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虫族再次伟大》 第1章 刚穿越就上战场 白磷已经穿过来两天了,他依旧没有习惯这幅模样。 苍白削瘦,红发绿瞳,尾椎处的那条尾巴存在感更是十足。白磷试图控制这条尾巴,但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鞭打在腿上留下醒目的红痕。 他看着镜子中的人,吊着脸扯出一个笑容,像在嘲讽自己。他这两天通过聊天和自以为小心试探,确定自己是穿越虫族了,而不是在睡梦中。 已经没招的他也只能接受且适应了。 “737,要工作了。” 门口的同事呼唤他。 “来了。” 没有任何记忆的他做事不免小心,继续将尾钩缠绕在腿上,掩藏好这和周围虫都不同的地方。 原主的工作是照顾菌毯。 这是一个生物科技十分发达的种族,在白磷看来这种开了挂的种族被称为星际霸主是名副其实的,最起码以他原本星球的科技是做不到的。 来到他的工位,白磷穿上防护服,走进玻璃厂房。 一个巨大的球状玻璃内,类地球上的原始森林般生长着各种高大的植物,而这些植物和在内的动物都是菌毯的食物。菌毯类似于活着的、缓慢蠕动的暗红色地毯,铺满了整个空间底部。它并非静止,表面有细微的起伏,如同在呼吸。一些区域分泌着闪亮的粘液,而另一些区域则吸收着从“树木”上投放下来的动物尸体和植物残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与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即便隔着防护服也无法完全隔绝。 白磷的任务是监测菌毯的活性指数,并定时投放调配好的营养剂。他学着同事的样子,操作着机械臂,将一桶浓稠的、散发着更高浓度甜腥气的绿色液体,均匀地撒在菌毯的特定区域。 当营养剂接触菌毯的瞬间,那片暗红猛地加深,几乎变为黑色,并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更多的粘液分泌出来,将营养剂迅速分解、吸收,整个过程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贪-婪。 “別看它现在这么温顺,”旁边的同事通过内部通讯器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如果失控,或者得不到足够的养料,它能在一个标准时内吞噬掉整个培育区,包括我们。” 白磷心中一凛,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生怕引起这活地毯如何不必要的反应。 工作漫长而枯燥,但白磷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的视线偶尔会扫过玻璃厂房外——一些穿着更为精致、类似军官制服的虫族匆匆走过。他们身形更高大,姿态挺拔,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掠食者的气息。与他们相比,白磷和他的同事显得如此苍白和……弱小。 “我们是什么……兵种?”再一次休息间隙,白磷终于忍不住,用尽可能随意的口吻问同事。 同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白磷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露出了马脚。 “737,你这次休眠期后真的有点古怪,”同事说,但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我们不是战斗兵种。我们是‘工虫’,‘工虫’是雌虫的一种,只不过工虫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残次品,照顾菌毯、提供基因、服务上层……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工虫”……“雌虫”……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进白磷的脑海。在虫族的社会结构里,这意味着什么?几乎是底层、是消耗品、是……没有生/殖能力的雌性?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尾椎,那里的尾巴沿着大/腿缠绕,而雌性是没有尾钩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从心底蔓延开。 原主的身份似乎比想象的更复杂,而这个看似平静的培育区,也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躺在宿舍里,白磷想起白天的对话不禁有些悲凉,想他一个21世纪大好青年一朝穿越虫族这个充满基因歧视,阶级压迫的社会,而他还是最底层。 他即使是雄虫,但那又如何呢,大家都是最底层的消耗品罢了,雄虫的寿命更短,在服务完雌虫后,他的生命就交到了雌虫手里,而大多数雄虫会被受精结束的雌虫顺手捏死。 这个种族真不愧被称为虫族,99%的社会资源交由脑虫和王虫,而脑虫和王虫(皆为雌性)数量极少,是属于金字塔顶尖的,大部分是工虫(雌性),但工虫没有生育能力的,雄虫数量也极少,主要服务脑虫和王虫。 白磷侧身卧着,许是因为不安,那根尾巴轻轻扫了他的腿/心,为了睡个安稳觉,他将尾钩抱在怀里。 次日醒来,白磷苦着脸咽下最后一口营养剂,说实话,这玩意真难喝。 他以为今天会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没想到玻璃厂房内想起尖锐刺耳的声音:“紧急通知,所有E级序列的虫到通道B集合!快!!!” 同事面色惨白,恍惚着:“要上战场了,我们要死了。” “战场?”白磷的心猛的一沉。他一个照顾菌毯的工蜂,上什么战场?当炮灰吗? 没有时间细想,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他们,像驱赶牲口一样,随着混乱的虫流涌向指定的通道。通道B远比他们日常活动的区域要宽敞、粗糙、金属墙壁上布满了划痕和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空气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众多虫族聚集在一起的各种信息素。 这里已经聚集起了数百名和白磷他们一样的“工虫”,个个面色惶恐,不安地交流着。 与昨天见过的那些冰冷的军官不同,几名穿着战斗服,身形高大的战斗兵种站在高处,扫视着下方,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审视。 “安静!” 一个雷鸣般的声音通过某种生物扩音器响起,压过了所有嘈杂。 那是一名格外高大的兵虫,他的一只手化作了闪烁着寒光的巨大骨刃。 “第737孵化巢的E级渣滓们,你们为虫族奉献的时刻来了!” 没有动员,没有解释,只有冰冷的命令。 “前线菌毯大规模坏死,急需生物质修复。你们的任务,是跟随运输舰,前往编号K-73的废弃星球,在战斗单位的护卫下,采集、运输原始生物质!记住,菌毯的存活,关系到我族战线能否推进!任何延误与失败,都将被视为对虫族的背叛!” 采集?原始生物质? 白磷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是直接拿着简陋武器去面对敌人。 