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他只想贴贴》 第1章 震撼开局 卧槽,洗面奶。 在温恩从空中自由坠落的刹那,他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温柔地接住了。 对方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珍而重之,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宝物。 温恩的侧脸被结实地压在对方宽阔的胸膛上,他羞涩地简单挣扎两下,却被更用力地摁住了。 这软而弹的触感,这热乎乎暖烘烘的怀抱,简直是他毕生的追求。 奶奶,爷爷…… 我人生的夙愿已了…… 狂风在耳畔吹拂,温恩长长的口水和两道幸福的宽面条泪一同落下,在空中飘洒。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多感受两秒,负伤的身躯就到了极限,嘎巴一声温恩两眼一黑,在无尽的惋惜和悲伤中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数据加载中……】 【正在匹配你的专属任务系统……】 【匹配成功!】 【欢迎回家。】 意识朦胧中,温恩似乎听到一连串激情四射的游戏载入BGM。他无力分辨,神智宛如石沉大海,再次切断了他与世界的联系。 军医垂眸凝视着屏幕上的各项数据,塔伦上将站在他身旁等候结果,他的精锐部下在其后一字排开,每只虫脸上都是严肃的神情。 他们面前是设有大片落地窗的重症观察室,通体洁白的房间内除了尖端医疗器械,只摆放了一张单虫床铺,上面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孤独又可怜。 机械臂帮忙摆正他的身躯,又替他掖好被角。然而他的不适却没能得到缓解,在军雌们的目光中胸膛艰难地起伏,呼吸困难所导致的绯红也浮上他的脸颊。 “塔伦上将,您也看到了,”军医将列满数据的悬浮屏划到上将面前,上将不懂医学,但是他看的明白屏幕上各项飘红的数据,触目惊心。 “雄虫的情况不容乐观,”军医说:“阁下所受的外伤已在治疗舱内修复,按照之前的估算,阁下在二十八个星时前就该醒来。” “随军医疗设施能力有限,不能排除阁下在异种巢穴中被辐射造成内伤的可能。”他扫了眼依旧军姿笔挺的上将,语气中略带惋惜: “虽然您成功在异种巢穴的爆炸中拯救了阁下的性命,但是雄虫负伤,雌虫必须为此负责。您应该对这项法规并不陌生,我就直说了——您恐怕要面临保护协会和军队的双重指控。“ 塔伦上将并没有流露出类似悲伤或者懊悔之类的情绪,他转身面向军医,沉声问道: “我能否进去探望阁下?” 或许他虫的气息能加快雄虫恢复意识的速度。 于是军医点点头,操控云台敞开了观察室的门。 其余将士留在走廊,塔伦及他的副官,还有军医,缓步来到温恩床边。 温恩正在做一场美梦,他看到奶奶烤的香甜小蛋挞仿佛河流一般从厨房的烤箱中流淌出来,温恩就张着嘴坐在烤箱旁边,无穷的小蛋挞一个接一个走进他的嘴巴。 忽然这幸福的场景消散了,他惘然若失地意识到,自己出了车祸,不管是蛋挞还是亲爱的爷爷奶奶,他都彻底地失去了。 【宝宝,不要这么沮丧呀~至少你还有我OVO~】 不合时宜地雀跃语音搅扰了温恩的回忆,系统幻化出的光点在他脑海里很有弹性地蹦跶着。 系统都出来了,温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几乎是顷刻之间,他就理解了当下发生的一切。 OMG。 他,温恩—— 准大学生、A市杰出青年、男同性恋、某音游手速第一记录保持者—— 在8月16号,十八岁生日当天—— 水灵灵地穿越了。 “糟了……”温恩喃喃自语:“我现在是什么状态,还活着吗……” 【宝宝说什么话,你当然还活着呀~】 【不过……】 系统话锋一转,竟然做出了忸怩的神态。