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只锦鲤的可能性不为零》 第1章 离开安之隅 行善积德,恶有恶报,因果循环。 历经百世轮回,以求超脱生死,证得永恒。 “人,是最不能相信之物,无论他们良善与否。作为妖,我们要谨记,一定要分辨出他人的虚假…”一声温婉动听的声音叙叙道来。 “娘亲,为何他们伤害我们,我们却还要保佑他们?” 那女子轻抚孩子的头,目光望向远方。 灯火明灭,人世如萤。 她知道,妖若活得太像人,会陷入爱憎;而活得太不像人,又会失去温度。 “娘亲,心口好疼,身体好重,我好累…” …… 季节这一觉睡的很长,近些年来她总能梦到这些碎片梦境,娘亲?是谁?我的母亲吗?保佑谁?为什么要保佑?最后发生了什么? 寺庙的暖褥抵挡不住冬日寒冷的袭来,她捧着冻得发红的手指哈气,手心冒出雾水才缓缓下塌。 山上的冬总比城中冷些,城里是什么样子?城的冬天真的暖吗?她不知道。 早产的她,被道长说是家里的克星,父母也是在这么寒冷的冬天,把体弱多病的她送入寺庙为家族祈福。 那时候是几岁,季节不记得了。 她站在窗前看和尚扫雪,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白皙的面上。看得久了,那和尚才感受到,向她施礼。 “雪见晨安,马上入春了,今日师妹会下山采买布匹,你可有要代买的物品?” 眼前身着灰色大袄,耳带麻絮耳罩,笑容和善的看着季节的人是李守辞,全真道三山滴血十代传人,也是她寺庙里的好朋友。 季节看见自己在入冬时送出的耳罩现在还戴在李守辞耳朵上就开心,笑眼弯弯道:“不必,我自个会去采买。” “师父说过两日会有贵客上门,让我务必看管住你,这几日不允许你私自下山。” 季节叉着腰,扮装生气:“我什么时候私自下山过?我都是正大光明下山的好吗。何况这贵客与我何干,凭何不能让我下山了?” “师父没说,但是不许让你下山就是了。”李守辞道。 “……”季节沉默不语,缓慢眨着眼开始思考。 可过几日就要是花朝节了,真想去看看呀,她心想。 天空缓缓洒下如盐如雨的雪花,李守辞灰色的袄上渐渐浮现白斑,他缓缓抬头仰望蓝天,略一迟疑:“又落雪了。” 庙内,供奉台上端坐的金佛,是安之隅唯一护民的佛祖,许多百姓纷纷来此处祭拜。庙里不大,五六人正好。香烟缭绕,檀香味渲染整个寺庙。 季节跪坐在后位的蒲团上,双眼闭目双手合十为家祈福。每日清晨她都履行父母承诺,乖乖祈祷家里万事顺利。 闻了半刻檀香,她扶着腿才起来,金佛前下还拜着几位虔诚者,季节立于他们中间,佛低垂眉眼,眼中流出无限慈悲望向虔诚者。 他们弯曲的背影,面色沉重认真,偶有几人白发苍苍,三支香火立于金炉中,燃烧的苦难,成为为神灵奉上诚心、最虔诚的人。 一位黑发带白的男子被扶盏簪注意到,听道长说他原是高中状元年纪轻轻当上镇长,除夕夜孩子丢失,与妻子和离,职守不当被贬,无所依托选择出家,也是个可怜人。 花朝节到来,早早起床的季节把头发梳好,长发及腰,头上别着前些日采来的花,蜀葵做发饰、铁筷子做发簪,冬日生长的花很少,颜色也没有那么鲜艳。 让季节难找,找到脸色发白,才找到颜色能够亮点的花朵。她惨白的脸上握着那些花回到寺庙的时候可把李守辞吓了一跳,与现在黄镜前的她可不同。 虽然面色白皙但好在没有那么吓人,唇上泛着淡淡红色是前年制作的口脂,化完倒衬的她像晨露里钻出来的小鹿,鲜活极了。 昨日应是今年最后一场雪,季节套上斗篷,轻轻哼着小曲就要往山下走,这条小道可是季节在这生活许多年来找到的秘密通道,路上遇不着什么野兽动物安全得很。 季节突然急停脚步,一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挡在小路面前。她眼珠子上下转着见那人面上泛红就知道他早就在这里等着她了。 “终于让为师等着你了,雪见。”只见那老和尚面带微笑双手插在宽大的衣袖里,说话的时候嘴里缓缓吐出热气。 季节挪着小步子走到他面前,笑眼弯弯有种谄媚的感觉:“师父,这大冷天有什么事不能在庙里说,怎么能劳烦您老人家在这等我呢。” 乐安真人冷笑道:“我让守辞传达给你的话他既然没能传达,那只好让我自己来说了,今日午时贵客上门,将会传你来堂,你今日就给我好好待在庙里。” 语落抬手摸了下她的头,面带愁容叹气道:“你的病这么多年也未曾见好转…走了就好了…” 季节皱着眉头没太听懂“走了就好了”这句话的意思,刚要开口询问,就见乐安真人似乎看出她的烦恼,拍了拍她肩膀让她回房,询问的问题没说出口,她点点头抿了下嘴,抬脚重新走回来时路。 