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鹤南飞,惊扰玉棠》 第1章 第 1 章 自我记事起,我跟妈妈一起生活。妈妈是在面馆打工的服务员,那时我还很小,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人也很好,他们让我也待在这,好方便妈妈照顾我。 2012年,吴倩下了公交车,她穿着素白的衬衫和黑色裤子,裤子有些短,离脚踝还有一段距离。她的左肩背着黑色小包,站在公交车站台那里,站台旁的牌子写着211车和5号车会经过这。而旁边的墙面上有密密麻麻白色纸张糊在上面,是各种各样招工作的。 有些被别人撕去贴上了新的工作招人。有些还是手写的,字糊在一起很难看。她抬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面馆招小工,一个月2500,包两餐。有意向者联系电话11357893045,地点在建东街口的陈家刀削面。” “面包店招小工,一个月2000,最好有过烘焙经验,联系电话……”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机裂屏了一半,虽然影响美观但还能用,所以她一直没有去换,她对准墙面拍了下来,琢磨着去哪个地方。 公交车来了,她把手机放了回去,取出零钱,上了车。车上的人不是很多,她挑了前面的一个靠窗的位置,手支在下巴上,看着外面发呆。 她看着外面变化的景色,现在车停在红绿灯前,司机猛地一停,她的喉咙又产生了那种痒的感觉,她皱着眉手撑在胸口上,抑制住想吐的感觉,早上只吃了一点粥,因为她实在没胃口,但此时一股酸水从胃倒流到她的喉口,她拼命咽下。 她想着,可能是最近作息太不规律了,犯了肠胃炎,所以请了个假,打算去医院。 她闭上眼,脑海里想到了自己请假时被经理骂的场景,经理表情狰狞,指着她的鼻头骂道:“能不能别三天两头的请假?不想干可以滚!” “对不起我最近身体实在难受,下次不会了。”她连连道歉,可是这也只是她这个月第二次请假,每次请假也只请一天。 经理的脸贴近她的脸,他皱眉上下打量着她,“也就我会给你批假了,换作别人谁会批准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的鼻头都快碰到她的额头了,一笑:“别人会以为我们俩…”他伸出个手指,没等他再多动作,吴倩的眉毛都要绞在一起了,她的嘴角无法控制地往左边撇,她努力克制怒火,伸出手掌推了经理一把。然后转身走了。 唉,她捏了捏眉心,脑海里有一个种子正在慢慢成型,她打算辞了这个工作,这项工作吃力不讨好,甚至她都不敢跟自己的亲戚朋友说自己在酒吧工作。 其实她也不是没说过,去年她回老家,老家一堆她看得眼生的亲戚,有的问她怎么还不结婚,说话的时候还上下打量,嘴里念叨着她的28岁年龄,为了彰显自己说的话似乎更有权威性,还举例了几千年的古语,什么女人要是过了三十岁就是一朵黄花什么的。眼睛像恶狼,闪着不怀好意的光点,嘴里还嚼着油腻的肉,肉沫唾液混合,嚼碎了她的28岁,数字被夹杂着纯粹又单纯的恶意,不,也许不能叫做恶意,因为他们这几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倒变成一种从众的规章。 她只好笑笑,在他人言语中,好像她不是28,倒变成了82岁孤寡空巢老人。 亲戚问起她的工作,她也觉得有些难启齿,嘴唇一启,加了点自己的心思,把酒吧说成在酒店当前台。 “哎哟,我还听错成在酒吧上班呢……” 又开始了无意义的聊笑,有时,她觉得,语言啊,话语啊,就像一把凌迟的刀,处处不砍在致命部位,就是磨着她的骨头,骨头和骨头接轨的部位,不至于死,也不至于过于痛,就这样磨着吧,把脾气和血性磨灭。 还要我仔细描述一下吗?他们聊到前面村的一个老头的女儿,聊到她就是酒吧当服务员。哎哟,那话说的,不是说好老一辈的人比较封建吗?怎么陪酒女都说出来啦?怎么又说到人家背地里不知跟哪个男的搞在一起啦?怎么又说起这项工作不正经了? 好了好了,权当是他们喝醉酒了。喝醉了嘛,说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啊,怎么,玩笑开不起?不是吧,我就说说而已,怎么又当真了? 他们交错着酒杯,红着脸哈哈大笑,唾液横飞,空气停滞。 吴倩睫毛颤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咽下了手上这杯苦酒。 是我自己选的路,自己选的工作,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不过还有一个辞职的原因,就是她受不了这个上班总是色眯眯盯着她的经理了。 等今天看完医院就可以回店里说辞职的事情了。她坐在座位上垂下眼睛,车里晃晃荡荡的,像个被摇晃的果冻。 终于到了目的地,她背着包下了车,她去的是市里最好的医院,坐车坐一个半小时才到,看着这个有些老旧的大医院,她的两个手指捏着包的有些褪色的外皮,抬脚进了医院的大门内。 她皱眉,不知道自己应该挂什么科,是挂内科看肠胃呢,还是挂啥啊。想了想,她去挂了妇产科。 她坐在外面,等待自己的号次被叫到,轮到了自己。