快被马车给颠吐了。 扶着祝余的手下了车,苏汀湄被顶头的烈日一晒,只觉得腿都在发软,在心里暗骂那个该死的谢松棠,上京那么多佛寺、道观不选,为何非要来这里。 走进松筠观里,才发现里面建得极为恢弘,青松古柏、飞檐斗拱,颇有皇家道观的气势。 观主清虚真人自然不会亲自接待她们这种散客,监院见这位女客周身富贵,便将几人领到偏殿,问她们是要做法事还是请符箓。 苏汀湄喝下小道士送来的茶,总算缓过来点儿,道:“前日下了暴雨,我家院外有一窝雏鸟被风雨吹落,无辜送了性命。我看着于心不忍,想为它们做一场法事。” 监院愣了愣,虽然来道观的香客五花八门,他还没碰上为鸟做法事的。 但当苏汀湄让眠桃摆上银两时,监院立即正色道:“娘子大义,对万物皆有慈悲之心,实在令贫道钦佩!” 苏汀湄眯眼笑了笑,道:“那便有劳大师了。” 心中却想着:你可别光嘴上钦佩,一定记得将此事告诉谢松棠,让他对我有个好印象才是。 眼看着监院开始安排准备法事,苏汀湄借口去观里走走,走到僻静处,让祝余找到一位杂役过来,眠桃上前问道:“请问谢家郎君,谢松棠今日可在观内?” 那杂役先是被不远处贵气美艳的小娘子看傻了眼,然后就被眠桃拿出的碎银闪瞎了眼。 苏汀湄知道道观里最底层的杂役,月俸至多一贯钱,面对这样的横财,不可能不心动。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杂役并不是第一次被贿赂。 曾经也有位贵女,找他打听到谢松棠的下落,谁知出师未捷,刚碰上面就被谢松棠冷脸赶走。那娘子越想越气,把杂役找回来臭骂了一顿,还把钱强行要了回来。 因此杂役一听她的来意,心里就恨意滔天,心说坑我一次还不够,竟然还敢来! 于是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点头道:“是,谢郎君刚听完主持讲读,往后山去了,说要独自在那里静思。” 苏汀湄一听大喜,眠桃连忙问道:“请问后山往哪边走?” 杂役给她们指了个方向,道:“就往那边的院子穿过去,走到头就是。” 眼看着三人随他的指引离开,杂役在心里冷笑,他知道谢松棠根本不可能在后山,因为观里的后山是绝对禁忌之地,住持从不让人靠近。 让这位娘子乱闯吃点苦也好,省得成日肖想别家郎君,还坑他这个打杂的可怜人! 此时苏汀湄正边走边盘算,她准备假装在后山迷路,寻到谢松棠后找他问路,最好能让他带自己走回正殿去。 虽然她并不知道谢松棠长什么模样,但士族贵公子的打扮气度必定与旁人不同,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来。 为了演戏逼真,她对两位侍女吩咐道:“你们在这儿等着,若刚才那位监院来找,先帮我找个借口敷衍着。” 眠桃她们马上应下,很尽责地守在门口。 苏汀湄独自往院门里走,可她没想到这路比她想象的复杂,绕过几重石壁和树丛,她竟然真的迷路了! 此时已近晌午,五月的日头对她已经算毒辣,晒得她浑身汗津津的,脸颊似乎都冒着热气。 苏汀湄本就最讨厌日晒,越走越觉得头晕目沉,只恨自己忘了带遮阳的团扇,又委屈又生气之时,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花圃处站了个人。 此人穿着墨蓝色的襕袍道服,只用一根素带系住乌发,宽大的道服被风一吹,勾勒出长身玉立的身姿,而他手里拿着一把小锄,正背对着她专注地给芍药松土。 苏汀湄猜测这应该是观内修行的道人,于是走过去道:“这位小道长……” 那人闻声回过头来,苏汀湄尾音戛然而止,倏地露出惊艳神色。 没想到在这方道观里,竟然会有如此俊朗不凡的道人,论五官眉眼,苏汀湄从未在上京见过能与他相匹敌的公子。而这一身道袍襕服,更显得他气质飘逸出尘,如谪仙般炫目。 那人也没料到在背后唤他的,竟是个容色绝艳的娘子,定神打量了她一番,微微皱起了眉。 就在他准备出声驱逐时,小娘子又开口问道:“请问小道长,后山是往这边走吗?” 谢松棠听得一愣,他今日和叔父下棋输了,被罚来西苑种花,怕他原本的外袍和配饰被弄脏,叔父特意给他找了套道袍换上。 而眼前之人穿戴不俗,本以为又是来观里纠缠他的贵女,可听她问话,好像真把自己当了这里的道人,只是来问路而已。 谢松棠心中仍怀有警惕,淡淡看了眼她指的方向,很轻地点了点头。 苏汀湄总算放下心来,只要没走错路,差不多也该走到了,于是朝他露出笑容道:“多谢郎君了。” 