一步三回头,两次回头后乐安真人才离开。 季节踏入房内,关上房门隔绝外界冷气进入了一个暖哄哄的房间。她坐在木椅上,一直在琢磨乐安真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李守辞来敲她房门了。 “雪见,师父让你去堂内。”李守辞敲着木门,扯着嗓子喊。 木门打开,季节眼神呆滞的往堂里走去,见她垂头丧气的李守辞碎步跟在她身旁,细瞧她的脸色慎重道:“昭晞,我刚见那人衣着不凡,也不知她们找你究竟是何事,不过你且不要害怕,师父和我们全真道上下都会护你的。”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来到堂前,最中间坐着乐安真人,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位身着绒毛锦色的夫人,那女子袖中手撮紧,柳眉轻微皱起,她顿了两个呼吸,望向扶盏簪的眼神疲倦,可见她这段时日过的不顺。 季节抬脚跨过木槛,站在乐安真人身前施礼,目光也没有再望向那女子半分。 “雪见,在你面前这位可是你生母,步夫人,还不快见过你母亲。”乐安真人面漏黯淡,轻而易举的让步夫人瞧出来了。 她捂着帕巾冷笑道:“道长,这是舍不得我们家三姐儿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你们庙里伺候不好我家三姐,道长你们也知道三姐儿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我们才送进庙里,可我今日瞧儿,却一点都不像有好转的迹象,我们可是操碎了心啊,每月有十银两钱托你们寺庙,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她,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副样子?今日我来呢,就是为了带三姐儿走,带你去京城好好调养身子,在治不好那你一生就完了呀,你作为府里嫡女,病怏怏的说出去只会让别家觉得我们亏待了你,这两日收拾好你的东西,同我一起回京城去。” 听完这一席话的季节面无波澜,向一旁站着的李守辞说道:“劳烦李道长给我母亲安排住所。”又向步夫人施礼:“母亲舟车劳累,辛苦您暂住几日,我会把东西收好与你一同离开的。” 话音落下步夫人面上才展出满意的表情跟随在李守辞身后:“好孩子,与我回府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说完摇着帕巾昂首挺胸地走了。 “京城离安之隅可远着,人心惶惶,难以想象,你心思单纯,日后可有你受委屈的地方。”乐安真人双眼显出无限慈悲,沉重有力的告诉季节。 季节郑重的说:“雪见感激师父,感谢全真道的养育之恩,我不能一辈子无忧无虑,躲在庇护里。京城虽大,足以窥见某些人的野心,也足以…藏下我的锋芒。师父,我总认为是命运让我们相遇,现在它来推我走了,一世春秋,也该去讨还了。” 冬去春来,季节在安之隅摘的花终究是枯萎了,凋零的花瓣,可怜它们最后也没有展示出它们的美,这倒让她惋惜。 “小姐,该用早膳了。”一声清嗓从门外传来,门外站着一张靓丽的脸,是她刚到京城步夫人赐她的丫鬟,她给她取名叫絮安。 堂内五人围坐桌前,步夫人见四女饭碗菜堆老高嬉笑道:“宛央,这里又没人能抢着你的。” 季渡抬起小脸,嘴角还粘着一颗饭粒娇声道:“自然是先把我爱吃的都夹来呀,反正姐姐吃什么都如同嚼蜡,我这是在帮她,免的她为美食而为难,也省的她总在母亲面前说自己胃口不佳。” 季节抬起眼,目光清澈的看向季渡,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面漏一个真诚又温柔的微笑:“多谢四妹替我解释。是啊,来到京城我还吃不惯这边的菜,正愁如何让母亲安心呢。还是四妹聪慧,一眼就看出姐姐为难之处。我呀,是看着四妹吃得香甜,比自己吃了还开心,这心里一满足,自然就饱了。” 季老爷听着她们的暗语相争,略显不耐烦,敲着木桌让她们安静:“行了,吃个饭怎么废话那么多。不吃就给我回房念书,免的扰人清净。” 语闭季渡掐着筷子胡乱乱吞,含着饭鼓着嘴哼着气回房了。 季节面对父亲的斥责,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柔声道:“父亲教训的是,是女儿多言了。”