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梦》 第7章 造神 阴雨天,雨水一颗一颗的砸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留下直径最小的湖泊。 夏郁露撑着伞,冲便利店里的朴宗显挥挥手:“辛苦了。” 朴宗显点点头,对他说:“注意安全。” 然后夏郁露转身,对上这个世界唯一能让他甘愿溺亡的湖泊。 白景枫也撑着伞,青涩腼腆的笑着,然后向他伸出手,他说:“夏郁露,我们走吧。” 夏郁露很开心的朝他走过去,脚步轻快,一步一步,直到跑起来,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淋湿了他的发丝。 可他不在乎,也无暇顾及,只是义无反顾的跑去,想要抓住那只手,他告诉自己,一定一定要握住那只手,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开。 可是他抓空了,夏郁露呆愣在原地,再一个转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餐厅里,对面是弯着腰,低着头,沉默着落下眼泪的白景枫。 那滴眼泪砸进了夏郁露的心里,叫他痛不欲生。 白景枫原来是那么的脆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随时会被吹走,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 夏郁露突然慌了,他又踉跄地走过去,想为白景枫擦干脸上的泪水,可是走到一半他突然被绊住,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说出伤人的话。 夏郁露想呐喊,想告诉白景枫,他想说的不是这些,可是他无能为力。 最后,他看见白景枫蹲下去,蜷缩起身子,痛苦地按住腹部,汗水混着泪水砸在地板上。 “啪嗒。” 夏郁露睁开了眼。 他愣愣地坐起身,于是黑暗将他裹挟,寂静将他包围。 他忽地抬起手,只落得满手冰凉。 夏郁露又想,他原来是这样感性的一个人吗。 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夏郁露擦了擦脸,解锁手机,竟然是墨丘利给他发来了消息。 Mercury:到挪威了。 夏郁露终于想起去算时间,原来那边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L:早点休息。 Mercury:? Mercury:wow,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夏郁露头疼的厉害,像是又要发烧了一样,只能勉强打下几个字:醒了,一会就睡。 墨丘利罕见的没有多说什么,只回:fine,记得照顾好自己。 然后再没了下文。像是单纯为了告知夏郁露他真的踏上曾经他们约定好的那个去追逐自由的旅途了。 说不上来是苦涩还是开心多一点,夏郁露只是惆怅的放下手机,祈祷能睡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觉。 环游世界的梦他终于不会再异想天开地去做,只求不管是谁都好能对他网开一面,起码不做还不到三十就要因为睡眠不足而驾鹤西去的可怜人。 但事与愿违,夏郁露还是顶着明显的黑眼圈在八点前赶到了公司。 李小婉贴心的替他在桌角放好了一杯咖啡,夏郁露敲着电脑,目不斜视地一饮而尽。 整理完资料和参考文献,夏郁露俯身从抽屉里拿画纸的时候,才终于看见被风吹掉在地上的签名照。 夏郁露捡起,施舍给照片一个眼神,只一眼,他就愣住。 这不是昨天他丢给白景枫的那张,而是五年前,已经久远到快被夏郁露遗忘的从前——这是白景枫作为练习生公开的第一张照片,而官博早已隐藏,如今已经鲜少有人保存。 夏郁露就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但原因无他——这张照片就是他给白景枫拍的。 盯着看了很久,夏郁露最后还是把它收进了抽屉里。 —— “什么时候飞回去?”白景枫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拍完就走,然后明天还有两个通告跑——综艺接吗?演唱会之后的,不冲突。” “之后再说吧。” 白景枫配合的仰起头,睁开眼,化妆师小姐姐不由得感叹一句:“底子太好了,有点浪费我的粉底液。” “谢谢——签名照给他了吗?” 经纪人点点头,抱着手机敲敲打打:“你交代的事都办妥了,安心拍代言吧,祖宗。” 微博,白景枫广场实时搜索。 【#白景枫高奢代言# 恭喜绿卡哥又添一新奢。】 【我操。枫叶姐姐爽了吧。】 【我操。儿子又争气了。】 【背刺哥真好意思,又舔上新代言了,也不知道这资源怎么来的——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FED回归新专辑吧~】 【楼上我真笑死了,下家姐又来找存在感了,不用点主页就知道是某演哥的粉丝,能不能别破防了,自己家哥哥跟死了一样,你们粉丝倒是叫的挺猖狂。】 【好骂楼上,骂人之前能不能先把主页你家哥哥清干净再来,生怕不知道你家哥哥一个代言都没有——不会是pph吧,那姐妹真是忍辱负重呢,得一天到晚看这个丑逼。】 【#白景枫高奢代言# 我去没人cue凤哥这张脸吗,他照镜子能看见自己吗,神来的吧。】 【楼上,神本无相。】 【我□□真笑喷了,确实你凤哥能断层跻身绿卡颜一真不是吹的,就这代言拍的,完全是路过都能被帅晕的级别。】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我操怎么抢老公,你自己没老公吗?】 【不是,我怎么记得前几天凤哥才退团呢,资源这么好的吗?】 