但同事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他几乎是在白磷耳边用气音嘶声道:“完了……真的是去送死……那颗星球……有清理者……它们会撕碎我们的……” 就在这时,高处的兵虫似乎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细微骚动,冰冷的眼睛瞬间锁定了白磷。或许是他过于镇定的表情(实则是穿越后遗症带来的茫然)与周围恐慌的虫格格不入,又或许是他那头显眼的红发…… 兵虫抬起骨刃,指向白磷:“你!出列!” 一瞬间,所有虫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白磷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硬着头皮,在同事惊恐的注视下,向前迈了一步。 兵虫从高台跃下,沉重的落地声让地面微震。他围着白磷走了一圈,骨刃几乎要碰到白磷的脖子,那股混合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 “红发……绿瞳……”兵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E级序列里,怎么会有这种显性特征?” 他的头颅凑近,复眼里映出白磷苍白而紧绷的脸。 “编号?” “……737。”白磷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兵虫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检索什么,最终,他退后一步,骨刃收回。 “归队。记住,任何情况,任务优先。” 白磷回到队伍,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被注意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运输舰的舱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如同怪兽合上了巨口,将他们吞入未知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黑暗之中。 运输舰在剧烈颠簸中冲破K-73星球稀薄而污浊的大气层,最终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着陆了。舱门尚未完全开启,那股蛮荒、腐朽且危险的气息便已渗入,让舱内每一个工虫都绷紧了神经。 “第737孵化巢E级序列,立刻登陆,展开采集作业!战斗单位会建立外围防线,但别指望他们能照顾到每个渣滓!”骨刃兵虫“刃”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冰冷依旧,却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对这个环境的凝重。 工虫们像被驱赶的羔羊,拥挤着走下舷梯。脚下是松软粘稠的暗红色土壤,仿佛浸/透了干涸的血液。天空是压抑的昏黄,扭曲的、如同巨大生物骸骨般的岩石林立,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腐烂有机物以及一种淡淡的、刺/激性的酸味。 白磷深吸一口带着怪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他紧紧跟着分配给自己的小队,手里握着那笨重的采集器。他的尾巴在防护服下不安地扭动,仿佛感知到了无处不在的危险。他不敢四处张望,只能利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周围。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工虫中蔓延。大部分工虫都和他之前的同事834一样,面色惨白,动作僵硬,几乎是被兵虫的呵斥和死亡的恐惧推着行动。他们挖掘生物质时,工具经常因为颤/抖而掉落,发出的呜咽和抽气声不绝于耳。 采集工作缓慢进行。时间在死寂和压抑中流逝。突然—— “吱嘎——!” 一声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从右侧不远处传来!紧接着是工虫短促的惊叫和兵虫的怒吼! “清理者!地下!48.53方向!” 白磷的心脏猛地收缩,循声望去。只见那片看似坚实的地面塌陷下去,一只体型堪比小型陆地车的清理者猛地钻出!它覆盖着黑曜石般的甲壳,前肢是闪烁着幽光的巨大骨镰,口器开合,腐蚀性的唾液滴落,在地面上灼烧出刺鼻的白烟。 它的目标,正是那个小队里离洞口最近、吓得僵直在原地的工虫——正是之前和白磷说过话的同事834! “834!”白磷惊恐地喊出声,他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骨镰扬起,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 我能做些什么?快想想办法! 眼角的余光扫到脚下的金属片,他迅速踢出,正好吸引了清理者的注意,834反应过来,用手边的能量炮轰走它。 “滋——轰!” 炽热的光束轰击在清理者的侧颈甲壳上,将其打得一个趔趄,甲壳碎裂,冒出黑烟。 这为兵虫接下来的连续射击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数道能量束接连命中,终于将这只危险的清理者彻底击毙。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能量武器过载的余韵和清理者尸体发出的焦糊味。 兵虫赶来目光复杂得看着他们,刚才白磷和834的配合十分精彩,他发出邀请:“你们做得很好,要不要来军中?” 同事834看起来很兴奋,连连点头,“要!” 白磷犹豫不决,他仰头看着兵虫:“我考虑一下。” 自己这身份实在敏感,军中层层检查,他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834倒是意外得看他,因为参军会有星币,还会有专门的优补,更重要的是有机会进入中/央星域,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有虫会拒绝参军,更直接的好处就是能离开这贫瘠的星球。 兵虫也没想到白磷犹豫,不过他没有多言,留下一个徽章就走了。 残存的工虫们在兵虫更加粗暴的驱赶下,重新开始了采集工作。 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空气中除了原有的怪味,更多了清理者尸体烧焦的糊臭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每一次工具的挖掘声,都像是在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白磷跟着队伍走进运输舰,舱门在身后沉重关闭,将K-73星球的死亡气息隔绝在外,但舰内压抑的氛围并未减轻分毫。 返程的旅途同样沉默。工虫们蜷缩在座位上,大多数依旧沉浸在同伴死亡的恐惧中。 运输舰轻微一震,预示着即将返回737孵化巢。白磷睁开眼,绿色的瞳孔深处,那初来时的茫然和悲凉已经被一种更加坚硬的、属于求生者的警惕所取代。 