她安静地低下头,小口吃着白粥,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 步夫人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姐妹玩笑罢了。老爷,倒是有一桩正事。昨日我听李夫人说镇北侯世子不日将回京述职。这位世子爷年纪轻轻就当上锦衣卫,深得圣心。听闻贵妃娘娘想在府中设一场春日小宴,一则为他接风,二来……也是让京中适龄的子弟小姐们多走动走动。” 季老爷闻言,神色稍霁,沉吟道:“镇北侯世子……是那位年前单枪匹马端了漠北暗桩的谢世子?若能与他交好,自是好事。” “正是。”步夫人笑道,“请帖我已备好,届时正好带上四姐儿见见世面,可得好好准备下,莫要失了咱们季家的体面。”步夫人手指点着季节。 季节垂脸道是。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躬身入内,递上一封拜帖,神色恭敬:“老爷,夫人,门外有一位自称李守辞的道长求见,说是……来给三小姐送落下的经书。” 季节心中猛地一跳。 守辞师兄? 他怎么会突然下山入京? 第2章 春日宴 季老爷皱了皱眉,显然对这道士的突然到访不甚欢迎。 步夫人却眼珠一转,笑道:“既是四姐的师兄,便是客,快请去偏厅用茶。”她转向季节,语气温和:“你去见见吧。别忘了,你如今是季家小姐,说话要有分寸。” 季节垂首:“女儿明白。” 她起身离席,心中充满疑惑。 守辞师兄绝不可能仅为送一本经书就亲自下山,必有要事。 在前往偏厅的廊下,她与李守辞匆匆相遇。 李守辞风尘仆仆,面容凝重,他迅速将一个冰凉小巧的物事塞入季节手中,并非经书,而是一枚触手生温的鱼形玉佩。 同时,他在她耳边急速低语,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雪见,师父让我务必将此物交给你。你下山后,国师夜观天象,称妖星再现,乱紫微垣,已奏请陛下在京城暗中搜捕身负异象之人。这玉佩一定要带在身上,千万不可丢了。” “另外,师父让我提醒你,你的因果,其线头,或许就在那位即将回京的镇北侯世子身上。务必千万小心!” 说完,李守辞不敢多留,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只留她一人呆在原地,季节紧紧握住手中那枚仿佛有着生命般微微发热的鱼形玉佩,心中巨震。 什么因果?什么妖星?镇北侯世子又与我何干? 师父啊!我只是随口说说,怎么真有这些事啊!季节无声呐喊着,再沉重地把玉佩放好,郑重的拍了拍放玉佩的位置。 天要我亡啊… 风和日丽,阳光反射在盔甲上,光斑映在围观百姓身上,像给他们加了滤镜一般,似乎在告诉众人这是主角。众人推挤,女子挤破头就为看那马上俊朗一眼。 “是镇北侯世子!” “快,让我仔细瞧瞧!” “世子看这边!” “世子看我啦!” “胡说!世子分明看的是我!” 七嘴八舌的声音从群众里传出来,扰的谢远珩耳朵疼:“大哥,怎么你在边疆这么些年,关注量还不减当年啊。” 黑马上的男子弯着嘴角,笑眼弯弯看着百姓,没有否认,来看他的人和往年一样,还能布满整个京城。 “把这些礼品都给我摆好了!贵重的很,当心点哈!”步夫人站在树荫下指挥着马夫小厮。 “小升,去,看看小姐们好了没,磨磨蹭蹭的。” 被点的丫鬟躬身道是,正要前去询问,就见前面来了两位芝兰玉树的少女。 冲在前头身着桃粉色的是季渡:“娘亲!” 她上前抱住步夫人,脸埋在她身上,真是母慈子孝。 甜腻了一会步夫人才像是看见季节一般,抬头神色稍顿:“三姐儿,今日这套倒是披锦挂绣,难得见你如此盛装,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季节弯着嘴角顺便给她行礼:“母亲关爱,女儿心领。其实这料子寻常,不过是守着本分罢了。倒是母亲您这身常服,应是进贡的云锦吧?这通身的气派,才真是相得益彰,非您不能驾驭。” 步夫人听了一席夸奖话,笑颜展开:“三姐儿真是伶牙俐齿,还是那群寺庙和尚教的好呀。”说完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牵起季渡的小手就要上马车。 季节正欲随着步夫人一同上马车,身后百姓的欢呼声浪徒然拔高,伴随着整齐的马蹄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对此声音并未过多关注,整理着衣摆,垂着头,身形隐藏在马车投下的阴影里。 