它这种无手无脚无脸的球形之物竟然能单凭蹦跶的幅度和频率传达出这种情绪,温恩感到很震撼。 震撼很快变成了震惊。 【你的寿命就快要见底啦,仅剩四分二十八秒,击败了全宇宙0.01%的生物哦~】 系统说着掏出一个巨大红色倒计时,血淋淋的字样昭示着温恩即将迎来的第二次死亡。 这种情况真的合理吗,温恩稍感绝望地想,难道穿越的目的就是再死一次吗,真是让人浑身瘫软呀…… 【宝宝!】系统大喊【不要在地上打滚啦!站起来,我们还有机会!】 不用它说温恩也要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滚来滚去的原因,他发现自己的头越来越晕,嗡鸣声中还夹杂着些许尖锐的疼痛,就像用指甲划黑板一样让人不适,并且这种不适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什么情况?”他焦急地问。 【生命倒计时的警告反应,赶快补足时长就好啦~】 疼痛在谈话的数秒间成倍地增加了,温恩本想让系统不要再用波浪一样的语气讲话,现在也无法开口了,他咬牙抵御着汹涌的痛感,直入主题: “怎么补时间!” 【很简单宝宝,接下来听我指挥,动动指头的小事,对你来说so easy啦~】 垂手静立在床边的塔伦忽然感到小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触碰了。 他警惕地扭头看去,却发现雄虫原本放在被子下的右手不知何时移动了,靠近床边,就像新生儿的一对触角那样,幼嫩的,轻轻地贴着他。 是阁下即将苏醒的征兆吗? 上将用眼神示意军医,后者飞速翻看了监控,在悬浮屏中,他清晰地看到雄虫的手微微颤抖着,靠近了塔伦。 尽管尚不能确定这是雄虫身体恢复期的抽搐还是他有意识的举动,但无论如何,上将和副官都不该留在床边继续打扰。 军医打手势让所有虫离开,副官率先远离了阁下的病床,上将最后看了雄虫一眼,就要退后离开。 在两虫的手分开的刹那,床上的雄虫痛苦至极地挣扎起来。 他原本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脸庞和鼻尖都渗出薄汗,果冻似的唇瓣也为呼吸而张开,浑身发颤。 雌虫对雄虫的保护是刻进基因里的,见到温恩难受,军医不由自主地慌乱,操纵医疗机械臂就要对温恩做各种检查,说实话他恨不得能将阁下所遭遇的一切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哪怕承受十倍百倍的痛楚。 塔伦再次靠近了温恩,雄虫的白皙纤细的手仍摆在床边,因为忍痛而绷紧了指节,攥着其下的床单。 上将看着这只颤抖不已的手,它似乎向他传递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命运般的召唤迫使上将忽然做出了一个相当失礼的动作。 他用手轻轻覆住雄虫的手背。 他从异种巢穴中救出的雄虫尚未经历二次分化,在虫族的认知里,这位阁下还未迎来真正的成年,非常受宠的雄虫甚至会被家庭成员始终当做幼崽抚养。 雄虫的手很小,比起看到的,掌心中传来的柔软触感更令上将感到新异。 上将不合时宜地想起青春时情窦初开的雌虫们对雄虫大胆的讨论,他的一位舍友曾坚定地发表雄虫只有软骨的荒诞言论,惹来其他虫的仰天大笑。 感受到上将的体温,雄虫的挣扎渐渐平息,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机械臂上前擦去了他额头的汗水。 “到底怎么回事?”军医向上将走来,询问道。 “不清楚,”上将没有把目光从温恩身上挪开:“或许阁下需要虫陪伴。” 军医注意到他们相连的手,不禁咋舌,为上将的肆意妄为: “我必须要提醒您,首先,这位阁下尚未成年;其次,观察室的摄像非常清晰,甚至可以数清您的睫毛。” “我知道。” 