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警察官完全出于自愿》 1、Chapter 001. //chapter001. 白鸠研究所的金色招牌,在大理石墙面上被白炽射灯照射亮得刺眼。 “哒……哒……” 洁净的研究所长廊地板,被一双正以懒散步调行进的皮鞋踏过。 皮鞋的主人是松田阵平,他走路的动作,悠闲得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因为涉嫌一起谋杀案,而被警方叫至一楼贵宾报告厅集合。 贵宾厅门前,他终于舍得伸出一直放在白色实验服外套口袋里的手,满不在乎地用还残留机油的手掌,拧动贵宾厅的金色门把。 他侧身进房,微卷的短发被门板扫过,愈加蓬乱。隔着激光防护眼镜的橘色镜片,松田阵平正正对上了一双大却毫无高光的无神眼睛。面前人薄薄的眼皮要抬不抬,耷拉在他黝黑得不似真人的黑眼球上,一时之间,让松田阵平分不清面前人眼下的青黑,究竟是高立的眉骨和浓密睫毛的共同作用,还是悲惨社畜的黑眼圈…… 面前人向松田阵平点头权作打招呼,动作间,那人柔顺的黑色长直发从肩头滑落:“松田阵平?坐。”他指向已经坐了两个人的长沙发,“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警部补,有栖恕人。” 沙发上,萩原研二长臂打横,勾在沙发背后,借着有栖恕人因为指沙发的动作,终于正眼看了他们,他如同上课时对老师恶作剧的学生,高举右手:“警官……先生,警察也可以留长发吗?” 还拖长了声音。 名为有栖恕人的警官,用他那双黑得瘆人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萩原研二披散在肩头的半长碎发:“……我想,是可以的。” 几乎是一瞬间,萩原研二感受到自己胳膊上细细密密地竖起寒毛。 坐在萩原研二臂展可及范围外,黑泽阵冷笑说道:“不知哪里来的小警官,快点进入正题,别浪费时间。” 松田阵平踢了下萩原研二大开大合的腿,借着在对方让出的位置上坐下:“所以,谁死了?” 有栖恕人:“……” ——谁死了? 有栖恕人动作镇定地掏出资料夹,可在场的三位嫌疑人连同他身边那位珊瑚头警官,都看出这人是已经彻底忘记了受害人的身份。 有栖恕人:“咳,死者……胁田兼则,研究所负责人。死因初步认定是中毒,毒物成分尚在毒理分析。” 果然完全不记得了啊! 有栖恕人垂下他用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珍珠白西服包裹的胳膊,手中捏着的薄薄文档也倒垂下,反而叫对面三人将上面现场尸体照片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三人在一扫而过那张尸体特写照片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有栖恕人那用白色手套遮盖的手…… 真是遮得严严实实的啊。萩原研二想道。如果没有波尔多红的衬衣和白色麻质cravat领巾,衬出一点一丝不苟的精神气,这位爱丽丝警官他完全可以跟旁边那株用瓷白花盆栽着的垂头文竹有得一拼。 特别是两者看起来都快被养死,马上可以去梦游仙境了。 有栖恕人脸上没有一丝羞愧,淡色的嘴唇抿成向下撇的细细一条,看不出一点对忘记死者姓名这样不专业行径的反思。 他声音冷淡,平铺直叙:“今天只有三位进出过死者的办公室,而且在我们走访调查时,听闻了三位都跟死者有过龃龉,还请三位仔细描述进出死者办公室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在那之前,请先跟我说说三位的学术研究方向吧,我希望可以先排除部分可能的犯案手法。” 松田阵平伸出食指指向有栖恕人:“你把自己问话的目的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了。” 死亡原因和谈话目的都已知,这不是逼着犯人在谈话中,掩盖自己的犯案手段吗。 有栖恕人:“我不是都说‘请’了吗。” 眼睛里还理所当然地写着‘这还不够?’。 松田阵平:这是重点吗? 本来对被当作凶杀案嫌疑犯感到无所谓的三人,这一刻因为这位有栖恕人警官别样的脑回路,反倒是升起了警惕的意思。 毕竟俗话说得好:不怕群众中有坏人,只怕蠢人的灵机一动。 已经被人怀疑有可能是无能刑警的有栖恕人,抬起自己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五指并拢指向离他最近的松田阵平,一副邀请的姿态:“就从你开始吧。” 松田阵平隔着橘色的镜片,看着此人动作优雅地邀请。 如果不说话,是将主动权交到这位警官手上,那说话…… 松田阵平启唇,正欲开始简单自我介绍,然后把嫌疑洗清,回去继续他的实验,却见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却再次抬起,却反转了手腕—— 有栖恕人:“等等。” 松田阵平险些被自己的声带绊倒思绪。 有栖恕人拉过一张圆凳,施施然坐下,端正直立的背脊,缓缓抬起又交叠的大腿,都让人想要给他端来一杯骨瓷茶杯盛着的红茶。 “现在可以继续了。”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则一个激灵从四仰八叉的坐姿弹起,他双手交叠,握住松田阵平放在大腿上已然握拳的右手手掌,口中还故作焦急: “松田酱——千万不要激动!不能打的、是·警·官·先生呀——” 松田阵平大牙咬紧:这家伙!是想将我的嫌疑在警察心中拉高啊,又玩这一套! 有栖恕人漠然抬掌,还是那副邀请的姿势:“请自便,但不要把我打死。我是孤儿,工亡的抚恤金只能上交给国家,虽然这么说不好,但真的很亏。”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笑容岌岌可危:“……啊?” 他一直暧昧弯起的眼睛,看向在旁没有说话的珊瑚头警官:“白鸟警官……?” 白鸟任三郎眼神一如有栖恕人的无神,但萩原研二觉得那应该是对自己拥有这样同事的绝望,毕竟萩原研二自己也时常在镜中看见这样的自己。 白鸟任三郎:“啊……是,有栖警官是孤儿。” 萩原研二:“这不是重点。” 松田阵平:“不可以——警察不能打噢,萩原酱。”说完‘酱’,还咧着嘴抚平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现在长沙发上的三人有了难得的共识: 日本警察,要完了! 萩原研二嘴角还是勾着:“看来警官先生们工作很辛苦。”脑子彻底是没有在运转的样子呢。 “虽然现在确实是我们今天跑的第四个现场,但别以为说体恤的话,就可以套近乎。”有栖恕人看向松田阵平,“自我介绍。” “……松田阵平。研究方向是机器人。” “太谦虚了啦——”萩原研二又一次打断,“研究方向更正,应该是高达才对啦!你说是吗,黑泽酱。” ‘黑泽酱’对此充耳不闻。 松田阵平反手用大拇指指向萩原研二:“这家伙是萩原研二,研究方向是读心术和人类行为预测模型。” 对于面前奇才层出,白鸟任三郎终于睁大了他总想合上长眠的眼睛:“两位还都这样年轻……大成之人果然在年轻时就能闻见芬芳啊。那这位黑泽君呢?” “黑泽阵,我研究理论物理。” 从松田阵平的‘高达’,到萩原研二的‘读心术’,有栖恕人还是一双死鱼眼,脸上没有一星半点要为人类有如此青年人才,泛起赞叹波澜的意思:“具体的方向?” “我觉得没有必要,你听不明白。” “还是说说吧,”有栖恕人抬手,“在你们合力毁灭世界之前,至少让我对世界末日来临的具体时间,有一个基本的心理准备,这样我才可以有计划地把存款在我死之前花完。” 黑泽阵:“……”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白鸟任三郎:“……这个、有栖警官,白鸠研究所不是合法研究所吗?没有要到这个地步吧。” 黑泽阵:“………………”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我们是合法研究所吗? 我们是吗? 白鸠研究所虽然没有将‘我们正用一些危险的手段为财政部门开源’摆在台面上,单光是从刚刚他们多样且富有想象力的研究方向看来,就已经不能算是可以被一句‘合法研究所’草草带过的组织吧? 尤其是前两天他们还刚刚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中,被记者用黑色粗体大字写着:「黑色的疑云」,旁边是放大的白鸠制药公司招牌照片! 松田阵平启唇:“不如我们还是来聊聊死者。” 日本警察的未来,也完了! “噢,噢……”白鸟任三郎看向他带的新人——尽管此人已经领导派头十足地坐下,手里竟然不知从哪端上了冒着热气的红茶——以眼神示意新人继续。 “就之前所言,死者死于毒杀——” 有栖恕人的死鱼眼因为白色骨瓷茶托的反光,终于有了一丝高光: “‘高达’的话,防冻液和机油都是常见毒物,所以松田先生你的嫌疑无法被排除; “‘读心术’和行为预测应该也与思维引导有关,萩原先生也有可能通过心理暗示的方法,让受害人以为自己中毒了,进而产生类似中毒的死状; “至于研究理论物理的黑泽先生……” 茶杯上氤氲而起的白色水雾,柔和了三位嫌疑人视野中有栖恕人的神情。 只听‘柔和’的他继续道: “不懂的领域我不敢妄言,所以黑泽先生你一定也有可以给受害人下毒的办法。白鸟警官,看来不用继续盘问了…… “全部逮捕吧——!” 2、Chapter 002. //chapter002. 装潢华丽的贵宾报告厅,除却香薰、红茶味道漂浮在空气中,还有尴尬的沉默无所不在。 白鸟任三郎肌肉紧绷,已经进入某种状态的预备阶段。 萩原研二又一次直起身来,没等他说话,白鸟任三郎一个箭步上前,用肉身拦在长沙发和圆凳之间,隔断了萩原研二和有栖恕人的眼神交流。 白鸟任三郎:“别动手——!别动手!!!想想他是孤儿!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想想他一家满门英烈,现在只剩他一个独苗!!!!!!” 他的话语和动作像经过千百次排练。 “……………………” 萩原研二觉得,也许这排练是在这位白鸟警官心中上演过;但也可能是前三个案发现场里,他真的也这么做过…… 在局势无可挽回,变成群众暴打警察之前,白鸟任三郎取出手帕,按压着额角的汗水: “这样吧……今晚七点到十一点半,三位分别都在哪里、做着什么,请跟我说说吧。” 有栖恕人安然喝着红茶,高他一级警衔的白鸟任三郎却在拿着笔和笔记本,记录三人晚上的行动时间轴。 “也就是说,松田先生一整晚都在调试压阻传感器,直到前台去喊你下来,都没有出过自己办公室房门,连晚饭都忘记吃了;萩原先生则是在晚上七点去食堂吃了晚饭,七点半参加线上会议,直到十点半结束,这期间都可以为我们联系人证,但十点半到十一点半这段时间,您也是独自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啊,具体是在做什么呢?” “嗯……通过网页搜集样本,对当前的人类兴趣趋势变化做滑动统计。” 有栖恕人间入对话:“滑动统计?该不会其实是在刷什么date软件吧。” 萩原研二疑惑于此人究竟是基于什么印象,对自己产生了这样轻浮的猜测。至于不了解‘滑动统计’的事……他已经可以自然地忽略此人的文盲行径了。 倒是一旁的松田阵平双手抱臂,眉头紧锁,数秒后睁眼,食指指向有栖恕人: “如果日本警察就是这个水平的话,无论怎么想……即便是我来做,都更合适啊!” 石破天惊一句话,引得萩原研二和黑泽阵纷纷侧目。 “砰!”有栖恕人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茶几上。 几人正以为是他被当面质疑所以生气了,却见被一起拍在茶几的除了巴掌,还有一张彩色a3纸。 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抽出来的。 有栖恕人:“你说的啊。你行你上。” 众人定睛—— 那张彩色a3纸竟然是东京都警察官募集海报。 白鸟任三郎:“有栖警官,你早上出勤前,说警棍太碍事,卸下来换上的,就是这张海报吗……?” 警棍太碍事?萩原研二不由生起疑问。这位爱丽丝警官不是警部补么,现在警视厅已经连警部补都不给配枪了? 有栖恕人眼睛直勾勾盯着松田阵平:“请。” 那双套着白手套的手掌优雅伸向松田阵平。明明是礼貌摊平邀请的掌心,在松田阵平眼中似乎成了意味深长的挑衅。 身为研究所的临时负责人,黑泽阵终于无法再坐视自己手下的员工,因为这样无厘头的对话,竟被警察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脚’。 他起身伸手一把握住有栖恕人被白色手套覆盖的手腕:“适可而止。警察。” 萩原研二也忍不住带笑吐出温柔‘提醒’:“您完全不关心死者的事吗?警察官先生。” 明明是审问犯人的警察,反被可疑的研究员两次强调自己的身份,有栖恕人只是伸手把桌上的海报推向三人方向:“没有办法,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其实都是成为圣殿骑士团的一员。警察更像是绫〇丽一样命中注定的意外。” 萩原研二决定放弃跟他对话。 白鸟任三郎眼中无神,麻木地看向黑泽阵:“……黑泽先生。” “……”黑泽阵了然,“今晚我一直都在和股东们开会。” “一整晚?” “一整晚,直到前台来叫我,我都在跟他们抢实验经费。” 有栖恕人缓缓转头看向黑泽阵,缎子似的黑发扫过他的肩头,他口中喃喃: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那个在场唯一拥有充足不在场证明的人。” 萩原研二也扭头仔细打量黑泽阵: 银色披发;银色平光椭圆形眼镜;严严实实的高领黑色打底毛衣;可能是为了抢资金,特地套上了白色研究员外套,补充专业感;今天他枪也没有别上,无论是腰间还是脚踝……这位警官到底是靠什么判断人的? 直觉? 白鸟任三郎又一次紧张起来,他盯着黑泽阵,好在这位冷淡的研究员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与有栖恕人相处的关键点——关键在于不要与他相处,黑泽阵没有对有栖恕人的‘偏见’做出任何反应。 白鸟任三郎:“咳,既然如此,我记得你们的办公室走廊都设有监控,我们鉴识课的同事会调取监控,确认时间点,三位请在此处稍等我们确认。有栖警官,他们就拜托你了——” 被托付了管理三位嫌疑人重任,有栖恕人点点头:“你的‘樱花’呢?给我吧。”他优雅抬手,向白鸟任三郎索要配枪,“一打三,没有武器,我没有信心呢。” 白鸟任三郎一脸文绉绉的皮笑肉不笑: “用那张招募海报打呗。” 他向三人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 有栖恕人:“……………………”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白鸟任三郎的背影,致以崇高的注目礼: 好厉害,让这位有栖神人都语塞了! 一般来说,萩原研二是不会让气氛和环境,像现在一样陷入尴尬的沉默中,但跟有栖恕人搭话的下场,让人印象深刻,所以萩原研二—— 愈战愈勇! 他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位警官的脑子里究竟都装着什么! ——当然他不是要从物理上解决这个好奇的问题,尽管他也挺擅长这方面的实验。 “叩叩——” “咔、” “啊,有栖警官——”前台小姐带着笑容的脸蛋,从她手中托着的点心笼后出现,“我听那位白鸟警官说,你们正在休息时间,就想着送点宵夜过来。” 看着前台小姐将精致的点心笼放在茶几,萩原研二捧着脸,袖口白大褂的布料反射灯光,给他的脸蒙上了朦胧的白色晕影,让他面庞饱满得好像并不是在工作间熬夜的劳苦试管工模样。 萩原研二:“莉莉小姐,你和有栖警官之前认识吗?” “是早上啦,不是有闯空门的吗?盗窃犯翻窗逃跑时,有栖警官正巧路过,帮我们追着盗窃犯跑了三公里,把人抓了。” 临时负责人·黑泽阵:“……我记得你和我报告的时候,说那人盗走的只是茶水间的泡面。” “是这样的!似乎是盗窃犯听见我拉卷帘门的声音,吓得抱着刚找到的泡面就翻窗跳下来了。”莉莉小姐重重点头。 众人目光投向‘勇追三公里只为群众一盒泡面’的有栖警官。 ……没想到啊,也不是那么不称职。危险份子们不合时宜、不约而同想道。 有栖恕人小口啜饮,于朦胧的白雾中抬眼:“我也没想到她会选择拿泡面。” “总归还是要谢谢有栖警官——开门的时候,头顶突然跳下一个人,真是把我吓坏了!” 莉莉小姐站在贵宾厅门口道完谢,转身把收走的甜品笼盖,提回侧翼的茶水间去了。 萩原研二隔着红茶扬起的白雾,和有栖恕人对上视线。 “有栖警官,甜品……吃一点垫垫肚子吧。夜这样深,晚餐应该都消化完了噢?” 有栖恕人假惺惺地扯了下嘴角:“没有呢。” 没有什么?没有消化完? 萩原研二垂眼扫过他好奇的目标:那一直戴在有栖恕人手上的白色手套。 看来手套下掩藏的秘密,对这位警官意义非凡。 有栖恕人:“呵呵,没有晚餐,自然也不会有‘晚餐消化完’。” 有栖恕人左手捻着右手手套的无名指和中指尖,利落地抽掉右手的白色手套。 没有疤痕,没有纹身,没有一点叫人起疑的痕迹。 顺着他探向茶几,捏起一小块三明治的动作,三位嫌疑人又一次看见了那张警察官招募海报: “……………………” 现在他们突然可以理解这位警官不分场合骤起的爱才之心了。 奇怪。萩原研二看着有栖恕人白皙的手背,又瞥见他一丝不苟的西装。 难道只是较偏执的洁癖? 只吃了一块三明治,白鸟任三郎就带着视频分析结果回来了,没有吃晚饭的有栖恕人只好就此停手。 “看来可以暂时排除三位在那个时间出门毒杀受害者的可能了……”白鸟任三郎对此案毫无头绪的烦闷,从他叹息的尾音里飘出,“耽误三位时间了,不过三位留一下联系方式吧,后续我们可能还需要各位协助调查。” 就这?这样就结束了? 就算他们不从房门出,也可以从通风管道,更可以从窗户—— 三位嫌疑人在看到有栖恕人那一片死寂的双眼,忽然因为可以下班,而亮起高光,更加错位地为日本警察的未来担忧起来。 有栖恕人用手巾擦拭干净指头,向要告别的嫌疑人一号萩原研二,伸出光洁的右手:“回见。……噢,顺带问一下,萩原先生觉得如果是你毒杀了、胁田,你会选择用什么呢?” 刚握上有栖恕人的手,就听到这样的问题,萩原研二不自觉地将笑容弧度拉得更大:“抱歉,我对毒理学不太了解。”他轻摇有栖恕人的手掌,随即松开手指向松田阵平,“不如问问防冻液吧。” 也许是有了萩原研二身先士卒,松田阵平和黑泽阵依次在握手时听到有栖恕人的问题,也只是面色平静地岔开了话题。 …… 半小时后,东京警视厅鉴识课的实验室房门被人拉开。 “小坂警官——” 在实验室加班的小坂结,两眼放空地看着有栖恕人从他的西装外套内侧,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掏出三样物品,并对自己说‘请帮我提取出这三样物品上残留的指纹样本,跟未破案件的指纹库,进行对比分析确认’。 小坂结不禁在宁静得只剩虫鸣声的夜里,对着有栖恕人掏证物的伟岸位置,开口问道: “有栖警官,所以你的胸肌都是用证物垫的吗?” 这话如掷地惊雷一般—— 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辞呈我放桌上了。” 小坂结朝有栖恕人背后扬声喊道:“佐藤警官——快告诉目暮警官,有栖警官又要辞职啦!” 同一时间,吃着宵夜的萩原研二忽然醒神。 萩原研二:“我不是也在加班吗?怎么刚刚居然还可怜条子在加班。” 黑泽阵冷声随口道:“可能是因为以条子的智商,算无效加班,白白浪费生命。”他捏着菠萝包起身离开,风里留下了这句…… “真是刻薄的话啊,黑泽酱。” ……不过很有道理。 松田阵平在一旁看着桌上的招募海报,兀自一人若有所思。 3、Chapter 003. //chapter003. “有栖警官今晚好像颇不在状态呢。” 有栖恕人把脑袋从水洼里抬起:“……白鸟警官,请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话。” 他脸上的水珠淅淅沥沥落进水盆里,紧接着,那些挂在他脸上剩余的水珠,被他掏出手帕擦去。 有栖恕人扭过泡过水更显惨白的一张脸,指着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对白鸟任三郎幽怨说道:“你看到我的黑眼圈了吗。这是你昨晚去什么豪门联姻相亲,我这个糟糠妻被你抛下,通宵做完了我们两人份文书工作的证据。” “有栖警官才是,请不要故意在佐藤警官面前说这么暧昧的话……”对于对方因加班产生的怒火,虽然他理亏,但白鸟任三郎还是勇于提出建议,“请继续折磨嫌疑人吧。反正有栖警官爱折磨的嫌疑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 佐藤美和子在洗手间外扬声喊道:“喂喂,就算是他们应得的,这也不是你放任撺掇有栖警官的理由。” 有栖恕人朝着白鸟任三郎微微一笑。 白鸟任三郎:我好像看见了一株馥郁芬芳的黑百合…… 但爱丽丝明明是纯洁正直的鸢尾花才对啊!——变回你原本的样子吧! “还做文书报告吗?”白鸟任三郎看着洗完脸醒神的有栖恕人,竟然又往办公室走,不由建议,“明天再总结吧。你的脸跟你头顶的灯一样白了,还记得吗,猝死工亡的抚恤金要上交国家、嘶!” 佐藤美和子眼刀破风而至,斩在白鸟任三郎的心口。 他讪讪止住话锋。 有栖恕人却出乎两人意料,他接受了白鸟任三郎的提议。 挥手与有栖恕人告别,白鸟任三郎转身和佐藤美和子一起走到车库。 一路上两人都在疑惑于此次有栖恕人的‘爽快’: “是这次的案子实在没有头绪吗?” “也可能是身体真的撑不住了吧……” “也是。不然真难解释有栖警官竟然没有深究这个案子,太不像他了。” 耳力极好的有栖恕人,脚下越走越快。 他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却觉得不同于往日随时可能窜出两个业绩,今晚的夜路格外明亮。 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站定脚步,回头看去,一辆白色跑车正明明白白地给他打着车灯照路,此刻正因为他停下脚步,也一起停在路旁。 有栖恕人抬起长腿跨过护栏,走到跑车驾驶座窗前,刚抬起手准备叩响车窗,驾驶员识相地摇下了车窗。 “有栖警官——这么巧!夜露深重,你脸色又这么不好,不如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有栖恕人看着面前这张仰起脑袋笑吟吟的脸,尤其是那双于朦胧夜色中凝望自己的下垂眼,有栖恕人抬头打量一圈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 他沉吟片刻,忽然开口: “萩原先生,你和松田先生关系怎么样?” 孔雀开屏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为什么看不见我…… 萩原研二:“我和、松田酱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撇撇嘴角,故作可怜,“难不成有栖警官还是偏好松田酱那种寡言少语的类型,不喜欢我这么多嘴?” 有栖恕人‘呵呵’一笑,巍然不动一丝他个人偏好方面的声色:“按你这个理论,我最喜欢的应该是在停尸间里的胁田。” “诶——那就是有栖警官还是怀疑我是凶手,所以想从我和松田酱的关系入手找线索!” 有栖恕人歪了下脑袋,黑发丝又一次从他肩头滑落。 萩原研二觉得他是在思考他自己的目的和萩原自己的推测重合之处。 “唔,也可以这么说吧。”有栖恕人黑得像玩偶上粘贴的塑料的眼珠子几乎没有动,只是凝望萩原研二的眼睛,“……我在想,如果把你诬陷成凶手,松田先生会不会觉得警察的黑暗和无能令他痛心,于是决定来当警察。” “……有栖警官,真的很缺人手,为什么不尝试将招徕的对象从松田换成我呢?” 萩原研二心思飞快转过弯。也就是说这位有栖警官,其实已经确定了他在胁田老头的死亡中无辜身份?不然怎么会用‘诬陷’。 但诬陷他来达到让松田当警察的手段,简直听起来像是,为了拍出濒死时主角会看到的画面,而想办法去死一样曲折离奇。 最后就是……这位漂亮警官,究竟是怎么在只见了一面的情况下,就能确定他和松田关系确实还不错这件事? 有栖恕人看着萩原研二弧度不变的笑容,有些失望地直起刚刚还弓着的腰。 萩原研二不着痕迹地往椅背靠去,用相互的作用力,借背上的衣物擦拭掉刚刚突然生出的冷汗。 有栖恕人又弯腰曲背,从车窗用那双什么也没有反射的眼睛看向萩原研二:“请。” 萩原研二无法自控地抬了下一直因为微笑垂下的眼皮:“!” 一张白色a4纸伸到萩原研二面前。 萩原研二眼皮一跳。 申、申请书?! 萩原研二第一次听见自己发出如此艰涩的笑声:“啊、哈哈……有栖警官,我姑且当做你是夸我年轻,但我真的已经不是刚刚高中或者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可以换条道路,申请警视厅的年纪、” 有栖恕人把申请书丢进萩原研二怀里,紧接着又拿出一支钢笔:“我知道。虽然警视厅也招募21岁以上35岁以下有大学学历的年轻人,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特地确认了你的学历,因此还个性化定制了符合你个人简历的工作岗位——这份是警察厅的申请书,而且还是综合职也就是职业组的申请,面对的正是你这样研究生毕业的高材生。萩原先生,但凡你能通过考试,你就是国家公务员。警察厅,那可是吃国家饭的警察,bravo,我为你自豪。” 萩原研二感觉刚刚干透的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 萩原研二看着自己大腿上那张轻飘飘的白纸,嘴上讨饶:“饶了我吧,有栖警官。老板知道这件事、” ——那位先生可能会想反其道而行之,卸磨杀驴,把他送去吃上真正的国家饭——牢饭;而黑泽知道了,可能会给这位警官的智商评级拉高两级,然后目送自己吃牢饭。 噗,等等,警察厅、嘶……这么说来…… 萩原研二欲盖弥彰地将话锋停在这里。 “萩原先生?”有栖恕人微笑,“萩原先生?老板还能跟国家抢人么。还是说……你跟松田先生关系,真的很不错?” 萩原研二:哈哈,腹背受敌。只不过,这位漂亮警官比‘老板’好上那么一点——他好就好在给了自己两种牢饭、啊不是,两种国家饭选。 但萩原研二真的有点好奇,如果这位漂亮警官要诬陷他,究竟会怎么做呢。 半个小时后,脸色白如金纸的有栖警官,硬生生不顾萩原研二的好奇和抗拒,分外热情地手把手教导面热心冷的萩原研二,填完了那份申请书。 萩原研二想夹着尾巴捻着老鼠胡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结果硬是在道别时,还留给有栖恕人一个微笑,表情管理堪比明星。 有栖恕人回以微微一笑,圆圆的一轮明月居于他身后正中的位置,散发着淡色的月光,不明真相的人恐怕还得以为是什么佛光照人、圣子降世,萩原研二却突然想起黑泽阵之前说的话—— “稍等。”有栖恕人的声音打断了萩原研二回忆。 有栖恕人又掏出一张轻飘飘的白纸:“虽然你和松田先生的关系有些打破我的认知,不过还是拜托你转交一下申请书给他。但如果他看起来心情很差,记得,快逃。一定要活到当上国家公务员,萩原先生。珍重!” 萩原研二:……我不送没有问题吧。一定要挨松田的这顿揍吗?