就在她抬脚要踏上马凳的瞬间,一声尖锐的马叫声毫无预兆的自身后炸响。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声和一阵慌乱的骚动。 季节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撞在马车上,车身剧烈一晃。 她猝不及防,脚下踩空,惊呼一声,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小姐!”丫鬟絮安的惊叫被淹没在混乱里。 预想中摔倒在地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从侧后方托住了她的后腰,稳住了她失衡的身形。 那触碰一触即分,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季节惊魂未定地站稳,下意识地回头,想向施以援手之人道谢。 然而,她只看到一个玄色轻甲的挺拔背影已利落地翻身上了一匹同样通体乌黑的骏马。 那人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仿佛刚才出手相助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他正勒紧缰绳,控制住那匹因受惊而几乎人立而起的爱马,侧脸线条冷硬,对着赶过来的侍卫沉声吩咐:“无事,继续前行。”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他的注意力似乎全在自己的马和维持秩序上。 只有季节知道,在身体接触的瞬间,她怀中那枚鱼形玉佩,骤然变得滚烫。 那热度穿透衣衫,熨帖在她的心口,仿佛一颗突然苏醒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带着一丝困惑与探究的男性低喃,随风飘入她耳中: “……奇怪。” 季节猛地捂住胸口,指尖隔着衣料感受到玉佩残留的余温。 她抬眼,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即将策马离去的背影。 是他吗?那个镇北侯世子? 他是因为触碰到了她,还是感应到了玉佩的异常,才发出那声低语? 步夫人已从车中探出身,面色不豫地扫了一眼逐渐恢复秩序的街道,又看向季节,语气带着责备:“三姐儿,怎如此毛躁?还不快上车,莫要耽误了时辰!” “是,母亲。”季节低声应道,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依言登上马车。 在帘子垂下的最后一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 那个玄色的身影已混入仪仗队伍,在百姓的欢呼中渐行渐远,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意外的插曲。 无人知晓,那短暂的碰撞,已在暗处勾动了命运的丝线。 季节紧紧握着怀中已恢复温凉的玉佩,指尖冰凉。 因果的线头,原来早已无声无息地,缠了上来。 马车停在锦华宫前,三人陆续下车,交入请帖的时候把正准备踏入宫的步夫人拦下了:“娘娘有令,此宴特邀请适龄的官府小姐少爷,夫人请回吧!” 正欲开口说话就见一芊芊玉手递上红帖,步夫人回头看,这不正是她昔日的死对头吗。 那雍容华贵的女子感受到她看来的目光,眼神也没分她半点,在守卫的请示下,头上的金簪丁零当啷随着她的步伐走进锦华宫。 步夫人看着同一年龄的死对头能进入,她偏不能,想到她原是与贵妃交好,故意不让她一人进去,就气的脸色涨红,却不敢再贵妃府前说什么,气的丢下两小姐,甩着帕子重重的回马车了。 季渡见母亲气急败坏地走了,也被感染了情绪,给了请帖也不顾及季节,全当不认识这个人一般,高傲的大摇大摆进了锦华宫。 季节也不恼,被同样身着橙颜色的丫鬟带入宫中。 锦华宫很大,走过长长的走廊才到花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墙角边一大片的山茶花。 温润如玉,排列的工整。有些许蜜蜂盘绕着它们,它也只是静静地立在枝头,把最鲜嫩的花汁献给它们。 离得近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彼伏。 