她把社保卡给了医生,医生问她有什么不舒服。 “最近总是吐,经常头晕,今早吃了一点粥我现在就想吐。经常这样。” “这个月月经来了吗?” “啊……我没怎么注意,我的工作就有些颠三倒四的,有时候它来得不准我没怎么注意。这个月,好像没有吧…” “有没有男朋友?” 她愣了愣,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没…没有。” “有没有过性生活?” 她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她的脑海里有一个不好的想法出现了,不会是… 她表情充满震惊,迟疑地点点头。 “你这种情况,可能是怀孕了,先去三楼做个B超和血HCG…” 她感觉听到的声音有些模糊了,她有些意识不清晰地去三楼了,要做的项目都做了,看到要付的两百多块,她一下子意识都回笼了,视线也清晰了,头也不痛了,未也不难受了,也不想吐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的钱,靠,这么贵? 她又等了几个小时,单子出来了,白纸黑字的,字多的看得她头疼,但她在这么多信息,捕获到有用的信息,“宫内早孕(约孕6周 )” “项目名称 检测值 参考范围 β-HCG 356.2 IU/L 0~5 IU/L(未孕) 孕酮 28.7 ng/ml >25 ng/ml(正常) 超声描述:宫内见孕囊,大小约12mm×10mm,内见卵黄囊,可见胎芽及心管搏动。 诊断意见:宫内早孕(约孕6周 )……” 啥啊,她这次又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上握着的薄如蝉翼的纸张,上面写着她已经怀孕的事实。 医生给她开了药,跟她说一些注意事项,她全然没有心思在听。等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她也还在发呆。 靠,我有孩子了?要打掉吗?不,我应该跟孩子他爸商量一下才行,等等,孩子他爸…哦天呐这下又多了一个不得不辞职的理由了。 她摸了摸包,打开包,看看钱,今天超额花费了三张一百的人民币,而且她还要辞职,去哪赚钱啊。 公交车开向的前方,从来不是吴倩的未来,是迷茫的当下。 第2章 第 2 章 妈妈从来没跟我说过她以前的生活和怀孕的痛苦,以及我的爸爸。我也不知道她的苦,在我的出生的时候她早已吞下了生活给她的苦。 我有记忆的时候,应该是某天在幼儿园午睡的时候,我在午睡中醒来,其他小朋友还在睡觉,那时我睁开眼,有了感知自己存在的莫名的感觉,听上去有点像NPC解锁技能一样。 后来我放学,看到了妈妈,视线里的她,不高,很瘦,面容朴素,她像一朵白色的莲花。 当时我这么夸她的时候,她哈哈大笑,然后把我抱在怀里。手摸着我的脑壳的触觉是温热的,头发丝蹭过我的脸痒痒的,让我想起小猫伸着懒腰被阳光暖暖地晒着。 我想,我出生的时候,当我还是皱皱巴巴的小婴儿的时候,我被护士抱在怀里轻拍背,然后我哭着降生,睁开眼,看到的一定是她。 我们血液早已交织在一条条交错的血管中,脐带送输营养,然后我们成为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最近的情人。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天放学后我就自己走到我妈工作的面馆,因为她在面馆工作实在是很忙,有时候吃面的人很多,有时候又很少,加上这家面馆店面不大,所以只招了两个人再加上老板和老板娘。 所以每次上学的时候她还能申请一会时间,陪我走到小学那,路上她会一直跟我叮嘱,让我记住这条路线,以及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我倒是对自己一个人走路这件事感到很兴奋,我拉着他的手,手荡起来老高,心里开心的不得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高兴,可能是觉得自己回家可以对陌生的周围事物进行探险。 她送我到门口,旁边的小朋友有好多哭着抱住他们的父母不肯松手,我各成一派,她先松开我的手,我叫了她一声“妈妈”,向她挥挥手。她也微微笑着挥挥手,然后我转身走了。如果我转身,就能看到她的脚迟迟不肯离开,目光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直到看不见我的背影她才离开。 说实话,我当时那么小,自己一个人走路确实有点危险,但我的脑袋只顾着四处转头看看旁边的东西,路边的蚂蚁可以让我蹲下驻足,旁边吆喝着卖串串的香味让我忍不住发出哇的一声,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叔熟练地给客人舀好,客人一个个接着来。我就在旁边看着,说不想吃那一定是假的,因为真的很香啊,但我觉得大叔舀勺技术很厉害,想着他怎么舀得这么快,那个长长的像豆腐一样软软的又是什么,这个丸子为什么五颜六色的。 暂时没人客人了,大叔的额头都冒了一层汗,他专心地把食材放进滚烫沸腾的水中,做好一切,他擦了擦手,终于注意到右边有一个身高连他贩卖东西的车都不到的小孩正专心地看着热水里翻滚的食材。 