‘老板’送我吃牢饭好像也没有关系了,因为我马上就有饭搭子了。 萩原研二:……而且什么叫‘一定要活到当上国家公务员’?……漂亮警官,你知道你现在很像找替死者解脱的水鬼吗? 萩原研二:……我就不该对这人起好奇心……为什么这位有栖神人,总在很有逻辑地讲一些没有逻辑和意义的话啊。 等他发现他招徕人的希望落空后,这位漂亮警官他诬陷我的手段,最好能够漂亮得跟他那张脸一样叫人满意——! …… 俊美优雅、动作轻快、面色惨白的漂亮警官,在猫捉老鼠般对犯罪嫌疑人进行‘无伤大雅’的逗弄后,终于还是独自一人走夜路到家了。 身为档案上满门英烈的遗孤,有栖恕人住的公寓可以说有些豪华过了头。 他随手将萩原研二填写好的申请书,放在橘红色实木制成的书桌上,在满室由落地窗外霓虹都市投入的灯光里,有栖恕人还是叹了口气。 尽管不认为萩原研二会去参加招聘考试,有栖恕人还是坐下,给萩原研二那份申请书裁封好,准备第二天顺路递交到隔壁去。 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会让这样两个人与琴酒同时选择加入一个同样被翻转了的黑暗研究所? 警察,正义—— 有栖恕人的手机亮起,电话被他接通。 小坂结元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没有!有栖警官,至少是在我们的指纹数据库里,没有能与你今天给我提供的证物上,所提取到的指纹相匹配的!” 小坂结所说的,正是有栖恕人他今天利用他的技能‘百分百窃盗’——只需肢体有无遮挡接触,就可以获取目标对象心中当前所想事物的技能——所盗窃而来的‘证物’。 既然如此…… “也就是说暂时没有案底……”有栖恕人喃喃,“……身家背景干净清白……只等他们其中一个人成功入职,我就辞职!” 小坂结:“?” “不好啦!目暮警官——有栖警官加班加到失去理智,甚至想抓凶案嫌疑犯来给搜查一课当长工啦!” 有栖恕人:“我再抓一个替你,怎么样。刚刚好还都是研究所的人。” 小坂结心动又犹豫:“竟然有这样强有力的贿赂?!……可有栖警官你是警视厅最后的长发男了,我不能背叛我们‘长发男是好文明’联盟——!” 什么联盟? 有栖恕人不禁将手机从耳畔取下,再次确认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小坂警官,为了混进女子同盟,你居然出卖自己的灵魂?太可耻了。……我明白了,这样吧,我会让下一个长发男取代你的。也算是对得起你联盟成员的身份,不客气。” 小坂结:“??????喂?有栖警官?还有长发男?不要啊!!!!!!” 有栖恕人抱着胳膊按断电话。 ……看来,果然还是先对萩原研二下手。 怎么样让他心甘情愿想做警察?以这人有些随波逐流的性格,会不会直接把人绑去考试现场就可以? 明天再去研究所跟他谈一谈吧。 次日早晨,早早到办公室打完卡,准备执行自己‘绑架替代招募’计划的有栖恕人,转身就看见刚刚进门的‘不速之客’: ……怎么是,长发男啊。 4、Chapter 004. //chapter004. “噢噢——有栖老弟,刚好你也在!”目暮十三领着来访的警官们进门,就看到了有栖恕人正巧也在往他们的方向看来,“来,你过来,来啊——” 有栖恕人:“……”我有点不太想过去。 他腾挪着小步走向站在门口的一行人,动作之缓慢,就像是老式电影里,男女主角初次见面时,表达一眼万年用的慢镜头。 “有栖老弟,脚扭到了?” “如果我说是,能不能不给我加工作。” “呵呵。”目暮十三露出半月眼,用身体力行否决了有栖恕人的要求。他半侧过身:“这三位是长野县来的警官,诸伏高明警部、大和敢助警部,和上原由衣警部补。你昨天和白鸟老弟去处理的那起凶杀案啊……案子涉及的受害人,同时也是长野县一起凶杀案的嫌疑人。你早上如果没有预定的行程,就带他们三位再去趟研究所吧。” 目暮十三伸出大掌,用力拍拍有栖恕人的肩膀。 有栖恕人本来就打算去研究所,不打算拒绝领导的要求,倒是有另一件事他想要确认—— “那昨天的案子、” 他停顿片晌,用眼神询问目暮十三。 目暮十三觉得如果让长野县警也参与其中,实在有违他们各县警暗中较劲的风格,可白鸟刚刚出门前又跟他提过一嘴‘稍微似乎大概约莫是没有头绪’…… 目暮十三:“咳,呃、嗯……长野的警官们前期对胁田兼则的人际关系和背景摸排得很彻底,有栖老弟你你你这样吧!你多跟长野的警官们交流交流。”目暮十三对有栖恕人挤眉弄眼,“昨天的案子也交流交流,或许也对他们案子的进展有一定帮助。” 有栖老弟,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吧! 有栖恕人明白。 有栖恕人明白得很彻底。 作为一位全办公室最早识得领导眼色(尽管他还是对着干)、大街上最先发现逃犯位置(尽管他还是使唤警部去追)、审讯室内最快取得确凿口供(尽管它还是因为不合规被作废)的警官,只是读懂目暮十三的话中有话,对于有栖恕人来说轻易得像是把扑棱蛾子白鸟从佐藤身旁支开,再让高木背锅一样简单。 但——是—— ……把昨天的案子分享给长野县来的警官们,再交流交流?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日之长,已经达到可以给二次出生的自己摆百日酒的有栖恕人眼神凝重。 都说‘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都说‘人不是到七八十岁才死,人是随时都会死的’; 有栖恕人恐怕是现在忽然安静的房间内,最了解这两句话的人。 毕竟他在以身证道,证明了人确实可以死两次后,又一次证明了如果你想要拉拢一个长发男替死跑路,那你就要趁热打铁,一次解决……不然就会像现在的有栖恕人一样,意外和明天一起来了! 好消息,破案效率堪称之最的三人还是长野县警;坏消息…… 呵呵。 有栖恕人脸色苍白:“哦。那我的配枪可以拿回来了吗。我正好取个枪,然后顺路和小坂警官说说‘有长发男来了’,让他高兴高兴。” “……有栖老弟,你为什么要用马上携枪潜逃的语气说话?还有,为什么要跟小坂老弟说有长、长发男他会高兴……算了,这个我不是很想知道。” 有栖恕人:“所以我可以拿回配枪了——”他转身准备直奔目标而去。 “等等!你上周为了警告犯人不要逃跑,连用了十二发子弹,把你后二十年的子弹储备都用完了,拿什么配枪!击发橡皮弹吗?”目暮十三顾不得在外县警官面前揭短,赶忙抖落训斥的话,叫停了自己那装傻充愣、装聋作哑的下属,“我看你就是一点都没有吸取教训,反省好了吗你就想要回配枪。” “连用了十、十二发子弹?”大和敢助的声音充满疑惑,“打了两轮也没追上人吗?也没打中人?” 有栖恕人镇定回身,西服上见不到一丝褶皱,脸上也没有‘打完两轮——中间还要填充一次弹匣——也没能追上人’‘打完两轮也没打中犯人’的羞愧之意:“毕竟目标是未成年,没追上人暂且不提,没打中人确实是有我个人的考量在里面的。” 有栖恕人在心中表示,他本人还是对感化未成年重回救世主宝座,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的。 目暮十三冷酷指出:“不然你还是提一下‘没追上人’呢?”他与有栖恕人无光的黑色双眼对视数秒,看着下属眼下的青黑,“……咳,不说题外话了。那个什么,去吧,带长野的警官们去研究所吧。” 目暮十三挪动胖墩墩的身子,让出门口的位置,对着自己那表面谦逊有礼敬语连篇、实际上完全不省心的下属挥挥手。” …… “莉莉小姐——”有栖恕人走到蹲下身开卷帘门的前台小姐身侧,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帮忙开门。 他脸上正直又温柔的笑容,在日光底下,像一株沾着露水的柔弱百合花,看得刚停好车的萩原研二都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真的假的…… 帮忙开完门,有栖恕人也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萩原研二。 “萩原先生——” 萩原研二扬起惯用的热情笑容,小跑上前:“有栖警官——” “我已经把你的申请信递交给警察厅了。” “呜哇——”萩原研二脚下一滑,坐在了有栖恕人面前的地上。 “嘭!”另一边,黑泽阵将保时捷车门合上,就听见了那来历不明的小警部补说的话。 “……” “哒、哒……”黑泽阵目不斜视地走过混乱的人群,径直进了研究所大门。 萩原研二借着有栖恕人向自己伸来的手起身。 ……这次真是丢大脸了……也不知道晚些时候黑泽要笑成什么样。 大门的正上方,一颗发量喜人的卷毛脑袋从窗户探出头:“噢!刚刚那个,萩原你可以再表演一次吗?” 萩原研二还没来得及抱怨松田阵平看热闹,就听见有栖恕人抬头问道:“松田先生,你怎么能乱进案发现场。”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用敬语吗?”大和敢助三两步上前,就叫前台小姐带路去案发的房间。 看着三位长野县的警官反客为主,准备上楼去,有栖恕人也不急着跟上,他还保持着抬头的动作,朝阳里也一样目如点漆:“松田先生,看来你好像惹上了不得了的麻烦啊。这样吧,你考虑一下申请书的事。加入警察厅,警察进入案发现场不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了吗。” “呜哇——”刚站起来、抬脚正欲跟上前面三人的萩原研二,又滑坐在地。 松田阵平:“就冲这个,”他指了指坐在地上的萩原研二,“我答应了。” 萩原研二:“?” 有栖恕人:“?” 这对吗? 有栖恕人终于肯移步楼上了。因为松田阵平的一句话,他的警惕心,比得知要将案件分享给长野县警时,还要来得更加旺盛。 “哎——有栖警官,等等我嘛。” “请允许我拒绝,因为萩原先生你的竞品——无论是警察预备役还是长发男——都已经出现了。” “诶?!诶——” 案发现场,同样也是前研究所负责人兼任死者的胁田兼则的办公室。 “有栖警官,”已经将手套戴上、鞋套套好的上原由衣,对不紧不慢、刚刚赶到的有栖恕人说道,“案发现场没有上封条。” 一改昨天懒散的态度,竞品一号松田阵平,此刻取下了防护眼镜,一双青蓝色的眼睛紧盯有栖恕人,似是要分辨出他对上原由衣这句话内心深处做出的反应。 有栖恕人:“哦。” “‘哦’?!”竞品二号大和敢助粗哑地复述。 有栖恕人:“事已至此,多言无用。” “喂喂,这是犯错误的人应该说的话吗。” 有栖恕人伸手又一次做出了‘请’的手势,示意松田阵平从房内出来,“松田先生有在案发现场发现什么吗?” 松田阵平抬手亮出夹在他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照片:“一张证件照。掉在地上,就在尸体的白线不远处,掉在柜子和地面的夹缝中。” 上原由衣:“你还戴了手套啊。夹缝……”她走进房间,指着办公桌下的三层带轮柜子,“这个地方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若有所思道:“这样看起来,会不会是死者和凶手争执间,证件照从某份文件中掉落,因为太小所以没被凶手发现,从而遗落在这里……桌面有文件吗?”她看向有栖恕人。 “喂,上原,桌面恐怕不会有文件。”大和敢助接过松田阵平手中那张小小的证件照,“你看这是谁——” “这、这是——我们案件的死者,大河千准!” 有栖恕人:“大河千准?” 诸伏高明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翻开牛皮封页,一张放大的相同证件照映入眼帘:“二十六岁,太可惜了……他还这样的年轻。” 他语气颇为沉痛,让碰面以来觉得此人情感似乎十分单薄的三位长野县警,终于是感受到了一点给老虎点睛的生动感觉。 “是啊。”上原由衣抿嘴笑了下,“不过有栖警官年纪看起来也不大,说话却很老气横秋呢。” 有栖恕人又一次露出带着露珠的苍白百合花微笑:“哪里,我现在是只有殉职才会被人说年轻的年纪了。” “咳咳咳咳……”上原由衣,“事已至此、啊不是……” 有栖恕人若无其事:“事已至此……这位大河千准,也是死于砷化物毒杀啊。” 一旁探头探脑,跟松田阵平眼神打了几个来回的萩原研二:“毒理学检测报告出来了?该不会是连环杀人案吧?不过也说不通,因为如果大河千准的案子真的与此有关,一个熟练的案犯,怎么会将前一位死者的证件照遗落在现场。” 有栖恕人:“……” 萩原研二:“怎么这么看着我……” 有栖恕人:“为什么不会?” 萩原研二:“如果两个案子有关联,这个证件照可能出现又能被遗落的场景,要么是凶手拿大河千准的档案,向死者恐吓;要么是死者拿出来,向凶手确认什么,两人因此起了争执。 “两人在打斗的过程中,档案散开。凶手在杀人后,因为慌乱,所以没能在收拾的时候,发现自己漏掉了那张小小的证件照。 “但如果是连环案犯,夜晚的研究所人员稀少,实在没有什么条件让连环犯感到慌张的吧?……这样一分析,啊!恐怕这位凶手是初犯,而大河千准的档案是胁田老头准备的,毕竟凶手自己准备的东西,他也很难忘记自己还准备了照片呢。” 有栖恕人:“……………………毒杀应当是隐蔽的犯罪手法,通常出现于预谋犯罪中,这和你打斗后激情犯罪的推测其实是有矛盾之处的。”他一脸若有所思,缓缓转头看向萩原研二,“……果然还是帮你提交申请书吧,系统性的学习过后,以你的资质,或许能做到警视总监。” “……啊?所以其实还没提交吗?” 那他刚刚滑的两铲,究竟算什么。 有栖恕人只是对萩原研二露出风中摇摆的柔弱黑百合微笑。 5、Chapter 005. //chapter005. 萩原研二和有栖恕人的深情对望没能持续太久,上原由衣左右看看,替两位同伴开口:“刚刚也没来得及打招呼,有栖警官,这两位是——?” 有栖恕人沾了点灰的白色手套在半空中轻缓地挥过:“这位是萩原研二,另一位是松田阵平,他们两人都是这间研究所的员工,同时也是昨夜这起谋杀案的嫌疑人。” 大和敢助笑出声:“哦?然后你强烈推荐他们考警察?” 显然是将刚刚有栖恕人在楼下对松田阵平的一番提议听进耳里了。 上原由衣虽然也觉得此举有不妥,仍是露出苦笑打圆场:“萩原先生的推论确实有可圈可点之处呢。” 有栖恕人不想谈他替警察厅代行招募职务的原因,也不想谈昨夜矛盾不少又疑点重重的案子,于是他抬起手中的档案:“这个案子都快四个月了吧?” “三个月零八天。我们在受害者的身份上碰了不少壁。” “是没办法确定身份吗?” “不……大河千准虽然是外来户,但他就生活在发现他尸体的那条溪流下游的村庄。确定他的身份并没有花我们多大力气……”上原由衣斟酌着词句,“正如有栖警官所说,毒杀这种方式大多时候会跟私人恩怨联系上,所以我们当时排查的方向,也正是从大河千准的人际网络出发,找寻与他有密切关系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意外发现他可以算是……无根如浮萍之人。 “他没有父母,从中学时代搬到那个村庄,独自生活在当地,基本不与人交往,闭门不出的程度,甚至到他的信箱因为广告满溢而出,邻居不得不上门提醒,才发现他高烧昏迷的地步,把他送去了医院。这样一个人,我们不仅找不到一个能怨恨他到要杀了他地步的关系人,也无法找到一个会关心他是否还会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选择对他下手呢?” “有栖警官?有栖警官,您在想什么呢?”萩原研二呼唤回有栖恕人的思绪。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我也是在这样一个小村庄长大,小时候也曾经烧得神智不清,只不过我的邻居不是把我送去医院,而是把我丢去了刚下过大雪的溪涧旁。”有栖恕人面上含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上原警官,这么说不对吧?你们来东京,不是因为查到了大河千准与胁田兼则的关系吗。” “对,我们在大河千准的一本藏书里,发现夹着胁田兼则的名片和面部速写……不是!那完全不是没什么的感觉啊!把一个小孩丢在雪原上是犯罪吧,你爸妈有没有报警,把邻居告上法庭?”大和敢助嘴角抽搐,忍不住追问后续。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双双抿住嘴唇,已然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栖恕人:“我是孤儿,没有人来找我,也没有人报警。不过在雪里埋了一段时间,我倒是刚好退烧,醒来也就回家去了。” 大和敢助:“……………………啊、哦,嗯……”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就是这样! “那、那个……”给长野县警们领完路还没离开,被迫听了许多秘辛的前台小姐,终于在众人接踵而至的分析中,找到得以喘息的夹缝,“如果是档案的事……” 有栖恕人缓缓闭上眼睛又睁开,看向因为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而显得紧张的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如果是档案的话!昨天早上,我在跟有栖警官抓完闯空门的嫌犯后,曾经替胁田负责人收拾过房间……当时确实是有一份类似于简历的档案,散落在地上,但当时胁田负责人在发脾气,我也没仔细看……也许那张照片就是那个时候,我在匆忙间,没能捡回来的呢?” “嗯?”同样合眼随即睁开望向说话人的还有诸伏高明,“他当时在发脾气?可以拜托小姐您仔细说说这一部分吗。” “是、是!” 在有栖恕人不明显的吐气声里,前台小姐回忆着昨天早上发生的一切:“那时我刚告别有栖警官,回到研究所,胁田负责人就怒气冲冲地叫我给他收拾房间。其实房间没有多乱,就是那份文件飞得到处都是,两把椅子也有一些歪……” 大和敢助:“两把椅子?” “对,两把椅子。胁田负责人当时应该有客人,他的桌上还放着两人份的茶具,都有被喝过的;在胁田负责人那侧还有他的雪茄盒和烟碟,要谈的事情应该很重要,所以烟碟里还没有烟灰……” 有栖恕人好奇问道:“用有没有抽雪茄来判断死者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否重要吗?” 前台小姐害羞地笑了笑:“对……胁田负责人性格有时候比较急躁,我们都有摸索出一些判断他行事作风的小细节。” 有栖恕人回以淡雅的笑容:“了解。也就是说,这两起凶杀案可能并没有直接关联。” 大和敢助哼笑道:“你要是再不问点什么,我都要提议不如将这两起案子并案侦查,都交由我们长野县警方算了。” 有栖恕人那大而无神的黝黑眼睛,从大和敢助的眼睛扫到大和敢助拄着拐的手,再然后是他的腿。 大和敢助:“想什么呢。” 有栖恕人淡然:“想刚刚萩原先生的滑铲动作要点,看看铲大和警官你哪条腿,能让你们打道回府更快。” 大和敢助:“……” 有栖恕人:“我觉得铲好的那一条吧。” 大和敢助:“……………………” 松田阵平已经受过此人会将心中打算直接说出的难,尽管他仍对此人说出打算的真实目的抱有疑虑,但他此刻更迫切地想问一个问题:“但他们的死因不都是砷化物中毒?如果按有栖警官你说的,毒杀一般是预谋犯罪,那我们找到被下毒的物品,岂不就能通过曾经接触过这样物品的人,更好地筛出可能的嫌疑人范围?” “……这位松田先生确实有当警察的潜力,特别跟你比的话。”大和敢助扳回一城。 有栖恕人:“那我现在铲?” 大和敢助:“……………………”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见面前,那个目暮还夸他是卓有天分的天才警察官?没搞错吧!东京警视厅现在真的没有问题吗? 有栖恕人见大和敢助已拜服在他的‘无理取闹’下,轻轻放过了瘸子那条好腿,扭头转身对松田阵平伸出手:“松田先生,申请书。” 松田阵平顿住:“我刚刚只是开玩笑。所以被下毒的物品、” 有栖恕人:“我们从当时死者身旁掉落的雪茄中,检测出了砷化物。” 松田阵平:“雪茄?那恐怕也不能局限于胁田老头死亡的那段时间——” 有栖恕人的手压根没收回:“申请书。” 萩原研二自来熟地揽上形容一丝不苟的有栖恕人肩膀,半个人的重量都顺着他那条锻炼得跟有栖恕人胸肌有得一拼的胳膊,落到了有栖恕人身上。 “嘛嘛、我会看着松田酱填好,然后送到有栖警官你手里的。” 萩原研二的脸也因为姿势,离有栖恕人的耳朵很近,有栖恕人都能感受到身旁人呼气的动作喷在自己耳侧。 只听萩原研二稍微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怪不得昨晚初次见面没多久,有栖警官就能对着我们三位嫌疑人给出警视厅招募信息……有栖警官恐怕是早就想到了,投毒和毒发之间,存在时间差这一件事,所以也知道我们的嫌疑虽然不能被排除,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大。——对吧?” 有栖恕人不偏不倚地望进那双颜色暧昧的紫色眼睛:“……恕我提醒,萩原先生,那时我也不知道毒物为何,你这一番推论,自然也不能成立。”他侧过身,借转身的动作把那条半扇猪重的胳膊甩下,“我真的很期待,萩原先生和松田先生,加入警视厅、不,警察厅的那一天。” …… 当晚十二点,某豪华公寓顶层。 萩原研二四仰八叉躺到在黑泽阵的沙发上:“太怪了——他完全明白自己被认定为能力不足,不仅不去为自己辩解——无论是行动上、还是语言上,他还会在别人给他‘打圆场’的时候,出言否定!警视厅最近不是就属他风头正盛吗?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也许是翻来覆去也解不了闷气,萩原研二唰地起身,忿忿咬牙: “可恶!我想见的是传闻中那个‘枪法高超、破案如有神助、助人如神爱世人般平等’的后辈!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有栖警官’——” “喂——黑泽——你倒是说句话啊——” 黑泽阵手中的钢笔没有停过,听见萩原研二的吱哇乱叫,头也没抬:“我是警察厅公安,算下来他是你的后辈,不是我的。”语毕,他的目光姗姗来迟,看向萩原研二,“不过你可以参考他的提议,你要是考到警察厅了,他就不算你的后辈。他真为你着想。” “……喂喂!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在这件事情上笑我!” “倒是你。你真准备让松田考警察厅?” “虽然胁田死后,研究所水下的事物会稍作喘息,但松田毕竟是普通人,还是让他趁早从这个黑暗的泥潭中脱身吧!” 背对着黑泽阵,萩原研二没有看见身后人此时脸上复杂的表情。 良久的沉默后,黑泽阵迟迟答道:“行,如果他真的考上了,作为警察厅的前辈,我也会欣然接纳有能力的他的。” 萩原研二:“喂!!!!!!” 他就不信了!一个人的口述能造假,十个人难道也能给出违心的相同答案吗? 他这就来解开这位后辈装傻充愣的背后原因——! 正在加班的有栖恕人:“啊、啊嚏!” 6、Chapter 006. //chapter006. 苍白的脸庞,无神的黑色眼睛,披散的黑色长发……一抹游魂正行走于警视厅的长廊上。 “blessyou.”有栖恕人对着玻璃反光中的自己说道。 他转身推开会议室的门,三张精神抖擞的面庞一同转向他,都不发一语。 ……好像什么都市怪谈,永远无法结束的会议之类的,而到故事的最后,他会发现一直团结努力想办法逃出这里的小队中,其实他自己还活着。 “有栖警官?有栖警官?又突然站着发起呆了吗?”上原由衣起身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 有栖恕人垂眼,逐个点过视野中每个事物的颜色,再在一次深呼吸后,找回了一点脚踏在实地上的感觉:“这里是诸位要求的——目前可以被调用的所有有关白鸠研究所和胁田兼则的档案。” “谢谢。……有栖警官?你还有什么事吗?” “以我个人的拙见,这些档案内容并不完整,深水下恐怕还有我这个层级无法接触的巨大冰山。” 看着这三人神采奕奕,甚至快把胁田兼则的底裤花色都给弄清楚了,有栖恕人思忖一阵,当即决定用点猛料,把这滩浑水搅得更加沸腾。 诸伏高明:“哦?有栖警官是指哪个方面。” 有栖恕人没有着急回答,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的扣子,反挽露出小臂后,在会议室各处,诸如花盆、白板侧面、椅子和桌子背面一番检索后,才缓缓直起腰,开口说道: “三位长野县来的警官,是否还记得贵地曾出过的警察倒卖缴获来的非法枪支的事情……” 三位长野县来的警官不自觉抿唇: 贵、贵地……后面跟的却是丑闻吗。好独特的说话风格。 有栖恕人:“我怀疑相同的事情也正在东京上演,只不过这次他们倒卖的是药品——阿片类药品。” “什、”惊疑于有栖恕人的猜测,三人在出声后又紧急刹住车。 诸伏高明想起了什么:“有栖警官,是指前些天那份有关白鸠药业‘黑色的疑云’报道吗?警方追溯一批以白鸠药业名义入境的不合格药品,没有被销毁那件事?” 有栖恕人又掏出三份档案:“名义上是如此。这是白鸠药业药品销毁记录问题,也就是报道的所谓‘黑色的疑云’中,其中一位办案警员和身为警方线人的证人的尸检报告。” “……尸检报告?有警员在此案里身亡的事,似乎也不曾见报。” 有栖恕人没有着急解释,而是翻开离他最近那份档案:“只需要看毒理学检验部分,两人尿液检材中的6-单乙酰吗啡都呈阳性,作为□□的首过效应代谢物,侧面证明他们都死于注射□□后四小时内; “再翻回来,鼻腔有血性粘液,可能是吸食毒品时造成的,但再看鼻部0.8乘1.9厘米大小的瘀伤,我更倾向于他们是被‘闪电奇袭’后失去意识,被人为地注射了□□,造成急性阿片类药物中毒死亡。” 大和敢助蹙紧眉头:“死亡推断……意外死亡?是被认定为自行注射后od吗。”他这报告上的字眼,“我原以为是抓捕过程中出了问题。新闻上怎么没有报道这一部分?” “枪支被倒卖也没有在报道上出现。”有栖恕人语调平淡。 “……”大和敢助一噎,“但警察被毒杀这么严重的情况,也不可能在我们内部没有风声啊。” “嗯,确实如此。因为除了出具这份报告的法医,和少数有权限过这份报告的人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大和敢助迟疑着举起手中的尸检报告:“那这个是……” 有栖恕人微微一笑:“我从他们那里偷来的。” “偷、偷出来的?!” 有栖恕人竖起修长的食指,作出噤声的手势,随后放下手指,启唇说道:“顺带一提,也因此,我必须要提醒三位,如果走出这个房间后,我们之中有人——大概率是我——死了的话,我们也许应该在我们中间开启抓内鬼的活动了。祝我们好运。” 这究竟是提醒?还是恐吓? 诸伏高明双手交叠合掌于面前:“如果光从有栖警官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我是否可以作出这样的推论呢?——那就是,你慷慨地向作为访客的他县刑警,也就是我们,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猜测,我可以认为你是想向我们寻求帮助吗?” 大和敢助哼笑一声:“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就这样做……更应该说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吧!等一下——”他那只独眼狠戾看向有栖恕人,“宁愿找初次见面的人求援,也不愿意向自己身旁人求助吗,你人缘没有那么差吧、……你是怀疑,那个倒卖了原本应该销毁的药品的内鬼,就在你身边?” 