【楼上路人吧,FED能火起来全靠们凤,时尚资源代言全是倾斜给凤的,要不是公司不做人硬要打包团过去,剩下几个flop根本无人在意好吗……】 【口十姐姐们又吹起来了,白眼狼还好意思吹是自己带火的团,就他这样的还好意思带团,真是火了忘本,忘记来时路了呗,这么着急赶回国指不定是来找嫂子了,笑死。】 【我操下家姐姐别破防了!】 【我操你怎么知道凤哥后面还有新商务新杂志新代言——我操你怎么知道凤哥要开演唱会了!】 【阿景宝宝太帅了吧。】 【怎么点进来都是吵架的,我还以为你们会吹这个颜呢,之前不粉,这下是真有点入坑了,就这张脸,我的天,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啊,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凤哥都二十几了吧,还是这么嫩,跟十八没区别啊,完全就是颜永驻吧。】 【路人点进来一脸懵,凤哥是谁啊?】 【楼上,凤哥早期是白景枫黑称,下家flop丝说们凤是皇子,抢了他们家哥哥资源,所以叫凤,后面被枫叶姐姐洗成爱称了。】 【老公别演戏啊,我不能接受你跟别人亲嘴子——但要是跟我亲那我也没办法了】 【楼上你最好是真的没办法。】 白景枫工作室还是一向舍得在营销上花钱,官宣照前脚刚发出去,后脚就上了热搜,一个个营销号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纷纷下场发白景枫的红稿,吹颜吹实力。 @吃瓜娱乐:【#白景枫高奢代言# 白景枫的新代言官宣照大家都看了吗?小编看到的第一眼就被击中了呢!就冲这张脸这次的代言小编就一定要拿下~大家会购入吗?欢迎在评论区里留言哦,本条小编将会抽一位幸运观众发放白景枫的新代言哦~】 @橙子天天看:【天呐这个#白景枫新高奢代言#完全就是天神下凡吧,白景枫的表现力依旧在线,期待新产品和周边和我们见面~】 …… 再往下翻,就是热度点赞最高的一个帖子,发布于三十分钟前,也就是#白景枫高奢代言#刚被顶上微博热搜正榜的时候。 @白景枫全球官方粉丝后援会:【为了庆祝白景枫个人第一项高奢代言圆满结束,20w 奖池不限圈抽奖来啦!只要你没嘴过白景枫且不是下家粉丝点赞转发评论即可参与~ 1.现金红包 88r 128r 888r 1288r 四样各10份 2.白景枫高奢代言品牌全套彩妆5份,口红10份,香水正装10份 3.100份现金119r红包 4.LV秋冬系列新款包2份 Dior戴妃包2份 5.Burberry经典格纹羊绒围巾5份 6.转发点赞前1000名可凭截图向后援会领取10r红包,发一篇带#白景枫高奢代言#红稿再加3r,上不封顶。】 仅仅过了三十分钟,转发量和点赞量就已经到达了惊人的十万,甚至还在持续增长中。 …… 夏郁露刷了半天,心酸与惊讶占了大半,但很多时候也都会被刺痛,但依旧固执地继续往下拉,不停地看着那些是似而非的言论,就像是要用这些来麻痹自己一样。 他很多时候其实都会想,夏郁露,你凭什么呢,你连白景枫粉丝的千万分之一都不如,凭什么自私的去奢望白景枫地驻足,又凭什么去利用过去让白景枫动容。 夏郁露太了解粉丝这一群体了,五年来他也曾被归纳其中。他太明白一个普通人能走到现在这般全都仰仗粉丝的支持,也明白白景枫如今已不能算作一个独立的人,而是无数颗真心汇聚成的精神载体,白景枫如今被神化被美化被商品化,他身不由己,他必须做到所有人期望的那样,否则就是对这些最纯真感情的亵渎。 他被无数的真心推上神位,至此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一旦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因为这是他作为一个偶像必须要做到的,最基本的事,他不能辜负那些真心,不能辜负无数粉丝的日日夜夜,也不能辜负那些实打实的金钱,所以夏郁露替他选择,辜负五年前那段或许算不上旧情的过往,连带着辜负自己——甚至不能用作辜负,而是施舍。 白景枫作为「神」,能施舍给夏郁露一个眼神已是万幸,他又岂敢奢求更多,他无法奢求更多。 …… “聚星和造神这两款服装我设计的初衷是由于粉丝的真心”夏郁露顿了顿,看着视频会议里若有所思的白景枫和站在他旁边的经纪人,又接着说:“聚星代表着粉丝的数量以及爱意无疆,所以我选择用墨色布料作为基底,点缀白色星点……” “而造神顾名思义,则是代表着一个人的高度,普通人成神之路艰难坎坷,所以我会选择与聚星相反的设计理念,将白色打底大胆铺上血色勾勒……” 夏郁露把设计图稿发在工作群里,简明扼要的讲解了一下,然后补充:“目前只是雏形,如果认可这一方案会议结束后我会按这个方向继续去打磨。” 陈季没有做声,他一向不懂这些,只会谈判和压价,这次来也就是走个过场和形式,所以他只是装作深沉地点点头,一言不发。 白景枫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是问:“为什么想要以粉丝的真心作为灵感呢?” 夏郁露很官方地露出一个微笑,耐心解释:“因为您是一个当红偶像,我认为粉丝一定是您最割舍不下的存在,而这次的灵感又恰好符合您这次演唱会「爱无边界」的主题。” 白景枫被夏郁露一口一个“您”喊的皱了皱眉,但碍于有其他人在,还是没说什么,只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夏郁露的说法。 “好的那么本次视频会议就结束了,如果有什么要求和问题都可以联系我。” 结束了视频会议,夏郁露合上电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突然觉得好没有意思。 第2章 约会计划 夏郁露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已经快要认不出好久不见这四个字时,才艰难地将视线挪开。 他没有回复白景枫的消息,只是熟练的操作,将白景枫的消息栏设成了免打扰,然后才切出对话框,强迫自己看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视线最后落在一个头像上。