不管如何,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白磷在心中警示。 自那次行动后,白磷和同事834的关系更好了,他旁敲侧击得到了许多信息。 比如:这个星球靠近前线,而它是工虫的孵化巢,还有,这个星球上多为青壮年劳动力,还有,白磷所住的地方是黑区,不受法律保护,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罪犯的温床。 “你这月的保护费呢?” 白磷冷眼看着这群不请自来的虫,他低头遮住厌烦的视线,轻声说: “会交的。” “你上次不就这么说的吗?!” 领头虫不耐烦的挥手一砸,其余的跟随纷纷搬走白磷屋内的东西。 “别忘了下月的保护费,下次可不会这么放过你了。” 白磷看着这些黑恶势力扬长而去,磨了磨后槽牙, “这群王/八蛋。” 听到动/乱的声音逐渐平息,周边的邻居也打开房门看着白磷打扫屋子。 “737,实在不行你去''进化''吧,这样好歹还能换点星币。”一个好心的虫劝他。 白磷回头对他一笑,谢谢他的好意。 “进化”是位于战区的特殊交易。 当然这只是好听一点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器官”交易,一种更符合虫族国情和科技水平的基因重组。 虫族在吞噬其他文明时,会保存下来其文明种族的基因,将虫族认为优秀的基因摄入进化。 但基因这种东西,搞不好是会要命的,出现个异形那更是常事。 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做,所以就会有工虫“主动”进化。 像这种要命的事情,白磷是不会做的,至于星币嘛,他有的是办法。 就在昨天翻找营养剂时,他终于找到了原主的终端,谢天谢地,原始人终于连上网了。 很明显这是阉割版的,在他搜索中/央星域的信息时,白磷就会和那跳转到的战斗页面相对。 于是面无表情的某人就会触发被动: “艹!” 不甘心的某人又搜索雄虫性征,好嘛,一个巨大的虚拟摄像头跟炮口似的对准了他,吓得他赶紧把终端关闭了。 终于找到了一个类似娱乐频道,结果里面各种逆天发言又吓到了某个没见识的地球人。 “WC,这不是娱乐频道吗?我还以为进暗网了呢。” 终端屏幕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蓝光,映照着白磷复杂难言的表情。 那个所谓的“娱乐频道”,里面充斥着对弱小文明的肆意嘲弄、对战场血#腥画面的直白转播,甚至还有对“进化失败品”的公开拍卖……虫族的“娱乐”,建立在赤/裸/裸的强权和残酷之上。这让他一个来自相对和平时代的地球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真是……疯了。”他喃喃自语,关闭了终端。 房间里重归黑暗和寂静,只有被翻找过的家具凌乱地诉说着发生的暴力。 星币。 一切问题的根源似乎都指向它。 没有星币,就要被欺压;没有星币,就买不到足量的营养剂,这具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没有星币,他甚至无法离开这个该死的黑区,去获取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该死的世界,这操/蛋的社会,老子迟早要把它修理了。” 白磷抱着脑袋发泄了一气,又强制冷静下来,毕竟他现在是个穷光蛋。 他现在只有最后一顿营养剂了,骨感的现实不会等他。 第2章 挣钱的事,不丢人 白磷下海了。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在骨感的现实面前,他结合虫族特有的国情,和现在他所拥有的优势,在一个专业的灰色地带里干专业的事情。 他应聘了一份按/摩工作,这份工作用虚拟技术,将客户信息录入,并传输到终端设备,然后技师给看不到的客户进行按/摩。 其实是正经工作。 客户的信息被严格加密和虚拟化处理,技师只知道一个代号和基本的“体感偏好”。 白磷的工作,就是根据传输过来的数据,在虚拟模型上施展手法,而力反馈系统会将他的动作精准复刻到客户身上。 这工作对白磷而言,有几个意想不到的好处: 绝对**:双方不见面,完美隐藏了他异常的红发绿瞳,更重要的是,藏住了他那条不听话的、属于雄虫的尾巴。在操作舱里,他甚至可以稍微放松对尾巴的束缚 稳定的星币收入:虽然报酬微薄,但至少是合法且稳定的,足以支付保护费和最基础的生活开销,让他暂时摆脱了饿死的威胁。 最重要的是,高额的小费! 他几乎掏空口袋买了一个连接舱,收获地点在工作单位,可拆卸的,幸好那天被抢劫后有了购置家具的理由,不然在这做什么都没有保险的黑区,分分钟给开户了。 安装,调试,连接他那阉割版的终端。过程磕磕绊绊,好几次都因为系统兼容性问题差点失败,白磷靠着在地球时折腾电子产品的经验,以及虫族设备某种程度上的“皮实耐用”,总算让它亮起了代表运行正常的、微弱的绿光。 他深吸一口气,躺进了操作舱。内部空间狭小,带着陈旧的金属和润滑剂的气味。当他连接上神经感应器时,熟悉的虚拟界面展开,但分辨率明显低于中心的那种新型号,力反馈系统也带着一丝难以消除的细微延迟。 “聊胜于无。”他自我安慰道。 为了尽快回本,白磷开始更积极地接单。他将自己的代号改为Phosphorus(磷),并在可填写的简介里,非常含蓄地提到了“采用古法调和技巧,深度疏解能量淤积”。他不敢太张扬,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于是,他进行了漫长的等待,在快睡着的时候,终于有个虫下单。 伊文的手指在全息屏上漫无目的地滑/动着,猩红的瞳孔里满是百般聊赖。他刚结束了一次为期三标准月的漫长巡逻,碾碎了几窝不开眼的星海盗匪,正是休闲的好时机。 他躺在私密的连接舱内,过滤掉那些充斥着暧/昧信息素广告的常规服务。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简陋得可笑的条目——“Phosphorus”,以及那句故弄玄虚的“古法调和,深度疏解”。 “深度疏解?”伊文玩味地勾起嘴角,眼睛闪过一丝兴味。 在这种灰色地带,这种隐晦的措辞往往意味着某些不被明言的服务。或许,这个看似老土的界面背后,藏着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带着一种猎奇和试探的心态,支付了低廉的费用,连接了上去。 虚拟空间构建,粗糙和延迟感明显。伊文有些不耐,但当他感觉到那双手落在虚拟模型上时,他微微挑眉。 手法……很特别。 不似他接触过的任何雌虫技师,没有那种急于求成或是刻意讨好的力度。这双手沉稳、耐心,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在他的脊背上移动、按压。 起初,伊文有些不以为意。 然而,就在他意念微动想要结束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那双手的按压似乎触发了操作舱某种古老的、或者说是被影藏的反馈机制。又或者,是技师那边发生了什么? 伊文说不清,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异物感——并非实体接触,而是通过高度拟真的力度反馈系统传来的、一种缠绕感悄然出现在他的手边,模拟着尾钩轻轻圈住的触感。 