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捡垃圾后,男神赖上我》 第1章 第 1 章 蓝色的士驶入私人柏油马路的时候,沿途两侧高大的梧桐枝丫自动遮住了毒辣辣的日头。 司机转头温馨提醒后座客人目的地即将到达。 济川舟费力掰开上下打架的眼皮,一边哈欠连天,一边移开脸上挡光的棒球帽往自己头上一扣,囫囵搓了搓脸,抬眼查看手机。 简讯里躺着一连串陈续的语音,从最初可怜巴巴的请求到最后激将的词穷,济川舟直觉自己中了计,可他习惯口嗨,“不就割草吗?谁不会,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他点开最新一条回复,宽慰对方生病就好好休息,自己已准时到达。 车窗外绿荫漫漫,济川舟伸展开憋屈的双腿,还没想起来要服务的是哪个杜家,右眼皮率先抗议般跳个不停。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圈子里的人都信风水,济川舟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不会例外。 果然,他一眼瞥到计价器上蹭蹭蹭上涨的金额,心疼到后悔此行。 Fu*k!这偏僻的鬼地方,怎么还有人住,完全忘了,他自己家比这占地还要辽阔。 济川舟站在那扇快4米高的雕花铁门外来回踱步一刻钟,身上从陈续那借的园艺工作服铁定没清洗,汗味刺鼻,布料粗糙,磨得他锁骨发疼,提醒着他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铁门边的可视门禁。“滴”一声后,内部线接通,济川舟表明来意,保安请示管家得到许可后,铁门边上的侧门打开,济川舟才被允许进入。 他对此安保嗤之以鼻,自家门禁早八百年就全智能人脸识别,杜家竟还如此老派守旧。 他东张西望地跟随保安前进。一路上,不是内心吐槽罗汉松过于矮小,就是嫌弃假山流水不够气派。 直到无垠草坪呈现眼前,济川舟彻底服了。 这家人真是明晃晃地偏爱绿草,几百人的草坪婚礼在这举办都不是问题,济川舟奇怪自己脑海为啥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他庆幸已有不少园厅在割草工作,陈续提过年纪最大的就是带他的师傅,有事可以向他请教。 事实上,他不动声色地拉开机器,毫无负担地混在其中滥竽充数。 草坪正前方有几幢南洋风格的白色建筑,长廊外连片的落地窗映射着室内深色木制拼接地板,老藤编织的椅子三三两两挨着天堂鸟或是琴叶榕。 二楼阳台则是开放式的,摆放着稀有的泰国洒金龟背竹锦,透过雕花栏杆的缝隙,济川舟注意到那里有个支架放着大提琴。 欧洲云杉木的面板,背侧板则是枫木做的,济川舟估算着手工大提琴的价格,想象着什么样的手会在如此昂贵的大提琴上滑弦。 不一会儿,大提琴的主人就怔怔地坐在那弧形的阳台上,深棕色的大提琴被他稳稳地拥入怀中。 济川舟简直明目张胆地打量,对方一身剪裁极佳的白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随性搭配的衬衫领口最上端两颗纽扣敞开着,微露出小驼峰般性感的喉结和清晰的锁骨。 一头乌黑顺滑的长直发如同上好的绸缎披散在肩头,微微颔首瞬间,左侧耳垂上的红宝石耳钉泛着遮不住的艳丽,一如它的主人。 白色吊扇慢悠悠旋转,清风不忍,拂动发丝,细细亲吻着他的下颌,浓密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原本的清冷,一时美得如皎皎明月。 济川舟的视线不自觉下移,但见他如玉修长的手指搭在琴弦上,骨节根根分明、有力。 随着他右手持弓沉稳地运力,饱满而深沉的琴音便缓缓流淌出来,那是一种即兴地表达,跳动的音符瞬间被赋予了生命,低沉交替着高亮,热情与喜悦难以自禁,一时天光大亮,神明降临。 济川舟一个刚出柜不久的小Gay 如何见过这等绝色,他感觉脑中炸开了烟花,心跳是乱的,呼吸是虚的,完全喘不上气,身体不有控制地走向洋楼。 直到突然被老师傅用力一拍,他的手机打颤掉地上才把他从陶醉中拉回,“小伙子,回神!” 他烦躁地瞪着老家伙打扰他兴致,浑然忘了那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楼上看你!” 现场摸鱼被抓包! 一声有力地咳嗽彻底让济川舟灵魂归位。 