夏郁露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半天,最后点进聊天框,看见了那条早上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消息。 Mercury:我要回英国了。 夏郁露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干涩,他动了动手指,在手机上面敲下一行字:这么突然吗?什么时候走? 对面的昵称很快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一分钟后,对面回复:舍得理我了?大概是下个星期。要一起吃饭吗?我请你。 夏郁露看了眼时间,还是同意了:好,你什么时候有空? Mercury:明天? 我不怎么忙,如果不是过两天有一场我特别喜欢的音乐剧说不定我今天晚上就直飞伦敦了。 夏郁露被逗笑,刚才的不安和焦虑顷刻间消失大半:那就明天晚上,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Mercury:也许下周,下个月,或是明年,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去过北极和挪威了。 Mercury:当然,如果你愿意承认你舍不得我,我能立马取消下周的航班。 夏郁露知道墨丘利一定会这么做,毕竟他曾经是最能切实体会墨丘利那些近乎无厘头想法的人。 L:你少来。 Mercury:【哭泣.jpg】 Mercury:不过你明白我的,就算我回到英国,心也不会在那边。这个世界还有太多东西,你真应该和我一起去看看。 Mercury:夏郁露,你应该和我一起去看的。 打字的手顿住。夏郁露盯着屏幕,即使年少时再如何向往自由如今也早已被磨平棱角。当初只想离家远点,最好远到所有的一切不管是肮脏还是指责都被抛诸脑后,只要自由无关成名,只要梦想无关定义,只要活在当下。 可是如今留下也无关自由,一部分的热忱也无关尘世,没能活成自己,没能活在当下,也稍微感到遗憾和歉意。 L:那你多拍点照给我,就当我也去过了。 Mercury:拍照哪比得上亲眼目睹——不如这样,我们下周一起去英国如?我们可以去伦敦眼,在上面看无趣的天际线。 Mercury:你不是一直想去看一看泰晤士河吗?如果你来,我能勉为其难陪你去——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L:算了,你还是老实滚回英国吧,好走不送。 Mercury:真伤心,怎么这样,我可是已经为我们规划了一场完美的约会,竟然连入场券也不给我。 L:再说那明天的晚餐也取消了。 Mercury:好吧你赢了,你知道我总是拿你没办法的。不过我得事先说好,我不会再去吃那些“绝妙”的日料了,尽管那里的主厨大胆的打破了我对“食物”的固有认知,哪怕我承认它真的难吃的别具一格。 夏郁露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自从上次和墨丘利一起去吃了一次日料后,他就一直在抨击那些菜,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次特别的失败”。于是夏郁露笑着捧着手机,打字回:可是我记得不是有人说过,人就是活那么一瞬间吗? Mercury:但这不一样,有些瞬间是值得的,虽然值得并没有对与错,毕竟这是价值的取向问题。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个瞬间即使充满魅力但依旧失败。 Mercury:鉴于我们要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面,但我又希望直到我下次再回来我们依旧能够谈天说地,所以临走前我得让你尝试一下法国菜,那里至少有约会的氛围,而这个氛围又恰好足够支撑让我说服你跟我走。 夏郁露懒得理墨丘利了,按灭手机之前忍无可忍的发过去一个【炸弹】的表情包,然后就单方面的终止了聊天。之后任由墨丘利再发什么天马行空的话都不再理会。 果然,不管认识墨丘利多久都还是惊叹于他的异想天开。他对生命和自由的追求简直就像是一座行走的永不熄灭的活火山,好像永远都不会厌倦一样。 —— 切出聊天框,看着墨丘利用的他们的合照作为头像。夏郁露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五年前的夏天。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入秋前的最后一个夏天。 即使时隔多年,夏郁露仍然清晰的记得墨丘利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猜这里没有人迷路了” 彼时夏郁露站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巷口,墨丘利非常巧合的从里面的酒吧里走出来。这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即使不管第多少次想起也还是这么觉得。 在夏天的末尾穿着反季节的夹克外套,在嘈杂热闹的酒吧里喝果汁饮料,在看不清路的夜晚戴着墨镜…… 总之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放在墨丘利身上却能让人觉得毫不违和。 “谢谢,但是,我只是过来找一个朋友,你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饭店吗?” “不客气。