大叔豪朗一笑,问我想不想吃,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看到我旁边没有大人,一边给我舀一杯一边操着我听不懂的浓重口音问我爸爸妈妈去哪了。 我只专心看着他给我舀的东西,是那串长长的豆腐一样的东西还有丸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实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了一句妈妈。 我抬头回答说妈妈在忙呢。 他看了我一眼,又给我搞了点面条,不是我常吃的面条,这个面条很粗很滑的样子。 他走出来蹲下来递给我一杯滚烫的串串香,我摇摇头说我没钱。他又笑了,这次我看到了他有一颗镶了银的牙齿,还有他浓浓的眉毛像画上去的。 他说送给你了。 我一直盯着他,想到妈妈说过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但这个大叔不是陌生人啊,我接过来了,他让我拿着上沿小心点烫。 我才不管呢,直接拿起丸子的串串,尝了一口,虽然我忘记了当时的味道,只记得那位大叔笑起来的幅度和他浓浓的眉毛。 都说记忆是带着味道的,面馆是滚烫的热气和各种肉的味道,串串香应该是温热的不至于烫到舌头和花花绿绿的丸子的香味。 可那个丸子到底是什么味道啊,我真的忘了,也许就跟普通的丸子一样的味道吧,但街边摊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大概是热气和人气构成的温暖吧。 走到面馆的时候,我还没吃完串串香,我走到店里,妈妈显然对我手上的东西感到很震惊,她的表情从震惊一下子变到慌张,她厉声问我这是从哪来的。我实话实说了,她的手指着我手上的东西又说:“我不是说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吗。” 我当时不知道该这么说,小嘴一瘪,委屈漫上了眼眶。 她把我手上的东西拿走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我彻底哭了。 平常她一定会现在就安慰我,但这时她叉着腰严肃地跟我说,不能接受陌生人给我的东西,我说那是叔叔送我的,她抿了下唇迅速说那也不行。 我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愤怒,她不懂为什么我不听她的话。 她叹了口气,招架不住我的哭泣,跟我说不能免费拿别人的东西,我哭噎着说,你从来不给我买这个,我只是想吃了。 她的眉毛明显地抖了一下,她蹲下身抱住我轻拍我的背,说不出话来,我哭得更大声。我的脸埋在她的肩窝,我看不到她的脸,她也没看我的脸。 我的视线模糊,看向了垃圾桶,黑色垃圾桶,内壁是铁白色,有很多厨余垃圾扔在里面,有些腐烂得发黑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我只看到了上端的还留有一半汤汁的串串香。 那时我不懂,不懂她的莫名其妙的愤怒,不懂她愤怒之下藏着的害怕,也不懂她的失语。只觉得妈妈好坏,连别人送给我一杯串串香都要说,要是妈妈每天来接我不就好了吗,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所以我永远没有看到她蹲下来抱住我时颤抖的嘴唇和垂下的双眼。她的愧疚和无奈,就像她扔掉我的串串香时撒出来的半杯汤汁,没有人接住,全落在了地面。 第二天我在小学门口意外地看到了她来接我,她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我没有感到多高兴,哼了一声,她蹲下身把我的背包背在她的肩上,她说带我去吃串串香。我就一改先前的态度,牵着她的手一起去了。 她向老板道谢昨天的事,并要求给我买一杯串串香,付双份的钱。老板表示这都什么事让她不用付钱了。我拿着串串香,吃着丸子,看着他们俩推钱,最后她直接把钱塞到老板的铁皮盒里,那里专门装着零钱。 然后妈妈拉着我的手走在路上,问我好不好吃,好不好吃?其实就是普通的丸子的味道啊,可能滚烫的加了调料的汤汁为丸子添光了不少,我把丸子拿出来让她吃,她摆手说不吃让我吃,我还是拿着不动。她僵持不下,半蹲下吃了一个。 我观察她的表情,她嘴巴嚼着,表情没什么变化。 我抬头问:“妈妈,好不好吃。” 她已经站起身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看着前方,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然后轻轻说了一声:“好吃。” 那一定就是好吃了。 第3章 第 3 章 我似乎从来没详细问过我妈以前的生活,毕竟自打我出生后我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面馆了,我一直以为妈妈一直都在这工作。 