循声找去,只见一个四十来穿着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后,“好个英式管家!” 济川舟不明就里,却见这个管家眼神如鹰般锐利,正上下打量着他。 他还没说什么,老师傅倒是着急先替济川舟解释,“徐管家,陈续生病让他朋友替他来,就是他,济生,这是徐管家。” 老师傅憨憨地介绍着,企图讨好掩饰小青年的糊涂。 可徐大管家根本不卖他面子,不大友好地盯着济川舟,淡淡说了句,“哦,是吗?” “小孩子不懂规矩,请您向杜少爷解释一下,是我失职,没提前教他。” 老师傅继续求情,并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济川舟听他这么一说,后知后觉察出场面的火药味。 “陈续朋友吗?” 徐管家看了眼地上狗啃似的草坪,不着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给陈续打电话!” 声音冷了一个度。 济川舟以为管家是有什么事需要陈续求证,配合地拨通了电话,可是对方一直忙音。 管家脸色愈发难看,继续问,“学生证,身份证呢?” 济川舟身份证是有带,可凭什么要给眼前人看,上面写他家地址,要是传出去,他一个堂堂大少爷跑人家家里打理花草岂不是被圈里人笑话死。 果断拒绝,身份证,没带! 学生证,他也没有,中午草草换了陈续衣服,那本学生证怕是安睡在自己芬迪牛仔裤兜里。 徐管家一脸无语,看他霍霍的草坪,压下怒气,伸出手,下达最后命令,“拿出手机,删了刚拍的视频。” 济川舟后退一步,脸色未变,企图狡辩,那是他的一见钟情。 “我没拍!” 济川舟理直气壮。 徐管家没由着他撒野,按下腰间对讲机发号施令,“南边喷泉大草坪,调出10分钟内监控视频。” 不到一会,侧门那保安拿着平板,小跑着碎步,狗腿似地献上证据。 济川舟看着屏幕里那个穿着工装鬼鬼祟祟的自己,一脸口水哈喇子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这出息! “私拍雇主视频,警告你删除,要么等着收律师函。” 徐管家冷冷地下着最后通牒。 “我不!” 济川舟执拗起来谁都拦不住,他掏空上下口袋,狠狠扔出几百元,大言不惭,“这个视频我买了,放心不会外泄!” 你是想干嘛,自己留着猥亵吗? 气氛僵持间,大提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演奏者不明所以站在了济川舟旁边。 遥不可及地月亮近在咫尺,雪咧青松的香气争先恐后灌入济川舟鼻孔,他听到对方温和地问他姓名,他不自觉缩了脖子,甚至不敢抬头大方回应,只是喃喃地说着自己名字,他知道,他一定红温了。 杜若汀继续追问他父母,说他未成年打工已然违法,要报警抓他父母除非交出手机删视频。 祸不及家人,济川舟耿直脖子,大声否认,“谁说我是未成年,我今年18了!” 杜若汀看他羞红脸,不敢直视,眯缝起眼睛想到一种可能,近年来,围绕他身边的各种表白者男女皆有,可这样头铁斗胆到家里来的他还是独一个。 “不肯删视频是吧,难道家里人没教你在雇主家不能泄露**吗?” 这是直截了当骂他毫无家教! “你这视频打算发给谁?” 一想到眼前的小年轻不学好,有可能是狗仔私生,杜若汀一阵恶寒,连语气都是轻蔑。 小青年何时受过这种侮辱,手机是非常私人的物品,上面有各种聊天群,家族的,圈子的,私生活照片是绝对不能给旁人看的,即使男神,也不行! 徐管家递了个眼神给保安,后者心领神会。 就在对方强势要夺他手机删视频的时候,济川舟顺势踉跄摔在地上,气急败坏抓起手边草屑泥土,一股脑儿往前方掷去,可惜,目标偏差。 生涩的草屑,泛腥的泥土没有浇在保安头上,而是糊了杜若汀一身。 对方脸色铁青,眉梢,嘴角挂着绿油油的草屑,手工定制的白色西装顿时污泥不堪,济川舟抓紧身下未修剪的长草,内心全是慌乱和后怕,要完! “对……对不起,我不是要……” “够了!” 杜若汀翩翩公子风度不在,清冷气质再也绷不住。 管家脸色惨白,他从未见过自家大少爷比锅还黑的脸,背后簌簌冒冷汗,瞪着济川舟点了蜡烛…… 济川舟看着那双拉琴时青筋都没暴起的手,此刻严重怀疑对方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他自觉闭上眼睛,“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可那种待宰的窒息感却迟迟没有下来。 