沿着这条巷子一直往前走,然后在尽头左拐,你去随便找一辆巴士坐到终点站就会明白其实我也不知道。” “……” 夏郁露和墨丘利的第一次见面可以称得上不太愉快,至少他本人是这样觉得,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找到了那家饭店。至于墨丘利,在看见夏郁露吃瘪的表情后就坏笑着离开了。 后来根据墨丘利本人说,他完全是好心,而且当时来这边纯粹是为了体验那家酒吧推出的一个难喝到不可理喻的新饮品。 但至少初见是那么的令人头大,完全打破了夏郁露对英国人的固有认知。至少墨丘利是这样——一个绝对不能称作是绅士的恶趣味英国男孩。 —— 可如今他留在这里,而墨丘利飞往远方。其实夏郁露早就知道墨丘利不会甘愿为他一直留下,他一定会走的。 因为他的精神早已丰满,而灵魂无限自由。 因为他们不是一类人,这是既定的事实。所以止步于此,不再往前。 因为有这么一个人,至少生命也不会太无聊。 …… 白景枫的聊天框被搁置,尽管开了消息免打扰,但除了一句简单的问候,也再没了下文。仿佛真的只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客套的宛如陌生人。 夏郁露没有回的那条消息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聊天框里,空白的消息页面昭示着彼此之间薄如蝉翼般的联系。 夏郁露又一头扎进了服装设计中,虽然墨丘利的“轰炸”缓解了一部分焦躁不安的心情,但余下的那部分还是若有若无的影响着夏郁露的思绪。 这次画稿,再空闲的时候已经快要日落了。工作的时候没觉得,现在闲下来才后知后觉的感到饿。夏郁露下意识的点开手机,发现白景枫的聊天框已经被其他的消息顶了下去,却还是依旧没有再发多余的信息。他盯着白景枫的头像看了半天,良久,才动了动手指,将联系人设成了置顶。 把设计稿交给助理后,夏郁露才终于舍得走出办公楼,打算去附近随便买点吃的当做晚饭。 啃着干面包,夏郁露突然不合时宜的想,也许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墨丘利说的,去一趟英国,为此他刚好可以一次性休满五年的假期。 就当是在面对无法逃避的问题前最后一次的狂欢,最后一次的为自己而活。 当然如果夏郁露真的这么做了,墨丘利或许也不可能只是带他去伦敦,说不定会去美国,他们去吃深盘披萨,又或者是意大利,他们去看白鸥飞过圣彼得大教堂,然后墨丘利一定会说“无辜的叛徒”。 最后肯定还是会回到英国,他们会去看华丽壮观的音乐剧,听着墨丘利讲述一整场故事的背景甚至衍生到哲学问题…… 可是不能,他只能想想,甚至很多时候连想的奢望都不能有。夏郁露叹了口气,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刷微博。 这两天的热搜里,白景枫的名字一直居高不下,营销号的说辞翻来覆去无聊到夏郁露终于失去了点开的**。 但热搜上的主人公现在还躺在夏郁露的好友列表里,迟迟不肯再发下一条消息,像是固执的在较劲一样。 —— 简单解决过晚饭,夏郁露才又回到办公室,非常自然的推开陈季办公室的门,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一边回消息,一边问:“什么时候走?” 陈季还在电脑前敲敲打打着什么,他戴着一副眼镜,眉眼间染上一层疲态:“马上了,刚有个客户又在发神经,我得处理一下” 夏郁露闻言,将手机按灭:“怎么不交给公关去处理” 陈季头也没回,依旧专注地盯着电脑:“交给他们客户绝对要给下马威,他们又年轻又没什么身份,对上这种神经自然会熄火,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是我来,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怎么为难” 说完,陈季侧身,让夏郁露能更清楚的看见电脑屏幕。 “诺,解决了,下班!” 夏郁露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欣慰的拍拍陈季的肩:“长大了啊” 陈季嫌弃的拍开他的手,抓着车钥匙往外走:“去你的吧,再犯浑我就中途把你丢下去,让你自己走回去” 夏郁露才不信,但还是配合的闭了嘴,蹭着陈季的车回了家。 —— 打开公寓的门,夏郁露就直奔浴室,洗漱过后才回到客厅,照例在电视上放着近几年的时装秀。 他自己则是今天第无数次点进微信,但置顶最上方的聊天框里却依旧还是那四个字。 夏郁露看了半天,最后把手机扔在一边开始研究时装秀。 一直看到凌晨,夏郁露还是迟迟没有困意。但身体的疲惫却促使着夏郁露关掉电视回到房间,然后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他最近不怎么忙,最近接的一单已经提前完成了,或许是前几年太拼,到现在反而没有那么多追求。 其实原本的计划是打算设计完这单后去参加一个时装周,然后就是像以前一样去比赛。但知名度已经打出去,再四处辗转好像都没有太大意义。但是却始终不敢停下,一刻也不能停,一直逼着自己往前走,可到头来还是停在原地。 白景枫的回来是夏郁露的始料未及,是精密计划的功亏一篑,是隐秘私心的求而不得。 是只要想起,甚至会觉得不活在当下也没有关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夏郁露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第3章 重逢 赶到公司的时候,李小婉已经将咖啡泡好放在了办公桌上,连带着一起的,还有一份文件。 夏郁露喝了一口咖啡,苦意刺激着混沌的大脑。清醒过后,夏郁露才翻开了文件的第一页。 这是一份非常详细的方案,里面写了想要设计服装的用料、版型以及款式。 翻到最后一页,甲方上已经签好了名字,笔墨也完全干透,格式化到像是印上去的一样。 夏郁露盯着那个签名出了神,很久,才下定决心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 昨天夜里白景枫发来的消息,今早起来再看只剩一条撤回的记录。