常有雌虫无法控制亲近雄虫的本能,他们往往会面临长达数年的监禁。 看来就算是上将也没法遏制,军医想到这儿嘿嘿笑起来,觉得自己刚才的惊惶失措似乎也可以谅解了。 温恩鸦羽般的睫毛轻巧地抖动了一下,立即攫取了两虫的注意。 军医再次调出温恩的身体监测数据,雄虫的体温小幅度上升,心跳和呼吸频率都在加快,温恩的眼珠在小幅度的颤动,一切迹象都在表明,雄虫即将苏醒。 他们不由得屏住呼吸,为这近乎神圣的一幕,就像围在孵化器前等待幼崽从蛋中破壳而出一样满怀期待。 不知为何观察室内的温度在逐渐增加,伴随着某种隐约可闻的沉闷声响,上将蹙眉,问: “你把脉搏监测的提示音打开了吗?” “怎么可能,”军医一愣:“设备全部静音,否则打扰到阁下怎么办。” 随即他也听到了那诡异的声响,那是一道有节奏的敲击,刚开始还与温恩的心跳处在同一节奏,而后逐渐加快,他们身处分明身处于急速航行的军舰,此刻竟像是被封闭在大鼓中,那焦躁的鼓声落在他们头顶,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上将和军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危险的预兆。 上将当即转身,大步朝观察室门口奔去,与此同时他麾下一位将士连滚带爬地扑到观察室门前,一头撞上塔伦锃亮的军靴。 “成何体统!”上将呵斥道。 “紧急情况!”将士来不及爬起来,就着这个姿势仰头高叫道:“上将,发现一只不知为何能摆脱多维感知组网探测的异种,它现在就趴在我们的军舰上!” 怎么可能,上将第一反应是荒谬,自从在捣毁的异种巢穴中发现雄虫后,他所率领的分队就立即放弃了清剿疆域边界异种的任务,军舰掉头护送雄虫返回首都星。 军舰返程所走的是主干航线,交通要道,若是这里埋伏着一只异种,为何一点消息也没有。 此外,下属的话更是令他心生不妙,不祥之征宛如阴云在他头上徐徐铺展。 多维感知组网是虫族在星际航行的底牌,是专为监测天敌而设计的监测系统,百年来无论异种如何扭曲进化,它们从来都逃不出这无形无影的恢恢天网。 不过上将已没有时间去质疑了,就在他思考的刹那,令虫牙酸的切割声伴随着金属熔化的气味和高温迎面袭来,上将敏锐地捕捉到天花板被切开的裂缝中,异种漆黑的利刃一闪而过,就像死亡的预兆。 观察室短暂的安静了一下。 躺在床上的温恩小小地咳嗽一声,迷茫地抬手扯掉身上的被子,微微睁开双眼。 糟糕。 上将暗想。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雄虫床前,翅翼骤然展开,牢牢笼罩住雄虫,尽量不留下一丝空隙,以免让雄虫看到异种的模样,对他们脆弱的内心造成伤害。 同时趴在舰艇上的异种在初次试探过后,蓄力扬起利刃朝着军舰猛然下劈,伴随着它肆意狂妄的尖啸,整个舰艇以观察室为中心被一分为二! 第2章 所向无敌 上将,雄虫,军医。三虫率先暴露在宇宙射线中,零下数百度的环境寒意森森,使上将怀中的雄虫本能地抱紧了他,拼命感受着雌虫身体的温度。 雄虫并没有雌虫那般能在极寒下生存的身体素质,上将飞速判断了当下情况,军舰虽然裂成两半,但还有完整的房间,他必须尽快解决这只异种,然后带雄虫回到温度稳定的室内。 塔伦一手揽住雄虫,将他严实地按进怀里。同时张开翅翼,瞬间拔升高度。 空旷的宇宙漆黑无垠,只有被一击劈开的军舰断裂处燃烧着熊熊火光,以及上将半透明翅翼上流淌着的冷银的辉光,随着翅翼地挥动而逸散为点点浮华。 他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的对手。 异种通常体型庞大,这只也不例外,它大约有一栋楼房的体型,在宇宙中不过是一粒沙,可是跟它身下的半截舰艇比起来就相当可观了。 它通体呈现出拟态后的深蓝色,躯体柔软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有延伸出的上百条触手尖端硬化为利刃。