济川舟尴尬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到修罗场上的杜若汀竟然放下握拳的手,冷冷落下“滚出去!”三个字,平静地转身,挥一挥衣袖,只留给他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 济川舟终是保住了手机清白,恍惚间被丢出大院的时候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走了正门,右眼皮跳得更凶了…… 回去路上,他俨然身无分文,不过这里也不可能有公共交通,有的,只是几丝持续的蝉声,牵住西去的太阳,晒得垂头的杨柳,和呕也呕不出的懊悔。 第2章 第 2 章 热带的盛夏,即便夕阳西下,柏油路面仍蒸腾着扭曲的热浪。 济川舟低头看了眼脚上那双饱经磨难的小白鞋,心头涌起一阵真实的痛--跟了他这么久,这双鞋的鞋底还从未尝过如此厚重的尘灰。 不过这份懊恼并未在他心里盘桓多久,毛估估走了3公里,刚到第4公里的起点,他又一次摸索比脸还干净的裤兜,右眼皮跳得如同擂鼓。 “老子不要面子的啊!” 手机地图上那个无情的数字刺痛他的眼:当前位置距离他家,还有整整17公里。 已经暴走3公里,济川走只感觉自己要融化,脚心发虚,喉咙干哑,满身的臭汗快要腌入味,偏那粗劣的布匹摩擦个不停,总不能光天化日下,裸奔吧? ---让你上头,没见过世面,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不让看,怎么不把自己裹成木乃伊? 济川舟越想越生气,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又一笔。 想他济大少爷从小被家里宠着爱着捧着,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与受罪!今天里里外外如同被人扒了个精光,要他是个姑娘家,还不得羞得去跳河! “杜若汀!你给我等着!” 穷人翻身难,可他这“伪穷人”想要逆天,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他趁着手机还有余电,火速拨给发小周遇,噼里啪啦把今天的遭遇像倒豆子般叙述一通,企图让对方感同身受。 结果,电话那头全程是强忍的噗嗤声。 周遇实在不理解哥们行为日常---没事装什么穷? 没苦硬吃和家里闹矛盾体验生活被打击嘤嘤嘤了吧? 想到济川舟也能吃瘪,周遇真是乐得稀罕: “那个偷看雇主且录视频,确实不够正大光明……” 你,友尽! 意识到戳到少爷痛处,周遇见好就收,识相地附和:“是是是,哥们帮你找回场子!” “对,我要以其人之道治他!”济川舟恶狠狠地说,并让周遇赶紧去查杜若汀的身家背景。 周遇答应下来,但嘴欠毛病还是没忍住,爆了个他童年小秘密,奈何当事人完全没有印象。 “杜若汀啊,我们小时候就见过,你缠着叫人家小姐姐,还非要送你珍藏的爱心小发卡!” “啊?这……”济川舟脚趾抠地,瞬间抠出三室一厅! 周遇效率高得离谱,前脚刚挂完电话,后脚一份资料就送达邮箱。 杜若汀,G大精算系大三学生,学院公认的男神,家世显赫,专业能力顶尖。曾有艺术生形容他像《蝴蝶君》中的间谍歌伶,风姿卓越,模糊了性别的界限,又如他的扮演者亚洲第一洲草某龙,带着另一重时空的尊嘱风度,清冷低调,不过仅限远观。 济川舟回想起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在心里默默点了三百个头。 如今这番过山车般的遭遇,切切实实让济川舟尝到了人生苦味,明明之前他最苦涩体验也不过早晨冰美式。 他酸溜溜地腹诽:“呵呵,他就是个娘娘腔,好端端留那么长头发,戴红色耳钉,简直像个女鬼,勾人魂魄!” “他不是零绯闻,喜欢装清高吗?那我就偏要骚扰他,膈应他,看他冰山碎裂,雪山崩塌!”济川舟贱兮兮地笑出声,绝妙的报复计划酝酿生成。 走到半途,他猛然向天哀嚎: “擦!忘记让周遇派车!” 再掏手机,它已彻底没电,宣告“挺尸”。 济川舟气得捶胸顿足,发誓今天淌下的每滴汗,都要在未来向杜若汀讨回来! 大一新生济川舟今年被G大破格录取,原本他该是个苦逼的高二学生,奈何物理,数学竞赛奖项被他尽数包圆,学校也只能不拘一格降人才。 