夏郁露当时很想问他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回来,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可是在聊天框里删删减减许久,直至快要迟到夏郁露还是没有问出。 夏郁露想,他们早就不是那种可以随意将这些质问发出去的关系了。 也许不久后,再次见面,还要佯装熟络,维持基本的同事情谊。 —— 将文件交给李小婉后,夏郁露才终于舍得给陈季发一条消息:通知白景枫,明天过来量尺寸。 陈季很快回复:你怎么不自己去,你不是有他微信吗? L:让你去就去【装凶.jpg】 陈季似乎真的去联系了,不久后才终于回复:白景枫说今天就可以来。 L:随便他吧。 陈季:也行。 草率到像是一次普通的见面。可夏郁露抖着手,险些将画笔甩飞出去。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一下又一下,震的夏郁露快要吐出来。 焦虑,紧张,害怕,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无数情绪争先恐后试图找到一个宣泄点,但夏郁露只是强硬地将手稳住,不紧不慢的继续在画纸上涂涂改改,仿若未闻。 他不想让白景枫有一丝看出端倪的可能,即使五年前他们彼此各有难言之隐。 像是早就在等待夏郁露的应允似的,白景枫这次来的很快,全副武装的被经纪人偷偷从公司停车场里运上来。 得到消息的时候,夏郁露紧握在手里的笔终究还是被甩在一旁,连同着他故作轻松的体面。 呼吸急促,一下两下,直至慢慢喘不过气。手机按键此刻也像是有了生机一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听夏郁露的使唤。 额头上开始冒出虚汗,夏郁露想拿纸巾擦去,却蓦地和落地镜里的自己对上视线。 苍白的脸,乌青的眼圈,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到停不下来的左手和明显疲态的自己。就像是要直白地告诉白景枫,这五年他过的很不好,非常不好,就快要花光所有力气。 夏郁露陡然愣住了。 —— 提前去到更衣室,夏郁露把准备好的卷尺放在化妆台上,然后才打电话给事务部要求加急定购需要的布料。 电话打完,夏郁露又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才推门走到走廊里。 “啪嗒” 清脆的打火机声响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夏郁露放空自己,任由思绪飞到九霄云外,最好连带着他的身体一起,逃到没有白景枫在的地方去。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根烟还未燃到一半,就被一只手夺过,然后按灭在水泥墙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黑色的,丑陋疤痕。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涌入鼻腔,夏郁露回头,撞进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让他眼眶一酸。 “夏老师,好巧。” 夏郁露动了动嘴唇,那句精心编排过的“好久不见”在真正看见白景枫后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只是一面,一眼,就让夏郁露五年来日日夜夜在心底筑起的高墙功亏一篑。 其实他曾经涉想过无数次自己再见白景枫的时候会说的第一句话,可是真正见面的时候,甚至连一句寒暄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僵硬的点点头,然后错开身体,先一步进了更衣室。 喉间开始发涩,语言系统也变得混乱,夏郁露深呼吸了很久,才勉强能够支撑自己笑一笑。 还没够到卷尺,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夏郁露不设防,被拉的后退一步,险些栽倒在白景枫怀里。 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突然响起白景枫的声音,他像是很生气似的,连带着声音也沉了不少。 “夏郁露,你很着急吗?” 夏郁露试着把手腕抽出来,可白景枫的劲太大了,五指不断无意识的收紧,捏的夏郁露疼的直吸气。 “着急的话,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不是你说要我亲自来找你的吗?” 夏郁露忍着疼,另一只手用力推开了白景枫。 这下他终于看清了白景枫的脸。平静,面无表情,只是很深的皱着眉,死死的盯夏郁露。 白景枫似乎长高了不少,比起五年前更加成熟,五官更加锋利,也更加陌生。 手腕被捏的发红,夏郁露甩了甩手,强装镇定地回:“没有,你想多了。” 白景枫的视线转到夏郁露的手腕上,皱着的眉更深了,却也没再往前。 “陈季呢,还有你的经纪人,为什么没过来?”夏郁露拿到卷尺,开始着手准备量尺寸。 白景枫配合着走过去,贴近夏郁露,然后张开双臂,像是要将他揽在怀里一样。 “你很关心他们?”白景枫看了眼低头摆弄工具的夏郁露,又继续说“在开会” 夏郁露没理他了,开始公事公办的为白景枫量三围和身高,只求赶紧结束这煎熬的时刻。可是白景枫偏不想如他的愿,明明是话少的人,眼下却一刻不停,甚至时不时会故意贴近夏郁露一些,让彼此近的连呼吸都喷洒到颈间,暧昧又别扭。 夏郁露心烦意乱,很多时候都是胡乱应付两句,甚至没有注意到白景枫的靠近。