异种用来观察和接收信息的器官就藏在所有触手的中心,那也是它唯一的弱点。这种生物没有高级的神智,再生和繁殖能力都极强,简直杀不尽剿不完,虫族对它们无比头疼。 它是冲着雄虫来的,上将很快推断出来。 异种以精神力为食,生来就是虫族的敌人,而雄虫的精神力要千万倍的强于雌虫,这对饥饿不已的异种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始终吸附在半截军舰上的异种没有急于行动,它正缓缓地将两道利刃对在一起一起摩擦。它也在打量自己的敌人,尽管现在的上将体型渺小得没有它一个吸盘大,但由基因而传承的记忆还是使它对这些素有“杀戮机器”之称的军雌抱有高度警惕。 可是,可是…… 异种焦急地使用更大的力气摩擦触手。 它真的饿得受不了了,而那个小小的虫族,身上有着它从没闻过的馥郁芬芳。 被塔伦抱在怀中的温恩彻底清醒过来。 他先是感到自己贴在一处柔软的地方,这幸福的感觉跟昏迷前一模一样。 接着无法抵御的寒冷铺天盖地地袭来,冷到极致使温恩的每一个骨头缝都像钻了针似的痛起来。痛得温恩恨不得以头撞墙,于是他用额头使劲磕了磕眼前的胸膛。 一双银灰的眼眸低下来,凛冽而无机质。让温恩最擅长的撒娇一下子哽在喉咙里。 他看到那“人”的嘴唇微动,奇怪的是他读懂了对方的唇语,那“人”说,抱歉。 下一刻温恩像坐上了最恐怖的过山车一样瞬间下跌,内脏几乎移位的失重感使他放声尖叫,更糟糕的是席卷万物且势不可挡的灼烧气息从他的上方呼啸而过,这种濒临死亡的感受就像是在焚化炉前烤了一下。 温恩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便抬起头使劲张望,很快他看到了让他恨不得立地升天的场景。 一只丑陋黏腻的庞然大物就盘踞在他的头顶,温恩于它而言小而脆弱完全是只飞蛾,它身上闪烁着不规律的荧光,那种腐烂的臭鱼身上的鳞片般的反光让温恩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怪物的触手抽搐两下,稍稍后缩蓄力,以闪电的速度朝两虫刺来! 我的老天爷啊! 就算是上帝来了也躲不过,温恩绝望地闭紧了眼睛。 他又想死了。 躲不了,那就迎击。上将迅速收拢双翼至身前,这对半透明看似脆弱不堪的翅翼硬生生正面接下了异种的攻击,几乎与空手拦星舰无异的行为上将做的面不改色,无声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骤然炸开,瞬间轰飞了其他幸存的想要上前协助战斗的军雌。 温恩被上将稳稳地搂在怀中,只感受到小幅度的摇晃,以及炫目不已的白光,即使隔着眼皮,仍使他感到闪耀。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 面前是一对流光溢彩的翅膀,他愿意称其为世界上最完美的造物。翅翼上闪烁的斑斓光彩就像温恩曾站在拉塔托斯克大教堂的彩色玻璃下看到的那样,带着神圣的光晕。 在虫族的解释中,这样的光晕不过是一种强大的生物电流,依雌虫的不同种族的等级呈现不同的效果。 上将的翅翼中显然蕴含着磅礴伟力,无形的攻击在顷刻之间传递至异种全身,使后者如受剥肤之痛,凄厉地嚎叫起来。 温恩只能看到它扭曲的模样,看来怪物确实受到了猛烈的冲袭。趁它后撤发动下一次反扑的间隙,上将的副官冲到两虫面前,而上将颇有默契地将温恩推到副官怀中。 副官以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要将他带离战斗现场,温恩只能回头再看上将一眼。 他个子矮,仰头只看到上将清晰硬朗的下颚线,温恩将这锋利至极的线条深深刻进脑海。随后一拥而上的军雌们将他团团围住,用身躯为他阻挡攻击、提供热量。 他们簇拥着他尽可能地与上将拉开距离,将他送向勉强还算完好的半截军舰。