伊文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 在虫族的社会里,尾钩是极其敏感且私密的部/位,雄虫已经成为身份和阶级的代名词,以那些王虫的劣性,雄虫是不会流通到世面上的。这种触碰,已经超越了伊文所在阶级的认识,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假的,对面只是一个极具迷惑性的雌虫。 他即刻放松下来,就是真的又如何,那更赚了不是吗? 但没等他做出反应,那模拟的缠绕感开始变化,它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细微、却精准无比的幅度和频率,模仿着某种摩挲。与此同时,背部那奇异的、富有技巧的按压并未停止,反而与尾钩的模拟触感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呼应。 一种陌生的感官体验如同电流般窜过伊文的神经,背部的手依旧按压着,而尾钩轻轻扫了扫脖颈又顺势往下。 说实话,白磷压根不会按/摩,他只是模仿着撸猫的手法来进行“诈骗”罢了,但看上去,效果还不错? “唔……”一声压抑的喘/息终于没能忍住,从伊文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瞧,客户都舒服开始叹气了。 他感受到尾钩鳞片轻轻刮搔的触感,细微到令人发狂。 终于,伊文忍不住开口:“艹,你到底会不会按/摩?”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这双重夹击下迅速瓦解。 白磷吓了一跳,以为这虫要赖账呢。 他赶紧稳住心神,通过加密通讯频道,用一种刻意压低、显得沉稳的声音回应:“先生,我的手法是根据古法调和而来,旨在深度疏解。请问是力度不合适吗?” 他心里直打鼓:这虫怎么这么暴躁? 伊文在那头简直气笑了。不合适?这根本就不是力度的问题! 这忽轻忽重、时而按压时而抓挠的手法,配上那要命的、若有似无的“尾钩”模拟触感,简直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跳舞!他从未体验过如此混乱又该死的有点上头的刺/激。 “古法?哪个远古流传下来的折磨虫的法子?”伊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咬牙切齿, “你管这叫疏解?” 白磷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真要赖账了! 他辛苦这么久,可不想第一单就黄了,还得倒贴系统连接费。他连忙试图补救,回忆着地球上那些按/摩店师傅的说辞,小心翼翼道:“这个……先生,能量淤积的部/位有时会比较敏感,出现酸/胀甚至轻微的刺痛感是正常的疏通过程。请您尽量放松,配合我的引导……” “引导?”伊文捕捉到这个词,瞳孔微微眯起。 他倒要看看,这藏头露尾的家伙还能怎么“引导”。他非但没放松,反而更加集中精神,去感知那双手和那诡异的“模拟尾钩”带来的每一丝变化。 白磷见对方没立刻断开连接,觉得还有戏,便硬着头皮继续。 他想着怎么让猫更舒服,手下揉/捏的力度放得更轻,节奏放得更缓,试图营造一种安抚的氛围。而那根不听话的、在操作舱里稍微获得自由的尾巴,或许是因为他精神紧张,无意识地在那力反馈传感器的敏感区域蹭了蹭,模拟出的尾钩缠绕感顿时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带了点依恋般的磨蹭意味。 伊文:“!!!” 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这感觉太诡异了!太越界了!但,该死的,他那在战场上磨砺得坚如磐石的意志力,竟然在这乱七八糟的“按/摩”下有松动的迹象。 “你……”伊文刚吐/出一个字,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刚才更哑了。 白磷听到这声,心里更虚了,赶紧停下:“先生?您还好吗?” 他这一停,伊文反而觉得背上那奇异的按压和手边那磨蹭的触感骤然消失,一种莫名的空虚感袭了上来。 “……继续。”伊文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 白磷松了口气,赶紧继续“服务”,这次更加小心翼翼,手法更加“轻柔”。 伊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感受。这手法生涩,毫无章法,确实不像受过专业训练的雌虫按/摩师。 但那通过力反馈系统模拟出的“尾钩”触感,虽然微弱且时有延迟,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然感,不像刻意编程设定的动作。 难道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野路子?或者,是某种新型的、针对高阶军雌的试探? 伊文的警惕心再次升起,但与之并存的,是一种愈发浓烈的兴趣。他不再出声,只是默默感受着,像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 白磷见客户终于安静下来,也不再“叹气”了,以为自己摸对了门路,渐渐放松下来。他一边机械地重复着“撸猫按/摩法”,一边开始走神,盘算着这单能赚多少,够不够下次交保护费,要不要再优化一下“古法调和”的说辞…… 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似乎通过那细微的力度变化和那“模拟尾钩”偶尔停滞的节奏,传递了过去。 伊文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决定主动出击。 在白磷又一次无意识地用“模拟尾钩”蹭过某个敏感点(对应伊文的腕部神经簇)时,伊文突然开口,带着一丝危险的蛊惑:“Phosphorus,你的‘古法’,很有趣。” 白磷一个激灵:“啊,谢谢先生认可。” “我很好奇,”伊文慢条斯理地说,感受着那因为受惊而稍微僵住的手法,“是什么样的‘古法’,需要用到……这么灵活的‘辅助工具’?” 他刻意加重了“辅助工具”几个字。 “先生您说笑了,”白磷强作镇定,“这是新研发的虫造尾钩,数据分析大部分雌虫都很喜欢,您不喜欢吗?” 虚拟空间里,他似乎能感觉到那“模拟尾钩”触电般地缩了回去,连带背上的按压都乱了节奏。 伊文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猩红的眼底兴味更浓。 他倒要看看这个“Phosphorus”还能带给他多少“惊喜”。 “是吗?看来你的虫造尾钩十分自然,这会有很多雌虫趋之若鹜的。”伊文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白磷:“……” 但客户要求继续,他只能硬着头皮,提心吊胆地重新开始“按/摩”,这次连尾巴都死死控制住,不敢再乱动分毫,生怕又被这敏锐得过分的客户抓到把柄。 而伊文,则享受着这变得拘谨、甚至有些僵硬的服务,心情却莫名愉悦起来。他看着计时器,觉得这次心血来潮的消费,或许是他这次休假中最值的一笔。 当服务时间结束时,伊文利落地支付了费用,并且,在基础费用之外,额外支付了一笔远超白磷想象的高额小费。 看着账户里突然多出的一串数字,白磷目瞪口呆。 【账户入账通知:基础服务费:50星币。客户“***V”小费:50000星币。】 五万星币?!小费?! 没等白磷从震惊中回过神,一条加密信息紧随而至,来自刚才的客户: “技术有待提高,但……体验新奇。