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可他无暇顾及,只求白景枫能安静点,最好是一个假人,最好快一点结束,然后再也不要有交集。 “夏郁露,你晚上…”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夏郁露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说了句抱歉后,就拿着手机到走廊去接听了,就像站在里面的人是什么瘟疫,避之不及。 白景枫愣在原地,平举着的手突然垂下来,无力的握了握。 “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 电话那头的人十分恶趣味地笑了笑,用英文说:“那么我现在还剩下五十秒” 夏郁露余光瞥了眼默默靠近自己的白景枫,叹了口气:“你还有四十五秒” “好吧”墨丘利无奈“假设我手机没出问题的话——或许是有人不愿意回我的信息?” 夏郁露切了屏,微信消息一下子全蹦出来,弹了夏郁露一脸。“抱歉,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离晚餐时间是不是还有整整六个小时” “那我是不是只有在晚餐时才能和你这位大忙人联系? ——举世无双的设计师先生” “就当是慰问一下这个可怜的异国男孩,好不好?please?” 还没开口回复,白景枫先一步站在夏郁露旁边,垂着眼看他“你要和谁去吃晚饭?” 电话里的墨丘利显然也听见了白景枫的声音,意味不明的“wow”了一声,才假惺惺的笑着说:“背着我和谁约会呢?” 夏郁露被他俩吵的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挂断了电话,也不理白景枫,转身往更衣室里走。 “和我一起,夏郁露。” 没说一起做什么,也没说为什么要一起,只是一句商量,不带一丝命令口吻,是哀求,也是邀约。 夏郁露背对着白景枫,将量好的数据写在纸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不痛不痒的问:“何必呢?” 何必回来呢,何必自讨苦吃呢,何必再来找他呢。 白景枫闭了嘴,直到所有尺寸全部量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夏郁露倒是不在意,公事公办,干完就走人。 如果忽视他急促的呼吸和快要撞破胸腔的心跳的话,还算是勉强能让人信服。 心神不宁的回到办公室,夏郁露看着手机里墨丘利发来的消息,动了动手,还是回了句。 “是白景枫” 墨丘利的昵称很快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片刻后,对面发过来一句:ah,原来是前任情敌——想不想一起喝个餐前咖啡? —— 绕过更衣室,夏郁露走出办公楼,来到约定的咖啡店等墨丘利。 直到窗外的红绿灯第五次由红变绿后,墨丘利才姗姗来迟。 他摘了墨镜,于是阳光终于被赦免,露出墨丘利深绿色的瞳孔。他将夹克外套随意的搭在桌凳上,很不客气地猛喝一口夏郁露点的冰美式。 夏郁露抱胸笑着,如愿看见了墨丘利苦到扭曲的表情。 “……不错的品味?” “谢谢,想喝什么随意。” 墨丘利被苦到了,又连灌几口早已提前摆在桌上的温水,才勉强压下口腔里蔓延的苦意。 “下次要不要尝试一下热可可——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欢喝这些苦到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夏郁露笑了笑“这些年习惯了,倒是你,少喝点甜的吧。” 墨丘利不在意的摆摆手,整个人以一种奇异又懒散的姿态倚靠在座椅上,棕发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夏郁露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视线却和迎面走来的白景枫对上。 他全副武装,甚至没露出发丝,饶是这样,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夏郁露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透过单面镜瞥了眼窗外,保安,助理,一个不落,看来白景枫还没那么不理智。 而引起这样轰动的主人公还浑然不觉,甚至可以说不怎么客气地拉开夏郁露身旁的木椅,然后看向对面似笑非笑的墨丘利,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我不能回来?” 墨丘利坐直身子,轻挑了下眉,近乎玩味的“oh”了一声,然后才说“夏郁露,看来这位大明星出门忘记带脑子了——你就是为了这么个人忽视我的消息?那我是不是应该需要重新审视一下你的眼光了。” 白景枫不给夏郁露答复墨丘利的机会,只是挨着他坐下,语气没有起伏:“夏老师,不介绍一下?” 墨丘利抢先一步,他抱着胸,表情轻佻,甚至语气也充满了挑衅,戏谑,他近乎是带着激怒白景枫的目的说:“sorry,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夏郁露的现男友。” 白景枫很轻微地皱了皱眉,然后微微侧过身,盯着夏郁露,一字一句地问:“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找了别人?” 第4章 后会有期 夏郁露一时无言,手也无意识的搅动着杯底的咖啡,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背着你?白景枫,或许我还是不太了解你。”夏郁露停顿了下,看向墨丘利,后者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默默将耳机戴上了。 “或许我一直都不太了解你,或许是这五年我们都有了很多变化,又或许是你对我心生埋怨——我不怪你,所以你突然回来也好,来找我也罢,甚至于插足我的私生活,我都可以当做是对你的弥补,是我心有亏欠,所以我不在乎你撤回的消息,也不在乎你是不是给我发了消息,因为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夏郁露说了很多,也在观察白景枫的表情,见他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又继续说:“如果你刚才那些话是想找我的不痛快,随意,但是你的身份今非昔比,我希望你至少为那些喜欢你的粉丝考虑一下,不要感情用事,你有你的事业要走,我也有我的生活要过,五年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 “说完了吗?”白景枫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夏郁露一直在注意他,可能根本不会听见。 白景枫抬起头,表情不善:“夏郁露,你难道一直以为我回来,是为了找你的麻烦,是为了让你弥补我吗?” 夏郁露沉默了,显然是默认了白景枫的话。 然后,他听见了叹气声,接着是白景枫疲惫的声音:“抱歉,我能不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我会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合同已经签了,我不会违约,而且这是你回国的第一场演唱会,作为老朋友,也希望你能够顺利。” …… 白景枫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不再是一个设定好的机器人,而是有了正常人的情绪:“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问什么都好,墨丘利和我是什么关系,你有一定要知道的必要吗?” 夏郁露停止了搅咖啡的动作,尽力压下喉间的涩意,勉强开口:“白景枫,五年的时间真的太久了,我不可能一直等你,如今你梦想成真,而我们也只能止步于此。就当是我拜托你,如果可以,希望这次合作以后我们不要再有联系。” 忽视白景枫发白的嘴唇和紧握的双手,夏郁露近乎是强忍着情绪,把沉默的墨丘利拽走了。 —— “摘了吧,知道你耳机里没放歌。” 墨丘利笑了笑,佯装无辜地把耳机取下,拉着夏郁露随意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语气轻松:“庆祝我们无与伦比的设计师先生,新生快乐。” 夏郁露被他逗笑,终于从压抑的情绪里挣扎出来。 “抱歉,让你见笑了” “well…那下次的热可可由你请客。” 墨丘利心情很好的样子,站起身,看着夏郁露:“不过我从进咖啡厅之前就看见他了,他似乎是跟着你出来的,我还以为至少他能坚持五分钟——看来他对你余情未了。” “很明显吗?”夏郁露依旧坐着,抬头注视墨丘利。 “很不明显吗?”墨丘利又笑起来,伸手从夏郁露的发丝上拿下一片落叶“还是说你认为我会觉得其实余情未了的那个人是你。” 夏郁露顿住了。可墨丘利的表情还是没变,只是这次笑的不再那么真切。 “我决定不劝说你和我回英国了,假设你以后会来,那个时候如果你还需要,我一定会抽出时间来陪你——不过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和我走,那我非常欢迎。” 墨丘利又戴上了那副墨镜,遮住了他最不擅长掩饰情绪的眼睛。他依旧还是保持着夏郁露最熟悉的坏笑,但语气却可以称得上严肃:“不过我知道你不会的,夏郁露,挪威和北爱尔兰你不用陪我去了,以后也不用——至于晚上的约会,我想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就当是我第一次失约与你,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 果不其然,墨丘利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夏郁露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对墨丘利无声的回应。 “抱歉,你要走了吗?”夏郁露说不出挽留的话,毕竟他一直假装忽视墨丘利的直白,因为自认亏欠,因为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要陪他一起追寻自由的不会是自己。 而这次墨丘利终于舍得放手去真正的做回自我。 “改签了,今晚就飞——就在刚刚,咖啡厅的时候。”墨丘利好像不太在意,甚至俏皮的耸了耸肩:“后会有期,夏郁露。” 夏郁露张了张嘴,最后终于说:“伦敦见。” 墨丘利笑出了声,很夸张的样子:“伦敦见。” —— 墨丘利走的很快,看着他的背影,夏郁露突然很不合时宜的想:墨丘利还是这样,一旦下定决心,就绝对不会改变,不管什么地方,决定好了就会立刻去,想要的东西也是如此,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从不拐弯抹角,从不畏缩懦弱,就连离开也是这么果断,好像从不在意。 “啪嗒” 夏郁露愣住,抬头望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没有下雨,于是他又垂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两颗不大不小的水珠,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不是下雨。 竟然不是下雨。 —— 处理好堆积的情绪,夏郁露才拿出手机,向陈季请了五年以来的第一个假,不多不少,刚好一个晚上。 