因此,G大风云人物榜上,自然有他一席之地。 校内贴吧里附有他的照片:他眉眼干净青涩,透着“未凿”的天真,自带清爽的少年感,人见人爱。 这也正是他入学后,即便扮着穷人人设,依然能够左右逢源的秘诀。 今天他来大三教室旁听杜若汀的选修课,是某位姐姐粉透露的消息。 来教室的路上,济川舟还特意打电话向发小求助。他本来想买一束特别艳俗,招摇过市那种红玫瑰去恶心杜若汀,光想象对方收到花时那嫌弃、炸裂的表情,就觉得刺激。 周遇好心规劝:“没听过送人玫瑰,死有余辜吗? ” 济川舟顺着这思维发散,脑中立刻上演了一幕:冷峻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将带刺玫瑰当作暗器,然后送花人莫名其妙就“噶”了。 “上次送他花的人,去向如何?”济川舟揪心地问。 “被丢进黑洞!” 周遇直截了当! “......” 济川舟前脚刚挪进教室,饱含“求知欲”的双眼一扫,果然,好学生都坐前排,于是,他踉跄借过,理所应当地挨在男神身边。 让人不禁怀疑他俩很熟? 后排雷达精准的“腐女”姐姐们瞬间收到特殊波段,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忍俊不禁,目光齐刷刷聚焦过去---难道说,咱们班的高岭之花,又有不怕死的“初生牛犊”前来挑战啦? 可直到下课,这个小后生也毫无动作,姐姐粉探头一看,他竟然......睡着了。手还不老实,紧紧揪着杜若汀的一缕长发...... 画面看起来就是冒粉红泡泡,姐姐粉们自叹不如眼前这个心机boy。 杜若汀给他同桌一个无奈的眼神,认命般轻叹口气:小屁孩什么的最是烦人! 他用手指戳了半天对方肩膀没反应,只好上手去捏他鼻子。 奇怪,这么烫? 呼吸不畅的济川舟终于憋红了脸转醒,开口就喊:“救命!想把我憋死嘛?” 他大口呼吸,鼻息滚烫。环顾四周,一片寂静,就剩他们二人。 “你发烧了,别睡,去医务室。”杜若汀平静地吐字句,默默解救出头发。 “不,我没力气,腿酸......,昨天,我没钱打车,走了20公里才回的家。”济川舟伸出两个手,摊了摊正反面夸张地比划着20! 杜若汀没注意到他昨天甩钱耍帅的细节,直觉告诉他就是该! “做个好人吧,杜若汀,扶我一下。”济川舟说着,直愣愣就往对方身上靠。 面对他这般自来熟,杜若汀身体下意识地偏离。 “不熟,我们!” 济川舟声音沙哑,带着哽咽自言自语,“昨天暴晒,脖子生疼,回去用零度水泡了半小时疗伤,然后我就这么中招发烧了。” 肚子非常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济川舟哀怨的眼神又看了他一眼。 “请我吃饭吧!” “是你害我没钱吃饭的!” 无辜的挑衅,却配上最天真的表情,一副“你不从,我就赖上你”的架势。 杜若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眉头微皱---原来老人常说的“狗皮膏药”,就是指眼前这款。 他最终无奈地扶起病恹恹的青年,后者则得意地继续半真半假装柔弱。 谁能拒绝独一份的撒娇呢?毕竟,“麻烦”是产生交集的捷径。 济川舟不知道,在旁人眼里,他面色绯红,走路姿势怪异,两人挨得近,几乎手拉手的画面,早已被姐姐们脑补了整部连续剧。当天晚上,校内贴吧便爆出最强CP超话,火速盖起高楼。 济川舟赌气地捧着徐管家送来的热粥,躺在病床上挂着盐水,早没了先前的疲态,面上是一副上陈杀敌的愤慨:“你,和你主子,一个都跑不了!” 当晚,济川舟上线亲自点赞认领了CP,单方面大言不惭地宣布: “今日起,这人只有我能追!---By Vince” 愣头青济川舟还特意手写挑战信,拍照附上,一时大杀四方。 周遇说他别假戏真做,免得兵还没折夫人先赔了。 紧接着,校园表白墙上隔三差五出现给杜若汀的“深情” 喊话,用词浮夸,语气风尘,配一首老鼠爱大米的BGM,活脱脱一出俗不可耐的死缠烂打。 吃瓜群众乐见一方正主在线撒糖,送他“孤勇者”称号,集体围观“铁达尼号”何时能撞开冰山。 群众纷纷支招。有姐姐说,杜若汀不像会是来贴吧找爱情的那号人,小弟弟得在现实里勇敢。 对,杜若汀可忙,他钻研的精算涉及非传统方向的Data Analyst 和Machine Learning,收集原始数据,建模分析,编程敲代码...... 还有校内活动,比如辩论赛...... 姐姐粉们无比热心,给这位情场小白出谋划策,弟弟听得心里发虚。 某日,他叫跑腿匿名送去一盒礼物。