面馆楼上有个小阁楼,我和妈妈就住在那,听我妈的口吻,这间小阁楼原本打算放杂物的,当时她怀着我,没有工作,出租屋的租期已到,她和他们谈好薪资后随口说到自己没地方住,老板娘人很好,也许也参杂着同情,就说楼上可以供她休息睡觉什么的。 老板和老板娘外面是有房子的,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他们会告知我妈关好店门什么的。 当时我妈还半开玩笑地说道,老板娘和老板人都很好,就是缺点心眼,万一我在他们屋里搞破坏什么的,他们怎么能这么信任我。 不过我们也不是一直住在这,我妈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她变得很忙,忙着带我去医院,因为我经常生病,一天天又哭又闹的,她觉得这样不行,怕打扰到客人,于是自己去租了出租屋,当时老板娘握着她的手说可以去找个保姆或给她请个假。 吴倩一摆手,笑笑道:“哪来这么多钱,还是我亲自照顾吧。” 不过后来老板娘还是给她请了半个月的假,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她低着头听着,心里漫延着复杂的情绪,后来我病好之后,她给老板娘一个回礼。 “什么回礼啊,妈妈。” 她笑了笑,没说话。 我不满她不说话,“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笑的幅度更大了,“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我想那大概是亲戚之间会送的东西,什么人参啊,什么酒,保健品之类的。 我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学校有一个活动,邀请家长和小孩一起与其他小朋友交换旧物。 刚开始听到老师说完这个活动时,班级发出惊呼的声音,我也觉得有意思,转念一想,我有什么旧物可以交换吗,于是我在上课期间一直想我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 我自己走回去的时候,脑子里想起我看到书和笔记本,这应该可以交换吧。我走到了面馆,热气腾腾的大锅里白汽一股脑地上升,面条在里面翻筋斗,妈妈在后面备菜。 有人零零散散的坐着吃面,我放下书包,走到后厨那边。 里面也是热气腾腾的,妈妈在切菜。 她瞥到了我的身影,跟我说了声“回来了啊。” 我点点头,想着如何开口说那件事。 她扭开水龙头放水,拿起砧板的肉进行清洗,我看着她穿着围裙的背影,她背对着我忙忙碌碌,团团白汽吞没了我要说的话。 “你先去写作业吧,妈妈在忙。” “哦。”我转头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上楼梯到了阁楼。阁楼不大,拥挤的放下了一张大床,旁边是一个老旧的暗红色衣柜。 我把书包挂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坐在椅子上,翻翻自己的书桌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现在,桌子上重新摆放着一本我还没用过的外皮是猫猫的笔记本,一本我十分喜欢的有彩色图画的书,几张贴纸。 其实旧物交换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不是吗,我抿着唇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三个东西上,这时的我已经可以自己劝解自己了,不是我不想交换,只是我觉得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好吧,其实只是我不舍得。 唯一舍得的是我还没用过的笔记本。因为还没链接感情呢。 我转身拿起书包拿出作业,想着写完作业再去问问妈妈的想法。 我下了楼,夏天晚上的天还微微亮着。妈妈手里拿着抹布在桌子上擦来擦去,她把筷子和碗放在左手里的塑料盆,她转身看到我问我:“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我吃的最多的就是面了,因为这是面馆,其实她这句话是在问我今晚想吃什么面。 我说我想吃大排面,她顿了一下说大排已经没有了,我说那吃小排面吧,她面露难色又说小排也没有了。 我委屈地看着她,她说待会带我出去吃,等她忙完。 她转身就去后厨那了,我走出门,外面的店铺有些人们也忙着打扫店铺准备关门,大街上一下子变得冷清清的。 我往隔壁看,隔壁家有个小孩,我们年纪一样,上的小学也一样,所以我们经常一起玩。 我悄咪咪地走到他们家的店铺看一眼,里面坐着零零散散的客人在聊天吃饭,她妈妈正忙着炒饭,抬头看了我一眼,“小玉,找小奇玩是吗,他还在写作业呢,你回去吧。” 我忙忙点头跑了,隔壁的小孩叫陈奇,他的妈妈对他很严,有时我在阁楼里都能听到隔壁他妈妈训他的声音,那声音大得我听了都要吓一跳,虽然她妈妈对我很温柔但我也怕她。 我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天空再俯身蹲下看蚂蚁搬家,过了一会儿,小奇跑出来,他的眼睛带着闪光。