温恩被迫移动,好吧虽然他很害怕很想远离这恐怖的场景,但是他也不至于心安理得到抛下刚才还保护了他的恩“人”,他焦急地比划着,副官领会了他的意思,从军装的口袋里取出一只微型的通讯装置戴在温恩的耳旁。 迷你设备在接触到温恩的皮肤后边缘泛起一圈幽蓝的光芒,温恩发觉自己忽然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终于脱离了令人恐惧的寂静。 “请您不要担心,我们会不惜一切保卫您。” “谁担心这个,”被看扁了,温恩急吼吼地说:“他他、他怎么办……我们就这样走掉吗,至少也该帮帮他吧?” 出乎温恩的意料,副官流露出很诧异的神情:“阁下,我们尽快撤离战斗中心,就是对上将最大的帮助了。” 上将…… 这是温恩获得的第一条关于恩“人”的信息。 听起来是个好厉害的职位,温恩越过军雌们的肩膀,努力张望那个悬浮在高空的渺小光点。他不禁怀疑起副官所言是否真实,上将跟怪物比起来,似乎是那么不堪一击——保护他的这个“人”为了带走他其实说了谎话吧。 下一秒,他就瞠目结舌地瞪大了眼,亲眼见证穿越后最震撼的一幕。 上将的身形如璀璨的流星般从怪物的身躯当中掠过,甚至在宇宙中破开一道锐利的锋芒,这一击的速度温恩用肉眼完全无法捕捉,如果声音能传递,温恩一定会听到利刃出鞘金石碰撞的巨大嗡鸣,现在他只能看到庞大的怪物身上的裂口飞速扩张,原来它已□□脆利落地一刀两半,切面光滑至极宛如镜面,怪物的上半截就跟切开的果冻一样从攒聚的触手上滑落下来。 瞬杀。 随后无形的能量波以狂风的形式向温恩等“人”逸散,让温恩几乎产生了直面海啸的错觉,他的头发被吹起,肆意乱飞,他只能紧紧闭上眼。 天啊,奶奶啊。 温恩想,这还是人来的吗?他其实穿进了一个游戏的世界吧。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确实是累赘啊。温恩第二次流下宽面条泪。 上将振翅飞行,随后在副官前降落,收起翅翼。雄虫抱着膝盖仰着脸,淡淡地漂浮着,生无可恋的样子,上将疑惑地看了眼副官。 副官挠挠脑瓜,他怎么知道雄虫是什么情况,阁下们的心绪一向是敏感多变的。 在通讯频道内,温恩听到了上将的声音,上将面朝他站定,右手放在胸前,躬身道:“我谨代表全体将士向您致歉。” 温恩第二次流下长长的口水,上将的声音简直是管风琴具象化。 啊啊,上将为什么一直鞠躬,还不起来啊。 温恩既想说“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啊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不合时宜地想开一句“爱卿平身”的垃圾玩笑,同时他还有一大段感谢堆在舌尖即将输出。各个想法在脑子里打架,他一着急,抬手就去扶上将的肩膀。 他清楚地看到直起身的上将眼中的惊诧,随后上将后退两步,与温恩保持了社交礼仪内的最远距离。 啥意思,温恩略感受伤,委屈地瘪瘪嘴。 “上将!”副官急切地插话,搅碎了温恩与上将间微微尴尬的气氛,他疾速展示了一张多维感知组网的探测画面:“大量异种正在接近。” 副官的终端自带的感知系统当然没有军舰搭载的敏锐,现在它给出了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异种已经……离他们非常非常近…… 上将和所有严阵以待的军雌面向异种来袭的方向,雌虫顶尖的视力能让他们在黑暗中看到相当遥远的距离。那里有一道蠕动的巨幕,看不到边界,是异种组成的腐烂的浪潮。 温恩也学着他们一起眺望,当然他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他知道隐约有一种庞大而冰冷的东西切割着周身的空间。 生死攸关之际,上将简单做了个简单的战力估算,和多年前在军校读书时做题一样平淡且严谨。 