有栖恕人心中喟叹。这种想很多的聪明人真好啊。现在他们心底应该会出现,搜一那群家伙们以凶手画风勾勒出的阴险面庞了吧?伙伴们,不客气,珍惜此刻的高光吧。 中央空调的风还在呼呼地吹着,与十分钟之前不同,因为此时它成为了房间内唯一一位还在制造噪音的成员。 在三人看来,有栖恕人不知是犹豫,还是不愿作答,他的沉默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即便知道这个问题确实过于艰涩,大和敢助都快要无法压抑住自己急躁的性子,继续追问前,有栖恕人终于开口: “不,三位在此人生地不熟,我只是怕诸君有来无回……至于能否取得三位的帮助,想必各位警官也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毕竟就算是大和警官,也是连我不对目击者提出问题,都想要抢东京辖区案子的个性。” “喂喂,什么叫就算是我啊!” 不光是大和敢助没有追问内鬼的事情,诸伏高明和上原由衣也放任了这种避而不谈。 晨光熹微中,有栖恕人对座下三人露出温柔笑容—— 这样子的话,这三位无法叫人小觑的警官,接下来如果还非要留在东京展开工作,想必只会更束手束脚吧。 他这样想道。 ……吧? …… 晨起的太阳铺洒在有栖恕人身上时,也一视同仁地铺洒在了警察厅对面某家店铺天台之上。 “小子,你们两个不去上学,在这里干什么?” “阵平哥——我们在按你的吩咐,监视那个有栖警官呢。”黑羽快斗仰躺在跟颓废风天台格格不入的沙滩椅上,吹肥皂泡玩; 倒是工藤新一正带着耳机,兢兢业业地用望远镜看向不远处从警察厅出来有段时间的有栖恕人。 松田阵平脚下迟疑,把鼻梁上的墨镜用食指勾下:“我什么时候叫你们监视他了。” 工藤新一更正答案:“听说他想要介绍你去警察厅,快斗吓得拉着我来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了。” “我去警察厅你们也信?你们几个小家伙别是想摆脱我吧。”松田阵平嗤笑一声,“跟他闹着玩呢。倒是你们,看出点什么来了?” 黑羽快斗又噗噜噜像鱼吐泡泡般,吹出一串在日光下泛着彩光的泡泡:“没看出什么。他拿着申请信跑去警察厅递交……那份不会是阵平哥你的吧?” 松田阵平嘴角抽搐:“萩原的吧,他还真的放任那家伙自流啊。” 工藤新一则是拔掉了耳机的接口,声音从他的手机喇叭口送出有栖恕人的声音。 原来是在他身上放了窃听器啊。 松田阵平听了十几秒:“……他在干嘛呢。” 黑羽快斗把自己的望远镜抛给松田阵平。松田阵平抬手,就看见有栖恕人蹲在街边,面前是一个初中模样的小孩。 小孩:“老师就说如果这是一捆树枝,”望远镜视野里,小孩从地上拾起他捡来的小树枝们,握在手中,直径约摸有十厘米,“就不会被掰断了。” 说完他还努力握紧,掰了两下需要两掌才能握紧的树枝,果然如他的老师说的那样,一捆树枝毫发无伤。 有栖恕人却对小孩伸出手,示意小孩把树枝给他:“不是这样的。” 他毫无介意树枝的尘土和皱皮剐蹭弄脏自己的手套,也如小孩刚刚做过的那样,握紧了树枝捆的头尾,紧接着,他的手臂发力,可以被清楚看到西服外套那丝缎的布料,带着紧绷的褶皱裹在手臂的肌肉上—— “咔、” “咔嚓——” 有栖恕人:“看,树枝不过死物,只要你想,总能被掰断。人就不一样了,人的脊梁骨是很硬的。” 小孩目瞪口呆地看着有栖恕人掰断那捆树枝:“呃,所以人的脊梁骨是不会被掰断的……?” 有栖恕人:“用液压器应该可以吧。……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的,人就不一样了,只要大家团结在一起,一个人可能被涨起的浪潮冲走,但十个人手挽手呢?一百个人呢?就不会了对吧。” 小孩扁扁嘴:“这不是跟我老师的意思一模一样吗?” “……嗯,这大概就是最终解释权归掌权人所有吧。”有栖恕人一脸若有所思。 “我觉得哥哥你只是想掰我收集的小树枝……” 旁边商厦天台上的松田阵平嘴角抽搐:“差一点点,我就要冲下去问他在对初中生说什么恐怖故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阵平哥明明以前也差不多啊!无厘头,又在务实的同时不切实际……唉——有时候就会觉得是我们拖累了阵平哥呢。”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晚点送你跟萩原坐一桌。” 无厘头的有栖警官掰完小孩的树枝,看着小孩郁闷离开,他心情似乎很愉快,还带起了耳机。 有栖恕人:“……嗯?” 他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缓缓转头,左右打量起来,但松田阵平这侧完全无法从窃听器里找到答案。 有栖恕人的声音带着细微的电流声:“怪了。明明去警察厅前还没有这样的电流声……啊,是那个吧…… “我在窃听别人的同时……也有人在窃听我。” 天台上的三人齐齐僵住。 有栖恕人:“是从警察厅出来的那个时候,撞到我的人放的窃听器吧…… “会假借撞人来放窃听器的人吗? “如果是公安,没必要前脚我刚走出警察厅,后脚就往我身上放窃听器,徒增自己的嫌疑; “既然如此……唔,是工藤新一,或者黑羽快斗吧——” “什么!”被喊到名字的两人睁圆了相似的眼睛,“怎么确定的?!不对不对,怎么知道我们名字的??????” 风吹过松田阵平,他感受到后背的一阵凉意,才惊觉自己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有栖恕人,这家伙会逐字吐出‘心声’…… “果然就是为了威胁恐吓啊!”松田阵平看见楼下的有栖恕人精准定位到工藤新一和自己用的望远镜镜片反光,下意识伸出手左右手各扯一个小孩的后衣领,脱口而出,“走!快走——” 在松开望远镜前,松田阵平看见有栖恕人遥遥对自己露出分外姝丽的微笑。 “嘶——”松田阵平倒吸一口凉气。 7、Chapter 007. //chapter007. 天刚亮没多久,气温正是柔和的温暖,非常像微凉春日时节才有的舒适。 但有人已经额角冒汗了。 “快,我们不能光跑——”工藤新一时不时确认追在他们身后那位警官的所处位置,“得找个地方躲开他。之前!之前那位警官追着全速跑的我,整整二十分钟、五公里,中间他还打空两次左轮,悠悠闲闲换了弹……” 黑羽快斗:“刚刚他进警察厅过安检我看着的!他没带枪、没事!” 松田阵平:“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好解决啊!就遛他二十分钟——” “可我觉得他是因为打空配弹才停下的——”工藤新一边跑边胡乱抓了下头发,“根本不是跑累了——” 窃听器还在兢兢业业传输来有栖恕人的声音:“要是窃听的是工藤新一,就不用担心了;” 尽管那头有栖恕人毫无气喘的声音,叫人危机感骤起,但工藤新一:“哈?为什么不担心!” 有栖恕人:“……黑羽快斗的戏法比较麻烦……既然如此……” 黑羽快斗:“既然如此?” “嗒、” “哒、”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忙着遛狗逗猫……”有栖恕人同时从两处传来——他竟然平行于地面踩着墙壁超车后,从他们面前去路上空,翻身悠然落地,“……赶紧解决掉猫和狗,比较好。” 他黑得不见底的眼珠子扫过面前三人:“毕竟今天,我可是用了加班攒下来的调休时间,小孩子根本不明白这有多么宝贵。” 工藤新一:“加班攒下来的……” 黑羽快斗:“……调休时间?” 松田阵平把两个重点错误的‘傻瓜’拦在自己身后,孔雀绿的双眼紧盯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松田先生也不用这样看我吧。有点点像被家长抓到欺负他家小孩呢……”他嘴唇抿起,眼睛微眯,像是满腹困惑,“可说到底,不是你家小孩先窃听的我吗?” 松田阵平又一次僵住。说、说的也是啊…… “咳、那个什么,刚刚那招,很厉害!怎么做到的?”松田阵平笨拙地找寻切入点缓和气氛,余光往自己身后瞥去,准备带着‘自家小孩’抽身离开。 有栖恕人:“……………………嗯,生活所迫。之前说过的,我生长的村子是个非常闭塞、落后、蒙昧未开化的小地方。” “后半句你没说过啊。” “那里有长长的溪涧,常年积雪不化的雪原,林克、峭壁和密林,应有尽有。” “喂,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松田阵平不得不停下脚步了。 “你知道的,我是个孤儿,为了有两口吃食,变成山羊然后攀岩峭壁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事。” “我知道的东西里怎么那么多是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松田阵平垮下肩膀,“还有变成山羊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刚刚那个动作是日积月累的生存本能,要问具体是怎么做到的话……应该是这样,然后那样吧。” “哪样啊!!!!!!” 数分钟后,咖啡厅卡座。 结果还是坐下来了啊。 松田阵平被两个已经初具成年人形的‘小’朋友夹在中间,对面座上的有栖恕人则独享宽敞沙发。 被簇拥成纸片男的松田阵平:这可能就是爱独有的力量吧…… 有栖恕人啜饮着热茶,不急于开口,是他一贯的态度,熟悉的动作,也让松田阵平错误地估计了当前形势。 “为什么窃听我。” 松田阵平:“听说你想让我当警察,他们有点好奇。” 黑羽快斗那被有栖恕人优先警惕的‘戏法’再次登场,他手一翻,一颗灰白色的圆形窃听器就出现在指缝间:“阵平哥,他现在没有证据啦,可以不用跟他继续解释——警官先生,您的休息时间也节约下来了,我们双赢,怎么样?” “咔、”有栖恕人将茶杯放回茶托,“不,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难得有机会在不伤害原则这个前提下抓住你们。”的把柄。 “……警官先生,您刚刚没听到吗,您没有证——据——啦——” “我有。”有栖恕人微微一笑,“我有警官证。” 松田阵平迟疑:“没有证据就抓人,这算违规执法。” 有栖恕人笑容清丽动人:“我有警官证。” 松田阵平些许抓狂:“我们可以投诉你的——” 有栖恕人笑容从未如此明媚过:“我上次追你家工藤小朋友时,为了警告他快点停下,又不敢打中他,清空了整整两次弹匣,按我领导的话说,我下辈子的子弹配额都用光了。一个没有配枪、没有子弹的警察,跟米花中学的门卫有什么区别?”他手掌一拍桌子,“他还怕投诉吗——” 听见有栖恕人那句‘又不敢打中他’,松田阵平肩膀再垮:“要不你还是对我出示警官证吧……” 有栖恕人的微笑恢复到平和的弧度,他手指摩挲着下巴,幅度不大地点了点脑袋:“好人果然就该被枪指着啊。” “太失礼了吧!” “这句话能对着我的警官证再说一次吗?松田先生。” 有栖恕人大胜利!带着一份完整填写签章的申请书,还有两位高中生‘绝对会好好上学’的保证书,饮尽杯中最后一点茶水。 松田阵平:“可、可恶……不就是警官证……” 有栖恕人起身准备离开,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先是指向自己的双眼,紧接着那只手就指向桌子对面三人:“……再会。” 他转身的刹那,工藤新一忽然闷闷说道:“有栖警官,你是警察,竟然还这样行事吗。” 有栖恕人回身站定,脸也不红:“别人还好说,‘赏金猎人’可没有立足之地对我这么说话。” 说是这么说,仔细一想,‘警视厅的救世主’好像也不行啊。 “………………”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有苦衷之类的话吧。法庭上法官他们也许会听,但警察可是不负责审判这一部分的。” “…………………………我什么话也没说。”与他压低的声音不同,工藤新一的眼睛却很亮。 有栖恕人盯了那双眼睛好一会儿。 “顺带一提。我不听你的苦衷,完全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我不觉得你用制造问题来解决问题有什么问题。但你知道的,我是个警察。”有栖恕人对着三人微微侧头,露出谦逊的笑容。 “有栖警官,你知道有一伙盘踞在港口仓库区的药贩子吗。”工藤新一话锋一转。 有栖恕人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痛了。 “……哦,绰号‘水引’的家伙是吧。”有栖恕人像是想到什么,“所以你上次见了警察就跑,是因为知道警察里有人有问题?”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工藤新一觉得有栖恕人的思维实在是跳跃,明明刚刚才用赏金猎人之名‘挖苦’他的人是有栖恕人自己,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一个倒打一耙的说法。 嗯? 坐着的三人相互交换眼神。 这样惊天内幕的泄漏,究竟是他故意、有意还是特意为之的? 故意泄露信息的有栖恕人紧盯最麻烦那人的表情,看到工藤新一终于瞳孔紧缩、露出了灰蓝色、染满警惕的眼睛: 太好了,至少在我离开警视厅前,这位麻烦的小朋友也能消停、保持谨慎一段时间吧。说起来,也许可以给工藤小朋友寄去什么来自长野的求助信,将他从东京调走,但这样想想,还需要先制造一个案子……好了,这样的想法似乎有点危险。 黑羽快斗还在笑闹,他的手肘怼了下松田阵平:“阵平哥,不就是警官证吗,下次你也甩给他。” 又对着工藤新一挤眉弄眼。 那里或许就有他们想要的线索! 有栖恕人看着三人互动,深以为自己的激将法和‘聪明人想很多法’果然是行之有效,他决定发扬光大。 他这次真的甩出了警官证,拎在手里展示数秒:“加油,松田先生。” 黑羽快斗却忽然笑容凝滞,他灵动的眼睛从警官证上的照片跳到有栖恕人脸上,口中不禁说道: “阵平哥,要不咱们别置气、别去考什么警察官了!有栖警官的黑眼圈居然不是人物设定,而是上班之后才有的诶!” 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失去了他的礼貌、谦逊和彬彬有礼,告别的话也没说,转身向山里走去。 目送着有栖恕人风萧萧兮的背影,黑羽快斗铲起面前的冰沙送进嘴里:“我说,你们都听到了吧……那时候他说,‘我在窃听别人的同时’。” 工藤新一露出半月眼:“他也说了,他完全不觉得用问题来解决问题有什么问题…… “不择手段,但为了世界和平?” “嗯……关于这个,我在调查他的时候……”黑羽快斗揉了揉鼻尖,“你们有听过他被调任搜查一课后的第一案吗?” …… 警察厅大门。 “有栖警官——怎么去而复返?是对我们的提议感兴趣了吗?感兴趣了吧?”收取申请单的警官看见有栖恕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弯起眼睛,“我就说了嘛,有栖警官的作风跟我们很相配啊!” 旁边工位的另一位警官也抬脸:“噢!是那个有栖吗?” “对、对!就是那个有栖——” 所以是哪个有栖? 有栖恕人抿嘴微笑:“是、” “你答应了!” “是来递交申请信的。”有栖恕人斩钉截铁。 “是你的对吧!” 有栖恕人:“前辈,拉申请书上半部分就好,拉着我的手会不会有点太暧昧。是我非常看好的后辈。” “比你大三岁的后辈吗?有意思。” “大概是心理年龄上吧。……还有,前辈,请不要再用贝斯给自己伴奏了。” 有栖恕人被忿忿又幽怨的前辈‘扫地出门’,顺便还被迫捎带上让他帮忙转交的证物箱。捧着巨大箱子的有栖恕人走出门口,他现在真的像被警察厅辞退的可怜人了。 “竟然说什么可我们是公安啊……” 试图用不合规拒绝临时加班却失败的有栖恕人,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只剩下睫毛斜飞的投影,像极了泥塑狐狸像时,会给狐狸滑飞出的两条眼睛。 有栖恕人走在街上,往隔壁警视厅去,悠闲的步速,看得出他已经把这次跑腿当散步了。 “呀啊啊啊啊————” 有栖恕人:“……” 他骤然从懒散耷拉眼皮下冒出的黑眼珠,左右扫过一圈后,迅速锁定了声音来源: 躺在地上的人,有点眼熟; 跑掉的人,也有点眼熟; 门卫为什么看我? 啊,他要守门执勤,只有我可以去追—— 有栖恕人正准备把手里的证物箱抛给门卫看着,却又想起临走前,前辈嘱咐‘总之不要经第二个人的手就可以’—— 有栖恕人:“……” 他牙齿有一瞬咬紧,面颊的骨骼更为明显。只见他将证物箱单手抗到肩头,脚下一已跨出一大步: “站住!——警察!!!!!!” 刚从咖啡厅离开,走回大道上的‘三兄弟’:“我们穿越了?穿回到有栖警官到任搜查一课的第一天?” 8、Chapter 008. //chapter008. 别说复制粘贴三兄弟尚且不知道面前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就连扛着证物箱冲上前去的有栖恕人,都在路过被刺伤倒地的人身旁,惊疑地问道: “高木警官,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能被自己的线人刺伤——” 高木涉脸色惨白:“是、是有栖警官啊,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线人的……” 有栖恕人没有回答高木涉,转而看向一旁的路人。 刚刚目击杀人未遂事件,惊惧发出尖叫的人群里,有人上前帮忙,正双膝跪地,给高木涉按着伤口。那把被凶嫌拔走的凶器,显然为她的按压止血工作,带来不小困难。 “宫野院长,高木就先拜托你了——” 宫野艾莲娜的双手极有力地按在伤口,湿漉漉的红迹并没能让她的手有一丝颤抖。她看着有栖恕人的背影:“有栖警官——那人有刀!小心!” 松田阵平伸手按在身侧两人肩膀:“你们两个报警叫救护车,那家伙没有枪,我去帮下他。” “诶!阵平哥——”黑羽快斗的手只拦到了空气,“你也没有枪啊!” 两张如同照镜般的脸对视一眼:“我去!”“我去!” 有栖恕人听着被风送来的话,明明还扛着证物箱、理当狼狈地追赶嫌疑犯,此刻却轻飘飘地勾了下唇角,配合上他洁净泛着缎光的西装,一时叫人奇怪于他究竟是不是在拍摄什么整蛊综艺节目。 “喂!有栖!” “松田先生,虽然很感谢你想帮忙的心,但普通市民果然还是请离这种危险远一些吧。”有栖恕人边说着,脑中划出城区的地图,一个侧身就滑进了一旁的巷道,紧接着他从巷道内,目测是商店后门的防火逃生梯,爬上两层小楼的天台,又毫不犹豫笔直冲向正前方,遵循着两点间直线最短,在纵身一跃后,牛顿保佑,有栖恕人直直砸倒了他正下方还在逃窜的嫌疑犯。 “嘭!” 松田阵平站在两层小楼的天台上,探出头往下看:有栖恕人晃晃悠悠起身,左手还举着那破证物箱,左脚则踩着嫌疑人握刀的手,仔细观察的话,有栖恕人的西服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估计是砸倒嫌疑犯后,他连地板都没沾到一点,就站直身子了。 “……好强的核心肌群啊。他该不会可以做下腰吧?” 在底下听见了松田阵平自言自语的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抬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是被正主听见了,于是垂下脑袋,对有栖恕人挑着眉峰,咧开笑容。 那笑容是逆着光也可以分辨的爽朗,看得有栖恕人不自觉地也扯动了嘴角。 可下一秒—— 有栖恕人看着松田阵平那笑容像被一片乌云遮住的日光,惊惧地瞪大的眼睛,很快像墨汁染透了本来纯白的面庞,就听松田阵平喊道:“小心!!!” 然后就是他跃下小楼,逐渐在有栖恕人视野中放大的、表情紧张的脸。 “嘭!” 有栖恕人眼前一花,身躯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等再次看清眼前的事物,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被翻滚落地的松田阵平伸手,从原本他站的位置拉走了。 “嘭!嘭嘭!”与此同时,数声闷响和几个圆形窟窿,出现在有栖恕人刚刚还站着的位置。 有栖恕人在松田阵平的注视下,缓缓眨了眨眼睛:“谢谢您,松田先生……我说的没错吧,你真的会是个好警察。” “你确定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松田阵平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心口的复杂情绪,究竟是因为有栖恕人的话,还是有栖恕人话的‘不合时宜’而生。 本来被有栖恕人砸倒在地的嫌疑犯,已经被刚刚还探出枪口的车门吞了进去。 松田阵平:“还有接应,是预谋犯罪吗。” “确实很可疑。”有栖恕人在身旁搜寻一圈,“你会撬车锁吗?”他看着不远处的巡逻警车。 “滴、滴——”车辆的喇叭声大作。 还抓着有栖恕人西服后摆的松田阵平,在看到声音来源的白色跑车后眼前一亮,手中又是像拖风筝一样,一把将有栖恕人如拎包入住般,进入了白色跑车的副驾驶座。 被当作便当拎来拎去的有栖恕人,第一次对自己的肌肉密度产生了怀疑。 松田阵平:“萩原!” 驾驶座上的萩原研二眼神锐利直指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就是那辆!刚刚发生了什么?”说话间,他已经让跑车的引擎又一次咆哮起来。 有栖恕人牛头不对马嘴地叹了口气:“危险驾驶啊。” 他放弃了将证物箱半永久固定在肩头的想法,因为他可怜的救命恩人在狭小的副驾驶座上,险些被他和证物箱挤成二维空间生物。 有栖恕人一手将证物箱塞进椅背后的后备箱顶,另一只手给最近联系人发去了黑色轿车车牌号,然后拨通了电话:“白鸟警官——诶?小坂警官?” 有栖恕人从耳畔取下确认:“小坂警官,抱歉,我发错人了。”所以你怎么在最上方对话框?又发长发男联盟对话给我了吗? 挂掉电话重播前,余光瞥见的对话截图,让有栖恕人抽搐着嘴角确认小坂结一定是工作不饱和。 “白鸟警官!帮我查下这个车牌——原因?他刚刚对我开了三枪。” 白鸟任三郎:“啊???!!!” 白鸟任三郎:“有栖警官!你撑住——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有栖恕人:“——查车牌,白鸟警官,他没打中我。” 电话那头的白鸟任三郎嘟嘟囔囔:“噢、噢!那就好……三枪都没打中,跟有栖警官退步的枪法差不多。这难道就是对手匹配机制?” “噗……” “咳、咳咳咳咳……” 引擎声这么响,都没能遮住手机的喇叭声音吗。有栖恕人无神的黑色眼睛,静静凝望着忽然正经无比、坐直了身体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前面左转,然后从桥上穿过去。”有栖恕人抬高眼皮,忽然来了精神,“我随便问问,你的车上保险了吗?”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是,有的,请不用担心这一点。” “那你怎么笑得跟哭似的——就是现在!堵住他们的路!” 也许有栖恕人问起保险,是担心驾车的犯人同伙,会在狗急跳墙时撞开萩原研二的车,但他没想到萩原研二开车的野性,可能比逃逸的犯人,还要更难驯服。 “好的!长官大人!” 萩原研二的笑容越咧越大,他本该只是打半圈转弯堵住这条小道,却见他拉动手刹后,双手又将方向盘轮转到底,白色跑车的轮胎尖叫着在地上画出了漂亮的气球形状,最后以萩原研二那侧车门对着犯人驾驶的轿车车头—— “嘭!”白色的钢铁之躯刹停了那辆亟欲夺路而逃的黑色轿车。 瞪大眼睛的有栖恕人:“……保险不赔偿的话,请联系我。” 不然让萩原晚点入职警察厅,先用白鸠的钱,给他报销完修车费再说。 有栖恕人左手扛起证物箱,推门下车:“你们两个在这里不要乱走动——不、不对。你们去建筑后躲好,他们有枪。” 他一手空空,就要去逮捕那黑色轿车里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两人,左手上摇摇欲坠的证物箱,也看得白车内的两人额角带汗。 “有栖警官、” 清亮年轻的声音从有栖恕人头顶传来,随着他抬头的动作,一根警棍从半空落下,“多加小心啊——” 有栖恕人:“……谢谢,无证驾驶空中交通工具的人。” 他忽略了黑羽快斗那双白色翅膀在空中趔趄的动作,手持警棍,在敲碎黑色轿车车窗口,优先拔下了车钥匙。 “警察!”有栖恕人利落地将武器换成犯人同伙的手枪,“举什么手,你!把他的手捆起来。” 在有栖恕人让两位凶嫌发挥主观能动性,捆好彼此后,被一黑一白两辆车堵住路口的车道上,一辆饱经风霜的旧皮卡缓缓停下,熟悉的脑袋侧着探出开启的车窗,一起出现的还有白色的烟圈。 旧皮卡的车主一双盈盈的绿眼睛,风拂过皮卡时,也一同将他的黑色长发卷出:“有栖警官。”他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 有栖恕人兢兢业业分担起交警的责任:“啊、是赤井先生,抱歉,你得换条路了。”看见副驾驶座有人影,他眼睛又眯了起来,出声问道,“有朋友在?是和你一起游街卖唱的同伴吗。” 游、游街卖唱…… 副驾驶座上的人听见问话,一只覆盖着蓝色布料的胳膊搁在副驾驶的车窗,随即座上的人也探出头来。 看着那双淡漠的上挑眼睛,有栖恕人回头看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见他突然回望自己,表情疑惑。 有栖恕人:别调虎离山之计了,要不还是我去长野,毕竟在现在的东京,好像、不,肯定要有大事要发生了。 9、Chapter 009. //chapter009.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完全没有听从警官先生的指挥,还都抱着胳膊依靠在白色跑车身上。有栖恕人眼中微妙的控诉,让两人疑惑得也扭头看向自己身后,又转回头。 松田阵平:“有栖?” 背后也没有东西啊。 有栖恕人没有回答,目光无神地看向副驾驶座上的男子:“就是看着这位先生有点眼熟。” 赤井秀一下巴微抬。在说‘调酒师’很眼熟吗。 赤井秀一:“这位是我在酒吧驻唱打零工时的同事。有栖警官闲暇时也会到酒吧小酌一杯吧。” “呵呵,倒不是那样,是这位先生的兜帽,让我想起生病的时候,邻居为我熬制汤药的模样。”有栖恕人皮笑肉不笑,“那汤药绛紫色闪着细密银光的质地,时至今日我都无法遗忘。”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从那双飞起的蓝色眼睛上移开,不再停留,免得引起对方的警惕。 调酒师吗。 …… 数公里外,一双眼尾上挑得格外明显的蓝眼睛轻轻眨动。 诸伏高明翻页的动作轻缓:“这两份尸检报告的出具方,并不是东京警视厅合作的东都大学法医室。” “这报告不仅没有显示东都大学法医室的页头,而且法医签字栏也是空白的。”上原由衣也附和,身为经常收到尸检报告的刑警,这一点在她们眼里实在是反常。 大和敢助自然也没错过这个怪异的地方:“那小子不是说这份报告是他偷出来的吗?按他的推论,也许编写这份报告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它问世。” 上原由衣:“其实我比较想要做另一件事……有栖警官的说法,听起来会不会有点像‘警视厅内还有另一份尸检报告’?如果我们可以得知那份报告的出具人,及他们有关联的关系人,可以降低在调查时,碰上那个‘内鬼’的风险。”