我拍了拍手里的灰尘,说道:“你终于写完作业了。” “知道我为啥现在才写完吗?” “不知道。”我努力用另一只手扣掉手里的沙子。 “我妈给我上补习班,我在写补习班的作业。” “哦。” 他用他的小短手挠挠头,“真讨厌上补习班。” 我没说话,因为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没上过补习班,也不知道小学五年级有什么好上补习班的,补习班补的是老师教的内容吗?如果是的话,有什么好补的。 我问他,你旧物交换准备交换什么。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说:“我准备交换我的玩具,我的变形金刚。” “这样啊。”我彻底没什么话可说了,原来还可以交换玩具,但我没有。 不过下一秒我就听到我妈叫我的声音,我很快的应了一声,然后跟小奇说,我要吃饭去了,拜拜。 我转身跑到店里,妈妈问我去哪了,我说去找小奇玩了。 她点点头,把店面关了,牵着我的手走在路上,街旁的路灯已经亮了。 我转头跟她说了这件事,她问我什么时候举行,我说是在星期五的下午两点半。 她的眼睛闪烁着路灯折射过来的光,她的动作依旧,好似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我听到轻飘飘的声音,飘渺似风,她说宝贝对不起,妈妈可能不能过来一趟。 理所当然的,我大声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真是一个万能的问句,这世间存在太多荒谬奇怪的事情了,有些事情是我这个小孩认知范围外的,所以我总是问妈妈为什么,比如为什么蚂蚁要搬家,为什么蜻蜓会低飞,又比如,为什么我出生只见过妈妈,爸爸这个陌生的词汇只在书里存在过熟悉过。妈妈总说那是大人的事情。 大人的事情好神秘,是秘密吗,是要带入到坟墓也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吗? 但事实是妈妈也给不了我这么多的答案,我问为什么的时候睁大的眼睛,她甚至不敢直视,也许她不是万能的,只是我从小到大只依赖过她,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她一定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答案。 她蹲下身拉住我的手说,妈妈真的有事情刚好时间撞了。 我问她什么事情。 她又抿着唇垂下眼眸,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甩开妈妈的手,说妈妈是个撒谎精,每次都骗我没时间,明明就是不想陪我去。 后来我忘记了当时吃的面的味道,就是感觉汤咸咸的,眼泪掉了进去,变成了免费的盐。还有妈妈坐在我对面,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紧攥着。 第二天旧物交换的时候,很多家长来了,我的手里紧攥着笔记本。以为我的心情不会很好吗?当然不会了,小孩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还是拿着笔记本跟别人交换了一本书。 我交换完东西,坐在阶梯上,因为已经交换完了,所以我发着呆,看着小朋友来来往往,还有他们的家长陪着他们。 有一个穿着黑色外套和黑色裤子,里面是白色内衬的高个子大叔从远处走过来,他看起来很高,腿也很长,长得有棱有角的,他问,小朋友你怎么不去交换了。 我撑着下巴的手放了下去,扭头看他,他的眼神充满了对我的好奇和探究,他很认真地上下打量我,我觉得他是哪个小朋友的家长,虽然他看上去很年轻,我莫名地感到一种被打扰的烦恼,我转过头不看他,盯着手里的书,说:“我已经交换好了。” 他饶有兴趣地蹲下来看着我手上的书,“你就只换一本书吗?没有要换其他的吗?” 我觉得这个大叔话真多,哪个小朋友的家长哪个小朋友领回去,不去陪小朋友交换书,在这跟我闲聊干什么。 不过妈妈教育我跟陌生人说话要有礼貌,于是我转头跟他说:“我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了。” 他似乎被我的话伤到了,眼神垂下来不再看着我。 我自己都觉得他莫名其妙的,我只是阐述事实,他怎么就不敢回看我了,他又没对我做过什么错事。 他的裤兜里手机铃声响了,他站起身接了个电话,他站起来显得我更矮了,我侧过头打量他。 电话里的声音挺低沉的,“看到了吗?” 他点点头,微微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转头回话:“看到了。” 然后他转身向外走了好几步,果然,大人的电话都不让小孩偷听的,妈妈也总是这样。 我自觉无趣,于是打开我交换来的书专心致志地看。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阴影投射到我的书上,黑沉沉的身子挡住了我的光。 我皱眉,很认真地转头地对这个陌生大叔说道:“大叔,你挡到我光了。” 我以为这位大叔突然俯下身,是因为他在看我手里的书,没想到他在盯着我看。