将雄虫接上军舰后,智脑每隔五秒就会向首都星传送一次雄虫的实时定位,雄虫保会协会一定会派星舰迎接,现在,只能向虫神祈祷雄保会来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在此之前,上将冷淡的眼神扫过身后排列整齐的三十余只军雌,他们都是他手下的精锐,将与他战斗到生命燃烧的最后一刻。 异种组成的血肉之墙瞬息千里,于漫漫长夜中张开了深渊巨口,温恩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他离魂飞魄散只有一步之遥。 上将再次展开翅翼,其上流淌的银光如世界尽头升起的一轮圆月般灿烂炳焕,他的指尖末端逐渐变得锋利而坚硬,沿着脖颈爬上面部的虫纹则昭示着他已将体内的力量调用到极致。 他率领半数军雌正面迎击,温恩看到他与异种接触的奇点绽放出核爆的冲天火焰。 这并不是上将所发出的攻击,作为最接近爆炸的位置的一员,即使上将反应迅速地用翅翼作防御,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及内脏,耳道和嘴角都渗出鲜血。 只有科克尔弦武器才能造成如此级别的爆炸。这种武器会通过亿级频率的引力波震荡,强行熔断目标区域的宇宙弦网络,诱发弦断裂后无穷的原始能量。 效果十分显著,被直接命中的异种群在一秒内灰飞烟灭。科克尔弦武器明明有强悍的实力,却没能在军中得到重点研究,原因是它的造价极其高昂,这一发下去,足以填满整个小星体的钞票也随之消散了。 上将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 是哪方势力这么大手笔,他心想。 而温恩在武器发射的同时就被一道半透明的能量罩笼住了,原本在身边保护他的军雌被爆炸冲得不知所踪,只有他还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飘起来。 温恩呆若木鸡地看着庞大的星舰由远及近,它以睥睨四海的气势靠近温恩,中途甚至冲散了一团晦暗闪烁的星云。星舰的舷处錾刻着古朴而神秘的纹饰,主体是互相嵌套循环的三重圆环,各有交织的银线和黑曜石缠绕其上,扭曲排布着远古的密语。 那是声名显赫的萨罗扬家族的族徽,在虫族就连刚破壳的幼崽都对这个图案烂熟于心。可惜温恩初来乍到,对这个如雷贯耳的姓氏完全陌生。 星舰门开,两列军雌齐整如一,径直来到温恩面前。 打头的那只雌虫有一头耀眼的红发,他定定看了温恩一眼,看得温恩差点举手投降,接着他俯首低眉,对着温恩单膝下跪。 温恩大感惊悚,不由得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时他才发现周围的一切又恢复刻最初没戴上通讯设备时那样深不见底的阒寂,并且他没看到一张扬起的脸。 所有“人”都跪着,向着他。 第3章 他的名字 “揪心数日!萨罗扬家族幺子终被寻回!皇家新闻社将为您提供此次事件的完整报道……” 都不在银河系了,富豪丢小孩的事情竟然还会发生,看来人心的黑暗不管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啊。温恩浏览完整篇新闻,唏嘘不已。 首都星郊区的私人疗养院内,温恩正呈“大”字型瘫在床上,指挥病房内的智能管家操控终端,为他切换各种他感兴趣的内容。 终端这种东西听起来高端,也不过是高科技版的未来手机。前天被接上星舰后,那个迎接他的红发“帅哥”就慷慨地送了他一个全新的粉色终端,温恩当天便无师自通了它的使用方法,比当初在地球上第一次打开Switch还上头。 虽然很多词语他不太看得明白,什么“虫”之类的,不过说实话疗养院的环境相当优美,窗外就是湖光山色树影婆娑,他在这休息了一天半,根本没见到一只虫子。 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很温柔的声音通过传声器,送到温恩床头:“阁下,我可以进来吗?” 饱含了柔软的情绪,像一只汁水丰沛的果实,抿一口醇甜甘美。