她笑得真情实意,眼角翘成弯钩,嫣红饱满的唇瓣里,微微露出颗贝齿,十分得明丽可爱。 谢松棠被这笑容晃了晃眼,愣神间,面前之人已经越过他往前行去。 可小娘子突然又折返回来,盯住他放在旁边的一叠纸问道:“这可是小道长今日抄的经文?” 谢松棠薄唇抿起,问道:“娘子想要做什么?” 谁知苏汀湄直接拿出一锭银子道:“把它卖给我好不好?反正你们每日都要抄写,少一天也不算什么,住持要罚你,这锭银子也足够补偿了。” 谢松棠有些惊讶,一锭银子买个道士随手抄的经文,可以算得上是天价。他有些疑心这人是否发现自己的身份,因为以前曾有书童偷走他的废稿去卖,据说最后炒高到能买一处远郊的宅子。 苏汀湄见他露出沉思表情,也没功夫和他拉扯,直接把要银子塞到他手心里,弯腰拿起那叠纸道:“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左右你也不会吃亏。” 谢松棠愣在原地,她急着把银子塞过来时,指腹带着凉凉的湿濡划过自己手心,带起一阵痒意。 可伊人很快离去,若不是手里的铜臭味太重,谢松棠都疑心是遇上了花妖。 他突然想到,刚才那小娘子为何要去后山,从未有观里的香客会往那里去。而且算算日子,今日那人应该正在后山,莫非这看起来天真娇弱的娘子,竟是为了寻他而去的。 这可有些不妙,若她是为自己而来,至多受一顿训斥,可她要胆大到动那人的心思,只怕小命都会不保。最重要的是,到底谁指使她到后山来的? 想到此处,谢松棠顾不得花圃,用布巾擦了擦手,连忙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就看见不远处的小娘子,一只手提着裙裾小心地自灌木丛走过,似乎是怕裙裾被灌木刮破,另一只手则将那叠经文举在头顶,为她遮住烈日。 她为头顶这片阴凉很是满足,嘴角微微翘着,脚步都变得轻快。 谢松棠看得失笑起来,这人花重金买他抄的经文,竟是用来遮阳! 她倒是绝不亏待自己,这么点太阳都不愿意晒,出手还如此大方。 这样娇气的娘子,真的可能是受人指使,专程跑去后山勾引正在药浴的肃王吗? 啊这这这…… 本章评论也送红包[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应该就是这里了!” 苏汀湄总算走过了那片讨厌的灌木丛,没有把刺绣精致的襦裙刮破,按照那杂役所言,穿过院子之后,眼前果然开阔起来。 再往前走能看到层翠交叠,偶有温热的白雾从叶片中溢出,后面似乎藏着一片天然温池。 苏汀湄怀着这个猜测扒开了树枝,随意扫了眼,就马上楞在原地。 眼前白雾萦绕,湿热铺面,可她却一眼就看清正坐在池中沐浴之人。 只因他长得太过惊艳,面如琢玉,鼻梁英挺,双眼虽是闭着的,但长睫划出俊美的弧线,与眉峰相衬如一副山水墨画。 泡在池中的皮肤是浅浅的麦色,氤氲水气落于他鬓发之上,滑过刀刻斧凿般的下颚线,又沿着赤|裸的胸肌往下滴落,池水荡开涟漪,隐约露出水下精壮的腰腹和一大片阴影…… 苏汀湄看得呼吸都忘了,恍惚间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好像是……与刚才那位道人有几分相似,都是一见难忘的长相,只是那道人气质出尘,似岭尖清雪,这人则是华贵中带着侵略性,似攻山华玉。 再想到这里是前谢氏家主开的道观,刚才的道人只怕也是谢家族人,看来那此人必定是谢松棠无疑。 此时,苏汀湄才从诱人男色中回过神来,在心里把那个该死的杂役骂了一千遍:她是来偶遇谢松棠的,不是来偷看他洗澡的! 正想赶紧溜走,谁知那池中人猛地睁眼,眸光一闪,如寒星落刃,杀意尽显。 苏汀湄看得浑身一抖,竟被吓得软了腿,幸好她及时扶住树干才未跌倒。 池中那人手扶上池壁,黑眸沉沉一扫,隐含愠怒地开口喊:“刘恒!” 然后苏汀湄听到一个粗沉的应和声,很快,身后的树丛就响起淅索声,明显是往这边寻来。 她用力咬唇,觉得腿肚子直抽筋,现在是进退维谷,若是逃走必定会被那人发现,若是不动,只能是坐以待毙。 就在此时,谢松棠刚好找到此处,他看向怯怯在树下弓着身的小娘子,杏眸里泛着水光,额上全是冷汗,看到他如同看到救星,双手合拢,朝他露出祈求的神色。 谢松棠心中一动,本能地朝她走过去,这时树丛里的看到人影,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谢松棠抬头去看,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身旁的小娘子一脚给踹了出去。 