他微微眯着眼,是要在我的脸上看出个洞吗? 第4章 第 4 章 他退了几步,好像是察觉到自己的没礼貌,不过他下一秒指着自己的脸,眼睛惊讶地睁大了一点,“我?大叔?”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没搭理他继续看书,觉得妈妈说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是正确的,我应该一开始就不跟这个奇怪的人说话的。 他见我不说话还笑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挺有性格。” 他一直在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能感受到他的注视,过了一会儿,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蹲下身,问我:“你喜欢看书吗?” 我点点头。 他笑了一下,“下次叔叔送你一些书吧,我有个弟弟,他也很喜欢看书,你们应该能聊得来的。” 当时的太阳很大,空气干燥到要生火了,午后也没什么风,但我好像听到了叶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蝉鸣声构成乐谱。 这位大叔站起来的身影刚好能罩住我,不过他们蹲下来了,他背对着阳光,阳光全照我脸上了。 我有些不舒服地眯着眼,当才他说的话,明明这些字我都听得懂,怎么组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了。 为什么他要送我书?还用这种承诺的语气,承诺我只相信妈妈说的,其他人的承诺,感觉都跟玩笑一样,随风飘散了,为什么要这么信誓旦旦地承诺,我讨厌别人总是做不到他们的话语,而且我又跟他不熟。 还突然提到自己有个弟弟。我想起来了陈奇,他也是一样,到底是谁问他们这些问题了?就自己随心所欲地说出来了。 难道他是在炫耀他有个弟弟吗?虽然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但我就喜欢这样,这样我可以独占妈妈所有的爱了。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笑了一下,他的牙齿还挺白的,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不要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然后起身转身准备走了,他掏了掏右边的裤兜,好像要拿什么东西,不过他又把手收了回去。 他转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一个陌生人,假借家长的身份,接近一个十岁的小孩,先打招呼拉进与我的距离,再哄骗我说送我书来获得我的好感,那下一步呢?不会是要拐卖我吧? 我想起我在小奇家看的电视剧,下面的剧情就是要拐卖小孩了,待会校门口不会就要出现一辆黑色车然后…天呐,我越想越害怕。 况且他都没说他自己什么身份,就想空手套白狼,套出我的姓名,先是姓名,下一步就要问我家庭地址了。 果然,妈妈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是对的,我看我反诈意识点满了。 于是我关上书,站起身,气愤地说:“我才不告诉你呢!” 他转身走了,不知为何,他的头微微低下,身体一直在颤抖,不会是被我的虚张声势吓到了吧。 哈,我扬起下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窃喜。 后来回家的时候,我拿出我换来的书给妈妈看,妈妈蹲下身,把双手放在我肩膀上,她神色严肃又有些紧张,她微皱着眉,问我:“换书的时候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诶,巧了,刚好我遇到一个怪大叔,我妈怎么这么会问问题,一下子问到我没想到的问题。不过,妈妈的表情看起来好严肃,感觉她很担心的样子,不过,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跟她说了那个大叔。 她的手指颤了一下,急切地问我:“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啊?这也要问吗?我看着她的有些焦急的眼神,把我搞得也有些紧张了,关键是她按在我肩膀上的手劲越来越大,我有些挣脱不开。 我扭了扭肩膀,“妈妈,你弄疼我了。” 她好似如梦初醒,抱歉地松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跟她说,是一个看上去挺年轻的怪叔叔。 她疑惑地眨眨眼,“年轻?他没有皱纹吗?” 我摇摇头,“没有啊,皮肤还挺白的,长得也高高的。” 她向左侧微垂着眼,想起了什么,耸了耸肩并嗤笑了一声,然后她拍了拍我的后背,声音变得干硬,“没事了,我就问问。” 她站起身,说今天给我做大排面吃。