不起眼的盒子里铺满粗犷的贝壳,都是他出海捡的。 粉色扇贝上甚至还挂着藤壶,他压根没处理,主打原生态野性美。 正中间,躺着枚小发卡---9.9元义乌小商品店随手选的,毕竟他“穷”。 据说跑腿送达的时候正好下课。受雇主所托,他得念一句:长发飘飘,配个发卡更娇俏! 这句“幽默”的赠言回荡在教室时,全场鸦雀无声。只见小姐姐们个个笑而不语而收件人冷若冰霜。送件人求生欲极强,果断闪人。 众人作证,杜若汀竟然收了礼物,没扔进垃圾桶。 济川舟备受鼓舞,换着花样“追人”:每天送奶茶,甜点,并来一句土味情话。 有时候是“月亮代表我的心”,有时候是无厘头的搞笑:“中了你爱情的毒,快点给我解药!” 整个经济学院沸腾得像烧开的水壶,毕竟,神经病一样的追人大家难得一见。 杜若汀照单全收,却从不给当事人任何回应,仿佛这些拙劣的恶作剧与他无关,他该吃吃,该喝喝,云淡风轻。 济川舟和周遇吐槽说他这座冰山内核就是个大黑洞!砸不出一点水花! 但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以静制动,比愤怒的驳斥更让济川舟感到挫败。 这天,他彻底豁出去了。打听到杜若汀晚上住宿舍,他决定高调示爱。 他在宿舍楼下用蜡烛摆出心型,自己抱着一把吉他,五音不全地嘶吼着一首流行情歌,引得整栋楼的人都探出头看热闹。 然而,直到蜡烛燃尽,满地狼藉,正主始终没有出现。 济川舟一路找到宿舍,踢开大门时,只见杜若汀带着耳机在看纪录片--《宇宙时空之旅》。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他在外面闹哄哄求爱干什么,他就应该在宿舍里,在这不足10平方米的房间里吹拉弹唱,唱那首死了都要爱! 他还不信了,就这样的一套组合拳,到时候杜若汀看他的冰冷眼神还能万古不化? 第3章 第 3 章 陈续见到济川舟的时候,他正推着码头的806号 RS Zest 帆船往水深处走。 Zest船身灵巧,整船长度3.59米,宽度1.47米,重73公斤,济川舟推起来却并不显吃力,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手臂线条在动作间清晰地绷紧。 陈续是这船的老搭档,但今天他有任务在身——保时捷俱乐部的帆船体验晚宴需要他做教练助手。 他看得出济川舟情绪不高,加上之前从园丁老师傅那儿听来的零星片段,心里一直揣着份歉意,想找机会开口。 济川舟看他支支吾吾,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打住!别提那事,大囧!” 济川舟双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陈续,你自己忙去吧,也别放心上。” 话音未落,他已利索地解缆,启动发动机。 陈续咽下话头,挥手告别,心里却闪过一丝疑虑:这次俱乐部活动的邀请名单他过目过,上面赫然有“济川舟”的名字。一个成天乐呵呵四处打听兼职的男大学生,哪来的豪车? 他不知道的是,不远处泊位里,除去单桅杆Zest, 那艘康斯特星座系列26,以卓越性能闻名、足以环球航行的微型巡航船Contessa,所有权登记的名字,同样是“济川舟”。 帆船驶离港口,进入开阔水域。济川舟戴上护目镜,穿上救生衣,紧身wetsuit勾勒出流畅的肢体线条。他熟练地升起主帆和前帆,Zest的帆面在海风中迅速鼓胀起来。 RS Zest主帆面积5.7m2,侧帆面积1.2m2 ,最佳载员虽是1-3人,但对济川舟这般经验的老手而言,单人操控游刃有余。 济家后生的航海课启蒙颇早,传闻济川舟8岁就能独自驾驶40英尺的帆船在太平洋航行,那会他的父母勇敢到---只在卫星电话里教他如何“用风速计算燃油消耗。” 两帆徐徐升起后,济川舟慢慢调整了帆绳长度。感受着足够的风力,他又将发动机转为空档待命,节省燃油的同时确保动力能随时响应。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掠过帆面的呼啸和海浪拍打船身的清脆。他需要这份独处来放空,去涤荡胸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滞闷。 此刻,风是帆的引擎,济川舟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静谧,手机突兀地亮了起来。 