如果你成为我的专用技师,雇佣金十倍。” 白磷看着这条信息,又看看那笔巨款,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这……算是成功了?还是被什么奇怪的家伙盯上了? 他瘫在狭窄的操作舱里,闻着陈旧的金属和润滑剂的味道,感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 而与此同时,远在另一个区域的豪华连接舱内,伊文慵懒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感觉身体被那生涩的手法按得有点乱,但精神上却有种奇异的放松和亢奋。他调出“Phosphorus”的简陋页面,手指轻点,添加了特别关注。 “Phosphorus……磷?燃点很低,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 白磷瞎编的虫造尾钩确实存在,但这东西早在十八年前就禁了,据说是得罪了某位阁下,不过既然能发明,那就说明是有市场的。 看着账户里那笔天文数字般的星币和那条充满诱惑与危险的加密信息,白磷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五万星币! 他这辈子,不,他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钱!这笔钱足够他在黑区安稳地生活好一阵子,甚至能换个更安全的住处,升级他那破旧的终端和设备。 但专用技师?雇佣金十倍? 巨大的诱惑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风险。这个代号“***V”的客户,敏锐得可怕,行为也难以预测。一次服务就让他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如果长期接触,自己那蹩脚的“古法按/摩”和时不时失控的尾巴,暴露的风险有多大? 白磷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发干。他几乎能想象到身份暴露的后果——被蜂拥而至的雌虫撕碎,或者被送去某个研究所被切片研究。 “拒绝,必须拒绝。”理智在尖叫。 可手指悬在拒绝选项上,却迟迟按不下去。他想起了空荡荡的冰箱,想起了咄咄逼人的保护费征收者,想起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毫无保障的明天。这笔钱,这个机会,可能是他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操作舱内陈旧的空气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不能直接拒绝,那太可疑了,可能会激怒对方。也不能立刻答应,那等于把自己送进未知的虎口。 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回复了加密信息: “承蒙阁下厚爱,不胜荣幸。然而‘专用’一事关系重大,Phosphorus 技艺粗浅,恐难长期满足阁下需求。且目前设备老旧,时有延迟,恐影响体验。不知阁下能否给予一些时间,容我精进技艺,升级设备后再议?” 他试图表现得谦卑、谨慎,同时抛出一个合理的拖延借口——设备和技艺问题。既没有完全拒绝未来的可能性,也没有立刻把自己绑死。 信息发送后,白磷紧张地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回应。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几分钟后,远在中/央星域的伊文收到了回复。 他看着那条措辞谨慎、甚至带着点惶恐的信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害怕了啊,这可不行。” 他并不意外。 伊文并不急于戳破。狩猎的乐趣在于过程,在于一步步收紧包围网,看着猎物在自己掌中挣扎。你问每一个雌虫,如果有一个像雄虫的虫出现在你面前,那么他们的答案非常统一,抢回去,藏起来,慢慢享用。 而他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的雌虫都犯的错罢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光屏上轻点,回复了过去: “可以。我给你一个标准月的时间。届时,我会再次预约。希望到时,你能给我带来更‘流畅’的体验。” 随信附带的,又是一笔转账——一万星币,备注是“设备升级基金”。 既然是他看中的“潜在专属物品”,提前投资一下,无可厚非。这点小钱,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要看看,这个“Phosphorus”,在得到资源和时间后,能迸发出怎样的光彩。或者说,会露出怎样的马脚。 操作舱内,白磷看着新的回复和又一笔巨款,心情复杂得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即使只是像雄虫的尾钩,就引来如此疯狂,白磷想不到真正的雄虫生活是怎样的。 对方同意了他的拖延战术,但只给了一个月期限,而且,这“设备升级基金”是什么意思,一种善意的资助,还是更明确的“标记”? “感觉自己像被包/养了……”白磷喃喃自语,脸上有点发烫。但账户里实实在在的星币告诉他,至少短期内,生存危机解除了。 第3章 潜入地底 得益于昨晚的努力,白磷现在算是小富了一把,但这人一向怕死,金主给的星币他一分没动,用自己剩余的钱全买了营养剂。 至于客户的单都排到下个月了,不急的,根本没有将顾客当上帝的牛马精神。 更棒的是今天工休,他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乘着休息,他和前同事843好好交流了一番感情。 “你下个‘进化轮’(九天后)就要入伍了?这么快!” 843有些得意得展示他的臂章,上面用特殊的金属雕刻了钳叉和骨仞交互,这是技术兵虫的徽章。 “没错!运气好,上次K-73星球的表现被上面看中了,直接特批提前入伍,跳过了预备役阶段!”他压低声音,难掩兴奋, “听说是因为前线吃紧,第三远征军团那边损失了不少技术兵种,急需补充。这可是直接进入主力军团的机会,737!” “第三远征军团?” 白磷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最近在黑区的流言蜚语中听到过几次,总是与某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联系在一起。 “是啊!”834并未察觉白磷的异样,继续兴奋地说道,“虽然危险,但待遇和晋升机会可不是地方守备部队能比的!而且……” 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我听说,黑区这边不少‘生意’,背后都有第三军团某些大佬的影子,进去了,说不定还能捞到点额外的好处……” 白磷的绿瞳微微收缩。 果然!黑区的势力分布,并非无根之萍,其背后果然有正规军的影子,而且还是凶名在外的第三远征军团。 这意味着,黑区的混乱并非无序,而是在某种默许甚至纵容下的秩序,一种服务于特定群体利益的、残酷的秩序。他之前缴纳的“保护费”,最终可能都流向了某些军需官的私人金库。 