白景枫并没有像墨丘利预想的那样发来用餐邀请,而是很平淡的一句:抱歉,是我越界了,如果后续合作你不愿意和我有直接接触,我会以线上的方式和你进行沟通。 官方到不像是白景枫本人的口吻,可这不在夏郁露的管辖范围之内,他只是动了动手指,平淡地回了个:收到。 对面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是夏郁露等了很久,白景枫的消息也没有再发过来。 烂泥一样的人生,一直以来逃避的借口和理由也随着墨丘利的离开而变得无用,留在原地,显得可悲又好笑。 如今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因为墨丘利终于放手,而他也永远失去了第二选择,只能留下来,逼迫自己去处理五年来都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 “回神了,夏哥” 一个响指,把昏昏欲睡的夏郁露弄醒,他有些懵,在视线聚焦后才终于想起什么,猛的站起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记换班时间了,不小心睡着了。” 朴宗显摆了摆手,笑嘻嘻的说:“是不是昨天晚上客源太多了?” 夏郁露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打了个哈欠:“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万事通。”朴宗显穿上自己的围裙“你不知道,自从你来了,我们店的业绩都上来了,直接翻了一倍,托你的福,我的工资都涨了不少。” 夏郁露睡眼惺忪地点点头,敷衍了两句,才从便利店出来,慢悠悠地往公寓走。 路上,他耗尽手机最后一格电,勉强知道社团来了新人,晚上要赶到学校去聚餐。 手机终于燃尽了,夏郁露也燃的差不多,回到公寓倒头就睡,也顾不上吃饭,飞快进入了梦乡,开始和周公约会。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夏郁露顶着鸡窝头,随意的抓了下头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紧出了门。 大三的课并不多,夏郁露又是留学生,已经几乎可以算得上悠闲了,所以在赶去辩论社的路上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对着隐约泛黄的树叶拍两张照。 距离新生入学已经有些日子了,但夏郁露一直在忙兼职,没顾得上,刚好今天有空,为了不虚自己社长助理的头衔,还是勉为其难地过来了。 和辩论社的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夏郁露便找了个略显隐蔽地方啃起了面包。 还没啃两口,社长就领了几个人进来,夏郁露瞥了眼,刚想啃下一口,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紧急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居然是上次碰见的那个非常非常奇怪的英国人。 那个人也意有所感般,抬起头和夏郁露对上了视线,甚至还非常玩味的挑了下眉。 ……神经病吧。 夏郁露无语,收回目光,重新开始啃起自己的美味小面包。 “或许有人知道罗马神话——我的名字就取自于其中的众神使者……”那人停顿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我叫墨丘利·莱恩,很高兴认识你们。” 夏郁露象征性的鼓了鼓掌,吃下最后一口面包的时候,身旁的椅子被人拉开坐下。 “好巧啊,迷路先生。” 夏郁露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回:“很不高兴认识你,使者先生。” “wow,你韩文比英文标准多了”墨丘利见夏郁露终于“学会”说英文,很敷衍地感叹一声。“那么,学长好?” 夏郁露把包装袋收好,看了墨丘利一眼:“没了,你别想了。” 墨丘利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还挺护食。” “如果你一天没吃饭,也会这样的。” “天呐,万恶的资本家?”墨丘利装作心疼的语气“希望下次见面,你可以不那么狼狈。” “歇歇吧”夏郁露扶额“你总这样自来熟吗?” 墨丘利点点头,抱胸回看夏郁露:“如果我没记错,开启我们愉快的,第一次对话的人,好像不是我。” “你是不是对愉快有什么误解” “那你是不是对自来熟有什么误解?” ……夏郁露服了。 墨丘利好像很乐于看见夏郁露吃瘪的样子,第一次见面也是如此——古怪又恶劣,特立独行又与众不同。 世界上原来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不在乎外界的一切,也不在乎黎明和黑夜哪一个先来临,不在乎任何他不想在乎的事。 而这样一个人,夏郁露居然无法反感。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学长?迷路先生?” “我只有中文名…”夏郁露停顿了下“如果你会中文的话。” “真记仇”墨丘利懒散地靠着椅背“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fine,你可以叫我夏郁露,这是全名” 说完,还非常好心的用中文在手机上打了一遍给墨丘利看。 “真贴心”墨丘利狡猾的没有跟着念一遍“我会记住的——如果我们还有下次见面的话。” 应该没有下次了,毕竟夏郁露今天刚接了一单新的兼职,今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再来辩论社。 但他嘴上说的却是:“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