我把当才的疑惑抛到脑后,开心地喊道好耶。 她看着我的笑颜也笑,只觉得她的笑似乎并不开心。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那个怪大叔是谁,他也没给我送书,我就知道,除了我妈别人的承诺都不靠谱,我不应该有所期待的,这是我从小总结出的规律,但我仍然失望了一下,哪怕这是骗人的。 在我六年级毕业的时候,我拿着毕业照片和毕业证书回家,妈妈站在门外打着电话,她的头发有些长了,平常都是扎起来的可能今天刚洗完头就散下来了,头发长的快到她的腰了,她看见我,侧过身手下意识捂着手机。 咋又是这样,到底有什么电话是我这个小孩一点都听不得的,我故意大声说话:“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转过来点点头,手在赶我。 唉好吧,看来这个电话真的很重要。我经过她身边,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是她的声音吗?” 啥啊,这又是谁?怎么感觉电话里的人认识我啊,怪不得不让我听电话,我这随意一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等妈妈挂完电话,我坐在面馆里的座位上,今天老板娘和老板有事所以歇业,没有人来这。 我坐在座位上,盯着我的毕业照,心不在焉地想着当才的陌生低沉男声。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妈妈坐在我对面,她前倾,好像对我手上的东西很感兴趣地问我:“在看什么。” “毕业照。” 我把我的毕业照给她,她很认真地在照片上找我。 我支着下巴看着她,突然脑袋瓜一响,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我的身体向前,当才那个男声不仅知道我的存在,关键是他和妈妈的语气很熟的样子,难道是妈妈的哪个亲戚? “拍的很好啊。”妈妈放下照片,她注视着我的眼睛,“小玉以后想去哪个初中上学?” 啊?这么突然吗?我顿了一下,眨巴着眼睛,我也不知道有哪些学校啊。 不过妈妈也不打算从我嘴里得出答案,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眼睛,“想不想去全市最好的初中上学?妈妈有个关系,可以帮你弄上去。” 我一时没作出什么反应,只觉得这话题转的太意外了吧,我是应该说好呢还是应该问为什么? 不过妈妈还是不期待我作出什么回应,她几乎是自言自语:“虽然会有点累,但妈妈想让你上最好的学校,读好书,不要像妈妈一样,妈妈当时没上多久学就去打工了。” 妈妈的话题从我上初中转到她的遗憾,我抬头看她,想从她说话的表情和垂下的眼睛窥探出她的遗憾和往事。她很少跟我说过她的往事。 她这种近乎喋喋不休的语气,一般放在对我的劝告,而不是陈述自己的往事。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她握住我的手,“知道了吗?” 我重重地点点头,莫名觉得这句话对她来说很重要,她的胸腔呼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熟练地扎起头发,转头跟我说:“带你去逛街,穿上鞋,走吧。” 第5章 第 5 章 我六年级的暑假过得很惬意,记忆中烈日当空,蓝天白云,蝉鸣不停,我和妈妈去了外婆家,外婆家在乡下,坐公交还只有一班车。外公外婆看到我很开心,我在他们家的院子里疯玩,那里有好几个白色大棚,里面种着长势矮小的瓜和蔬菜。 我在土路上追蜻蜓,在一团花里挑选我只喜欢的一朵然后被上面的蜜蜂吓得扔掉了花。又去旁边摘了一支狗尾巴草放在嘟起来的嘴上,狗尾巴草最后也被我抛弃到了地上,因为我又去观察一团草丛里飞舞着的蓝黑色翅膀的蝴蝶,我屏着气,手放在膝盖上,很专心地盯着它。 不过,它还是飞走了,就像悄悄溜走的时间。 夏日的味道,当属的是外婆和外公亲自种的瓜了。妈妈叫住在外面疯玩的我让我过来吃瓜,我直接冲了过来,额头还在不停地流着汗,我洗好手,端正地坐在木制凳子上,等待外婆给我切好皮的瓜,甜丝丝的,吃到嘴里,感觉跟蜜一样甜。 妈妈叫我把瓜分给外婆隔壁家的小孩,我也不多说,就端着放了瓜的盆走到隔壁,招呼他们一起过来吃。 我来这也有一段时间了,跟他们混得很熟,我连隔壁家的隔壁家狗狗刚生了小狗都知道。 他们一下子抢完了瓜,我们吃着瓜嘴里含糊着说话,无非就是待会去哪里玩,玩什么这些话题。 我嚼着东西,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没等我开口询问,一道熟悉的童声传来,“你们快来看,小狗狗!” 我们一下子蜂拥而至,围着这个小男孩形成了一个圈,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小狗闭着眼喘着气。我们围在旁边七嘴八舌,“好可爱啊。”“你们家现在有几个狗狗?”“它怎么闭着眼啊,是因为太热了吗?” 小狗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们传出惊呼,“好可爱啊。” “可爱吧。”