官家小姐围坐一亭,聊上头了,偶有几个大点的笑声传来。 季节走近准备找个空位休息,就见一人向她招手:“诶,那边的妹妹,应是季府刚回京不久的三小姐吧?” 被点名的季节转过身,微笑回应:“正是。” “我远远可就瞧见儿你了,听我啊娘说,你家里人怕沾染你身上的晦气才送你去寺庙净化的吧?你别嫌我嘴直,你受邀来贵妃宫出席是占了你母亲的位置吧?我就说怎么未见着步夫人呢,原来,是你来了?” 语落还伴随着几位附和者小小的吐槽:“真是不害臊。” “我看就是她执意要来,步夫人为人如母,心地慈善才让步的。” “也不知打了什么歪主意。诶,你们瞧见没,她那衣裳颜色可还与贵妃娘娘的丫鬟相撞了。” 说完几人抬眼比较随后哄堂大笑。 这才让季节发现,其他小姐少爷都穿着更亮更显眼的颜色,就她正正好好与丫鬟颜色相近,这衣裳可是嬷嬷送来里的最好看的衣裳了。 笑的最欢的还有围坐在中间的季渡,季节心里估摸就是她在这群小姐面前随意揣测的。 见季节看向季渡,那为首者手护怀抱着季渡,“好了好了,你这妹妹呀,我心疼的紧,可别让你回去,在你母亲面前开刀。”转头对身旁娇娇少女说:“如果你姐姐让你母亲责罚你,你就报上我的名讳,就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欺负到你头上。” 那娇娇少女软声答谢:“萧小姐多谢。”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平和地看向那位为首的小姐,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萧?除了国师姓萧谁还敢姓萧呢。 待她们的笑声稍歇,季节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这位姐姐消息灵通,却似乎只听了一半。家母仁善,怜我幼年体弱,遂送我去佛门清净地,托赖佛祖庇佑。今日能赴贵妃娘娘花宴,是娘娘恩典,亦是季家荣光。至于衣裳……” 她微微低头,素手轻抚过橙色的衣料,动作优雅,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颜色本无贵贱,端看何人穿着,心境如何。贵妃娘娘宫中的山茶,洁白无瑕,亦能冠绝群芳。妹妹以为,赴宴重在守礼尽心,而非争奇斗艳。若因衣衫颜色相近便觉失了身份,那与计较器皿本身,而忘了其中所盛甘露之甘醇,又有何异?” 言罢,她不再看那几人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便转身,径直走向不远处一个空闲的、靠近那片山茶花的位置,从容落座。 姿态坦然,仿佛刚才的风波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 她这番不卑不亢、绵里藏针的回应,反而让那几位出言挑衅的小姐一时语塞,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而季节,则独自成了一道风景,与身后的山茶花相映成趣。 “开宴!入座!” 第3章 春日宴2 少男少女入座,男女之间虽隔着一块屏风,但能隐约看见对方模糊的轮廓。 这时候就有些公子隐隐乱动,偶有几个胆子大的会隔着屏风询问对方女子何许人家,听对方声音好听的呢就夸上两句,无处可夸的就夸自己英年才俊、读书作画样样俱佳。 这不,季节面前就是此等人物,那男子胖的有些油腻,衣裳扣子紧绷着,头发黏在额头上,张口就是居高立下的指点:“季姑娘,我听闻我祖母说你们季家把还在襁褓中的你丢给别人抚养,所以你才这般粗鲁无理。你识字吗?你读过书吗?不过你们季家几个兄弟姐妹都与你一样,高傲自大。”那胖子三层肥肉叠在脖子上,嘴嘟囔着说:“不过,那季大哥倒是一表人材..你们家就他有点出息。” 口舌之争季节已经厌倦,就没有回应那胖子的问题,她手撑着脸,看着高台上端坐的全贵妃。 举止间透漏着优雅二字,烈红的嘴唇把她衬的像一朵玫瑰,笑起来更是不一样的味道。 全贵妃微笑看着才入座的谢纪元,“今日我特意宴请许多官家小姐,你可不能扶了本宫心意,你这一去就是几年,现在你好不容易能从边疆回来,可得抓紧把终身大事安排妥当了。这才能让我这个做姑姑的安心。”说完抚了抚他肩膀,见他对此表现的没有兴趣,才焉焉道:“都瘦了…罢了,让你今日休息一次也好。不过你要是有中意之人可得跟我讲,我可还没当过媒婆一次呢…” 谢纪元向全贵妃靠近点说:“娘娘,该开宴了。” 