来电是他妈妈!他摘掉湿漉的防护手套,划开手机。 “妈妈,还没休息吗?”济川舟听到母亲那端背景音嘈杂,想必仍在某个宴席间周旋。 关妙珊不绕弯子:“川舟,和你爸爸通过电话没?” 沉默即是答案。济川舟望向远处海天一色的地平线,声音混在海风里:“妈,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她,更不可能陪她去那个大学。” 父亲济沧海一直有意撮合他与世交千金,近乎执念。翻过18岁,这份压力与日俱增。济川舟不愿人生被如此捆绑,最终以出柜釜底抽薪,彻底激怒父亲,也被斩断了经济来源。父子俩已冷战数月。 转眼中秋将至,关妙珊不得不来做和事佬。 “爷爷总念叨你,”她声音放软,精准地捏住儿子的软肋,“说你名字是他起的,‘醉斩长鲸倚天剑,笑凌骇浪济川舟!’” 笑声从听筒里传来,关妙珊知道这儿子随她,性子执拗,不愿意的事情没法勉强,可他性子软,对长辈极重情分。 “嗯……”济川舟喉头滚动了一下,那股对家的思念猝不及防地漫上心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知道了。” 关妙珊冲身边人递了个眼神,心说,机会我给你们创造了,自己可得好好把握! 电话挂断。“笑凌骇浪济川舟……”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诗,爷爷期望的豪侠气概他没学会半分,之前的行事倒像是个上蹿下跳、惹人发笑的小丑。 回校以后,济川舟改变了策略。他注销校内贴吧账号,退出CP超话,无视表白墙上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删掉手机里所有关于报复计划的备忘录。 一时间,CP姐姐粉们哀嚎满地,纷纷以为磕的CP BE了。 呵,可济川舟是谁?他要“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 他直捣黄龙,只要有时间,他必定要亲自去大三选修课旁听,一步步打破安全距离,看杜若汀面色紧绷也是个乐趣。除此之外,他心无旁骛投入到主学业,社交和真正能证明自己的事情上。 他的课业绩点一骑绝尘,他的社交账号更是别出心裁,宣传帆船是最自由的运动,以及号召海洋保护。虽然不少他的粉丝是误解他受了情伤,故意逞强:若为自由故,爱情皆可抛。 现实是,粉丝如过江之鲫给他带来的流量让他在股市里小试牛刀,赚得盆满钵满,他乐在其中,压根不记得“问世间情为何物”,他要的一直都是“要你好看!”,直到辩论赛遭遇滑铁卢。 一方挥剑断情,一方不近人情,辩论赛两人竟然要“谈情说爱?”CP姐姐粉们原地复活,直奔现场吃瓜! 小会场里,双方辩手相对而坐。当那个脑洞大开的辩题---“如果你有超能力,可以让你爱的人也爱你,你要不要使用这项超能力?” 台下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蔓延,两大帅哥暧昧的身份本身就够有看点,再加上这么劲爆的话题,CP粉们就差发出土拨鼠狂叫。 辩论在常规框架内展开:正方济川舟团队强调爱的浪漫与不容错过,而反方杜若汀团队则坚守爱的尊重与克制。 几个环节下来,两方打得有来有回。气氛胶着正浓,反方二辩的发言,令在场所有人都傻眼。 “对方一辩口口声声说爱要勇敢争取,但前阵子,他对我们一辩杜若汀同学的各种殷勤献媚,何尝不是一种钞能力的滥用?这种不顾个人对方意愿的强买强卖,难道不是对爱的骚扰和伤害吗?” 矛头直指个人,全场哗然! 被点名的杜若汀随之起身。他今天穿着白衬衫,黑西装,金丝眼镜,金色的眼镜链子在发梢若隐若现,一股禁欲风的斯文扮相,说出来的话也是阴阳怪气。 “济川舟,不得不承认你长得很帅,但是你是男的,很不巧,我也是,而我是直男,就算你用超能力掰弯我的话,我觉得你也不是我的type!” “死给请走一边,谢谢!” 什么是公开处刑?这就是名场面! 济川舟看着全场吃瓜群众,扯出一个混不吝的笑,战略性地撩了把额前碎发,羞耻被他嚼碎了吞进肚里。他没想到现实中的打击报复转了个弯向自己开炮,引火烧身啊,这可太不妙了! 他只能讪讪地反击,“谁叫对方过于美丽,雌雄莫辨,斩男又杀女!” 他的声音透露着委屈和狼狈,姐姐粉们爆发出一阵鼓励的掌声,试图为他挽尊。 可接下来的深入切磋,对方轻巧抛出的每句讽刺都直指济川舟难堪的过往,痛打落水狗似的,他感觉自己的表情管理正在逐步失控。 