听得温恩羞涩不已,他连忙爬起来理了理身上洁白的病号服,乖乖坐在床沿,示意智能管家打开房门。 阿兰维德端着托盘走进来,将两碟不知名的浆果放在温恩床边的小桌板上,而后朝着坐姿端正的温恩微微躬身,微笑道:“阁下,我是否打扰您了?” 阿兰维德穿着白大褂,前胸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根数字感应笔,一缕桃粉色的发丝从他的耳后跳出来,在阿兰维德的领口旁晃呀晃,秋千似的,温恩忍不住盯着看,好像自己已经坐在上面了。 他是这两天照顾温恩的医生,作为土生土长没坐过星舰的地球人,温恩战战兢兢地随红毛帅哥踏上星舰后,就在第一次星际跃迁中吐了个天昏地暗,他依稀记得周围人脸色比他还要惨白,估计是为他就这么搞脏了星舰而大为震撼吧。 啊啊,好尴尬。 温恩抱住脑袋控制自己不再回忆。 他意识到医生还在等候他的答案,小声说:“怎么会。” 阿兰维德又对他和善地笑了一下。像一阵裹挟着樱花瓣的薰风。 穿越后他遇到的全是大好人,温恩感动地想。吐完后他又头疼的要死,又同时有很多人要跟他讲话,温恩只好大声说他要安静,果然在疗养院休息的期间,除了医生偶尔查看他的情况,再没有人来打扰他。 “您想出去走走吗?”阿兰维德观察着温恩的状态,说:“雄虫的身体条件差一些,您又经历过异种和跃迁的影响,虽然我不建议您长时间呆在户外,不过在花园里慢慢地散步还是没问题的。我陪您一起,好吗?” 温恩当然想出去,至少要看看新世界的环境,但是现在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雄虫……”他疑惑不解:“到底什么意思?是用来称呼我的吗?我究竟是什么物种?” 在他的穷根究底的三连问中,阿兰维德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甚至他已经无法再在温恩面前维持笑容。 “您不记得了吗?”他的身影似乎有些微摇晃,声音也像要消散似的:“我宁愿阁下是在捉弄我。事关重大,我必须立刻向公爵报告。” “什么,”温恩脑袋上的问号叠问号:“我要记得什么吗。你先跟我解释一下嘛,好不好。”他对调出终端不断发着消息的阿兰维德说。 后者收起悬浮光屏,在温恩面前半蹲下来,仰起脸对他勉强微笑:“阁下,稍后我会详细向您解答。冒昧询问,您还记得自己的名讳吗?” 诶呀,当时情况紧急,系统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穿越后是什么身份。 这下不是坏事了吗…… 温恩感到太阳穴滑下一滴冷汗。 说起来他上厕所的时候照过镜子,穿越后他还跟以前长得一模一样,以此推断,说不定他的名字也跟之前没有变化。 “温……” 他慢慢地发出一个音节,然后试探道:“温恩?” 阿兰维德始终用鼓励的目光望着他。 看来他蒙对了,温恩松了口气,想,那么多穿越小说没白看。 然而…… 医生为什么还盯着他看啊啊啊,温恩欲哭无泪。如果当下的场景是一道多选题,无疑他只能得到一半的分数。 “我真的不知道……”温恩下意识用上了跟亲人撒娇的手段,含水的狗狗眼看上去可怜巴巴,他双手撑在床沿上,看似无力伤心又难过地垂下肩膀。 百试百灵,阿兰维德也不例外。谁能忍心对眼前的可爱雄虫提出任何一点要求呢。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很荣幸由我来告知您。” 天边,宇宙中遥远的恒星所绽放的光芒穿过疗养院的落地窗,投射在室内的书架上、陈设上。照得地板锃光瓦亮,照得天花板上华丽的灯饰熠熠生辉。四面八方金碧辉煌。 估计是刚才遮挡着恒星的乌云散开了,温恩不适应骤然拔高的亮度,用手遮在眼上。 “您的全名是,”顿了顿,阿兰维德继续道: “温恩·萨罗扬。” 瞬间温恩的眼前划过无数条弹幕。 