她才记起来还未上菜,瞥了谢纪元一眼:“上菜吧。” 一声落下,数位仆从端着盘子上菜,一道道美食放在季节眼前,眼花缭乱,不过品相看起来蛮不错,菜上齐后,全贵妃就下令可以吃了。 抄起筷子,她犹豫了,不知道该吃哪一道菜好,犹豫不决后选择了一盘糖醋里脊肉,入口是脆脆甜甜的,在寺庙里她吃肉也得避着和尚吃,不过没钱她也很少开小灶。 幸福的表情在季节脸上流露出来,一盘下去,那叫一个满足。 吃饭的时候,有些人会下位敬酒套关系,她就这样边吃边看别人作秀,可比她在话本子里看的有趣多了。 因为她的身份,基本上没有几个官家少爷小姐会主动跟她套近乎,要么就是不认识不出名,要么根本不把她放在要社交之人里面。 季节马上要光盘行动的时候面前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道蓝衣映入她的眼帘,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也是在刻意回避可能会跟他产生的眼神视线,然而那人却主动凑到她面前。 “季姑娘。” 听到这声的季节,都没来得及擦嘴就慌乱抬起头。 “谢世子?” 我的声音怎么那么难听,季节心想。 从开席以来她就没说过话,导致她声音嘶哑,像几百年没说话,第一次开口一样。 说完这三个字,她余光能感受到有数个眼光在注视她。 她与他不是平视,她还坐着。 想到这里她立马窜起身,倒是吓了谢纪元一跳。 谢纪元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季节,软声道:“不用起来的。”手摸着衣里拿出帕巾递给她:“擦擦。” 季节楞楞地接下帕巾,在数位的注视下开始擦起了嘴,菜汁口脂都粘在上面了,她才停下来。 她正要将帕巾归还,就见谢纪元没有看她。 而是看着她桌面上几个光盘的碟子,随机转向她未动的清茶。 他声音不高,却能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还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维护:“这杯清茶搭配里脊口味更好,可解腻。” 他顿了顿,在一片细微的讨论声中,视线淡淡扫过刚才出言不逊的胖子所在的方向,最终落回季节有些怔然的脸上,语气平和:“季姑娘不必在意无关之人妄言。家风清正,教养如何,非是此等人可以置喙的。不需要放在心上。”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纪元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清晰地劈开了宴席间的嘈杂。 所有或明或暗的目光,此刻都毫无遮掩地聚焦在季节与谢纪元身上。 那位先前出言不逊的胖子,脸色瞬间涨成猪肝,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在谢纪元看似平静、实则隐含威压的视线下,一个字也没敢吐出来,悻悻地缩回了脖子。 季节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比刚才吃的糖醋里脊的酱汁还要滚烫。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已经沾了油渍的丝帕,指尖发白。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细若蚊蚋,“多谢世子……出言维护。”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这位高高在上的谢世子,为何要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仅仅是因为路见不平? 不,他看她的眼神。 让人感觉,像是,久别重逢。 气氛透漏着古怪,高台上的全贵妃嘴角微微上翘,感觉下一秒就要赐婚了。 谢纪元看着她无所适从,连耳根都泛起红色的模样,眼底那丝深藏的怀念几乎要溢出来。 他迅速垂眸掩去情绪,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不过是陈述事实,季姑娘无需道谢。”他目光扫过她紧攥的帕子,“帕子…”他顿了顿,:“帕子你洗干净,下次再还我吧。” 说完,他直视季节的眼睛,好像在告诉她。 