这个小男孩低着头看着小狗,脸上挂着高兴的笑容,一会儿他抬起头微微撅着嘴说道:“可是它爸爸昨天就找不到了,只剩下它妈妈了。” “啊,好可怜。” 我看着这只小狗,感觉它好可怜好可爱,想养狗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你们要养小狗吗?小狗崽太多了,我们家打算送出几只。” 这是一个好机会,我想着,于是我转身跑到外婆家的门口,还没来得及喊妈妈呢,就听到妈妈和外婆外公的争执声,于是我紧急停下脚步,感觉里面的氛围不对劲,趴着门偷听中。 “那以后怎么办?那小玉怎么办?你是要让小玉永远没有爸爸吗?”这是外婆的声音。我听到的时候感觉心脏漏了半拍。 又传来外公的声音,“要我说,你现在再去嫁一个得了。” 妈妈爆发出一声怒吼声:“我不要!” 我站在外面身体抖了一下,我很少见妈妈生气,原来她生气的声音是这么大的,我不敢露头看他们,嘴巴一瘪,心里也替妈妈觉得委屈。 “你们别管我了行不行?我确实欠小玉一个完整的家,这是我的错,但我不会轻易嫁人的!” “你怎么就这么犟呢?你看看你,一个单亲女人,说出去多让人笑啊。” “笑就笑啊,我倒是想看看谁在笑!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丢脸是吗……” 我坐在外面,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低着头,泪水蜿蜒而下,我从来不觉得我没有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哪怕是老师做摸底调查发现我没有爸爸把我拉到办公室谈心,我听着她的话并不觉得这个事情很伤心,反而觉得这个旁观者的眼睛流露出我看不懂的怜悯和同情,又或是要写信给爸爸妈妈,我两封信都写给了妈妈,被我的同桌发现并嘲笑:“你是没有爸爸吗?”我抢回我的信并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个事实,“对,我就是没有爸爸,怎么了?” 别人向我投射出复杂的目光,探究的,好奇的,质疑的,同情的,悲伤的。我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也不想知道,当我发现他们对我这件事感到伤心时,我只觉得疑惑,这原来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吗? 我失去了父爱,我的前半生没有父亲的陪伴和出谋划策,我走的每步路,是吴倩这个女人担当了我的母亲指导着我,我被她的手搀扶和举高才得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而我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在前面,在不远处等着我。 原来这是一件伤心的事情吗?原来这是一件伤心的事情啊,是吴倩做得太好,她用爱滋养着我包裹了我,她的爱从来不会缺席,所以我感知的爱不比别人少,我的脚步不比别人轻浮。 但好像总有一些莫名其妙先入为主的人觉得我的生活一定是悲惨的,我的妈妈一定是不幸的。我的生活确实是贫穷的,妈妈确实每天在很累地干活,但这也不至于悲惨和不幸。别人的想法只是他们对这件事情的反应,他们从不参与我的生活,又怎么知道我的甜和苦? 况且我们还是活得好好的。哪怕我们费了很大的劲,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那口劲吗? 不过我仍然为妈妈感到难受,别人怎么想我不关心,但妈妈好像在为别人的想法所困恼,我替她难受。 我抹掉眼泪,站起来,走进屋子里,我喊了声:“妈妈。” 他们三个人跟触了电一样,一个迅速地转身走向坏掉的自行车准备修,一个脚步忙碌地朝厨房走去,妈妈先别过脸用手在抹什么然后转头向我走来。 她问我,“怎么了?” 我其实也想问你怎么了,我更想说你别难过,但那是大人的话术,我还是小孩,还是一个不能担当起责任的小孩,连我说出的话也会被当笑话一笑而过。 我扑向她的怀抱,说:“我想养小狗。隔壁的隔壁生了好几只小狗狗,我也想养一只。” 她静静地听着我说的话,“就因为这个你才哭了是吗?” 我的脸靠在她的肩窝,震惊地抬起头,感觉心脏跳快了一拍,妈妈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她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我的眼睛里还有泪水被她看到了吗? 妈妈跟我说过,不要撒谎。 但我点点头。 她松开我,“可以在外婆家养,但那只小狗不能带回家。” 我问她:“为什么?” 她轻叹了一口气,“就是不行,带不上车。” 我撅着嘴,委屈地说那不养了。转头准备继续去和小伙伴聊天玩耍去了。 她用手指勾住我的手,“如果你在初中好好学习,哪天考个班级前十,我给你买只小狗好不好?” 我的脸色立马转晴,我伸手跟她拉勾,“那就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