这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原本以为黑区只是法外之地,现在才发现,它很可能是庞大军事机器的一个阴暗侧面。自己隐藏在这里,看似安全,实则可能一直处于某些势力的潜在监控之下。 “恭喜你,”白磷按下心中的波澜,真诚地说,随即又忍不住提醒,语气格外凝重,“但第三军团水太深了,一切小心,有些‘好处’,沾上了可能就甩不掉了。” 834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白磷会这么说,但看他神色严肃,也收敛了些许兴奋,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送走834,白磷回到自己寂静的小屋。放松的心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危机感。 第三远征军团…… 如果黑区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那么自己这个身份不明的“工虫”,一旦引起注意,面临的将不仅仅是□□混混,而是装备精良、手段酷烈的军队背景的势力。 他打开终端,再次尝试搜索关于“雄虫”、“尾钩”的信息,结果依旧是令人沮丧的权限不足和警告提示。 他又搜索了“虫造尾钩禁令”和“第三远征军团”,试图找到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但公开信息层面一无所获,只有一些加密级别极高的数据库入口闪烁着拒绝访问的红光。 “十八年前的禁令,和现在如日/中天的第三军团……有关联吗?”白磷揉着眉心,信息壁垒让他如同盲人摸象。 “吱呀——” 黑夜中的声音十分明显,这就是一条街都是厂房的无奈了。 白磷和所有默默地邻居一样,降低呼吸,静静听着那个脚步声远去。 这个虫是一个小有势力的打手,他的存在不免让大家忌惮。 而最近,他出现在街区的时间越来越少,邻居们都在猜测是不是地底下面出事了。 邻居们的话在他脑中回响。 黑区的地底并非天然岩层,而是旧时代庞大工业综合体的废墟和错综复杂的废弃管道系统。 那里是阳光照耀之下的黑区真正的“里世界”,充斥着秘密交易、非法改造作坊、见不得光的实验室,以及各种势力划定的禁/区。 那个打手频繁深/入地底,绝非寻常。 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白磷。 他翻身坐起,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向外窥视。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路灯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和铁锈混合的奇特气味 ——这是高强度能量武器使用后,或是某些特殊机械运转时才会留下的痕迹。 白磷关闭终端,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他无声地走到房间角落,掀开一块伪装成地面的盖板,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垂直通道。 这是他在寻找营养剂时,发现的往下方废弃的检修管道网络。他从未深/入探索过,但此刻,强烈的危机感和探知欲驱使着他。 他像一道影子般滑入通道,冰冷的金属扶手上带着湿滑的冷凝水。 下方黑暗弥漫,只有从管道深处传来的、微弱的震动感愈发清晰,伴随着那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机油与未知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他必须知道,地底究竟在发生什么。 这或许关系到他能在这里隐藏多久,更可能关系到……他能否活着离开。 管道内弥漫着浓重的铁锈、陈年机油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化学试剂的混合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白磷屏住呼吸,依靠指尖和足尖感受着冰冷、湿滑的金属壁,无声地向深处移动。 上方街区的微弱光晕很快被绝对的黑暗吞噬。 他不敢打开任何照明设备,只能依靠偶尔从管道连接处缝隙透下的、不知来源的微光,以及他那在黑暗中下降的视力来辨认方向。 越往下,那种微弱的震动感就越发清晰,不再是模糊的共鸣,而是变成了有规律的、低沉的嗡鸣,仿佛某种大型机械正在地底深处持续运转。 同时,空气中那股类似臭氧的刺鼻气味也更加浓郁了。 他沿着一条倾斜向下的主维修管道爬行了大约十分钟,前方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和金属碰撞声。 白磷立刻停下,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管壁上,连呼吸都放得更轻。 他侧耳倾听,声音是从管道一侧的某个通风栅格外传来的。 下方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喧嚣与扭曲活力的世界。 这是一个被掏空了的巨大地下穹窿,规模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闯入视线的,是一个由铁丝网围起来的简陋擂台,刺目的聚光灯打在台中-央,两只明显经过非法肉-体强化的工虫正在其中疯狂搏杀。 没有规则,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角斗。 外骨骼与合金拳套碰撞的闷响、利爪撕裂皮肉的嗤声、以及围观者疯狂的嚎叫与下注的嘶吼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声浪。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臭、信息素和血腥味,甚至盖过了管道里的铁锈和机油味。 视线越过拳场,更深处是迷宫般的拥挤区域。霓虹灯和荧光涂料的怪异光芒勾勒出一个个狭窄的摊位和隔间。那里是非法交易的乐园。 白磷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仅仅是观察,已经让他感到了窒息般的压力。但想到第三军团的阴影和离开的迫切,他知道,仅仅躲在管道里窥/探,永远无法触及核心,也无法找到真正的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目光锁定在通风栅格边缘一个不起眼的、似乎因锈蚀而有些松动的螺栓上。 从口袋里摸出微型扳手,他无声地操作着,几分钟后,栅格被悄然移开一道足以让他通过的缝隙。 像一滴水融入油污,白磷滑入了这片喧嚣的海洋。 瞬间,声浪、气味和混乱的能量场将他包裹。他压低身体,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沿着阴影的边缘移动。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带着评估、漠然或毫不掩饰的恶意。他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环境和信息上。 