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思路。”诸伏高明犹疑,“但查询必然会留下记录,恐怕这也是有栖警官非要‘偷’出这份文件的原因。” 大和敢助粗粝说道:“既然如此,试试从受害者家属走访问起?人白白死去,有谁能咽下这口气,即便有可能被威胁,也比在东京警视厅当无头苍蝇,闷声撞墙,来得要更有成行的机会。”见两人都颌首赞同,大和敢助又想起什么,“‘家里’已经在研究那小子提供的档案了?” “嗯……在深挖胁田兼则和大河千准履历上可能交汇的地方,已经嘱咐过他们,像是银行流水的刷卡地点也要做交叉检查了。”诸伏高明眼眉飞起,“那位警官用这么大的声势,都要调转走我们注意力……真是好奇啊,胁田兼则的案子,究竟重要在什么地方。” “啊!找到了!”上原由衣转过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是sns的个人主页,“看这个悼念信息和互关状态,就是她吧,那位线人的女友。找起来意外的容易。” “也让‘家里’去找她的联络簿地址吧。”大和敢助忽然瓮声瓮气,“那小子能预料到我们会做到这个地步吗?” “哈哈……有栖警官不是说了吗,敢酱你也不会见事不管。这么一想,或许那位有栖警官也是这样的人。” “说了吧,工作时要叫我大和警官……什么样?” “‘不能见事不管’啊,一般不这样想的人,很难说出这种话吧。”上原由衣看着手机上的地址,拍拍方向盘,“好了,长官们,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 不多时,三人便叩响了那位线人女友的公寓房门。 大和敢助敲门的力度越来越大,明明门缝还有空调循环系统送出的微风,里面的人却姗姗来迟。 说话的女声声音警惕:“是谁?” “警察——我们想跟你谈谈长濑勉的事。”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门外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上原由衣开口:“我是长野县警上原由衣,柴崎小姐,你知道你男友的死因吗?” “长野县警?” 谢天谢地,至少她对别地的警察会有反应。上原由衣蹙着眉。但这是否侧面证明了,这位柴崎小姐,也知道东京警视厅的部分内情? “是,我们是长野县来的,为的是调查发生在我们辖区一起案子,然后发现了一份——” “咔、”门被打开一条窄缝,主人家没有完全卸下警惕心,防盗链还挂着。 年轻靓丽的女孩从门缝小心翼翼看向外:“警官证。” 上原由衣掏出警官证,向柴崎小姐展示,被她夹在胳膊肘的尸检报告也顺势露出封面。 柴崎小姐:“那报告你们是哪里来的?”说的时候,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有位干净漂亮、性格别扭的警官拜托给我们的。”上原由衣微微向门缝附身,低声微笑道。 “……嘭、”合门声骤响。风扇起上原由衣的刘海。 “咔啦……”防盗链抖动。 三人都明白,他们暂时取得了这位恐怕也知道内情的女生的信任。 待到三人入座,柴崎小姐给他们端上茶水,微笑道:“原来是有栖警官拜托了三位啊。我是柴崎结子,刚刚……很抱歉对各位是那样的态度。” 上原由衣露出安抚意味的微笑:“我们猜到你是因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才这样警惕。没有关系的。” 柴崎结子像是松了口气,脸上憔悴的泪沟愈加明显:“是。自从勉走了,我只能自己用这种笨拙的办法分辨危险。”她腼腆地笑了,“不瞒你们说,有栖警官也特地为此交代过我。” 大和敢助倾身,正准备追问,看到柴崎结子看见自己脸后,努力控制自己不后退的模样,他缓缓靠回沙发椅背:“咳,有栖,他交代过你?” “是啊,我听说了他是刚刚入职东京警视厅的警官,为人一丝不苟、在特别的地方有自己的坚持,想着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同流合……咳我找到他,抓着他的衣服说、总之,‘下次不要再这样轻信他人了’,有栖警官这么说道。还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呢。” 大和敢助:“……前半句,该不会是‘他的死绝对跟警察有关’?” 柴崎结子攥紧自己的裙摆,视线又一次飘向桌上的尸检报告,她伸手翻开那份报告,在内脏□□毒理检测的部分停下翻页的手指,眼泪噙在她圆睁的眼眶中,感觉下一秒泪水就会像扑朔的飞蛾,落向纸页。 “我抓着有栖警官的衣服,我说‘绝对、绝对是邀请勉成为线人的那个警察有问题,那个警察可能就是倒卖药品的集团,送去警察中的内线,你一定得帮帮我’。”柴崎结子抬头,露出堪称仓皇的笑容,“现在想想,还真是太大胆了。” 上原由衣起身坐到了柴崎结子身侧,手里还攥着递给她的纸巾:“你一定是早从一些事情里找到了蛛丝马迹吧?” 上原由衣的本意,是想从这句话引出柴崎结子所知道的、关于东京警视厅内部的信息,没成想,这句话成了让柴崎结子泪水扑朔而下的那团不熄灭的火焰。 “对!”柴崎结子的声音含着愤怒,“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提醒他呢……” 那火焰似乎相当旺盛,又也许是她想争分夺秒给这三位有栖警官请来的帮手提供信息,她叫停了自己的痛苦,说起了已然逝去的人。 “勉……勉很想当警察的!我和他也是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查阅警察考试的参考资料认识的。一切都很好,都很好,直到他跟我坦白,他说他只试了一次,就没办法再停下来——” “麻`古,还是海`洛因?” “海`洛因。”柴崎结子手用力擦去眼泪,眼神恨恨,“……但他其实还没忘记自己想当警察的愿望,直到一次他跟那伙烂人窝在一起的时候,被收到举报上门的警官处罚……他被释放回来很高兴地告诉我,他被一位警视厅的警官邀请成为线人。” “这一点有让你觉得有异常之处吗?柴崎小姐。” “勉有一点疑虑,他提过虽然是为了打击组织犯罪,但那位警官不属于组对部……也许是有别的名额也说不定。”柴崎结子接着回忆,“勉很卖力。他不断地、不断地在那些药贩子之间游走……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他死在一个他不可能会去的地方。” “不可能会去的地方?”人是如此自由,尽管毒虫通常只会接触固定的药贩子,但一个为了线索可以接触不同药贩子的线人,也有不可能会去的地方? 柴崎结子重重点头:“就像组织有领地,药贩子也是有的,总有相互看不顺眼,越过雷池如挑衅的区域划分,存在于这些暗巷里。”她像想起什么,起身进了房间,传出一阵翻找物品声后,小跑回沙发,“就是这里。” 她向三人递出一张被保存在保鲜袋、字迹凌乱的字条。 “这是勉被杀害的地方,也是我刚刚说的,他不可能去的地方。” 字条上是一串经过反复修改涂抹的地址。 诸伏高明手抵下巴,思索道:“……他的修改恰恰意味着对地址的不熟悉。是口述,他靠听接收信息……原来如此,柴崎小姐,你认为这串地址,是那个跟他对接的警察提供的,为了避免留下通讯的线索,他们通常会选择电话联系。” 柴崎结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太好了。有栖警官能找到你们这样的同伴,真是太好了。”她破涕为笑,“我真怕你们会说我想多了。” 三人皆是一阵哑火,看着她的笑容,没有开口反驳。 …… “啊嚏!”有栖恕人又在挨训。 还是配枪的事,好消息是,这次因为他差点被枪杀,目暮十三向上一级求情,撤销了有栖恕人的用枪禁令,让那把左轮手枪,回归它忠诚的仆人有栖恕人手中。 “有栖老弟,你感冒了?” “……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骂我。”有栖恕人黑黝黝的眼珠子像鹿一样睁圆。 这无辜的表情让目暮十三欲言又止又言:“可能是我在骂你吧。”他说完,不顾有栖恕人怔愣的好笑模样,背着手,胖胖地走了。 一旁胸前夹着访客名牌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噗。 有栖恕人眼神幽幽:“想笑就笑吧,我是不会不付跑车的修理费的。”他翻出耳机,在两人面前光明正大带上后,又极不明显地撇了嘴,“啊,果然没电了。” 松田阵平:喂喂,我可是不会替你保密你在窃听别人的事情的! 萩原研二却只是微笑,一时之间,用余光打量他的松田阵平,没能看出点什么。 “有栖警官——先是你、又是高木警官,真是把我们吓了一跳。还好高木他的刀伤没有伤到内脏,医生说下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白鸟任三郎举着一沓纸跑来,“那个车牌,我查到了,是辆公司用车,但这家公司,之前已经被组对标记为有可能跟‘水引’有关的公司。” “跟‘水引’有关?”有栖恕人蹙眉,“高木警官……准备跳槽去组对部吗?” 他的线人、救线人的人,怎么会跟这些事扯上关系? 白鸟任三郎:“就是啊,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我们里面第一个跳槽的应该是有栖警官。不过就算有栖警官真的” 有栖恕人:“……啊,佐藤警官。” “佐藤警官?!”白鸟任三郎匆忙回头找寻,等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时,再转身看有栖恕人,“有栖、诶?人呢?” 有栖恕人带着两位访客下班了。 呵呵,走之前,他还记得又去打了次卡。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打卡的时候,萩原研二有点欲言又止。 他很快就知道那种欲言又止代表着什么。 可、可恶…… 面上还风轻云淡,心中已满怀忧愁,有栖恕人对着面前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露出了脆弱苍白的笑容:“当然,松田先生、萩原先生,你们的担心很有道理,确实像你们所说,‘水引’的人可能因此盯上二位,我们当然应该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中已经有人落网的情况下,抢占先机,去调查他们。……稍等。” “咔、”有栖恕人叩开手中罐装咖啡的‘大门’,仰头一饮而尽。 “走吧。”有栖恕人颔首。 松田阵平:为什么我有点于心不忍。 萩原研二:我不是公安吗?为什么我不存在的良心隐隐作痛? 10、Chapter 010. //chapter010. 萩原研二的车送去鉴伤,正好那辆跑车也没办法坐下三个人,有栖恕人领着两人步行去他家车库取车。 “正好也不太远,就当吸收今日份的维生素d吧。关于‘水引’的事,”有栖恕人走在最前方,半侧身回头看两人,叶间跳下的阳光,像一只蝴蝶停在他的脸颊,“以我的立场告诉你们不用担心,似乎说服力不够强。萩原先生的思路也很好,我们倒不如趁此机会,去那家公司看看,不然的话、”他忽然极浅地勾起唇角,又很快放下,“组对的人恐怕马上就会因为害怕那两个小喽啰被抓,打草惊蛇,而下手清剿那家公司所有涉案的人。他们酷爱将有的信息攥在手里,我要起来可不容易。” 萩原研二故作好奇:“诶——也是因为这样,干起活来束手束脚,然后上级也凶巴巴的!所以有栖警官才想要跳槽吗?”看有栖恕人眼神疑惑,他补充道,“那位白鸟警官不是这么说的嘛!‘还以为先跳槽的会是有栖警官’什么的。”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所以刚刚看不出萩原在有栖戴耳机的时候,对有栖真正在做什么究竟有没有意识,是因为这家伙完全没有在意,而是满心满意扑在有栖的工作环境究竟有多恶劣上啊! 有栖恕人讶异地抬起眼皮,松田阵平感觉自己像终于看见了警官证上的那张证件照,表情有微妙的十足神气。 有栖恕人:“不。……目暮警官脾气很好;只要想,组对部也很乐意分享他们已经取得的情报。当警察其实挺好的,我在看到入职通知时,也一度非常开心——到了,就是这里。” ‘也一度非常开心’? 松田阵平在车库的汽油味中,抓住了这令人浮想联翩的一句话,同时他也肯定余光中表情不变的萩原研二,也同样抓住了这根写满秘密的‘绳索’。 怎么办?要帮有栖转移话题吗? 松田阵平天人交战时,却见有栖恕人走到自己的车后,伸手摸向后备箱扶手的位置,从内侧取下了不知是粘着、还是磁吸住的车钥匙—— 松田阵平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先震惊于这辆车的双r车标和熟悉外型,还是先震惊于有栖恕人把车钥匙‘光明正大’留在车上,几乎就像商场里卖遥控玩具车一样摆在一起。 他觉得应该不用他来转移话题了,但嘴巴已经先于震惊的大脑问道:“组对部这么好说话吗?只要想要就会跟你分享他们辛辛苦苦渗透得到的信息?” 萩原研二拉车门的手微微颤抖。松田,好想知道过去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劳斯莱斯幻影面前,再次强调,在‘警察驾驶的车辆竟然是劳斯莱斯幻影’面前,你居然重点还在组对部给信息给的很爽快上面吗?——那大概率就是找上级施压嘛! 有栖恕人:“啊……给他们的联谊充门面就可以,别看他们个个五大三粗,面相不善,很好说话的。” 萩原研二已经找不到不吐槽这个世界的理由了。 联、联谊,可以理解,但……你们就是这样当警察的吗! 花了好一阵时间,萩原研二才找回自己的声带:“咳、嗯,我现在导航去枪手驾驶车辆所属公司吧。” 松田阵平收回打开了地图的手,满意于自己的转移话题竟然格外有效。 看到脚下丢着警灯,他捡起来在手中把玩:“临到目的地的时候,要开警灯警笛吓吓他们吗?” 有栖恕人缓缓向右转头,看向副驾驶的松田阵平:“……”眼神忽然又恢复了没有神采。 萩原研二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啊?在劳斯莱斯幻影头顶安警灯?” 糟糕,说出来了。 松田阵平看看手里的红色灯具,和它背后鲜红的内饰颜色,相映成趣,简直像是无声中大喊: 风纪委员会,你们来业绩了! “开始为您导航——” 电子女声响起的刹那,三人都感觉这辆豪车内忽然停止的时间,终于再次流动起来。 有栖恕人踩下油门。 半个小时后。 萩原研二眉头微皱,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是我太久没有过过正常人的作息吗?怎么看,下午三点半也还在普通会社的工作时间吧。” 放弃撬开正门紧闭的卷帘门,有栖恕人绕了这栋建筑半圈,找到了他每去到一个地方,就会优先定位的户外逃生楼梯。 “从这里上去看看——” “来了——”给松田阵平当路障的萩原研二戳了戳松田阵平的肩膀,松田阵平三下五除二连忙收起刚刚摊开的工具包,和萩原研二一起跑向户外楼梯顶端的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已经将防火门拧成半开,在那里等着两人。 松田阵平看着有栖恕人那只戴着白色手套、握在门把上的手,形状漂亮的眼睛眯成半月眼:“喂,有栖,我之前就想问,你为什么一直戴着手套?该不会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不会留下指纹吧。” 萩原研二:诶?诶???诶??????就这么问出来了?就这么说出来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的啊!!!!!! “就是这样也说不定。”有栖恕人摊开空闲的那只手,动作优雅地像刚演奏完管风琴,起身向观众道谢。 萩原研二:诶?诶???诶??????就这么回答了?还应下了松田的猜测?????? 我是什么时候被孤立的啊!!!!!! 有栖恕人把鞋套抛给两人,“只准站在这里。” 有栖警官为两人划分了一片瓷砖,看大小,要真是塞进两人,可能是酿人肉卷横空出世了。 所以松田阵平认为这是句反击‘不留下指纹’的玩笑话。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还是无往不利、人见人爱的…… 环视一圈,有栖恕人率先往离他最近的电脑走去。越走近,他脚步越慢,因为那台电脑竟然只剩下显示器、键盘和鼠标,而主机不翼而飞。 有栖恕人伸手摸向显示屏后背,隔着手套还微热的温度,让他的动作微微停顿。 “有栖酱?怎么了?” 萩原研二决定祭出杀招。就像裸色的衣服、鞋子和各类装饰,会因为跟肤色接近,而被错认为肢体的一部分,从而因为这种错觉放大那部分肢体的占比;同样的,一个亲昵的称呼也是如此,理性即使可以提醒你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如此,但偏偏人的大脑就是这么高级又低级的东西。 ‘有栖酱’……无动于衷! 有栖恕人语带忧虑:“显示屏还是热的。我们预料的不错,这家公司跟普通会社的作息是一样的,十分钟前,这里还有人在工作。”他半蹲下身子,手中指着地板上一个矩形灰尘痕迹,“然后突然间,坐在这里的人,把所有设备线取下,单独拎走了主机。……这里可能什么也不剩下了,而且……” “而且东京警视厅,有内鬼给他们通风报信呢。”松田阵平双手插在裤子口袋,说出了几个小时前有栖恕人已经从侧面提醒过他和小朋友们的话。 萩原研二怀疑自己是被乌苏拉毒哑了嗓子的小美人鱼。 有栖恕人拨出电话,等待电话接通前,他对松田阵平安抚道:“伤人的线人一直在我们的视线里,但枪手来到后就不一样了,也许在我们追赶的过程里,枪手通风报信了,这一次不一定是警视厅的内鬼在作祟。” 萩原研二:……‘这一次’? 看着萩原研二已经靠咬后槽牙保持微笑,有栖恕人在心中满意地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批评东京警视厅,不如改变东京警视厅。加入它,改变它—— 东京警视厅公安部公安警察萩原研二:哈·哈。 “白鸟警官——”有栖恕人因为萩原研二眼中忽然冒出的战火,不由后退半步,“呃,哦!找组对的人说说吧—— “说什么?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不用加班抓人了; “坏消息是,人,全跑了。” 11、Chapter 011. //chapter011. 有栖恕人长身玉立,背挺得笔直,因此那前胸的衣服紧紧地竖在他身上,微微侧过耳倾听对面目暮十三说话的动作,让站在会社大堂正门的他,被斜照的阳光,在侧脸的轮廓上拢出一圈金光,整个人看起来秀美娴雅极了。 目暮十三:“听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人家的眼睛!” 完全看不出他正在被训。 有栖恕人抬头对上目暮十三的眼睛,语气淡然:“我以为挨骂的时候,应该避开眼神接触,表达出自己的心虚。” “你听听你这话里面有一星半点的、”目暮十三中气十足,“‘心虚’吗!你说你是不是不应该带普通市民,非法闯入他人产权所有的土地!” “……恕我纠正,他们两个一点都不普通。” 混在鉴识人员和五大三粗满目凶光的组对警官中,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结结实实感受到目暮十三的眼刀也扎在了他们的后背。不仅如此,在有栖恕人这句话后,其他警员不着痕迹打量他们两人的眼神,更是多了起来。 有栖/有栖酱!这个时候就不用强调这件事了吧—— 目暮十三已经可以免疫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天然:“那对于后半句话,你的感想是?” 目暮十三:“……窸窸窣窣地嘟囔什么呢?” 刚巧经过的白鸟任三郎听了个完整:“呃,什么‘不应该是这样的世界观绝对有问题还是说因为救世主还没入主东京警视厅所以这个随便带人进可疑现场不属于非法入室的bug还没被触发速速请工藤新一前来’、嗷!” 有栖恕人微笑着用肘击对白鸟任三郎进行了物理上的消音处理。 佯装无事发生的有栖恕人镇定收回胳膊:“所以,对那两人手机的数据分析结果如何?” 白鸟任三郎边揉自己的肋骨,边答道:“坏消息,你们追击他们那段时间前后,他们的手机都没有对外送出过任何信号。有栖警官,你觉得这是他们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传递信息的方法,还是说——” 有栖恕人双手抱胸:“嗯——我想我们都不想说出那个答案,但恐怕我们彼此都对那个答案可能性最大,已经是心知肚明。” …… 白鸠研究所·东京。 黑泽阵弯腰拿出他十分钟前放进冷冻层的金酒。理论上,他应该慢悠悠地掏出剔骨刀,然后对着一块陈年老冰,削个球形、玫瑰花形、又或者任何配得上他连衬衣扣子都包了金边这种格调形状,但他没有。 加班到一定程度,人是会省略掉很多情调的——在工作上,这一般称作优化流程,清除冗余动作。 黑泽阵不仅优化了摄入酒精的流程,还想要清除掉冗余的人员,就比如他的上司什么的。 “哒、哒、哒……” “咔、” 拎着酒瓶像拎着某人项上头颅的黑泽阵,从侧翼回到自己办公室后,不由对着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的不请自来者,语速缓慢问道:“你难道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吗?” 萩原研二坐在颜色古朴的实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叠承托住他的下巴。 他嘴角自然勾起,眼神不带笑意:“喂,黑泽,关于警视厅最近被渗透的事情,你怎么看?” 黑泽阵眉峰一挑:“你是说他们在人里有白鸠送去内鬼的事?” “你知道这件事?” “我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不,我是说……”萩原研二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白鸠送的内鬼,我们不是没能肯定ta有没有往白鸠传递警视厅消息,甚至一度怀疑ta是否真实存在吗?黑泽,我记得之前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白鸠和‘水引’之间,是有经济往来的——对吧?” 黑泽阵倒酒的动作没有停顿,盛半满的酒杯被他用手指指背轻扫,送去萩原研二面前。 “我明白了,实际上渗透进警视厅、送了内鬼的是‘水引’。”黑泽阵指尖轻叩桌面,没有在萩原研二面前掩盖他在思考什么的样子,“今天发生了什么?” 萩原研二将短短半天不到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向黑泽阵大致描述。 这种复述和回忆的过程里,黑泽阵看见他的眼睛越来越暗,眉头锁得那褶皱愈加深刻—— 萩原研二:“我知道了!‘我带着他们追上那辆黑车,有栖给他的同事发去车牌号’、” “砰!”萩原研二拍桌而起,“对,就是这个!如果犯人没有别的联系‘水引’的办法,那警视厅内的内鬼,能够收到风声,给会社的人通风报信的机会,从有栖把那个车牌发给同事那刻,就已经开始了。是在警方的系统里做了手脚,让对应的车牌号被输入系统,就自动触发发送警报吗?还是说,问题就在搜查一课中,毕竟那家公司在组对名单上已经有一段时间,要泄漏早就泄漏了。” 黑泽阵啜饮着他杯中琥珀色漂亮液体:“不对吧,你不是说了吗,他一开始……还错发给了另一个人。” “……有栖口中的‘小坂警官’吗。” …… 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 装作热心市民的萩原研二,回到了他黑眼圈更重的有栖警官面前,抹去白鸠与‘水引’的关系,将剩余的部分和盘托出。 “……呃,就是这样。有栖酱,你还好吗?这层楼的aed装置放在哪?我需不需要先去取了备用——” 白鸟任三郎为了回报肘击之仇,此刻摆在有栖恕人办公桌上的是用电热水壶盛放的黑咖啡,还是热的。 热腾腾的水雾,轻妙曼丽地勾勒着有栖恕人懒散耷拉在黑眼球上的柳叶形眼皮。 有栖恕人用手背轻轻将装在纸杯里的热美式推向萩原研二:“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这些都是你自己整理出来的啊。放心吧,我已经向警察厅递交了你的申请书。” 萩原研二笑容一僵:“不,点出关键的是黑泽酱,那个什么,我觉得果然是他更适合被推荐去警察厅吧,啊哈哈哈哈!” “噢……真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帮我一把。” 不知对这句话作何评价的萩原研二,挠挠脸颊,他俯身凑近桌对面的有栖恕人:“有栖酱,不对那位小坂警官做点什么吗?” 有栖恕人似乎只想认真地跟他面前那份报告作斗争:“他啊,现在不还是猜测阶段,我们没有证据,什么也做不了,最多是让搜一内部对他单方面保密。但他属于鉴识课,很多资料避不开他,就像今天下午、不,应该说是昨天下午,我们从那家公司打包走的物证,里面但凡有什么可以联系到‘水引’,他如果真的有问题,他绝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然后把后面的线斩断的。” “……听起来也太悲观了啦!” 可、可恶,忘记了他们不是公安,没有证据他们没办法行动……怪不得冲出研究所办公室的时候,黑泽看起来那么疑惑…… 原来是在疑惑这个时候找有栖做无用功是为什么! 有栖恕人似乎看出了萩原研二的颓唐丧气,他忽然在黑夜的虫鸣中,歪着脑袋对萩原研二露出宁静的笑容:“有点失望?不过等你去了警察厅,就不会那么束手束脚。” “我、我还没考上呢!” 送走‘热心市民’,有栖恕人缓步走在深夜无人的走廊上。 “小坂警官——你果然也还没下班。” 小坂结见来人是有栖恕人,对着他咧出八颗牙齿的标准亮白笑容:“有栖警官!”小坂结看间有栖恕人手中半壶黑咖啡,“深夜送温暖啊?真好——” 小坂结把手套扯下,双眼变荷包蛋眼,扑向有栖恕人:“我刚刚还说一个人夜深寂寞,还好有你在。”说着就要接过有栖恕人手中的黑咖啡,“诶?今天没带手套啊,脏了吗?去我的手池洗洗呗,新的洗手液很好用,香喷喷的很适合你。” 有栖恕人后撤半步,躲开小坂结的手:“好可怕,请不要跟白鸟警官乱学。……也不要跟长发男爱好联盟学。” 小坂结无辜扁扁嘴。 有栖恕人把热水壶递给小坂结,看着小坂结倒咖啡,有栖恕人忽然开口:“小坂警官。” 忽然被喊的小坂结倒咖啡的动作停顿,他疑惑抬头,有栖恕人边伸手握上小坂结握在热水壶壶把的手,边开口问道:“长濑勉使用致死的药物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片刻后,有栖恕人举着水位线又下去一点的热水壶,回到了搜查一课办公室。 他从口袋掏出一副崭新洁白的手套,严丝合缝地将它戴上,紧接着他从自己胸口西服外套内侧,取出了一个银蓝色的锡纸小包装袋,袋口被撕开一点,还可以看见一点白色粉末。 有栖恕人拿起放在桌上准备好的证物袋,将锡纸小包装放入其中。 “情报的话,果然还是得找那个人吧。”有栖恕人侧身,从窗户看向楼下,深夜里的飞虫正绕着路灯无望地盘旋。 12、Chapter 012. //chapter012. 城市的灯光霓虹照得街道亮如白昼,有栖恕人推门走进酒吧,昏暗的暖黄色灯光,配合脚下台阶边的荧光绿提示灯,终于让他有种自己真的是在晚上加班的感觉。 ……这么暗,电费没交吗。 