你要拒绝你就完了。 “好。”她微微点了下头答应了。 听完她的回应,谢纪元心满意足的回到全贵妃身侧。 他一路走来,全贵妃就一路看着。 从谢纪元在季节面前转身离开到位子上,嘴角一点点上扬,步伐都轻快了点。 季节僵在原地,能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有惊疑,有探究,有羡慕,当然,也少不了嫉妒。 她甚至听到附近有小姐用团扇掩着嘴,低声交换着窃窃私语: “谢世子怎么会为她说话?” “季家这个野丫头,什么时候攀上的高枝?” “没听见吗?世子说她家风清正,打脸打得太响了……” 在一旁更震惊的人是季渡。 她立马窜过来在季节面前叽叽喳喳,说来说去就是你怎么跟谢世子认识的?你们什么关系。 季节没有理她,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全贵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如常的侄子,又看了看下方那个站在人群中、显得有几分孤零零却背脊挺直的季节,红唇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轻轻用杯盖拂去茶沫,并未多言。 季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慢慢坐回位置上,指尖摩挲着那块质地上乘的丝帕。 帕角似乎用银线绣了一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纹样,像是……一条鱼,一条…锦鲤。 他为什么要找我说话?为什么要套近乎?怎么知道胖子说的话? 季节眨着眼睛,脑子待机。 明白了,难怪前面没看见他入席,估摸着躲在哪里偷听。 高台上撑着脸的谢纪元,从刚入座就一直在看季节的神色变化。 一会疑惑,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一会眼睛放光,应该是问题解决了。 谢纪元不避讳的眼光,直直的注视季节,丝毫不在意别人的议论。 这让全贵妃起了兴致,一脸稀奇样的凑在谢纪元面前,“有问题啊,临之,你有很大的问题。” “难怪刚开始你就不搭理我这个姑姑,原来是在在意那小娘子受欺负了。”全贵妃眯着眼睛笑道:“我这个媒婆刚开张就迎来第一单大生意!可喜可贺啊。” 听到这里的谢纪元才看向全贵妃,嘴角还钩着,“这么快就想那么远去了姑姑,我只是顺手帮她一下而已,你就给我扯这么远。” “你的顺手,也太顺手了吧。那小娘子坐那么远,你要是没时刻注意,你怎么会知道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看啊,你跟她早就认识吧?” 语落,面前的男人像是陷入了沉思。 回忆里的她,和现在一样。 她心里想什么,面上就显露什么。 —— “仙子,我求求你救救我们。”一嘶哑的嗓子护着身旁的小孩,求着妖怪救他们。 妖怪,怎么会救我们呢。那小孩心想。 果然,那女妖面上无措,看出他们是在逃亡,应该在思考要怎么拒绝他们,或者,杀了他们。 那小孩刚要开口让老者快跑,就见那女妖手上漂浮着一片鱼鳞。 她开口声音与她长相一般温和:“对不起,我们一年只能赠与一片鱼鳞,我法术不好,帮不了你们,这片鱼鳞能护你们一段时日的安全,气运消失,我也无能为力。” 她把鱼鳞放在那老者手心,急切的看着他们身后催促他们快点离开这里。 果然,与她所说的一样,他们在那场追杀中,存活了下来,顺利的过上一段时日的。 谢纪元面漏悲伤不欲再往下想,才回应全贵妃。 “确实,我与她有缘,是天注定。” 季节摩挲着丝帕上那尾精致的锦鲤绣纹,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滚越大。 玉佩、因果、妖星? 心中杂乱无章,让她不敢相信, 寺庙里长大的经历,让她比寻常闺秀听过更多精怪志异的故事。 她记得曾有个云游的老僧说过,有些山精水怪会赠予信物来庇护凡人,其中最温和灵验的,便是水中仙灵。 那老僧看着年幼的季节,面漏慈悲,“我见过你这个小娃娃,我与你们很有缘。” “你们?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呀,老爷爷。” 老僧没有回答,还是微笑着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