他路过拳场边缘,飞溅的温热液体几乎沾到他的靴子。他听到旁边一个虫兴奋地对着终端吼叫: “对!压那个‘碎骨者’!他装了新型液压关节!稳赢!” 另一个则懊恼地咒骂着,将空了的钱袋摔在地上。 他挤过熙攘的交易区。 一个摊主用机械臂敲打着摊位,吆喝着:“最新批次的神经干扰弹!军用品流出的!只要五百星币!” 另一个角落,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的摊位上,几个虫正在争抢几支蓝色的药剂。“改造剂!最后的库存了!” 白磷在一个售卖二手零件和信息的摊位前停下脚步,摊主是个一只复眼闪烁着不自然红光的的老工虫。 “需要什么,小子?看你面生。” 老工虫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 白磷压低声音:“打听个事,最近地底下,‘生意’是不是特别忙?” 他意有所指。 老工虫打量着他:“忙不忙,看对谁。有些‘大生意’,不是我们这种小虫子能打听的。” 白磷不动声色地弹出一枚小面额的星币,落在摊位的杂物上。 “只是想找点活干,赚张离开的船票。” 老工虫迅速收起星币,声音更低了:“‘清理’的活最近多了些,西边那条旧排污管道,听说经常需要‘打扫’,但水很深,淹死过不少虫。” 他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是一个安静过分的阴暗拐口。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拳场方向传来。 似乎是有虫输红了眼,发生了冲突,怒骂声和能量武器蓄能的嗡鸣响起,混乱像涟漪般扩散。 白磷心中一凛,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他对着老工虫微微点头,迅速转身,借着混乱的掩护,朝着老工虫指示的“西边旧排污管道”方向移动。 第4章 捡垃圾 管道深处的嗡鸣与擂台的喧嚣在白磷身后逐渐减弱,他像一道影子,滑入了老工虫所指的西区。 这里的空气更加污浊,灯光稀疏,仅有的几盏照明灯也接触不良地闪烁着,在锈蚀的管道和凝固的油污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与交易区的喧闹不同,此处异常安静,只有从巨大管道深处传来的、规律且低沉的机械运转声,以及若有若无的、类似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清理工作……”白磷心中默念,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这里的环境像是一个垃圾场,里面腐朽难闻的味道充斥着整片区域,各种垃圾堆满了角落。 突然,前方一个拐角后传来压低的争执声。 “……必须处理掉!‘上面’催得紧,不能再留了!”一个粗嘎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但这东西太扎手,得找个万无一失的地方‘消化’掉!”另一个声音更显焦急。 白磷立刻闪身躲进一排废弃的金属货箱后,屏住呼吸。 只见两名穿着带有第三远征军团徽记简化版工作服的雌虫,正拖拽着一个沉重的、密封的金属箱从一间隐蔽的舱室里出来。 箱子不大,但似乎极其沉重,上面印着危险的生物危害标志和能量辐射警告。 “算了,就扔在这吧,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可是……” “这东西本来就是上面打架被殃及的,除了那些拿药的,谁在意他,哎,走吧走吧我还要看比赛呢。” 白磷听着脚步声远去,等了一会没有虫过来,他轻声走上前查看。 他的目光定在那个被遗弃的金属箱上,危险标志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上面打架被殃及的……除了那些拿药的,谁在意他……” 刚才的对话在他脑中回响。这里面是什么?一个失败的实验品?一件需要“消化”掉的证据?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这个箱子动了一下。 白磷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 里面是活物! 他原地转了转,这东西万一有危险呢,到底开不开。 此时,箱子里传来有规律的三下敲击。 箱子没有上锁,或许在那两名雌虫看来,里面的东西本身就已经等同于“销毁”。 白磷深吸一口气,手指扣住箱盖边缘,用力掀开。 “嘶——” 即便以白磷如今对虫族残酷性的认知,箱内的景象依旧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 那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一个单纯的“失败品”。 那是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面貌的雌虫。 他蜷缩在箱底,浑身赤//裸,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死寂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撕裂后又粗糙愈合的疤痕,以及大片诡异的、像是能量灼烧留下的焦黑纹路。一些部/位不自然地肿/胀着,皮肤下似乎有活物在缓慢蠕动,透出令人不安的半透明感。 在箱盖打开的瞬间,那双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适应了微弱的光线。 那双眼睛里是一片被打磨到极致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以及在那片死水般的平静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好奇? 他观察着这个将他从密闭空间里“释放”出来的、陌生的红发工虫。 他还活着。 在经历了如此非人的折磨,被像垃圾一样丢弃后,他依然顽强地活着,并且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白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他脚步移动的瞬间,箱子里那双平静的黑色瞳孔,动了一下。 他还在看。 白磷又把盖子盖上,防止自己被那双眼睛看穿。 “妈的。” 一声低低的咒骂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他做不出这个决定。 他猛地从口袋里摸出那枚用于自动售货机的普通金属硬币。一面是帝国的棘轮徽记,一面是工虫的齿轮图案。 “齿轮,救;棘轮,走。” 硬币被弹向空中,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模糊的银光,翻滚着,仿佛在嘲弄他的犹豫不决。 “啪!” 硬币落回他的手背,被另一只手紧紧盖住。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混合着腐烂与消毒水气味的污浊空气,然后,缓缓移开了手掌。 ……是齿轮。 命运,或者说随机概率,给出了它的答案。 白磷盯着那枚硬币,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又像是背负上了更沉重的东西,猛地将硬币攥回手心。 “……算你命硬。” 他不再犹豫,又打开了箱子,迅速脱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外套,动作尽量轻柔地盖在箱中实验体赤/裸而伤痕累累的身上,避免触碰到那些看起来极其脆弱的变异部/位。 他检查了一下对方的生命体征,微弱得如同游丝,必须立刻带走,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听着,” 白磷一边尝试将对方从箱子里挪出来,一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不知是在对昏迷的实验体说,还是在对自己强调,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救你,不是因为我想当什么救世主,是硬币选的你。” 他费力地将对方背到背上 “你要是死了,算你倒霉,我也省事。你要是活了……”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沙哑, “记住,你欠我一条命。别给我惹麻烦,否则……” 否则怎么样,他没说下去。只是咬紧牙关,调整了一下姿/势,背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重的“麻烦”,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管道深处的阴影之中。 在他背上,雌虫在彻底的黑暗吞噬意识之前,唯一能模糊感受到的,是透过粗糙布料传来的、一丝属于另一个生命的、微弱的体温。 以及那句带着骂骂咧咧,却异常清晰的: “算你命硬。” 白磷背着这个沉重的“麻烦”,在迷宫般的管道和废弃舱室中穿行。 他的体重很轻,但那种了无生气的瘫软,以及皮肤下偶尔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感,让这份重量变得格外心理化。 他不敢回自己的常规住所,那里太容易被找到。他想起西区更深处,靠近废弃反应堆的地方,有一些被完全遗忘的维护间。那里辐射略高,但正因如此,连最低等的工虫都不会前往。 他撬开一扇锈蚀的阀门,钻进一个狭小、布满灰尘,但结构尚且完好的空间。他将背上的雌虫小心地放在一堆废弃的缓冲材料上,用自己那件已经脏污的外套勉强盖住对方。 现在,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这个“麻烦”的全貌。 情况比在箱子里惊鸿一瞥时更糟。 那些疤痕和焦黑纹路像是某种活着的诅咒,在青灰色的皮肤上蔓延。 肿/胀部/位的皮肤薄得像纸,透出下面不祥的、紫黑色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喂,” 白磷低声唤道,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还活着吗?” 没有回应。那双平静得可怕的黑眸紧闭着。 白磷烦躁地抓了抓红色的头发。 他不懂医术,更不懂这种明显是生物改造或能量侵蚀造成的创伤。他身上只有一些工虫标配的、最基础的止血凝胶和能量棒。 “妈的,硬币可没告诉我还得当兽医。” 他嘟囔着,但还是拿出了那点可怜的止血凝胶,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几处看起来最新、还在微微渗血的裂口上,至于那些肿/胀和蠕动,他完全无能为力。 他又掰下一小块能量棒,试图塞进对方嘴里,但实验体的牙关紧闭,毫无反应。 “算了,看你这样,吃了估计也得死。”他放弃了,将能量棒收回。 他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雌虫,感觉自己做了个无比愚蠢的决定。 救回来又能怎样?他能活下来吗?活下来后呢?一个被第三远征军团秘密处理的实验体,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麻烦,一旦被发现,自己绝对会被灭口。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只有废弃反应堆深处传来的、低频率的嗡鸣,如同这个钢铁巨兽垂死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白磷几乎要以为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时,他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吸气声。 他立刻抬眼望去。 实验体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 依旧是那双黑色的瞳孔,但此刻,在应急灯的光线下,少了箱中初遇时的死寂平静,多了一丝茫然的聚焦。 他似乎在努力辨认周围的环境,最后,视线缓慢地、带着某种沉重的迟滞,落在了白磷身上。 那是一种纯粹的、动物般的观察。 白磷与他对视着,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 他在评估,评估这个他救回来的“东西”,究竟还保留了多少“人性”,或者说,“虫性”。 实验体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发出声音,但只带出了一丝微弱的气流。 白磷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了些。 “……水……” 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白磷顿了顿,从腰间解下自己的水壶——里面是分配给工虫的、味道糟糕但能维持基本生存需求的循环水。 他扶起实验体的头,动作算不上温柔,但避开了那些明显的创伤处,将壶口凑到对方唇边。 实验体贪/婪地、但极其无力地吞咽了几小口,大部分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浸/湿了身下的缓冲材料。 几口水似乎耗尽了他刚刚聚集起的一点力气,他重新瘫软下去,眼睛却依旧固执地看着白磷。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缓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对抗某种无形重压的速度,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微弱,但清晰了一些: “你……看到了……硬币。” 白磷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实验体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掷硬币的那一刻,他确认过周围没有任何虫。 这个实验体当时处于箱中,盖着盖子,而且看起来处于半昏迷状态。 他怎么可能知道?! 一股寒意顺着白磷的脊椎爬了上来。 他救回来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麻烦”。 而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