看到台球桌旁的熟悉人影,有栖恕人确信,这家酒吧是故意不交电费,就是担心不应该在这里碰上的两人,会在这里碰上。 有栖恕人踱步走到吧台前,挑了个能监控台球桌的位置后坐下,当他抬眼分辨出面前调酒师的模样,他想起身回家,停止这场永无止境的加班。 “有栖警官。” 面前猫眼男子马甲背心上呢料格纹缝入的金线,正细细反射出金光,暖黄的射灯只打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台面上,被这种光线强弱的对比牺牲了视野清晰度,有栖恕人不能分辨清对面人的表情。 有栖恕人:“调酒师先生。” “想喝点什么?”看有栖恕人扫过自己身后的货架,他提议道,“还是我为您特调一杯。” “……那就特调,谢谢,不含酒精。” 手刚摸上雪克杯的诸伏景光回过头问:“不含酒精?” “不含酒精。”有栖恕人抬起右手,对着不远处台球桌旁,终于发现自己在此的熟面孔挥了挥手,又看向诸伏景光,脸上是略带歉意的笑容,“在小朋友面前,还是尽量保持健康的生活习惯。抱歉,看来今天是没有办法体验调酒师先生的作品了。” “嘿嘿,有栖警官,下班小酌吗?”黑羽快斗哂笑着从台球桌旁跑到吧台前,非常自然地在有栖恕人身旁的座位坐下。 有栖恕人看着诸伏景光动作利落地往雪克杯里倒进各种液体,沉默的吧台只剩下诸伏景光手中哗哗的水声,然后是冰块的脆响。 有栖恕人不回话,黑羽快斗意识到问题所在:“我可没有喝酒噢!” “看得出来。”有栖恕人终于撑着下巴,侧过脸看他,不再是一副精致不染凡尘的板正样子,“不过你这个点还在打桌球,明天上课的时间准备做什么?” “诶——” “装可爱也没有用,我看见了,”有栖恕人又作出那个两指指自己眼睛,随即指向黑羽快斗,“我看见了,那就不能不管。” “哒、”诸伏景光将一杯紫得发黑、好似有栖恕人眼珠的饮品,放于台上。 有栖恕人:“……” 诸伏景光微笑:“来酒吧点无酒精饮料的小朋友先生,这是我为您提供的特调,这杯免单,我会付的。” 黑羽快斗脸凑到杯前:“呜哇,还有细碎的亮片!怎么说呢……有点梦幻又有点泡影的意味。” 有栖恕人:“……………………” 黑羽快斗坏笑:“有栖警官?看起来有点吓人不敢入口吗?” 有栖恕人手也不托脸了,姿势也坐端正了,表情又正经起来了:“有点、有点像我小时候隔壁邻居煮的药啊——真叫人亲切。” “邻居煮的药吗、”在诸伏景光看来,黑羽快斗说话的同时,面色还紧张起来,“我记得有栖警官的家乡是很偏远的地方吧,该不会是那种古方汤药?不对不对,有带闪粉的古方汤药吗?” 有栖恕人:“嗯,可能因为是魔药。”他端起杯子,尝了一口,随即不吝于称赞地对诸伏景光竖起大拇指,口中还夸奖道,“是好喝的。” 诸伏景光:“……嗯,谢谢。”呆呆的?天然吗。 不对,魔药是什么? 黑羽快斗抽搐嘴角:“魔药是什么啦——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世界上只有魔术,没有魔法这件事,我可是非常清楚的。” “魔药就是魔药,不过魔药真的很难喝,特别是在我看着莉莉女士往坩埚里放进了一只褐色皱皮青蛙后……我该感谢她没有用绿皮青蛙吗?因为它长得真的比较可爱。” 黑羽快斗瞥向诸伏景光,手背虚掩着嘴:“你往里面放吐真剂了?” 诸伏景光:“……小朋友,成年人就是很容易想家。” 有栖恕人抬脸微笑:“尤其是那些想回却明知道回不去的地方,对吧?” 注视那双黑得看不清底细的眼睛,诸伏景光沉默没有回应,但很快又开口问道:“所以有栖警官今晚不是为小酌而来,而是为了抓厌学的小朋友吗?” ‘厌学的小朋友’耸耸肩。尽管这位新来的调酒师气质温柔,但初次见面时,黑羽快斗那神秘的雷达,就反复发作,叫他不得不对这位调酒师……退避三舍。倒也不是警惕。 黑羽快斗眼神飘忽。 如果真的被身旁两人知道自己上课时间用来睡觉,选择用写保证书当惩罚的有栖恕人,攻击性一定比这位调酒师诸伏先生来得更小。 “噢,多谢提醒。我差点忘了我的来意,赤井先生今晚没来兼职吗?”有栖恕人环顾四周。 “找我吗?有栖警官。”赤井秀一在有栖恕人另一边坐下。 “赤井先生,”有栖恕人单刀直入,将证物袋拍在桌上,“请帮我看看这货物的包装,可以看得出是哪家的货物吗?” 赤井秀一瞳孔缩小:“这么着急……不是有栖警官你谈话的风格。”他两根手指捻起证物袋,反复打量又放下,看向有栖恕人,“它所代表的那起案子,对有栖警官你来说很重要吗。” 有栖恕人选择了他最擅长的避重就轻:“如果赤井先生知道这是我距离上班打卡的第三十九个小时,您也一定可以理解我的‘着急’吧。”说完还指着自己眼下的青黑,露出苍白脆弱的笑容。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我明白了。不过上次救人的人情我已经以上份情报归还于你,这次我恐怕有栖警官还是要面对支付情报费的情况。贵司、咳,我是说,警视厅有向你提供这方面的预算额度吗?” 警视厅有提供这方面的预算额度吗?这问题一问,有栖恕人就可以感受得出赤井秀一没在日吃过国家饭,公务员福利再好,搜查一课也没有在这方面提交过预算审批,没看到他们出公务都用的自己的车、同事的车,又或者最原始的车——直立猿行走吗。 有栖恕人摸摸下巴:“赤井先生,能否请你先给出个大致范围?你知道的,我好判断无论是我个人、还是我司是否有这个财力支持这次行动。” 赤井秀一比出一个数字。 有栖恕人:“这是开头的数字吗。”看得出他对黑市报价的生疏。 赤井秀一也没有嘲笑他的笨拙:“这是价格的位数。” 原来赤井秀一报上的是一个能让所有国家公务员瞠目结舌的数字,有栖恕人的手蠢蠢欲动,很想从腰上取下他保养良好的手铐。 黑羽快斗掰手指:“百万?!到底是什么难得到的信息这么值钱——” “不是多难得,其实只看一眼就已经知道了。”赤井秀一哼笑两声,仍无法盖住他身上冷冽的气质,“不过向他们‘公司’透露这种信息,有违道义。” 有栖恕人咀嚼着这句话:“‘道义’——” “是的,道义。” 黑羽快斗凑到有栖恕人胳膊旁,撩开他垂在肩膀上的长发,在他耳旁像老鼠啃电线似的小声讲话:“有栖警官,既然一眼就能看出,说明它就在‘市场’上,不如我替你去找卖家,按他们划分片区的习性,要知道头目究竟是谁,是很容易的。我的价钱可比特罗巴多来得实惠。 有栖恕人伸出食指点在黑羽快斗额头,将少年人的脑袋推回到该有的社交距离:“明天我会确认你的上课情况。” “……真的不休息一下吗?”没能把自己推销出去的黑羽快斗也不失落。 有栖恕人掏出手机的时候,一直注视着三人动作的诸伏景光忽然开口:“需要pos机吗。” 有栖恕人抬眼,看不出调酒师先生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说了这句话。不过有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整整两份——甚至还有冗余保底——的申请书,有栖恕人决定在调酒师先生在他面前犯案之前,都忽略掉此人存在。 有栖恕人:“不用,谢谢。” 赤井秀一:“银行转账?” 有栖恕人:“不。” 他抬起头,在三人面前,对赤井秀一露出了如山谷间沾满露珠摇曳着的百合花般的微笑,馥郁芬芳的香气,伴随着雪山谷间吹拂而过的寒风,一起送至三人身旁—— “我在找国税局的举报电话。‘道义’先生,你的大宗交易,一定没有纳税吧,咨询业务也算所得税的。祝你好运。” 赤井秀一:“。” 诸伏景光掏pos机的手倏然停住。 “噗……”黑羽快斗虚掩着脸,显然是已经不打算进行表情管理,而是用笑声对商业竞争对象,制造一些精神上的打击和伤害。 “我恐怕有栖警官的担心会落空,我并没有以咨询业务的名义收费,”赤井秀一稍作停顿,露出随意的笑容,“他们转账完全是出于自愿。这在日本并不违法吧。” 有栖恕人清丽的笑容不变:“我什么时候说我联系的是东京国税局?这个时间他们早就下班了——我联系的自然是美国国税局,连违法犯罪所得都要收税的irs。赤井先生,你应该不想永远无法踏上美国的土地吧?这才是——真正的道义。” “……” 昏暗的酒吧灯光里,诸伏景光俯视着因为笑容而愈显面容姝丽的年轻警官,陷入了深深的迷惑:赤井之前说他是个好人,这个‘好’究竟是好在他抓人把柄的速度够快吗?还是说,面对潜在犯罪份子时,他的底线也足够灵活?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他没选择掏出一个国家公务员实在不该掏得出的钱给赤井。 ……该不会是好在这里吧?那是挺好的。 赤井秀一也陷入微妙的疑问中:他就算被怀疑成英国人,也不可能被怀疑与美国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位有栖警官,究竟是怎么确定自己是总要踏上大洋彼岸那片土地的? 打破沉默的却是黑羽快斗。他点点头,撑着下巴看向有栖恕人:“我会告诉那家伙,你在咖啡厅里说的话,不完全是为了安慰他,你真的是这么想,也这么做了的。” 有栖恕人:“……谢谢,但这个还是免了。” 在工藤新一回到警视厅当他的救世主前,千万不要让他变本加厉了—— 听着有栖恕人的电话听筒,正冒出英文版本的等待序列通知声,赤井秀一和看热闹的诸伏景光对视一眼。 “既然是这样,那也没办法了。”这威胁说重不重,赤井秀一还是伸手按下了有栖恕人的手机,“是‘布谷鸟’的货。” “……‘布谷鸟’?不是‘水引’的货?”答案出乎有栖恕人的猜测。 黑羽快斗的蓝眼睛也沉了下来。他已经猜到了有栖恕人不惜要挟‘游吟诗人’也要得到的信息,究竟是为了查什么——他是为了警视厅的内鬼而来。 13、Chapter 013. //chapter013. 这家开在黄金地段的酒吧,凌晨时分的客人数量,可着实对不起它可能需要付出的高昂地皮租金。 等到有栖恕人得到‘布谷鸟’这个名号的时候,酒吧里只剩下吧台前的三人,和看店的‘调酒师’了。 ‘布谷鸟’…… 有栖恕人琢磨着这个代号。茫茫然的黑色世界里,似乎有两根触角挥动着等待他握住。 究竟是什么呢?总觉得它好像可以跟现有的某个信息联系上。 赤井秀一没有错过有栖恕人那种雾里探花的迷惑神情:“我们这一单交易结束。”他眼尾飞起的弧度凌厉,眼睛却饶有趣味地看着有栖恕人,“如果需要进一步的资料——” 他的声音好似随意地停在此处,却又给人一种塞壬在海的中央,招手的感觉。 有栖恕人眉头舒展开来,他黑黝黝的眼珠子从上至下缓慢扫过赤井秀一,最后又盯上赤井秀一的眼睛:“我会考虑申请经费的。如果我没有更好的办法的话。” 黑羽快斗窸窸窣窣凑近:“比如再播一次irs的电话吗?” 有栖恕人:“比如以特工违规乔装入境日本为理由遣返他妈妈回国什么的。” 赤井秀一:“?”什么时候的事? 诸伏景光:“?”谁的事? 黑羽快斗:“??????”我不会出门就被暗杀吧? 有栖恕人起身,对诸伏景光颔首:“多谢款待,我下次再来拜访,品尝您的手艺。”又垂下脑袋,看着黑羽快斗,“走吧,我送你回家。” 黑羽快斗仰头看去,有栖恕人背后像拢上一层微弱的诡异光环:“送、送我去哪?家庭裁判所吗?” 有栖恕人脑袋一歪:“为了什么?违规驾驶空中机动交通工具?可我不负责这部分事宜,需要的话,我会通知交通课处理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回家!走,有栖警官——” 诸伏景光擦干刚刚洗完的有栖恕人那只杯子,他向还在原地的赤井秀一挑眉:“你还要按惯例来一杯吗。” 赤井秀一呼出一口气:“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等四人结伴出现在地下车库,看着有栖恕人走向他那辆在黑暗的地下车库,都难掩光彩的劳斯莱斯幻影时,心有灵犀般齐齐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赤井秀一:“三万美元的情报费没有……”但是是劳斯莱斯幻影? 有栖恕人越过劳斯莱斯幻影的车头、车身,诸伏景光正要为警视厅的发言人松一口气,紧接着却看见有栖恕人从后备箱的位置,取出钥匙,然后打开了劳斯莱斯幻影的车门—— 诸伏景光:“……”他这个外乡人,也许不应该为本地警署操太多的心。 真的假的?东京警视厅的效益这么好吗?长野也没有乡下到这个地步吧! 地下车库很安静,有栖恕人自然也听见了赤井秀一那困惑的声音。 “……我的工资确实不够覆盖情报费。”有栖恕人看向自己的座驾,“至于这个,怎么说呢,是我‘出生’时就有的了。” 听到这话,黑羽快斗双眼无神,又看见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不明所以的表情,开口解释道:“是那个意思吧,‘有的东西出生的时候没有,这辈子也都不会拥有了’。” 有栖恕人:“?” 诸伏景光:“……”他叹了口气,“太刻薄了。” 赤井秀一:“……比英国人还刻薄。” 有栖恕人伸手:“那个、不是——”没能拦住眼睛也忽然变得同样无神、嘴角抽搐的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从自己身侧经过。 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有栖恕人坐进驾驶座,那声音仍有余震:“……黑羽小朋友,你是京都人吗?” 太刻薄了…… 太刻薄了! …… 黑羽快斗第二天真的被有栖恕人查岗了。 他还对黑羽快斗的上课情况作了抽查。 以至于黑羽快斗认为,这绝对是他对自己昨晚‘拆穿’他内心所想的‘报复’。 黑羽快斗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眯成半月眼:“好啦,你都确认完没问题,安心休息去吧——” 老师在一旁盯着黑羽快斗打电话,听见他闷闷的鼻音,用眼神告诉黑羽快斗‘对关心自己的人不要用这个态度’。 黑羽快斗用眼神回复‘我知道我知道,可那位先生才是应该被关心的对象’。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老式打卡机的机械敲击声,有栖恕人回答道:“去吧,好好听课。我还有一点事情要确认,做完了会休息的。拜拜,黑羽小朋友。” 电话挂断的忙音,与黑羽快斗愕然的表情,同时出现。 “……他是超人吗?” 在连续加班四十多个小时后,睡了五个小时,就又去上班了? 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 白鸟任三郎呆呆地看着有栖恕人从自己面前目不斜视地经过,看着对方推门进会议室的背影,白鸟尽失贵公子的礼仪风度,口中张合数次:“摇曳在风中的……从黑百合花,变成残缺的白蜡烛啦?” 脸色白得跟会议室头顶的白炽灯几乎是一个色号的有栖恕人,飘进了会议室。 座上的长野县来的三位警官中,大和敢助已经等得不耐烦,正想起身找目暮十三问人怎么还不来,就看到了‘飘’进房内的有栖恕人。 上原由衣口唇微张,尽管那并非她该做的,她下意识给有栖恕人拉开了一张凳子:“有栖警官?” 大和敢助皱眉:“你不是休息了一天吗——怎么还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看得出有栖恕人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诸伏高明翻开了面前的资料夹:“我们尽快解决。”对上有栖恕人毫无高光的黑眼珠,诸伏高明微笑解释,“刚刚有位警官想用会议室,看来这间没有监控的会议室,抢手的很。偏巧我们在这,我想着尽快给他们让出来,不然倒显得我们鸠占鹊巢了。” ……啊,轻飘飘地揭过了体贴自己、想让自己尽早下班的事情。 有栖恕人这样想到。 有栖恕人:“诸位是有什么新发现?” 上原由衣将文件夹递给有栖恕人:“这些是长濑勉作为线人时搜集到的情报。我长话短说,大和警官和我去了卖货的那片区域,发现当地泾渭分明存在两家较大的贩卖药品头目,当然我的‘较大’只是保守用词,实际上,根据我们的判断,这一片区域应当只剩下‘布谷鸟’和‘水引’两家独大。” 有栖恕人看着大和敢助眨眼:“‘去了卖货的地方’……你们直接去打听了?” “对,没有人起疑心。”大和敢助感觉那眼神像极了蜥蜴眨眼时刷新出来的瞬膜。 “喂,小子,眼神太奇怪了吧——我也是会感到冒犯的。” 有栖恕人漠然:“我已经冒犯了不少能人雅士,也不缺大和警官你一个了。” 甚至现在有两柄狙击枪正瞄准着有栖恕人的头颅,他也不会感到大惊小怪。 大和敢助肩垮了一半。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翻看着那一打据说是长濑勉搜集到的情报,有栖恕人睡眠不足而运转卡顿的大脑,好似显示屏损坏的电脑,分析软件虽然已经传输出结果,但有栖恕人并不能看到。 “有栖警官,想必你也已经从这些情报里发现了吧。奇怪就奇怪于长濑勉明明长驻在‘水引’治下犯罪集团活动的片区,但他搜集的情报有‘布谷鸟’的,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小头目,‘水引’的信息却少之又少。”诸伏高明说道。 有栖恕人两眼放空。 啊?我吗? 有栖恕人把文件夹一合,伸手掐上自己的鼻梁。 就差临门一脚了……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上原由衣:“有栖警官?不然休息一下吧!” “白鸠研究所、白鸠药业……”有栖恕人睁开眼,对面的大和敢助可以看见他的黑眼珠正轻轻颤动,像是快速的动作,可他面前并没有可供的东西。 “怎么又说到白鸠的事情上去了?”大和敢助出声问道。 有栖恕人:“不对不对——”他看向三人,“那张名片!胁田兼则的名片——” “名片怎么了吗、”上原由衣疑惑,从自己手机翻出对证物留存的照片,“啊!胁田兼则的名片抬头用的白鸠药业,而不是白鸠研究所……不过这跟‘水引’和‘布谷鸟’的事情有关吗?” “……原来如此。”诸伏高明忽然了悟,“‘鸠占鹊巢’的‘鸠’,指的是鸤鸠,也就是大杜鹃,俗称布谷鸟。白鸠药业被倒卖走的报废药品,究竟……是去哪里了。” 有栖恕人的困惑却愈发明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警方内部的人邀请线人,却舍近求远,去搜寻‘布谷鸟’的信息,那个人最后用‘布谷鸟’的货,将他杀死在‘布谷鸟’地盘附近…… “如果说白鸠药业报废的药品,遍寻无踪,不是因为内鬼的手段缜密,而是内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那批药,只是为了让‘黑色的疑云’和白鸠药业并排出现在报纸头条,一旦白鸠药业停摆,没有货的‘布谷鸟’自然也没办法扩张地盘,一切犯罪行为的实施者都可以从受益者名单中找到——可以从同行的倒台中获利匪浅,‘水引’自然是不能错过。 “正义、理想,因为一次行差踏错尽数破灭后,长濑勉怀抱着至少他还能做点什么的愿望,答应了那个人的邀请,成为了搜寻、传递情报的线人,但实际上他反倒成了一个可以被人家随手弃置的‘商业间谍’。” 有栖恕人倏然起身,正欲动作,却又紧急刹住:“……不对,我还没有可以逮捕他的理由。” 昨天晚上那笑容是真实的吗?那枪口对准,是因为知道自己快捉住那根真相的触角吗? 有栖恕人并不打算再问建立在谎言上的交往究竟有几分真心。 “……有栖警官,你已经知道了那位邀请长濑勉成为线人的警察是谁了?” 有栖恕人睡眠不足而迟钝的大脑,正因为遍寻不到可以逮捕的罪名,让烦躁爬满了他紧皱的眉头:“你们不是从柴崎小姐那里拿到了这些东西的吗,她没告诉你们这件事、” 一瞬间的惊悚,顺着麻木的指尖到胳膊再接着上爬,伴随着告别前,柴崎结子那破涕露出的笑容,和那句‘真怕你们会说我想多了’,一同出现在长野来的三位警官大脑。 有栖恕人也从中读出了令人心悸的意味:“她想做什么?” 一刻都没办法再拖下去,看着有栖恕人就要出门,大和敢助扬声:“你打算怎么办!你不是没有行动的理由吗——” 有栖恕人开门前答道:“让公安想去吧!” 违规执法,不找他们找谁啊! 14、Chapter 014. //chapter014. 高楼鳞次栉比的街头,擦得反光的外墙玻璃们,都在相互遥望着彼此。走过繁华的街区,身在其中的人们,常常想要像某些美式电视剧电影中,从小镇离开,初来乍到,准备追名逐利,品尝全新生命味道的主角们一样,仰头眺望这些代表着名利、地位的高楼,边缓慢地走着自转一圈,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死活,撞上了就让导演喊‘卡’,然后训诫群演们命不够好。 诸伏景光正在其中一栋楼楼顶,周遭的楼栋都矮过他所在的这栋,大大方便了他将周围发生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他的手摆弄耳机,眼睛也没闲着,在对着狙击镜,确认目标人物的位置。 “诸伏警官?”耳麦里传来模糊的声响。 诸伏景光放弃调整线路:“不行,这里风太大,信号也不好,谁帮忙送个便携信号转接设备上来吧。大黑大厦顶流的灯已经开了,我们的目标从家里出发了吗?” 很快就有同僚带着设备出现在天台:“诸伏警官,您还穿着防弹背心啊,”他看见诸伏景光趴伏在地,背上防弹背心还写着‘sit’的白色字样,“反正您在狙击点,不舒服就取下来吧。” 诸伏景光转过脸,他面罩也齐备,海军蓝色的布料贴伏在他面颊起伏的曲线上。 同僚笑着对他挑了下眉:“那我先下去了。” 诸伏景光回以弯起的一双猫眼。 等诸伏景光重新确认起视野中的事物,却发现了一个按理说不该出现于此的、半生不熟的面孔。 “有栖……?”诸伏景光透过狙击镜,注视着其中穿梭于灯红酒绿的小小白色身影,“他不用上班吗、” 又或者是想起那惊世骇俗的加班时长,诸伏景光话锋一转:“他不需要休息吗?” 只是有过两面之缘,诸伏景光却很难不对此人印象深刻。 当然,他印象深刻的原因,并非出于什么对后辈的好奇,毕竟他隶属长野县警本部刑事特搜队——也就是类似于刑事调查活动中,可以被派出的特种部队,也因此,有栖恕人如果真要论成他的后辈,那恐怕真是一表三千里兼八辈子开外了。 ……他对有栖恕人印象深刻,就深刻在,这位会到酒吧点无酒精饮料的小朋友先生,有一些让人无法不在意的……神棍气质。 “那时好像意味深长的话和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诸伏景光看着白色小人跑到这头、又跑到那头,“好想打电话问问他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在这个关键的地方,像滑冰运动员一样绕场三周是在做什么。嗯?他不会是迷路了吧?” …… 有栖恕人迷路了吗? 有栖恕人觉得这种说法有失妥当。 他可是能在雪原上走个来回,途径溪涧、爬上绝险的崖壁,还穿过茂密的森林,都能靠着他高超的照相机式记忆力,完全不迷路、不绕路,带着他猎到的食物,以及某个国家非要离家出走结果不小心掉下悬崖昏迷的金发王子,回到他破旧漏风的屋子,这样一个超级认路战士,人形高德地图(缺德版)。 有栖恕人只是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里。 所以他完全不算迷路。 他的耳朵上也别着耳麦,只不过长发柔顺地披下,路过的人看不出一点佩戴耳机的痕迹。 “你们公安有应对这种情况的预案吗?”有栖恕人压低声音,镇定地又一次走过某位站在电梯口的电梯小姐面前。 他的耳麦里传来清亮还带有少年气的男声:“什么‘你们公安’,我还你们公安——还要不要我在他们开始长野县和东京都联合抓捕行动前,给你通风报信?” 这流畅袒露的威胁! 有栖恕人顿悟:“原来这才是公安的作风,怪不得警察厅的前辈天天说我有他们办事的影子。” “你都干了点什么啊……怪不得我看你的资料被别的公安们访问了。”那头的人牙都咬紧了,“快找小坂结!”他应当有别的方法监控有栖恕人,看到白色的影子再次飘远,年轻男人确认道,“要用的东西、你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东西……?噢,你是指,你前不久倾力指导我的‘公安怎么样抓没有证据指向的嫌疑人’?”有栖恕人终于在这个一层能有六个酒吧、而且白天竟然还攒动满人头的地方,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脸旁,口中还不忘答道,“准备好了,不就是把嫌疑人指纹转印到关键性证物上吗,都准备好了。” 说这话时,于灯光不佳的走廊上,他黑漆漆的眼睛,亮得瘆人,紧盯不远处小坂结的侧脸。 “‘指导’……明明作为秘密公安警察,还没让你派上用场,就反倒被你使唤上了才对吧。我可不敢当‘指导’二字。”耳麦对面,键盘敲击声响了一阵,“里面那个是小坂结?抓人的事,你是熟练工种,速战速决吧。注意不要惊动了圆桌那块的人,那是楼下现在分头上楼的联合小队的目标。” 秘密公安警察,一个继承了吉姆·哈〇吐槽——‘如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要怎么就我不知道的东西提问’——精髓于一身,用以监控警察内部究竟知道了什么的、极不被看好的岗位。*1 正欲抬脚的有栖恕人:“……那我不能一拍桌子,大喊‘警察、举起手来’,要怎么抓人?听起来你是要我绑架。” “你非要留下那么长的前摇吗?还是说那其实是你放技能必须要喊出来的咒语?”耳麦那头的人吐槽,“绑架也太粗俗了,这叫‘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所特别设计的消音化逮捕工作’。” “啊?你话多得让我有点陌生,根本不是我记忆中你正经的模样了。这难道就是社会这个染缸给你造成的伤害吗?……行吧,文采熠熠的公安先生。”有栖恕人整理好本就没有褶皱和瑕疵的西服套装,“我当然百分百采纳您的建议,怀抱着感恩的心情。” 文采熠熠的公安先生:我们很熟吗!还‘陌生’上了,如果不是看在—— 有栖恕人听着那头开开关关通讯频道的脆响,全然不顾对面人欲言又止的矛盾心态,反倒是把那脆响当成伴奏的鼓点,抬腿走向了酒吧。 …… 诸伏景光看着有栖恕人在踏入酒吧前还整理了一番仪表:……他昨天进门的时候有这样吗。 好奇于能叫这位有栖警官注重自己的仪表的面见对象究竟是谁,诸伏景光快速扫向有栖恕人行走方向的尽头。 诸伏景光看着那人的轮廓,思索着是否要暂时叫停行动,因为那人似乎正是昨晚离开酒吧后,赤井秀一随口跟他提起的可疑人员。 ……真是及时雨啊。 玻璃盒子似的顶楼,人在其中像微缩景观。看见有栖恕人似乎说动那人,两人结伴往厕所走去,诸伏景光放下了准备叫停队员们上楼的打算。 有栖他想要做什么呢?仅他一个警员单独出现的话,恐怕还只是刺探情报的阶段吧。 同一时间,住在有栖恕人耳麦里的‘二号警员’:“……你到底是怎么在流言里成为‘警视厅的新·贵公子’的?会有贵公子支开嫌疑犯的理由是西装革履的说出‘陪我去上个厕所’吗?” 有栖恕人:我啊。 小坂结在有栖恕人对自己问出那个问题时,就知道这位年轻的同僚,已经对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心有所觉。 至于有这样私下‘对峙’的一天……好吧,其实他并没有对此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是有栖恕人真的会找上他,还是有栖恕人找上他的地点,他都没有做过相应的心理准备。 小坂结和有栖恕人站在洗手台前,厕所的门口已经被有栖恕人用黄色的立牌堵住他人进入的可能,所以此刻他们两人可以尽情地看向巨大洁净的镜面中,映照出的彼此。 小坂结还有闲情雅致开玩笑:“有栖警官,难道酒吧的洗手液,比我检验室的洗手液,更合你的心意吗?”怎么不像忽略我的洗手液一样,忽略我呢。 有栖恕人对他的玩笑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办法。”