物种起源、大爆炸、南非大猩猩找对象、高二数学作业……在温恩原先十八年的“人”生当中他所经历和浏览过的一切信息通通拥挤至他的大脑,最终浓缩为干脆而精炼的两个字—— **! “你你……”温恩,应该说温恩·萨罗扬,结结巴巴地说:“我、让我回忆一下,麻烦你先出去好吗?” 阿兰维德顺从地离开,贴心地帮他紧闭房门。 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温恩狠狠把自己砸进被褥中,怒而捶床,在脑海中咆哮: “系统!快出来!” 熟悉的光团急匆匆地蹦跶着, 【咋啦,咋啦宝宝。】 “你你你,你简直是世界上最不称职的系统,哪有你这么办事的!”温恩气鼓鼓地说:“把我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扔,你就当甩手掌柜了??” 【不是这样的,】系统着急的解释【我正在尝试向领导申请新用户大礼包,帮你更好的完成时长任务。】 它一说温恩也想起来那与生命息息相关的倒计时,更抓狂了。 系统一边蹦跳一边闪光,安慰温恩【没事啦宝宝,好在我们之前跟上将贴贴的时间够长,暂时不用担心这个。】语毕它掏出一本《虫族设定大全》,满怀歉意地交到温恩手里【不好意思呀宝宝,这个是真忘了,你快看看吧,毕竟这一世是虫而不是人了。】 温恩接过简单翻阅,被一串“雄尊雌卑”“精神力”“雌君雌侍”狠狠冲击了三观。 “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咦?】系统闪烁着灯光,颇为不解地看着扔了书抱头蹲在地上的温恩【你没看过这类的小说吗?我明明有安排很多。。】 它声音低,温恩没听到后半句,只是闭目绝望道:“谁要看这些雌啊雄啊的,我生下来就是同性恋啊……” 竟然在这里出了纰漏吗,系统也有点绝望了。 “算了,这个我闲了再看,”温恩很快把自己哄好了:“除了设定大全,没有别的了吗,不是应该再给点剧本之类的东西吗?” 【哦。没有这个。】 系统事不关己地漂浮着【我们又不是穿书穿剧本,你是真真实实地进入了这个世界,接下来怎么发展全看你自己。】 “要你何用!” 【如果一定要的话,可以有一点背景。】 系统换了一副慷慨激昂的口吻【你是虫族萨罗扬家族最小的雄子,半个月前你在一次外出时毫无征兆地消失,没有虫知道你的行踪。当然,你是虫神眷顾的幸运儿,上将塔伦在边疆执行清剿异种的任务,他成功救下了不知为何出现在异种巢穴内的你。你的失踪究竟是意外还是阴谋,波谲云诡的新世界正缓缓向你敞开它神秘的大门……】 温恩目光发直,虚弱的说:“小统子,朕有些头晕。” 【眩晕是正常的,陛下。】系统也很配合,它调出温恩剩余的生命时长,毕恭毕敬道【毕竟您的时间不多了。】 “你把我美好的品质全部毁灭了!”温恩很想大骂一句超级没素质的脏话:“不是说不用担心吗!” 他大力戳着五十八分钟的倒计时:“我马上就要寄了!” 【怎么会呢,】系统吹着口哨【咱们现在有为期一周的大礼包,原先贴贴十分钟兑换一天生命,现在可以双倍计。这不是很高效,很划算吗?】 温恩已打定主意不再跟它说一句话。他飞快跳下床,来不及穿上拖鞋,光着脚吧嗒吧嗒地跑到门口,一把推开。 阿兰维德仍然恭敬地在门口等候,温恩眼含泪花地扑上去。 “您怎么不穿鞋,当心着凉。” “来不及了,”温恩火急火燎地打断他的话,恳切无比的地祈求:“拜托你,拜托你帮我个忙好吗?” 阿兰维德正色道:“雄虫意志高于一切。我与萨罗扬家族会满足您的全部要求。” “真的吗,那就好。”温恩说:“你认不认识把我从异种巢穴里救出来的上将?” “塔伦吗?”阿兰维德思索片刻。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我想要见他。” 雄虫看上去很严肃,让阿兰维德有些犯难:“现在吗?” “是的是的,”末了,温恩强调:“现在,五十七,不对,五十六分钟内。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