暗卫刘恒看着一个黑影撞过来,连忙抽出佩刀,一手拽住那人,一手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等他定睛看清那歹人的脸,惊得问道:“怎么是公子?” 谢松棠此时还在晕头转向中,扶着他的胳膊站稳,再往刚才的那处看,哪里还有小娘子的人影,明显是趁着两人拉扯间,早已脚底抹油逃走。 呵,她倒懂得找替死鬼,难怪刚才朝自己露出那种哀求神态呢。 刘恒是个中年汉子,此时一脑袋雾水,不明白为什么谢公子要偷偷摸摸藏在这里,刚才又突然撞出来。 谢松棠垂头理了理袍角,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开口道:“方才在那边树丛不小心绊了一跤,惊着你了吧。” 他笑容温润中带着歉意,令刘恒不自觉也放柔了语气,道:“公子下次可别在这里乱跑,万一误伤了公子,实在无法向主上交代!” 此时身后又传来声响,一双绣着五爪蟒纹的玄色皮靴踏碎枯叶走了出来,肃王赵崇已穿戴完好,黑眸微微眯起,看向谢松棠,问:“你来做什么?怎么还穿成这样?” 谢松棠朝他行礼,道:“方才和叔父下棋输了,他罚我来后山种花,想着殿下今日应该在此药浴,便顺路上来看看。” 赵崇抚了下左手的虎纹扳指,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古怪,但他向来信任这个表弟,因此也未再深究。 此时刘恒上前问道:“主上今日的时辰可泡够了?” 赵崇点了点头,向前迈步道:“大约够一个时辰了,走吧。” 谢松棠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用调侃的语气问道:“如果刚才出现的那人不是我,而是一名女子,殿下会怎么做?” 赵崇冷淡地回:“杀了。” 谢松棠虽然不意外这个答案,还是为刚才的小娘子捏了把汗。毕竟她看起来并不像心机深沉的细作,可能并不知道这里是谁而走错了路,自己就做一次君子,帮她掩盖过去吧。 赵崇见他垂头不语,冷笑着道:“我每隔十日在松筠观药浴,是为克制体内的蛊毒。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若真有女子敢寻到这里来,必定是受人指派,无论是她还是背后那人,都绝不能留。”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手指慢慢屈起,似乎又看到那张跪在自己面前,老泪纵横的脸。 启元十五年,元帝驾崩,本该继位的太子无故暴毙在东宫。赵崇作为太子唯一留下的皇孙,被几位王爷当众斥责,质疑他血统有异。 只因当年谢氏女是在谢家怀孕生子,孩子生父未明,曾被记在谢家长房名下。谢氏女为太子妃时孩子已经两岁,太子亲口认下这个孩子改名为赵崇,对外称是自己的血脉在宫中抚养长大。 所以这位皇孙的身世说不清道不明,赵家血脉哪能被玷污,绝不能让他继承大统。 刚满十四的赵崇为了避祸,只得自请去北疆御敌,那时北疆的斡罗部攻势凶猛,斡罗人善战又残暴,所有人都觉得他此去必死无疑,跟随他一同离京的,只有从小照顾他的内侍周震。 北疆偏远苦寒,军营里更是风餐露宿,幸好周震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赵崇因此对他十分依赖。 十六岁那年,赵崇亲自领兵出征,一身银甲孤身杀入敌阵,将斡罗王斩杀在战旗之下,又将余下的斡罗军杀得片甲不留,斡罗部因此元气大伤,再不敢犯大昭边关。 但赵崇也在那一战中身中蛊毒,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他经常会生出难以抑制的**和冲动,对皮肤、唾液……都会生出不正常的渴望。 周震得知此病症十分震惊,连忙给他找了一批姿色各异的女子送到帐内,结果全被赵崇给赶了出去。 因为自从他孤身来到北疆,就知道自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步步为营,这样才能活下来,寻到杀回上京的机会。 可人若被欲.望操控,和发.情的兽类又有什么区别?他不会给自己留下弱点,不过是一些廉价的生理冲动,总有法子能克制。 一年之后,已经在北疆封王的赵崇发现寝房内熏香有异,过腻的媚.香,让体内那只猛兽更加躁动起来。