他看向两人面前那只洗手液,“……没有办法,我既然看见了,就没办法坐视不管。” 小坂结却一直看着镜中的有栖恕人,没有移开视线:“就像长濑一样吗?‘至少我还可以做点什么’。” “对,就是这样。至少我还可以做点什么。” “真肉麻啊……”小坂结叹息,他终于不再只是借着镜子看有栖恕人,转过头,直直对上有栖恕人懒散半睁的双眼,“可惜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人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的。我也没有例外的机会。”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有栖恕人终于笑了,还是小坂结熟悉的模样。风摧雨打也仍然在山涧里直立的野百合花。 只见有栖恕人从自己西服内侧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的蓝色锡纸包装袋,立时就叫小坂结瞳孔一缩,但他很快又抚去了那种紧张。 小坂结:“这是什么。” “你知道这是什么。而且你也将知道……”有栖恕人脸上露出淬着微妙光彩的笑容,和他深不见底的眼珠相映成‘趣’,他像展示货品的售货员,手指证物袋,“我们在上面找到了你的指纹。” 至于怎么上去的,别问。 小坂结清楚知道自己在当时戴了手套,他也微笑:“不可能。” 有栖恕人微微歪了下脑袋,黑发柔顺得像他的语气一样:“你是鉴识专家,你自己大可自己再确认一次。”他温柔又缓慢地说话,“跟我走吧——” 有栖恕人向小坂结伸出右手:“跟我走吧。” 小坂结掩着嘴巴,无语道:“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散发魅力吗?不要把一句话说得好像私奔邀请,你也学坏了啊。……这上面、”他已经看到了铝粉附着出的形状,眼睛圆睁一瞬,又很快因为夸张的笑容表情,而眯起,“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坂结倏然伸手掠过有栖恕人耳畔,尽管有栖恕人抬起的手掌,正巧快速地抓住了对面人的胳膊,但动作间带起的风,还是将他的黑色长发吹起,一瞬之间让小坂结看见了那只耳机。 “噢,你是公安。” 轮到有栖恕人叹气了。 因为小坂结意识到有栖恕人真是带着逮捕他的目的来的时候,有栖恕人也看到小坂结的眼睛下意识向右下方瞥去——那不仅是警察们佩枪的位置,犯罪分子们也同样优先选择那里。 有栖恕人:“小坂警官,我说过的吧,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去野外,狩猎自己的口粮了。” 只是一道闪电劈过的时间,正准备拔枪的小坂结,摇摇晃晃地倒下了,他的枪还在腰间的枪带里,而脖子上的大动脉,则留着指痕的淤青。 有栖恕人垂眼盯着陷入昏迷的小坂结好一会儿,才有动作。他取下了对方的枪,转身打开一小条门缝,试图确认外面的情况,却不过半秒就合上了门。 “还在吗?文豪先生,外面都是警察——你说我是不是正好叫他们帮帮忙,把小坂警官抬回去。” 文豪先生显然还在抓狂:“你!也是!警察!……帮忙?你要怎么解释你是来逮捕他的?靠揭露你是秘密公安警察这个秘密吗?” “真不愧是坐到了黑暗世界顶端的男人,先生,您思维真是缜密。”有栖恕人喃喃自语,“那看来只有那个办法了。借前人之鉴!” 耳麦对面的年轻男人,听见有栖恕人的衣服布料窸窣声,紧接着是手机按键和拨号声。 电话被接通得很快。 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小朋友,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怎么接电话接得这么快?” 黑羽快斗:“你自己打电话给我的啊!结果是为了钓鱼执法吗!!!!!!” “咳,抱歉,请暂时忽略我刚刚的话。” “为什么是暂时?你还会旧账重提吗——”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加氧行李箱‘供应商’的联系方式?他们可以上门送货吗?我现在急需一个……能塞得进身长一米七八、体重八十公斤的活羊的行李箱,考虑到体积比较大,行李箱不需要加装缓冲棉。” 坐在黑暗世界顶端的男人现在想从顶端跳下去。 想跳的人不止他一个,躲在学校厕所接电话的黑羽快斗,抓乱自己的微卷头发: “有栖警官!!!我要报警、我真的要报警了!!!!!!——” 15、Chapter 015. //chapter015. 大黑大厦顶层的联合抓捕行动正在有序地进行,诸伏景光手持狙击枪的趴伏动作没有变化,呼吸极其轻缓,紧盯瞄准镜的眼睛,仔细分辨着现场的情况。 说起来,有栖和那位可疑人士是不是去厕所太久了? 诸伏景光的瞄准镜再次扫过了全场。 真的不在啊。诸伏景光思索着。等下还不出现的话,再让队友去厕所看看什么情况吧,万一有栖没能打赢那位可疑分子呢。 恰在他这样决定的时候,就看到洗手间门被打开,一位穿着棕白拼色的清洁工制服的男子,正拉着清洁工具车,从洗手间里走出,出门的时候,还非常自然地捞起原本被摆放在门口的‘打扫作业中’告示牌,挂在了清洁工具车旁,原本挂抹布的地方。 诸伏景光:“………………………………” 好可疑! 有栖人呢?! 他该不会真没打过那个可疑分子吧! 诸伏景光的嘴唇正欲开合,却霎时间发现了那清洁工帽下,那双熟悉的无神死鱼眼—— 有栖???!!! ——你不是警察吗?为什么离开警方抓捕的现场,要伪装成清洁工啊??? 诸伏景光好想叩问上苍,但他负责在战局里眼观六路,实在只得舍去这个步骤。 好在上苍垂怜,悄无声息给诸伏景光透了答案的底细。 伪装成清洁工推车准备向员工电梯出发的有栖恕人,在经过一片酒吧特有的、为了安全起见用pvc管半切盖住电线的人工缓冲带时,手中推着的清洁工具车不可控地颤抖了两下—— 恰在此时,一只胳膊从清洁工具车靠下位置的布匹中掉了出来。 诸伏景光:“??????!!!!!!” 那个什么,报警电话是多少来着? 诸伏景光瞳孔震感十足。就见有栖恕人百分百也进行了一次瞳孔大地震的活动,且看他看那人工缓冲带的眼神吧,跟看人生缓冲带似的,只不过缓完他的人生就要戛然而止罢了。 有栖恕人瞳孔虽然在跳popping,但动作倒是非常镇定。 诸伏景光在另一栋楼楼顶,就这样远远遥望着有栖恕人将那只胳膊塞回进布料堆里,然后推着车径直往员工电梯去了。 有栖、警官! 东京警视厅那传闻中如梦如幻、霁月光风的有栖大警官—— 我现在应该报警、叫队友拦下你,还是应该趁着会场的人都已经被控制好,现在赶紧冲过去自己拿下这个业绩(划去)向你问个究竟? …… 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警视厅的传闻中,被从头到脚、从醒图到美图,套上了通天阁那么多层滤镜的有栖恕人,还在兢兢业业当着他的清洁工。 他那个想要得到一个能塞得下类似成年男人体型的羊——他确实是这样跟黑羽快斗再三强调——的行李箱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数分钟前。 黑羽快斗:“没有那种东西啦,没有!”小朋友否认得很快,“一听就是自己手工做的东西,哪里给你现在临时变一个出来,我是魔术师,又不是魔法师。” 有栖恕人:“我是魔法师,可是也做不到。小朋友,你这样太先入为主了。” 黑羽快斗:“……” 旁听的身处黑暗顶端的男子:…… 黑羽快斗麻木无力,甚至还有点想要倒反天罡去查有栖恕人驾照上的出生年月日,究竟是不是比自己还小:“……总之,我明白了,你就是想把那头近乎有一个成年男人大的羊,从人们眼皮子底下运出去,是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黑羽快斗给出了一个与旁听男子不谋而合的提案:“不是在洗手间吗?直接找储物间,扮成负责保洁的人员离开就好了,羊就装进垃圾桶或者清洁车。” 直到挂了电话,有栖恕人仍有种良心和道德受到双重谴责的感觉。 “原来如此。” 耳麦那头的男子听见有栖恕人恍然大悟的声音。 “把人叫成羊这种说法从孩子口中被说出来,是不是算儿童邪典?” 耳麦的喇叭传出幽幽声响:“太好了,你终于发现你礼貌的同时,有多么的不礼貌了。” 忙于夹着不存在的尾巴赶快‘逃跑’的有栖恕人,没有继续纠结于他的礼貌究竟礼不礼貌,很快他就推着清洁工具车,带着睡在车里的‘公主殿下’踏上了相携私奔的逃亡之旅。 “嗯?” “又怎么了?” 有栖恕人不得不停下脚步:“有一个红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地板上……一闪一闪的,好像还有节奏。” “……节奏?摩斯电码?” “啊、好像是——警用代码?”有栖恕人琢磨着,“是‘行动停止’的代码。嗯?我明白了。” 他立刻拉着清洁工具车转弯躲进岔路。 下一刻,一个警员走过刚刚有栖恕人刚刚走着的那条路。 有栖恕人脑袋微微歪倒:“奇怪。那红点是在帮我躲过执行联合逮捕行动的同僚们。” “还有人在盯着你——不对,红点,是狙击手?” 听着耳畔的键盘敲击声,有栖恕人推着车再次出发,口中对耳麦那头的人问道:“文豪先生,您该不会还可以调得出参加行动的人员名单,和对应负责的哨点?”听到暧昧的答复,有栖恕人发出明澈的笑声,“啊、红点又出现了。它打出的代码是、‘待命’。这次,我有点理解障碍了。” 抗命不从的有栖恕人,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打开,他推车进轿,按下了他停车的地库负一层。 耳麦里的人敲键盘的声音终于停下,只听他说道:“‘待命’……是不是想要你留下来,‘红点’想要跟你谈谈的意思。” 有栖恕人自然也赞同这个猜测:“嗯,我想也是这样。”他指了指清洁工具车,“但以我个人拙见,以这种方式落座长谈,应该叫人赃并获后进行审讯工作吧。” “……快走吧,希望你还记得公安的行动准则……” “哈哈,‘自己开的头就要自己收尾’,如果无法抹除犯罪的痕迹,那就别怪大家把你当业绩处理了,对吧?” 电梯门打开。 “虽然我对你过于世俗化的理解持保留意见,但我还是可以慷慨地告诉你,狙击位的警察是长野县警sit小队的诸伏景光,你认识他吗?” 有栖恕人推着车走出轿厢:“……嗯?他是警察?” “很奇怪?让我看看……他哥哥也是长野县在职的警员,像你一样,有这种渊源,家里的小辈想要当警察也是常事。” 同一时间—— “是,我是警察。” 身着深蓝色训练服,防弹背心、护膝、防护装备齐备的男人,深蓝色布料同样覆盖住来人的下半张脸,他只露出一双眼尾上飞的猫眼,紧盯有栖恕人,“有栖警官,也许你下次再想向情报贩子打听消息,可以像我一样,掩饰一下自己身为警察的身份。” 有栖恕人的动作没有丝毫慌张之感,表情也仍如故,只是语气悠悠:“谢谢您的分享,诸伏警官,您真是个好心人。不过像您一样,提前花上几天的时间,潜入他们之中,恐怕我是没有办法做得到了。” 说话间,他还把清洁工具车往旁边推出半米距离。 诸伏景光抬手,按住了清洁工具车的另一头,眼睛仍注视着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缓缓松开了他原本握住的车把,长身直立于诸伏景光的对面,尽管那蓝白色的口罩也遮住了有栖恕人下半张脸,诸伏景光还是能看见这位年轻的警官,冲自己笑了笑。 那笑容没有轻蔑,也没有自得,像山涧里冷冽的流水。 诸伏景光心中叹气。看来自己是不会在这里有什么发现了。 但他还是在有栖恕人面前半蹲下身,伸手掀开了清洁工具车下方的布料们—— 那里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两人身侧电梯的楼层显示在负二层。 风见裕也从打开的电梯轿厢中,取走了昏迷的‘公主殿下’。 他隔着镜片看了眼被湿抹布遮住的电梯监控摄像头,想起那位有栖警官常常戴在手上的白手套,决定不多此一举去取下那块抹布,带着有栖警官紧急联系上他时描述的货物,离开了已经被警方全盘接手的大黑大厦。 穿这一身毫无设计可言、破布袋子似的衣服的有栖恕人仍不忘挺直背脊。 他在此时微微俯身,看着半蹲在地的诸伏景光,开口问道:“诸伏警官,那里有什么吗?” 诸伏景光缓缓起身:“……只是有点好奇,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样。”耳麦里的声音响起,他也只好冲着有栖恕人微笑,“我先去忙了。这些天我都会在东京——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有栖警官。” 有栖恕人耳麦里的人发出轻轻的哼笑,如果不是他古板的性格认为吹口哨太过轻浮,他很可能也会选择这样做:“看来你招惹了不得了的人,有栖警官。” 注视着诸伏景光小跑离去的背影,有栖恕人:“所以说我果然还是应该去长野玩几天,等这群人开着鱼鹰唱着歌,在东京打完,我再回来吧。” “你认识他啊。这个诸伏警官有这么厉害?” 有栖恕人没忘记把可能沾染了小坂结dna的布料一并打包带走。他坐上驾驶座,手拍拍方向盘,口中感叹:“现在痕迹物证恐怕遍布这辆车了,‘朋友’,现在你成了名副其实的赃车。……诸伏警官吗?仅凭我的印象的话,挺厉害的,各种意义上。” 有栖恕人发动车辆,出发前,他收到了另一位诸伏警官的讯息,他们已经想办法留下了长濑的女友,那时结子小姐包里还放了一把左轮手枪。 有栖恕人的嘴唇被他自己抿成一条线,点头的动作轻缓:“唔,虽然我没有这个立场评价,但即便她真的做了什么事,上帝会原谅她的选择的。” …… 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办公室。 半空中飘着的烟,鼎沸交谈的人声,都在有栖恕人踏进房门的刹那停顿了半秒。下一秒,烟都被掐灭,人声又再次像油炸声响起。 有栖恕人收回死鱼眼光波,看向坐在自己办工位上黑羽快斗:“你怎么来了?都是二手烟,下次可以在会客室等我。” 放心不下所以跑来探望的黑羽快斗,腾挪着小步凑到有栖恕人耳旁,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声窃窃私语:“吓死我了,还以为有栖警官你会被铐着带进来。” 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 他苍白脸上,形状精致秀美的鼻尖微微耸动:“倒是你,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 避重就轻大法其二,就是用指出对方的问题,回答对方的问题。 半夜被警官送回家,仍‘不知疲倦’出门干活,喜提流弹擦伤的未成年怪盗小子:“……” 有栖恕人,二十六岁,警官就职生涯已满百天,见过的犯人比他(这辈子)吃过的饭还多,扑克脸修行时长也可破迪尼斯世界纪录,黑羽快斗圆乎乎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心虚,自然无法被有栖警官错过。 顺带一提,有栖恕人自觉大眼睛的瑕疵也恰恰在于此,所以他天天没有睡醒的半睁眼睛,不仅仅是因为他真的没有睡醒,还有不想透露过多情绪在其中……嗯,真的是这样。 有栖恕人双手抱臂,更显他的锻炼成果之伟岸。他没有被黑羽快斗的哂笑糊弄,斩钉截铁道:“我要跟你的监护人联系。” 说着便把电话打给了‘监护人’。 三十秒后,二十九岁松田阵平喜提十七岁未成年人的监护人名头,并被刚好在身旁的萩原研二,将这一切收入耳里。 萩原研二肃然起敬:“真不愧是松田酱,别人被叫家长都去校长室,你该不会要去审讯室吧。” 松田阵平:“…………………………” 有栖的话,对未成年总是高抬贵公子の手…… 可、可恶,不然叫新一去给快斗解决这次的危机吧? 大一个月也是长辈啊! 16、Chapter 016. //chapter016. 松田阵平最终还是放弃了让工藤新一替他去开黑羽快斗‘家长会’的计划。 据本人后来跟黑羽快斗解释,大概并不是因为考虑到让新一翘课,似乎有辱他作为科研工作者理应崇尚‘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精神和态度,但鉴于他真的没有崇拜于世上任何主义,所以他放弃此计划的原因其实出人意料的朴素——让另一个孩子翘课,有栖恕人岂不是会一起算账? 毕竟有之前的接触经验参考,当有栖想重重放下还是轻轻放下,全凭他的个人意志。 在叽叽喳喳、自封时尚观察员的萩原研二帮助下,松田阵平西装革履——这极为难得——地赴会了。 为表正式,萩原研二甚至把他的领带系紧到,如果有栖恕人一气之下扯住领带,都可以顺手将松田阵平勒死的地步。 萩原研二胳膊肘子又无处可去,搭在了正不耐烦松开领带的松田阵平肩头:“研二酱是这种人吗?我怎么会是去看松田酱你的热闹呢!” 并不愿意让萩原研二知道黑羽快斗究竟在做什么,松田阵平一路上想甩脱此人,反而在这时候真正认识了什么叫‘因为是萩原君,所以没办法啊’。 松田阵平:“……怪不得他们都那么说你。” 原来这就叫‘我们真的没办法拒绝他啦’。 有点像黏牙的某种糖,类人和人类的咀嚼都对它无效,反倒还只会被别人问‘它是在嘴里打你了吗?’,最后只能等待体温将它彻底融化。 萩原研二:“??????说我什么了?” 说我什么了? 嗯? 说我什么了? 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办公室。 本该烟雾缭绕的办公室,此时门窗大敞着透气,咖啡豆被蒸煮的香气,在两人踏入这一层时,扑面而来。 “诶?”萩原研二好似随口调侃,“我还以为会看到电视剧里那样,大家苦大仇深抽着烟,眉头可以夹死路过的一百零八只苍蝇。” 没成想,此刻搜查一课的警官们,要么是在走廊,靠在扶手上往下看;要么是在房间内的窗旁,打量着下一层发生的事。 环视一圈,松田阵平都没看见把自己叫来的有栖恕人。领着他们进来的警官对两人笑了笑:“我去问问,两位、呃,松田先生您先坐。” 警官迟疑的瞬间,是发现萩原研二已经像泥鳅一样滑进了走廊上的警察堆里,看样子还热络地聊了起来。 “有栖警官吗?”白鸟任三楼指指楼下,“在鉴识课那里。” “那里是鉴识课啊,”萩原研二笑眼弯弯,半个身子趴在扶手上往下看,“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他们看起来是在对自己的办公室做检查?” 白鸟任三郎斯斯文文地微笑:“用自己的办公室练手。” 萩原研二:呜哇,不错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术。会是在鉴识课查到了白鸠派来的人吗? 他本就弯起的下垂眼,因为笑容变大而眯成两条缝:“有栖警官也参加了这场演习活动?” “……有栖警官,咳、他说鉴识课检验室的洗手液比较香,下楼去……借用一下。” “……啊?” 有栖恕人不仅借了、用了,还顺手牵羊了。在鉴识人员检查完那瓶洗手液没有夹带任何物品,有栖恕人顶着他们饱含怜悯的眼神,行过他们身边,还能听见诸如‘朋友被调查,有栖警官一定很不好受吧’此类的窃窃私语。 离开这层楼的时候,有栖恕人听见身后不远处,检验室里传来一声‘这里有只手机!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关机了。’ 他脚步不停。 “有栖警官——”萩原研二反客为主,作为‘陪伴’被邀请人的人,他热情非常。 “萩原先生。”有栖恕人点点头,把手里的洗手液递给白鸟任三郎,“白鸟警官,帮我放在洗手台。我带他们去会客室。” “……松田?”说话的人显得十分惊喜,“这么巧!好久不见——” 有栖恕人听着这不久前才听见过的声音:“……” “诸伏!——”一种喜悦在发芽的声音,“来东京也不联系我,这次我可不会听你解释了啊。” 有栖恕人听着这信息量巨大的短短一句话:“……” “松田酱,这位帅气的先生是?” 有栖恕人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白鸟任三郎:“……有栖警官,你为什么在导航去长野的路线?” 有栖恕人:“因为我受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冲击,无法再相信这个世界,所以准备放下世俗的生活,选择去山里清修。白鸟警官,搜一就靠你和佐藤警官和目暮警官、嗯,还是加上高木警官和千叶警官吧。再见——” “欸!欸欸欸!!!!!!欸————有栖警官!!!” 五分钟后。 松田阵平嘴角抽搐,双眼无语的眯成半月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此刻会客室的演讲主位上,有栖恕人坐在垫了软垫的工作凳上,他背靠着佐藤美和子给他找来的抱枕,腿上放着目暮十三忍痛割爱的巨型海豹玩偶;而白鸟任三郎正使唤高木涉端来热咖啡和切片蛋糕,一边小声安慰: “哎呀小坂警官、小坂警官也太不是东西了,玩弄男人感情,有栖警官,想想我们,我们之前那么困难、文书工作都做不完的日子,都好不容易度过了,坚持住啊,有栖警官……” 有栖恕人接过咖啡杯,对着同僚们露出苍白又脆弱的笑脸:“不关小坂警官的事,也没有人玩弄我的感情。谢谢大家,我现在好很多了。顺带一提,你的文书不都是我做的吗。”无暇顾及一旁坐在椅子上左右来回看的黑羽快斗好奇的眼神,他又看向隔了一个长办公桌的三位访客,“松田先生和诸伏警官原来是旧识啊。” 回答的却是黑羽快斗:“阵平哥和景光哥从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不过这不重要啦,有栖警官,”他凑到有栖恕人脸颊旁,“你看我的脸色、” 有栖恕人:“什么从小就认识,黑羽小朋友,你该不会想说幼驯染吧。”他气若游丝,“你的脸色?挺好的,小朋友天然去雕饰,不用容貌焦虑。等等、你这张脸——你想告诉我,其实你和松田先生是亲兄弟,只不过一个跟随父姓、一个跟随母姓,是吗。” “有栖警官!!!你的理想职业其实是编剧才对吧?都在想什么啊——难道是说你也想要有这样的好朋友、好兄弟?” “我忽然胃痛。浑身都痛。黑羽小朋友,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是——说——你看我的脸色,我现在‘贫血’都比你的脸色好诶?”黑羽快斗已经怀疑这位大人是不是烧糊涂了,“有栖编剧,你真的没受伤、没生病、不需要找楼下借aed吗?” 有栖恕人的微笑逐渐变得凄美绝艳:“如果可以,编剧有栖更需要正确的那个剧本。” 黑羽快斗:“可不也是有栖警官说的吗,‘警察可不责审判的部分’,那谁来裁决剧本的正确与否呢。”他向有栖恕人凑近,眨眨眼睛,“有栖警官——” 你说谎了!我的事情一笔勾销吧—— 有栖恕人伸出食指,抵着黑羽快斗的额头,小朋友没有反抗,顺势被推开了。 有栖恕人没吃他的服软,微微一笑:“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吧。” 一直在不远处给黑羽快斗使眼色的松田阵平:“……” 唉。快斗,你说你让他想起你干嘛。 不过这么说起来……有栖好像说过,他的理想本来也不是成为警察,而是什么来着? 17、Chapter 017. //chapter017. 对于‘审问’孩子的私人问题,搜一的警官们都坚决拥护‘守护孩子的个人隐私’,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会议室。 萩原研二还在心底琢磨着,搜一的警官们都这么八卦吗? 下一刻,就听走在最后的白鸟任三郎,在经过他们身旁时,悄声说道:“帮忙看着点有栖警官啊——他一掏辞呈就来找我!”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啊?辞呈是会随身携带的东西吗? 有栖恕人装作没听见白鸟任三郎的话,他放下了热咖啡,手肘支在桌上,两只手掌则在竖起后指尖抵着指尖,在桌上形成了三角形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祈祷仪式。 “一共几处伤口?” 松田阵平:“?”他倏然扭过头,青绿的眼睛隔着墨镜,也能叫黑羽快斗感受到针刺般的目光。 黑羽快斗哂笑,他伸手摸摸鼻尖,在有着一脸脆弱的圣洁神情的有栖警官,命令阵平哥亲自动手解除他身上那作为智人的枷锁前,此处特指扒掉他的上衣,他顺从地报上了一个比较能让人接受的数字: “就一条——”说着,黑羽快斗拉开自己的校服领口,他大拇指和食指还分开出一条弧度,在肩膀上的伤口处比了下,“才这么长。两个方向的攻击,一下没完全躲过。不过只能算是擦伤。” 反正靠闻也不能闻出身上有几条伤口嘛。 有栖恕人微笑:“是吗。” 黑羽快斗打了个颤。不会真能闻得出来吧。 好在有栖恕人没有在数量上深究:“那动手的人呢?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两位代理家长和小朋友的氛围严肃认真却又有一种微妙的自然,以至于作为看松田热闹的路人萩,在一旁陷入了某种‘我是谁、我在哪、现在面对的一切又是什么情况’的深深疑惑: 松田、有栖,你们?你们为什么对一个高中生身上出现近十五厘米的伤口,表现得这么自然啊! 尤其是看看那伤口旁轻微的烧灼结痂痕迹——有栖、我的有栖警官!你不可能没看出那所谓的擦伤是子弹擦伤,照此推导,那孩子说的两个方向的攻击,岂不是至少有一人持枪对他袭击? 再按常理推断,如果要同时躲过近距离的钝器或利刃攻击,远处持枪的歹徒很难有把握在械斗混战的时候,让子弹不伤及同伴吧! 也就是说——这孩子是同时在被两名持枪歹徒攻击啊!!!!!! 这还是东京吗?这还有王法吗?这里坐着的四个人里,难道只有我觉得这个情况太奇怪、太不可思议、太让人揪心了吗—— 自从进门就一直烂漫随意咧着笑容的萩原研二,收敛了自己表情,听起黑羽快斗的话来。 黑羽快斗有一瞬不自觉向斜上方看去,又很快收回:“呃……” 有栖恕人驾轻就熟抬手:“不必浪费时间在编撰谎言上。我现在叫人送猪扒饭来——” “有栖警官——”黑羽快斗双掌拢住有栖恕人抬起的那只手掌,紧接着将它送归原位,“我只是在整理头绪啦!实际上呢,我对那群人的身份暂且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对于确认的办法,我已经有了主意,等我确认清楚,就——” 萩原研二:“猪扒饭在哪里?我现在端过来。” ‘那群人’?‘群’???两个人只会是对话,拉不了群聊天,所以群在哪——小朋友!你把话讲清楚—— 而且什么叫你有了确认他们身份的主意?还要等你自己确认完,‘就’什么?就告诉有栖吗? 只身犯险,罪加一等!上猪扒饭吧! 松田阵平和有栖恕人对视一眼:他在燃什么?背后那个是明火吗?算不算消防隐患? 有栖恕人:我不知道,他不是你的朋友吗,你算连带民事责任人。 双拳难敌四手,显然地,黑羽快斗此刻得变成八爪鱼,才可以敌得过面前虎视眈眈的三位成年人。 垂头丧气了好一阵,吃上了警视厅食堂特供·咖喱猪扒饭的黑羽快斗,向三人简单交代了他的办法。 有栖恕人听完:“……………………” 他拿着餐勺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将餐勺放回餐盘,掏出钥匙解开了那只本该对黑羽快斗形同虚设的手铐,“黑羽小朋友,先不喂你了,但菜冷得快,别等我们,自己先吃。” 说罢,他眼刀凌厉地飞向松田阵平:“黑羽君的家长,我们出去谈谈。” 松田阵平:“……………………” 快斗!—— 萩原研二头都大了,喋喋不休:“……谈什么,喂喂,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否决这个议案啊——黑羽酱才多大,现在的中学课程到底在教什么?