就在辩论接近尾声,所有人都以为比赛将以反方四辩总结陈词收场时,杜若汀的目光越过众人,狙击在济川舟身上。 “最后,我想请问对方一辩,济川舟同学一个问题。” 济川舟僵直的脸有点懵,他强迫自己挺直背脊,迎上他的视线,“请问”。 杜若汀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语气笃定,“听闻同学你是个天才帆船手,获得过很多赛事奖项,那么我想请问,这位优秀的航海家,你能完全掌控大海吗?” 这算什么问题,跟辩题有关系吗? 但那一刻,大脑仿佛不受控制,济川舟脱口而出一句,“怎么可能,我没有,我又不是神!”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落针可闻,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中计了! 济川舟脸上血色尽煺,又瞬间烧得滚烫。他下意识抓起桌上的发言稿挡住自己红透的半张脸,但是仍遮不住那双迅速充血,红得滴血的耳朵。 杜若汀要的就是这个答案。他从容不迫地摘下眼镜,拿过麦克风接话,声音冷淡地如同最终审判: “是的,优秀的航海家深知大海的力量和不可控性。他们不会妄想“拿捏”大海,而是怀着敬畏之心,观察它,理解它的规律,顺应它的力量,在尊重其规律的前提下与之协作,才能安全抵达目的地。强行对抗或者试图完全控制大海,只会导致船毁人亡。” 言语之间并无火药味,然而隐喻一出,就使对手脸色骤变,他们的战场胜败已定。 济川舟不敢抬头去看此时杜若汀的神采奕奕,那样会刺痛自己的自尊,他怕自己会愤而跳起,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让他知道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然后呢,场面失控,群众继续看他爱而不得的笑话? 他要忍耐!尽管愤恨烧得他四肢百骸滚烫,可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他不是输不起,他只是暂时被对方精准地降维打击。 “杜若汀,你给我等着瞧!” 从那天起,他多方打听杜若汀的学术报告,了解他的研究领域和成就。他想抓紧追上他的脚步,超过他,让他刮目相看。 他跨专业选修了好几门精算课程,对方得A的,他一定要得A ;对方研究过的项目,他也一并查阅,试图找出漏洞,狠狠反击。 他就是这么没道理地和对方杠上了,成了传说中的死对头! 济川舟近乎自虐地拼搏,高效的时间管理与近乎严苛的自律,最终如愿提前毕业。可惜,济川舟准备好去和杜若汀显摆的时候却被告知对方早就出国当交换生了。 他扑了个空,死对头挥挥手,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他只能和那间教室默默告别! 那天回家路上,济川舟放空思绪,慢悠悠地行走,像是个断了线的风筝。脚步随着思绪信马由缰,不知不觉,竟又路过那家熟悉的“9.9元义乌小商品市场”,五彩斑斓的招牌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朦胧,店内琳琅满目的商品抓人眼球。 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直奔饰品区。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一排排发夹,最终,停留在一个熟悉的款式上——一枚小巧的、塑料质地的爱心发夹,与他当初叫跑腿送去“恶心”杜若汀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他又看到了那个莽撞、幼稚的自己,用着最拙劣的方式,试图在一个清冷如冰的人心里砸出一点涟漪。 他拿起那枚发夹,冰凉的触感唤醒记忆。彼时的赌气与恶作剧,如今回想起来,只剩下一点荒谬的滑稽,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涩然。 他无言地撇了撇嘴,像是自嘲,又像是与过去某个执拗的时刻正式告别,然后将发夹轻轻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