他皱起眉头,大声唤侍从进来把香换掉,可竟无一人应答。 这时拔步床上帷幔轻动,里面竟然躺着个衣着暴露的美人儿,一双勾魂眼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赵崇突然明白了什么,负在身后的手用力掐着虎口,掐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然后他将虎纹扳指放在鼻下闻了闻,冷声问道:“可是周震让你来的?” 那美人突然扑上前,水蛇似地缠着他的胳膊,仰头用妩媚的眸子看着他道:“望殿下垂帘,让妾身伺候殿下吧!” 可惜赵崇从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他只甩了下胳膊,就让她重重跌到墙角,然后弓步上前,俯身瞪视着她,又问了一遍:“说!是不是周震让你来的?” 这是一双在战场熏染两年,看惯了死人堆的深眸。美人被杀神瞪视,吓得几乎要晕厥,牙齿咯咯打颤,哪里还记得什么勾引,抖得跟筛糠一样,把背后那人的安排全交代了一遍。 那晚,周震满头是汗地跪在赵崇面前,大哭着道:“老奴只是怜惜主上,明明如此年轻,却要苦压病情无法纾解,所以才自作主张找人来服侍,望殿下宽恕老奴的无心之过啊。” 赵崇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位陪伴他十余载的内侍,冷声道:“无心?你故意调开侍从,换了房内熏香,为的不就是让我兽性大发,被迫将那女子收下?” 周震两股颤颤,道:“是老奴昏了头,殿下就绕了老奴吧。” 赵崇慢慢起身,在他抖如筛糠的身体旁蹲下,突然伸手用力钳住他的脖颈,迫着他仰头与自己对视:“你不是昏了头,你是精心谋划。从你知道我中蛊毒后,就一直想着利用这个弱点,好牢牢掌控住我。只要我这次屈从与欲念,往后你就能继续用女子操控我,对不对?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还是你早就有这个打算?” 肺里的空气陡然被抽走,颈骨都被捏得作响,周震吓得大喊道:“冤枉啊,老奴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赵崇看着他的脸,内心一阵悲凉,他太了解周震,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 他手腕上凸起青筋,捏着他颈骨的指节慢慢用力,周震在窒息的恐惧症眼珠都凸起,有气无力地求饶:“殿下难道忘了……咳咳……从上京到北疆,你我主仆相伴的情谊啊!” 赵崇面容变了变,哑声道:“是,当初我为了感激你忠心,曾经向你许诺,迟早有一日,会带你回到上京,为你养老送终。” 可他手指继续施力,看着周震的脸由青转白,鼻息渐渐微弱,手臂也无力垂下,赵崇将另一只手覆在他凸起的眼睛上,道:“现在,孤也算是亲手为你送终了。” “至于你的棺木,孤会亲自带回上京,让你魂归故土。” 招魂铃响,幡旗飘动,苏汀湄在道士诵经的法事声中,匆匆跑过院子,找到了等在外面的两位侍女。 眠桃见她发髻都跑得松散,吓得问道:“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祝余也问:“娘子见着谢松棠了吗?” 苏汀湄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她握住祝余的手腕,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快,咱们先回马车,法事……不必管了。” 回到马车上,让车夫立即赶车下山,苏汀湄猛灌了几口凉茶,才总算顺过气,从刚才惊险的场景中回魂。 虽然把那道士推出去有些不地道,但是他毕竟是个男子,男子看男子沐浴有什么紧要。而且他是谢家族人,谢松棠应该不至于为难他。 眠桃帮她用帕子擦着汗,小心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汀湄摇了摇头,此时才回想起刚才那人的蹊跷之处,她托着腮沉思,过了许久开口道:“你们说,那位品性高洁、光风霁月的谢松棠……有没有可能杀过人?” 可怜的小谢[让我康康] 抽10个评论发红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