他竟然想只做一个假身份,然后混进犯罪组织调查诶!我们真的不先一票否决吗?万一等我们回来,黑羽酱已经当上了那个不明犯罪组织的头目可怎么办!” 黑羽快斗端坐在会课桌前,悠悠闲闲地吃着猪扒饭,仔细听他还哼着听不出调子的小调,一派怡然自得,似乎旁边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的大人们,烦恼的由来都与他无关。 三位临时监护人——是的,时代的更新就是如此之快——的商议没能得到一个让大家都能满意的结果,因为有栖恕人蒙受他的主的召唤,准备离开会议室。 接到工作通知,有栖恕人面上柔和礼貌的微笑,口中对电话那头吐字:“犯人一说想要见谁,就满足他的要求吗?‘不然他一个字也不会说的’?知道了,我现在下楼。” 他侧过身,因为站着,所以为表亲和,他俯身手撑桌面,对勺子都被吓掉在盘里的黑羽快斗说道: “黑羽小朋友,如果我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我会考虑申请sat和重型火力支援。”有栖恕人微笑着歪了下脑袋,黑色如瀑布的发丝垂落,像蛛丝的投影,“火焰烧完,无论你想要找什么,基本上它什么都不会剩下,这是鉴证学。听话,知道吗。” 黑羽快斗看着会议室的灯,为有栖恕人打出效果可怖的顶光,那双黑洞洞的双眼还紧盯自己,写满的秘密两字,也不知道是有栖恕人自己的秘密,还是瞳仁映照出的黑羽快斗的秘密…… 黑羽快斗连忙紧盯有栖恕人鼻尖那一小块光斑:“咳、遵命,有栖警官!” 被有栖恕人气质压抑的微笑震住的二号人物,松田阵平,不自觉上半身向后靠了一下,又很快正过身子。 有栖的话语逻辑,和没多久前快斗提起的咖啡厅对话,都在提醒着他,让他想起了那时有栖对新一说的话。 ——有栖他不怎么在乎抵达正义的手段。 也许真是有栖说的那样,从一开始,他也没想过要当警察。但这种将错就错,顺水推舟,都是怎么发生的?申请警察可不是点下提交,就可以躺着等待入职的啊! 被有栖恕人气质压抑的微笑震住的二号人物,萩原研二,光从表情上看不出被吓到,反而眼神里透露一丝赞赏。 我就说,有栖他很适合当公安啊! …… 因为全警视厅都知道有栖恕人与小坂结的相熟,有栖恕人走去公安的审讯室的路上,虽然有同僚小心打量,但没有人对有栖恕人究竟还有什么身份起过疑心。 风见裕也收回自己一一瞪回的打量目光,他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随后刷开房门。 在进入审讯室前,有栖恕人和风见裕也站在隔壁监控室的玻璃前,看着玻璃对面,正闭眼假寐的小坂结。 有栖恕人想起一路的视线:“风见警官,有栖恕人可以因为与小坂结私交过密,被暂时停职调查吗。” 风见裕也又推了下镜架,镜片一瞬反光:“有栖警官,有栖恕人和小坂结在下班后甚至没有一起喝过酒,实在谈不上私交过密,还是好好加班吧。” 有栖恕人:“……” 风见裕也尽力让自己不要关注他眼下的青黑: “……有栖警官,我们在小坂结的柜子里发现了一部手机,数据都被清空,但我们还是调出了手机卡的通讯记录。根据信号发出基站的三角定位,我们可以确定这部手机应当是小坂结专门在警视厅内联络可疑人员的电话…… “至于他所联络的人,”风见裕也停顿一刹,“我们发现那个电话号码也被登记在案,虽然是未实名号码,但它作为证物被发现于白鸠研究所的死者,胁田兼则的办公室内。 “……我们怀疑,他可能同时还在接受白鸠药业下达的任务,不,更准确地说,他同时还渗透进了白鸠,以获得对方的信息。” 有栖恕人忽然失笑,甚至一改往日,显得过分秾丽: “这怎么可能——你的意思是,坐在这个审讯室里的人,不仅是个警察,以‘水引’的名号贩卖药物,利用警察职务之便打击对手白鸠和它手下的‘布谷鸟’,为了彻底铲除,甚至还反向卧底进了他的对手,充当商业间谍? “bravo,多么精彩的故事,只是主角却是个反派角色——这实在不能登上台面,可惜。” 18、Chapter 018. //chapter018. 公安的这间审讯室灯光设置格外奇怪。 有栖恕人推门进入,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剩被铐在审讯椅上的小坂结斜上方那盏吊灯,提供着唯一一个光源。 那吊灯位于警官可以被拉动的座位和小坂结坐着的那张被紧紧锁于地板上的凳子之间,有栖恕人坐下时,因为不知道小坂结非要和自己说话的用意何在,干脆先闲聊似的开口,掌握主动权: “这里布置得像个舞台。” 小坂结果然笑了出来:“……我那的洗手液是挺香的吧。” 他闻到了熟悉的花香和皂香混合的味道。 有栖恕人看了一眼自己戴着手套的手:“是,希望你不会介意我擅作主张,把它拿走了。” 小坂结肩膀塌了下去,脸上的复杂,和想笑又没能扯动嘴角的尴尬,有栖恕人装作没有发现。 小坂结:“希望你不会怪我。”他忽然这样说。 有栖恕人没有回应这句话,他缓缓将右腿驾在左腿上,白色的西服裤褶痕很少,白色吊灯灯光打在上面,让他看起来像是什么橱窗里的人偶模特。 小坂结看他不做声,又为自己的话,平和地解释道:“我命令手下对你开枪是真的,平时跟你的相处也是真的。你的同事们担心你的状态,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解释这一点。” 他侧过头看向那扇巨大的单向玻璃。 上面只倒映着他和侧耳倾听的有栖恕人,也许是因为他的话,有栖恕人正对镜子那头的人轻飘飘的微笑。 有栖恕人又转过头,看向小坂结的脸:“平时玩笑开得太多,我常常忘记你比我大了不少。‘水引’也不过这几年才兴起,孔子有云‘四十不惑’,小坂警官,你也是四十岁的时候确定了自己一定要做这样的事业吗。” “我以为你不会再喊我警官。” 有栖恕人轻缓的笑容不变:“你曾经做过的事,我不会忘记。事实上,我甚至觉得带着这样的过去下地狱,你会更感觉折磨,因为当初那些握着你的手感谢的手掌,马上就是将你推下悬崖的手掌了。” 文雅地说出近似诅咒的话。 小坂结有一瞬间的愕然,又很快眯着眼笑了起来,眼尾是有栖恕人熟悉的笑纹。 小坂结:“我本来还对你同事说你并不会因为我的事受伤,现在看来还是我自大了。自大地以为可以掌控局面,自大地以为我们其实没有那么好。实际上只是一个不怎么说过话的同僚的叛变,也很让人感到打击和感慨吧。” 有栖恕人面上毫无动容,只是淡然笑着:“是吗。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我的正义,恰如我不会向别人索要他们对正义的定义。我只做好我自己的工作。” 小坂结知道他情感反应本来单薄迟钝,思索一阵,干脆道:“有栖警官,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白鸠安排渗透进警方的人,不是我。有人趁乱将那部联络的手机,放进了我的检验室。”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能为有栖提供案件线索。想想还有些感慨。 小坂结这样想道。 有栖恕人在小坂结说话时,紧盯小坂结的脸。沉默其实只是一瞬的事情,小坂结却第一次在这间审讯室里感受到了紧张。 有栖恕人:“我相信,你说的这句话是真的。” 小坂结松了口气,又对有栖恕人扬起笑容:“化悲愤为动力,都这么说。有栖警官,你自己加油,恐怕我们不会再见,也没办法给你检验无关案件的证物了。” 有栖恕人站起身,他在离开前对小坂结露出了刚刚在隔壁监控室,对风见裕也总结猜测时,一样秾丽鲜艳的笑容: “你那句‘我命令手下对你开枪是真的,平时跟你的相处也是真的’,我也相信是真的。因为我也感同身受。小坂警官,无论如何,我都感谢你。不仅仅只是那瓶洗手液、那很多个帮我检验证物的日夜。” 小坂结的嘴微微张开,呆愣地看着有栖恕人转身离开,拉开再合上房门的动作。 无声的、寂静的、于无有之间的黑色舞台中央,只剩下了小坂结一人。 他在每个接过有栖恕人手中证物的日夜里,早已摸清了此人认真的态度,更包括有栖恕人连开玩笑也会躬身必至、做到玩笑话内容,正经到让人有些失笑的性格。 比起自己说‘跟你的相处也是真的’,这话如果由有栖恕人坐在此处说出,肯定更叫人信服。 小坂结的眉头逐渐皱起,那本来松弛摆在扶手上的胳膊,却轻微颤抖起来。 什么叫‘不仅仅是洗手液和那些日夜’? 身为一个忠勤尽责的警官,有栖又为什么会对一个对自己同僚下手的人,说出‘我相信你的话’,因为他感同身受? 有栖做了什么能感同身受? ……又为什么在自己说出‘白鸠派来的人不是我’时,他能那么肯定地说‘我相信你这句话是真的’? 空气中的细细清香,带着幽谷里的百合气味,和代表着洁净的皂香,窜入小坂结鼻间: 谁还去过检验室? 谁能趁乱放入那部联络白鸠的手机? 谁能感同我的身受? 谁言之凿凿地肯定‘小坂警官’这个身份会永远像地狱的烈火一样,炙烤着我的灵魂—— 小坂结不是在当上警察前,就开始犯罪的。年轻时的热血,真就如数分钟前的有栖恕人所预言的那样,烧得小坂结他痛极了。 房门外,监控室内。 风见裕也语气带着隐约的担忧和埋怨:“有栖警官,你心太软了。” 有栖恕人:“风见警官,还是你心软,我比不得。” 他的笑颜像朝阳下染上金色的百合花。 “砰!”一门之隔的审讯室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夹杂着锁链碰撞的声音。 “什么情况?!”一旁坐在监控台前的两名公安警察起身冲向审讯室。 没有他们身影遮挡,站在门口的有栖恕人和风见裕也,看见那屏幕上小坂结正如同发了狂似的,在锁住他的审讯椅上,用带锁的手用力捶打着可以接触到的一切。 “咔、”房门被打开。 小坂结嘶吼的声音由虚转实: “我是警察官——我是警察官啊!我要指认有栖恕人!——我要指认他是白鸠药业派到警方的内线!!!他是我们之中的那个叛徒!!!!!!” 监控室内的灯光不似审讯室,明亮温暖的灯光仿照了地面上的阳光,此刻正尽数落在长身玉立的有栖恕人身上。 隔着一道大敞的房门,黑白分割、晨昏交界之处,有栖恕人转头看向小坂结,对他露出一个极富朝气的微笑,轻快和温柔感并存,一如他们初次见面那天。 那天小坂结遥遥看着被搜一警官围住的年轻人,目暮十三跟小坂结凑在一起,低声向他介绍:“这孩子呢,年纪小,性子太直,但他家中满门英烈,确实是没有大人在这方面关心看照。你和我年纪相仿,比他大上不少,我照看不到他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被两位公安死死扣住的小坂结,紧盯那张笑颜明媚的脸。 是了,是了。 一个‘死无对证’的身世,最适合做这种渗透任务……他早该发现的。 站在‘阳光’里的有栖恕人,没有对风见裕也掩盖自己脸上堪称喜气洋洋的笑容:“风见警官,我是不是要停职审查了?” 风见裕也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呆若木鸡:“有栖警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到底是哪一句话激怒的他?我、我怎么听不出来——” 有栖恕人想要休息的眼神太过恳切,心软的风见裕也无法抵抗。为了有栖恕人的名誉着想,他甚至没有以小坂结的指认为理由,反倒是让人去找联合行动小组,从他们的现场监控里,截取了有栖恕人和小坂结站在一起的画面。 有栖恕人优雅地鼓掌:“这下我就有下班后跟小坂警官私交过密的证据。风见警官,太好了!” 风见裕也:“唉……我真的是……唉……有栖警官你真的是……”他像是接过一打钱币,被要求开二十个小时违章停车罚单的无语交警,“好了,通报下去了。目暮警部那边我会去解释的。有栖警官,休假愉快。” 有栖恕人转身跟风见裕也道再见,留下他的笑脸和百合花香气,施施然离开了:“再见,实在忙不过来就叫我。”门板半遮住他的脸,他难得不端庄优雅,而是像偷看的猫,“目暮警官那边还是我去说吧。正好我还要回去领小朋友,不用你替我挨骂了” “……唉,真是谢谢你,有栖警官。” 搜查一课办公室。 “什么——?!” 有栖恕人按按自己被三位‘大头’人刺激了鼓膜的耳朵:“就是这样。正好我休息两天。哦,目暮警官,我的配枪可以带走吗。” 头都大了的目暮十三,还要努力压低声音,不让外面人听见:“枪枪枪!你的心里只有枪!你都被停职调查了,还在想你的枪——枪不可以!停职也不可以!” 说罢,他就要带着他的左膀·白鸟任三郎和右臂·佐藤美和子,去公安部要个说法了。 有栖恕人悚然,连忙拦住三人,终于是将这个星期的词汇量份额都用完后,才让三人相信他不是真的被停职处理,而只是为了让小坂结的口供在流程上没有任何漏洞,而做个补充调查罢了。 “但枪还是不行。” 有栖恕人嘴巴抿成细细一条。 白鸟任三郎:“有栖警官,是担心‘水引’的残部袭击你吗?” “不,是我认识的一个小朋友受伤了。我打算趁着休假、咳,趁着停职调查,去帮他找出罪魁祸首。” 三人组:听起来完全是要带着枪给自己认识的小孩恐吓伤害小孩的对象啊! 白鸟任三郎稍作思索:“我拿把伞给你吧,有栖警官。”说着,他从自己柜子里抽出一把长柄雨伞,光是外表的精钢就已经初现贵气,密织的藏蓝色伞布和捆住它们的金扣,还有真皮缝制的弯柄更是尽显白鸟家的独特审美。 “这把伞是从前家里定制的,伞尖和伞骨都是钛合金制作,份量不重,但硬度很高,非常结实。遇到紧急情况,有栖警官你无论是把它当剑用,还是当棍子,实用性都非常高。而且有栖警官不是不喜欢被人碰到吗,”白鸟任三郎一只胳膊卡住雨伞中部,“呐,这样它斜着,就算是路上故意撞人的家伙,都会下意识给你让路。” 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白鸟警官你的眼神很像一只渴望的仓鼠。所以我就说声谢谢。谢谢。” 带着一把扣在臂弯的长柄雨伞,有栖恕人觉得自己像某位管家。 等他赶到会客室,敲门后拧开把手,那门板一寸寸将室内风光如画卷展开……是乌泱泱一群人: 本来就在家长二人组和黑羽小朋友不论,怎么诸伏景光在分发便当,而长野县来的三位警官在跟萩原研二聊得热络无比。 有栖恕人拧开把手的手微微颤抖,在房内所有人转头的注视中,他缓缓开口:“抱歉,走错了。”随即就看他慢慢将房门合拢。 好可怕的地狱绘卷。 数秒后,唯一因为吃过猪扒饭,所以没有去接便当的黑羽快斗,帮其他忙着吃饭的人,把有栖恕人拉了回来。 有栖恕人已经懒得去想这群人有没有说到自己,说到自己又说了多少,发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他手向黑羽快斗:“黑羽小朋友,你说的联络人号码,请给我一下。我闲下来的时间比较紧张,还是尽快解决你的问题为妙。” 黑羽快斗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纸片递给有栖恕人,口中调侃:“有栖警官,你终于休假啦?” “哦,不是休假,是停职审查。随时可能把我复职或者抓进去,所以我们得把握住每分每秒。” “啊——?” “停职审查?!” 有栖恕人没有回话,因为看到号码时,他就已经在心中泛起一阵微妙感觉,而当他将号码输进手机,发现那正是他所记得的、某人的备用机号码:“……那不重要。黑羽小朋友,你之前说这位经人介绍,来头不小的家伙,是怎么描述他的来着?” “怎么就不重要了啦!……呃,我想想啊,‘黑色巨轮的掌舵人’、‘坐拥水下冰山当之无愧的霸主’、‘行走在阳光下的黑影’大概是这样。” 有栖恕人:……………………谁这么中二。 19、Chapter 019. //chapter019. 有栖恕人对着手机发呆,迟迟没有说话。 黑羽快斗毛绒绒的脑袋凑近:“有栖警官?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吗?” 有栖恕人被问得一哑,他不说谎的操守无法让他说出‘我不认识这个人’,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品味,又实在是无法让他说出自己认识什么掌舵巨轮、坐拥冰山的可以行走于日光下的黑影。 这甚至听起来还有点三角贸易的地狱笑话。 有栖恕人攥着手机艰难开口:“我在想,如果他真的拥有一艘巨轮、一座水下冰山——我们姑且将它视作土地所有权——和能行走在日光下,不是,这说出来不好笑吗,难道是德古拉又或者紫外线过敏症。” 黑羽快斗扁扁嘴:“重点应该是‘黑色’巨轮、‘水下’冰山吧……至于行走在日光下的黑影,可能是说那位的权势遮天蔽日?以至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生意摆上台面?” 有栖恕人:“对呢,但黑羽小朋友你却有这位黑影的手机号码。”他挥了挥手中的纸条,“约好了,半个小时后。这位黑影甚至比我还好约出门。” “……有栖哥,我觉得你同时损了我和那位……” 有栖恕人只是露出一脸无辜清白的笑容。 松田阵平吃便当的速度飞快,就像担心有栖恕人会带着黑羽快斗先行一步似的。 可他吃完把餐食一收,拉着两人就准备走的动作,让有栖恕人琢磨出了他可能只是想把萩原研二丢下。 还在和长野县的三位警官聊得火热的萩原研二,没错过松田阵平的动作,他一手抓起自己挂在椅背的外套,一手对着三位长野县来的警官道别,经过诸伏景光时还不忘做出打电话的手势:“尽管联系我呀!” 诸伏景光对他微笑,眼睛的弧度和不远处诸伏高明的眼睛重合上了。 ‘停职审查’……为什么? 为了有栖恕人而来的诸伏景光,愣是没能和他的目标说上话。 “啊、找到了。”上原由衣正盯着手机,“说是因为跟内部审查有关,他和审查对象的私交过密,所以在调查期间给有栖警官停职处理,没收权限,以防万一。” 诸伏景光:哥哥他们也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啊。 大和敢助托着下巴看上原由衣的手机屏幕:“怪不得那家伙上来就那么直白地提醒我们,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吧。”知道内鬼究竟是谁。 “……这样一想还有点可怜呢,有栖警官还要强装镇定,毕竟被审查对象是自己的朋友,不仅要为朋友的失德失格伤感,还要担心自己有没有可能被朋友利用。” 诸伏景光:是、是吗……我倒觉得有栖警官推清洁工具车的动作,蛮愉快的。 …… 也许是为了配得上‘黑暗’、‘冰山’诸如此般的描述词,有栖恕人带着小朋友和小朋友的监护人们,来到接头地点,将手机那头发来的密码,输入门锁后,刚一打开,开到十六度的空调风,连带着白雾一起,从未开灯的黑色室内一股脑涌出,吹拂过他身旁。 想起给门牌密码时,对话框里那数分钟‘对方正在输入’的显示,有栖恕人觉得这个恐怖密室逃脱的氛围,完全是电话对面那位的故意为之。 走进一看,黑色的长廊是用黑色的玻璃装饰而成,一行人走在其上,还能时不时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彼此的脸。紧张的神经们,在数次反复的提起警惕、发现只是反光的循环后,麻木了起来。 没有任何标识的岔路口,黑羽快斗站定,脸上还挂着笑容,语气正经不少:“迷宫吗。” 萩原研二从自己外套口袋掏出香烟盒:“用烟作标记吧。” 打头的有栖恕人从自己臂弯取下那把钛合金精工长柄雨伞:“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用混凝土钢筋制成迷宫的墙体,既然只是玻璃,直接打碎就好了。” “没记错的话,有栖,”松田阵平隔着墨镜镜片也能叫人看得出他那双无语的半月眼,“我们是来寻求合作的?” 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连同他口袋里疯狂振动的手机,一起消停了。 有栖恕人选择放下‘屠刀’,趁此机会放空大脑——反正另外三个人对这种解密游戏得心应手——点了自动跟随。 十分钟的悠闲漫步后,黑暗的帷幕徐徐在所有人面前揭开。 路的尽头没有什么大奖在等待他们,而是一面更大的玻璃墙,再凑近一点,那墙忽然如百叶窗开合,在‘咔’的一声后,从镜子一般的映照效果,变成了透光的玻璃。 玻璃后,对面房间的中心有人身着英伦风格的西装,正坐于一张酒红丝绒质地的单人沙发上,手中还有被他轻轻摇晃的红酒杯。 那人的眼睛从大腿上的文件移开,他抬头时,淡金的发丝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反倒闪着细碎的光,像是传说里会自己发光的精灵。 有栖恕人:怎么打的光。 有栖恕人:为什么抬头也看不见脸,真的是一片黑影。原来那些形容是写实派吗…… “各位,都是生面孔啊。”年轻的男声在他们头顶响起,因为房间密封性良好,那喇叭声还带着类似洞穴的回音。 有栖恕人:倒是我看你色号应该是熟过头了。 回音里,一行四人迟迟没有人回应男人的话。 松田阵平疑惑地扫了眼有栖恕人,发现他肌肉紧绷,有点像在战备状态,胳膊却紧紧地环抱于胸,手掌紧缩自己胳膊; 这是怎么回事?有栖的眉头锁得好紧。 松田阵平又看了眼话最多的萩原研二,发现他也是一脸紧张,紧抿嘴唇,那张花言巧语的口舌,此刻像借来的到了还的时候,不发一语。 有栖恕人感受到了松田阵平的目光,终于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黑色水下冰山的掌舵之黑影’?” 说到最后,他的尾音抖得不成样子。 ‘黑影’:你是在笑吗? 红色的十字路口‘嗖’地爬上那张没有光线去到的脸庞。 “噗、”萩原研二发出短促的爆鸣声。 随即,他学习有栖恕人的姿势,双手抱住胳膊,趁机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臂肉。 不是说好是跟黑暗势力做交易吗?怎么是不要笑挑战!!!!!! 黑羽快斗压低声音:“有栖哥,要不咱们还是给乌丸集团现任掌门人一点尊重呢?等达到我们的目的,再取缔这个窝点也来得及啊。” 有栖恕人:有点难度。无论是谁,但凡是他认识的人被套以‘霸主’‘掌舵人’之类的名头—— 有栖恕人扬声问道:“咳、您……成年了吗?” “警视厅的贵公子,手未必也伸得太长了吧。”他的声音有点像从牙缝中蹦出。 “可能因为我是妙手空空……顺带一提,只是建议。小朋友我都建议多看文字类书籍,少看小学馆出品。其实全职猎〇继承战部分我觉得就不错,推荐给你,坐拥水下冰、冰山的当之无愧的咳、霸主。抱歉,我终究还是过了那个年纪,有点羞于启齿。” 有栖恕人脸上还真的飞起两片红云,让他惨白的脸都有了血色。 ‘霸主’:“先把他丢出去,我们再详谈事情。” 萩原研二清了清嗓子,用美声唱法说道:“遵命,黑色巨轮的掌舵人!” 被架起的有栖恕人无表情棒读:“呜哇,请不要这样——” ‘掌舵人’险些捏碎掌心的玻璃酒杯:你、你们两个!没有看到跟你们来的人眼神都诡异起来吗?对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负起责任来啊! 他将翘起架着文件的腿放下,脚下的地板似乎有机关,在那一瞬间,四人所在的空间角落,出现一个金色铁质的等人高鸟笼,还半开笼门,作邀请之意。 一只胳膊架起有栖恕人的萩原研二:“……” 糟糕,骑虎难下了。 金发男子又悠闲地摇起了酒杯:“让我们的贵公子休息会儿吧。” 有栖恕人:为什么……萩原研二不用? 片刻后,有栖恕人坐在金色的鸟笼中,红丝绒垫着的金色凳子与他白色的西服裤相映生辉,一旁的矮几上还摆着跟白鸠研究所同款甜品塔。 黑羽快斗和松田阵平看着有栖恕人竟真的无顾忌地吃喝起来,又紧张又有些无言以对。 ……………………他看起来像在自己家的花园喝下午茶。 看完派不上用场的有栖恕人,再看不堪重用的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只得深呼吸一口:“咳。黑、黑色巨……巨轮的、” 金发男人:“……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有栖恕人:“好galgame的话。” 刚想问男人名字的松田阵平:有、有栖!!!!!! 好歹不要把无辜的我牵扯到你们的情趣里吧?! 有栖恕人:“总感觉接下来的剧情会是,松田先生就要依偎在‘霸主’先生的胸膛,含情脉脉地抬头喊‘零君’。” 没有去管扯着自己裤管、已经笑得蹲在地上的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冷笑一声: “先把他丢出去,我们再继续谈正事。” 黑羽快斗:“遵命!” 20、Chapter 020. //chapter020. 三分钟后—— 有栖恕人伸手按住萩原研二的手腕,那只修长的手掌正探向甜品塔尖的马卡龙。 因为金色鸟笼位置不大,又只有一张凳子,萩原研二此时只得借用了靠垫,垫在自己可怜巴巴坐在的一小块玻璃地面上。 萩原研二眨眨眼:“有栖酱。” 有栖恕人松开握着对方手腕的手:“咳,抱歉,下意识动作。” 笼外,黑羽快斗想起有栖恕人对自己童年那凄风苦雨的困苦描述: “……护食啊?” 他身上的校服还是整整齐齐,看不出刚刚身为松田阵平爪牙的他,把萩原研二关进有栖恕人那间豪华单间的挣扎、努力,还有被迫卷入狸花猫揍奶牛猫的热闹场面。 隔着玻璃看完整场好戏的金发男人,已经不想摇晃自己的红酒杯,因为他深刻觉得这群人是替老天来将他的脑子轻轻摇匀,然后倒出来当蛋花汤的。 他手一挥,甜品塔又上了一提篮。 有栖恕人:“……” 哦?特地放在萩原面前。 萩原研二:“……” 糟糕,‘零君’的杀意已经能穿透玻璃了!这顿是断头饭—— 有栖恕人的眼睛从坐靠着自己大腿旁的萩原研二,晃到玻璃后的金发男人,又晃到一脸不爽看着一直在打岔的自己的松田阵平。 “唔。” 金发男人抬手制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无论你在想什么,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有栖恕人没被打断思路:“零君总是这么暧昧的说话,这下第三者究竟是谁,我还没能分辨出来,倒是我像四了——还请您收回刚刚的话,适可而止。” 需要适可而止的人到底是谁啊! 而且今天有栖为什么逮着自己调侃啊?首先排除掉萩原,难道是有栖他代为牵线的这两个卷发兄弟,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还应当认识吗? 金发男人努力无视有栖恕人,他又一次放下架起的腿,施施然起身,看身体朝向,似乎是正看着松田阵平和黑羽快斗,“两位,可以喊我降谷。” 降谷? 零君? 降谷零? 松田阵平忽然意识到原来快斗所说的那句‘行走在日光下的黑影’,究竟应该作何解释—— 降谷零,这个名字不是前天才在萩原看的财经新闻上出现过吗? 所谓的黑色巨轮的掌舵者,竟不惮于用一个昭告过天下的名字行走在黑暗之中。 松田阵平本就警惕的眼睛,此时更是紧紧锁在那片黑色阴影里看不清的面容上。 他正要开口,就听一旁金色的鸟笼里,传出有栖恕人压低了的哼歌声。 松田阵平侧目看去:“?” 萩原研二察觉到笼外空气的紧张,顺着有栖恕人的小调问道:“有栖酱,唱什么呢?好耳熟的语种。” 有栖恕人微微一笑:“隔海相望那边的歌曲,歌词大概意思是‘借了东西为什么不还’。”他垂下眼皮,过大的虹膜部分,在此时黑洞洞地占据了眼眶相当大的位置,“我想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要你付租金吧。” “诶?谁?什么啊——我借了什么东西没还吗?不要只是对研二酱笑嘛——”萩原研二给那眼神看得后背一阵阵冒细汗。 该不会缓和气氛,反倒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吧! “咔、”降谷零手中按下按钮,随即金色鸟笼的金属框架外,出现四块能将它紧紧包裹的玻璃—— 世界终于安静了。 松田阵平褪去常常能在他身上看见的桀骜不驯,郑重对玻璃那头的人说道:“降谷先生,谢谢。” 降谷零仍有余悸:“不客气。” 两位以绝对的警惕立场初次见面的‘危险人士’,在这种心有戚戚然中,建立起了不寻常的战友情。 被隔音效果极好的玻璃困在一起,有栖恕人和萩原研二听不见谈话声,只能看见外面的三人口型变化。 不过真正关心谈话内容的人,也许只有萩原研二。 因为有栖恕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捏住自己的下巴,像打量一件货物一样打量萩原研二。 “萩原先生,”有栖恕人放下手,抽下手套,本来还懒散靠着椅背,忽然就坐起俯身向萩原研二,“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上次握手,他光顾着偷东西,没有去注意萩原手上是否有枪茧—— 萩原研二:“啊?” 萩原研二:“啊??????” 就算是萩原研二,也有点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用意了。 有栖恕人面露诚恳,疲懒的眼睛也睁大了,圆溜溜地盯着萩原研二:“可以吗?拜托了。” “噢、噢……” 摸就摸吧!有栖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顶多是摸出自己的枪茧,然后终于干成有栖他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想干的那件事嘛! 萩原研二看着有栖恕人表情认真地摆弄着自己的右手,他指尖触及自己虎口的枪茧时,萩原研二头皮忽然一阵发麻: ……不、不对!他怎么真的摸虎口了? 这位警视厅的风云后辈,该不会真是想逮捕我吧?! 有栖恕人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惊讶。他两片接近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手抽走的动作格外迟缓。 ——尤其在萩原研二发现,有栖恕人的视线又开始在自己和降谷身上来回穿梭时,心中更觉不妙。 “……有栖酱?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萩原研二的笑容幅度渐小,下垂的双眼暧昧眯起,昏暗的光线中,那双眼睛的颜色几乎成了跟有栖恕人一样深不见底的黑。 有栖恕人什么也没想,他只是悟了。 在连受多位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的全新职业选择的震撼后,也没能搞明白世界的走向,但在看到熟络的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以及拥有共同‘背德の秘密’的萩原研二和降谷零后,有栖恕人终于如仙人抚顶般顿悟了。 这个世界恐怕不仅仅是同人女为他做的局,更确切地说,它是某种微软系统的表现形式。 而有栖恕人深刻反省,这三个多月以来,他因为主战力们的阵营变化,提高到二百分的警惕恐怕是多余的……毕竟一个会玩交换挚友py的同人女,怎么看都是为了不同风味的感情所服务,更应该不会搞出什么堪称创伤展现的、存在人员伤亡的be结局吧? ——不会吧? 嗯。这样一想,这应该其实是一个大家都心向真善美的美好世界。 丝毫没有被萩原研二忽然阴沉的脸色吓住,有栖恕人面露难色,顾左右而言他:“……萩原先生,我降生此世,该不会就是来支援你们之中的谁谈恋爱的吧?” “啊……?”萩原研二的注意力如有栖恕人所愿,彻彻底底被带跑偏。 金丝鸟笼的隔音罩外,谈话的内容刺激程度也完全不下笼内。 降谷零,乌丸财团现任掌门,刚刚才登上财经新闻头条的青年才俊,同时也是乌丸财团潜伏于水下那艘黑色巨轮的掌舵者,传闻里,它们的触角遍及水流可以经过的每一处地方,丑闻、秘闻和桃色绯闻在水下围绕着滋生疯涨—— 而这诸多的头衔都是他应得的,完全靠他自身的努力、一个人当三个人用才换来的。 至于二十八岁那年,他咬牙等到上级单线联系上他,才终于开口对上级问道: “三年又三年,我真的要当上组织的一把手了——长官,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收手?” 却没能得到心里预期中的回复,就无须再提了。 多说无用,看看他现在都在做什么。 降谷零隔着玻璃看着黑羽快斗那张还有残留婴儿肥的脸颊:“小朋友,人在十五六岁的时候,确实是会认为,人就是什么都能做得到的……我言尽于此,你确定你想交易的,就是这个吗?——” “是,”稍显稚气的脸上是坚定非常的表情,“我很需要它,一个黑色的身份,我要成为叫人闻之色变的犯罪者,才能混进那群牲畜其中。” 降谷零感受着那股如有实质的执着,忽然莞尔,哼笑的声音低低振动着喇叭:“成交,至于小朋友你需要支付的代价,稍后我会提供账单。” 松田阵平抱着胳膊没有阻拦,口中啧啧称奇:“还真可以给未成年制作假身份啊。” 降谷零摇动杯中酒红色的液体,眼睛扫过玻璃后的四人:“先生,我可没说那黑色的身份,是给小朋友的。毕竟即便是我,也不想因为让小朋友涉险而得罪某人。 “不过好消息是,我坚持原教旨的潜入活动,也就是说我会提供真实身份,也因此用‘制作’不够准确,‘匹配’也许更好。 “祝你好运,先生。” 金发的男人动作飒然,对着玻璃抬手举杯。 松田阵平缓缓朝身后看去。很好,没有人,说的就是我。 不想得罪谁? 黑羽快斗肩膀一垮,脑袋咔咔作响地扭向金丝鸟笼: 有栖、警官,是吧。他担心危险,非要跟着一起处理,但这竟然真的会对一个mafia的boss起作用。 为什么? ……看着金丝鸟笼里的画面,黑羽快斗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21、Chapter 021. //chapter021. 以黑羽快斗朴素的认识世界的方法来看,如果要分析一个人的性格,第一印象总是逃不过的,而如果要扮演那个人,抓住第一印象中的特点,其实已经赢了一半,至于自称口癖之类的东西,算是小问题,抓大放小就是这么用的—— 就比如萩原研二,黑羽快斗虽然称不上对他熟络,但毕竟是阵平哥的同事,在街头偶然碰上时,还是多看了两眼。 实在由不得他不看,毕竟当时萩原研二像百货商场门前的大气球人,在看见他俩时,就呼啦啦展开双臂飞了过来,那风吹动萩原麂皮的米色大衣发出的拍打声,黑羽快斗至今还有印象……当然,松田阵平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和抬起胳膊的防御姿态,他也没法忘记。 能叫阵平哥露出那么明显惊恐表情的人诶! 黑羽快斗看着金色的鸟笼里,能让松田阵平露出惊恐表情的人,此刻面色在青紫白中切换,他坐在地上,被坐在椅子上的那位警官攥紧双手,好似圣母祈祷的姿势,但警官先生的长发垂在萩原研二的脸上,乌黑的圆眼珠子无遮无挡地注视着下方的下垂眼,淡色的嘴唇正张合着,因为隔音玻璃的缘故,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黑羽快斗:“这才是galgame会有的画面啊。” 松田阵平:“这是在干什么。” 降谷零无语地放下隔音玻璃,见玻璃下降的声音终于分得有栖恕人一点注意力,他开口问道:“我们的存在是不是有点打扰到你了,贵公子先生。” 哦? 有栖恕人没有回答:“看来你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现在情况如何。” ‘我们’? 萩原研二颤抖着收回自己终于被松开的双手: 为什么眼神更加锐利了啊!!!!!!我的漂亮后辈那颗灵光的脑子,到底是因为哪句话产生的误解? “有栖哥!”黑羽快斗试图在这个问题上打岔,免得有栖恕人在这里使用一票否决权,别管他是不是真的能否决黑色巨轮掌舵者的决议,万一他能呢,“你、你跟降谷先生认识啊——” 既然降谷先生都能模模糊糊、暧昧不清地说句‘怕某人生气’,特别是‘某人’这个词,那这个问题应该是可以问的吧。 ……等等,警惕galgame文学入脑! 有栖恕人盯着黑羽快斗,脑袋向右肩点了一下,意味不明地拖长声音‘噢’了一声。 紧接着他抬手伸到鸟笼外,将推拉插销打开,施施然推开笼门走了出去:“有过几面之缘,不过相似的经历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萩原研二:“是定劳斯莱斯幻影都选了中国红的内饰,这样的相似经历吗……” 从有栖恕人好像怨鬼索命的注视中解脱出来,显然刚刚的一切没有给萩原研二带来一星半点的心理阴影。 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你要是喜欢,那辆车你拿去开。我上班用不到,都是步行十分钟到警视厅。” 萩原研二凝重:“然后说送我劳斯莱斯幻影,但因为是幻影,所以我看不见吗。”他接着替降谷零岔开话题。 降谷零看向有栖恕人:“……要不你把他关回去,我把隔音玻璃再升起来。” 最终还是黑羽快斗扛起了所有。 物理上的。 他一只手拉有栖恕人,一只手拉萩原研二,连拉带拽地将人带离迷宫;松田阵平双手插在裤子口袋,缓步跟在热闹的三人身后,胳膊还夹着一份刚刚降谷零提供的文件,手机里也多了一个联系人。 “有栖哥,所以你说的经历到底是什么啊。”见有栖恕人频频回头用余光看那份文件,黑羽快斗连忙出声。 “嗯,没什么特别的。说别人的事不太好,我就只说说我的,就算黑羽小朋友你也能对他的事猜到二三,你会有分寸的吧——” 黑羽快斗:……这个眼神、就是这个眼神,我明白刚刚为什么萩原先生一脸劫后余生了…… 有栖恕人歪着脑袋低头看向黑羽快斗,黑发的雾沉沉颜色像活了般蔓延开一片阴影,从他的眼尾、再到眼窝、然后是鼻梁骨,最后到眼下和浅浅的泪沟;无血色的唇似笑非笑,那句‘分寸’和他不见底的眼睛组合在一起,真像对着不见底的深井说话,慢悠悠地回荡着回音。 有栖恕人:“我说过的吧——” 黑羽快斗:“……随堂测验记不记得上节课内容的时候到了吗。” 有栖恕人:“……” 黑羽快斗:“咳、” 有栖恕人:“……我生长的地方是个闭塞落后的小村庄、” 萩原研二:“老师,这段我听过!会把发高烧的小孩丢到雪涧的可怕村落——” 有栖恕人:“那里的人的愚昧之处不止于此他们还将黑发黑眼视作不吉利的象征认为这样的人会给村庄带来灾难因此在行为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出格。” 太好了,这次没给他们打断我说话的机会。 松田阵平:你们三个根本是打地鼠共轭,一人挨打完就回打对方一下。 “我之前就想问了,”松田阵平从他们身后突然出声,“有栖你听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发着高烧都能被丢去雪原的愚昧之地……所谓的‘行为上的出格’,究竟背后代表着怎么样的残酷? 有栖恕人抬眼看他:“啊,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明白的小孩的话——愤懑和孤独应该就是我童年的主色调,然后终于有一天愤起反抗命运的不公,对着村子里欺负自己的、蒙昧未开化的人下手,紧接着背起行囊走出那个偏僻荒原上的村庄,踏上新大陆的土地,加入圣殿骑士团,完成一段扬名天下的冒险旅程后满载着荣誉回到那个小村子,看看他们好笑的脸色。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明白的小孩的话。” “有栖哥……为什么好像在讲什么异世界勇者大冒险的故事啊。”黑羽快斗忍不住问。 有栖恕人露出浅淡的微笑:“可能因为它真的是一个勇者在异世界大冒险的故事呢。” 他向后伸手,“松田先生,我的故事听完了,也该让我听听你们跟那位先生的故事了吧。”手正指向松田阵平夹在手臂里的那份文件。 松田阵平还是手插在口袋,没有要拿文件出来的意思。他一侧嘴角勾起,眉毛也挑起:“这只是故事梗概吧?怎么能算我听完了。” 有栖恕人干脆伸手从他臂弯抽走了文件。 才翻开封面,有栖恕人便倏然抬头。动作幅度之大,萩原研二都忍不住探头来看:“怎么啦?写了什么——” 有栖恕人下意识合上文件,纸页掠动间扬起的风扇过萩原研二的刘海,让他像蒲公英一般炸了下毛。 萩原研二:“……诶……?”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有栖恕人:“怎么是你?松田先生。” 黑羽快斗蹲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花:“降谷先生说担心你找他算教唆未成年人犯罪的事,所以干脆让阵平哥去接手这个犯罪者的身份。有栖哥,真的不能让我去吗?明明是我自己的事情啊,怎们能叫我哥替代我做。” 说是这么说……不能也得能! 有栖恕人眉头紧锁,眉眼间的阴鸷更胜刚刚,他嘴唇颤动两下却没说话,拿着文件的手更是抖得可以给萩原研二扇风乘凉。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有栖恕人大危机。 降谷先生考虑的确实没错,他绝对不会允许黑羽快斗在自己面前,选择走上一条以身犯险的道路,他为了那几道伤而来,难道是为了给黑羽小朋友再添几条去代为联系降谷先生帮忙吗? 但如果松田阵平去以身犯险就不一样了吗? 松田阵平可是他预定好了的警察厅预备役公安——尤其是在萩原研二的身份存疑的情况下,他上哪里再去找一个替死鬼(划去)冤大头(划去)可以放心离开东京的合格警察官? 这一切都是怎么跑偏的? 为什么他会让自己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 啊,是了……是他非要调侃降谷先生。 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有栖恕人双眼水盈盈地泛着光,涟漪似的泪湿让被他看着的萩原研二无法忽略这突发状况。 萩原研二:“有栖酱?!发生什么事了?这文件里写了什么?比停职审查还能让你流泪吗——” 有栖恕人的泪水瞬间蒸发:“对噢。” “诶?诶??有栖酱?” “对噢,我是警察官,我还在停职审查中。” “然后……?” “我是不会坐视普通市民卷入犯罪集团的风波中,既然身份谁用都可以,那停职审查中、并不算警察官的我,自然也可以! “就由我来代替两位——代替两位成为这个嗜杀的跨国犯罪者,加入大黑集团的地下行动组织。” “什?什么?!有栖哥、等等等等等等——” 有栖恕人歪头微笑,笑容像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纯洁白色花瓣:“请不用担心,我对此有百分百的信心和完备全面的经验——谁让我是警察官呢。” “啊对对对、等等……不对不对…… “重点完全不在这里啊!!!!!!!”《 》 22、Chapter 022. //chapter022. 东京警视厅。 “诸伏警官。” 诸伏景光半弯腰从楼道口的自助贩卖机口掏出红豆面包,听见声音,他抬头寻找来源:“神原警官,您还没回去休息吗?” 神原警官看他让出贩卖机前的位置,笑了笑,也按下红豆面包的按钮:“诸伏警官不也没有回去?大黑集团的案子大家跟了这么久,我不想错过结局时的任何细节嘛。” “大家都特地前来支援,一个圆满的结果当然势在必得。” “哈哈——我又想起那天找上你,因为sit不常在人前露面,所以要你去探听消息时,你的表情了。”神原警官凑近,“大家都说你很有这方面的天分呢。” “哪方面?”诸伏景光笑容不变,“下面那层楼刚刚关进去那位的那方面天分吗。” “哎呀,反了、反了啊!”神原摆摆手,似乎自己刚刚没有意有所指,“可不能跟楼下的牵扯上关系,你没听说吗,那位熟识的同僚都被停职审查了!大家在一起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忙起来都要睡在一起,用这种理由停职审查,真是说不过去啊……” 诸伏景光想起自己的狙击镜里看见的画面:“……是啊,真可疑。神原警官,我先下去问问进度,第二现场错失的打手集团实在叫人放心不下。您别着急吃,慢慢来,回见。” 诸伏景光拐进楼梯间,走的方向却是去搜查一课的楼层方向。 “高明哥——”诸伏景光笑得眼睛弯弯,“高明哥,我记得在会议室碰上你们时,敢助哥说‘那小子说这间会议室没有监控设备,所以只要它空着,我们会先选这间’……” 诸伏高明手背在身后,极不明显的笑容因为他飞起的眼睛变得微微下垂,而被袒露:“景光,怎么了吗?” 诸伏景光附到诸伏高明耳旁:“虽然这不合规矩,但……高明哥,你们在查什么事——是需要一个没有监控的会议室的事。 “那位‘那小子’警官,也已经取得哥你的信任了吗?” …… 将大黑集团所豢养的地下组织称作‘打手集团’,也许有诸伏景光作为正派的警察官,对犯罪分子的轻蔑与唾弃的考量在,但如果让这群被打散大半的‘残花败柳’们进行半年工作总结,他们还是得自夸一句‘让人闻风丧胆的’mafia。 今天,让人闻风丧胆的mafia,在被东京都和长野县联合行动刚打得风摧满地落叶后,就收到了一封野心勃勃的‘入职申请信’。 收信的‘hrbp’看完履历,以为此人是来应聘当他们下一个头目的。 他当即拍板,让此人上他们最后的基地进行面试,势必要给此人一点花红柳绿看看,瘦死的骆驼也比所谓的七国连环杀人通缉逃犯,来得更加肥美。 “呀————” 一声近似尖叫的轮胎惨叫声,撕裂这偏僻仓库的虚伪的宁静。 守门的小弟看着监控中那豪车甩尾留下的两道流光,呆愣半秒便扭头大喊:“老大!是他来了吧——” 电子屏幕前围上半圈人,注视着那辆车的驾驶座门被打开。 黑色的西服裤脚被熨烫得毫无褶皱,剪裁的精良让此人本就长直的双腿,更像是一双玩偶才有的绝佳比例。 驾驶座上的人下车站直身子,一双美目顾盼含情地乱飞,似乎是在打量四周。 “老大,这小子该不会就是用自己这张脸,骗来的受害者吧?” 正这么议论着,就见这半长发的男子转身向后座而去。与此同时,副驾驶座上又下来一位黑衣黑裤的男人,他气质泠冽萧索如秋风,一副黑色墨镜让人无法看见他心灵的窗户。 半长发男将车门为后座上的人打开,那修长有力的胳膊和手掌挡在车架上;而墨镜男抖散一把藏蓝色、模样古典非常的长柄伞,迅速接上半长发男的动作,为后座上的人撑起了防晒的大伞,也将监控器的能照到那位被特别对待的人的视角,彻彻底底地挡住了。 “嗤、真是好大的排场。”刚刚被称作‘老大’的人冷笑道,他手掌撑着自己粗壮的大腿起身,“走吧,让我们迎接我们的——‘贵宾’。” 最后拎着银色金属手提箱的纤细男子完全被忽视了。 “咔、”小弟俯身将卷帘门锁打开,随着他向上推开卷帘门的动作,金属相互碰撞的‘隆隆’响声,与门外刺眼的阳光一起灌入冷寂的仓库。 白日像双手的虚影拢住门外四人站姿各异的修长身影,三位身着黑色西服裤套装的男人,簇拥着中心位置的白色西装男人,男人在伞下的脸模糊不清,丝缎般的长发垂在肩膀,让人不由得注意到领巾和外套间那抹殷红的衬衫颜色,像极了一柄利刃划开皮肤的画面。 白西装男人抬着手,半长发男人正细细给他捋平手套边缘的褶皱。 没有人要开口说话。 ‘老大’活动活动肩膀,那动作提醒了他的副手。 副手从木箱上起身:“‘斯塔西’?我可没听说过你会带着人来。” 白西装听见‘史塔西’后总算有了回应,他从伞下抬头,天真的微笑与他有些尖锐艳丽的五官格格不入:“‘人’……?”还发出了懵懂的笑声,“这是我的‘影子’。” “……‘影子’?” “你不是也有吗。”白西装侧过脸对他微笑。 那双无神的大眼睛,逆着光,叫人很难看出白西装究竟视觉落点在哪里。 “六分仪大人,那‘影子’的裤脚!”小弟低声提醒副手。 那戴着墨镜男人黑色的裤腿在阳光的照射下,显露出一小节湿漉漉的颜色,仔细分辨,恐怕还是红色! 令人警觉的地方不止于此,被前排三人挡住的纤细男人,手中提着的银色手提箱,从簇拥的缝隙中露出一角,被人擦试过的红痕影影绰绰,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向他们展示着这一行人秘密的暴行。 “是血吧!”小弟压抑住自己想要暴起质问对方的冲动。 “去——”六分仪座一扭头,“船底座,检查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武器。” 片刻后,伴着小弟扬声确认的“安全!”声,那白西装又逆着光,对他们露出了天真又脆弱的微笑。 副手六分仪座像是变脸般对这一行四人扬起笑脸,笑纹像不要钱一样赠送:“有失远迎啊,斯塔西先生远道而来——”他余光又不自觉注意到那只银白色的手提箱,“这不会是伴手礼吧?” 最后的问句说得又缓又低,与他谄媚的笑容矛盾重重,让人想猜测他笑容背后是否有什么暗藏的玄机。 随着副手的问话,拎着银色手提箱的人终于被目光锁定。他站在最后,面容相当年轻,比起前面挡住他的三人的身型,要瘦弱上不少,所以拎着那只不算小的手提箱时轻盈自如的动作,叫那只手提箱里的东西显得分量不重。 “您是在问这只手提箱吗?”纤弱的男人笑容清爽,他手上戴着跟白西装如出一辙的白手套,打开手提箱的动作跟钢琴家在黑白键上跃动似的。 “是的——这是给各位带来的伴手礼。” “咔、咔、”手提箱应声打开,冷色的金属内,徐徐露出躺在金色丝缎布料中的方形组件,裸露在外的雷`管和电线,还有其后隐约可见、用黄色胶带缠绕成方形的某样化学品—— “这、这是!” “炸`弹?!” 白西装站在伞下,长身玉立,听见众人惊疑的声音,也仍然一脸懵懂:“我就不需要检查各位身上是否携带杀伤力武器,因为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咄咄逼人……”他轻浅地微笑,“我们现在能坐下好好谈一谈了吗?请——” 稳坐在木箱上的‘老大’波江座终于起身:“……请。” 纤瘦的男人将手提箱合起,跟上前方人脚步的时候,听见白西装低低‘训斥’了声:“你们两个身上那番茄酱赶紧擦干净,洗车费我就不叫你们出了——” 黑羽快斗:“……我可都听到他们窃窃私语什么了,这效果不挺好的吗!” 半长发男也压低声音,含笑道:“还是小朋友吗松田酱,吃个热狗也能吃到腿上。” 松田阵平:“我可以自愿提供洗车服务——毕竟能宽敞到可以架着腿在车上吃东西的体验可不多,怪不得电视剧里,警方监视嫌疑人时,都用面包车。” 四人动作间自在悠闲,隐没进仓库中的一片黑暗。 “哗啦——”卷闸门在他们身后被拉下。 …… 东京警视厅,信息技术支持中心。 “我觉得还是调查他的金钱流向吧?”技术员看着电脑屏幕上刚刚才锁定的一位漏网之鱼,“无论做什么,这位能从大黑集团的缉捕活动中逃脱的小头目,终究是要花钱才能解决,衣食住行,总会有可以让他花钱的地方。” 诸伏景光站在人群后,看见被临时喊来的搜查课长官摇摇头: “如果没有惊动他时也许可以,但在我们大张旗鼓的抓捕动作后,很难想象一个坐上小头目位置的人,还会使用可被追踪的付款方式…… “但你说得对,他无论如何也要吃饭——从第二现场逃跑的人也要吃饭,现金付款可以避免留下踪迹,但总要有人去做购买的动作。让我们的交通课确认有没有车辆失窃,按脚程和自行车车程,结合缉捕行动结束至今的时长,划分半径,把逃犯的照片逐个向外送员和便利店员确认。” 那胖乎乎的长官看向把自己喊来的组对课的同僚:“要不……你跟那边的人说说?我们人手不够,把他赶紧安排复职吧。” 他? 诸伏景光思索。 有栖警官吗? 被惦记着的有栖恕人坐在木箱上,面前是波江座为他煮的茶。袅娜的水汽从摆在木箱上的青瓷茶杯里冒起,有栖恕人静静凝望,在大黑集团豢养的mafia们眼中,他相当沉得住气。 而鼻尖发痒的沉着者有栖恕人,却在神游天外: 大黑集团……大黑集团…… 怎么那么耳熟?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想不起来,应该就是不重要。吧?《 》 23、Chapter 023. //chapter023. “呲——”“砰!” “什么、” 工藤新一被突然溅到自己面前的香甜水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铃木园子对着自己开了一瓶乳酸菌汽水,毛利兰靠在窗旁对两人微笑。 工藤新一:“园子,做什么嘛——” 铃木园子把开好的汽水摆在工藤新一面前:“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我和兰直接给你选了这个口味,拒绝无效噢。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工藤新一的手掌盖上易拉罐顶,捏着瓶子转了几圈,就是没有要喝的意思:“……刚刚中森同学给我打电话,问快斗是不是来找我了。” “黑羽同学吗?”毛利兰听闻,眉眼间蹙着浮起忧虑,“现在明明是上课的时间呢。” “对啊……”工藤新一往桌前一埋,长吐一口浊气,又直起身,“你们应该也想到了吧。” “该不会是昨晚、不,今天凌晨,我们去找大黑集团残留的文件时,被他们的打手发现,结果黑羽同学突然冒出来给我们逃跑带路的事情吧?明明潜入大楼的人是我们,结果因为他的装扮太显眼,反而被盯上了吗。”铃木园子越说,脚下越不耐烦地踏着地板,“他们真的是太不中用,处理档案不中用,追人也不中用……警察呢?就这么点逃跑的虾兵蟹将也没抓住?万一牵连到黑羽同学——” 毛利兰拍拍铃木园子后背:“别担心了,园子——毕竟黑羽同学也是为了帮新一才加入我们,我们现在当然也要想办法帮他。”她笑容与身后的夕阳一样照得人暖洋洋的,甚至带着如有实质的晒洗过的衣服香味,“我也会想办法的。” 铃木园子的手指头钩上毛利兰的手指,她抿抿嘴唇,鼻尖和眉头都有一瞬被紧皱,又很快松开: “有兰在一定没有问题的!” “毕竟我可是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的‘欺诈师’嘛——”毛利兰垂下的手回握铃木园子,另一只手扫过她的短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是未来的超级大律师才对……我现在定位他的手机。”工藤新一终于喝了口那罐碳酸饮料,“唔、有点像柠檬派?奇怪。” 还挺好喝的。 …… 大黑集团地下组织‘南天’的临时基地。 有栖恕人毫不设防地喝下招待他的热茶:“唔,还不错。” 萩原研二不自觉想起初次见面时,有栖恕人对研究所的茶包茶,也接受良好的模样。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总觉得有什么矛盾的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有栖恕人的眼睫轻轻扇动,数秒后,波江座终于与这位颇有古典画套进西式画框的文静男人对上视线。 对上的视线,似乎提醒了有栖恕人,他微微侧头:“伴手礼。”示意影子们把礼物呈上前来。 波江座手一抬:“——既然大家都即将是一家人,在谁手上都一样。” 他可是看到了,炸`弹的启动器刚刚根本没在那个银色手提箱里! 波江座看着对面人的眼睛扑闪两下,神情困惑。 有栖恕人:“一家人?”他轻笑着重复,头还点了起来,“一家人。” 波江座连他们是怎么拿到自己的联络地址,都已经不想问了。这人咀嚼词句的语调那么嘲讽,不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这群人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吗?分明是来治理这个家的! “斯塔西先生……是怎么想到我们的呢。”波江座剥开雪茄的包装纸,一只手探向雪茄用的断头剪,余光看到有栖恕人那嘴唇似笑非笑地勾起,眼睛还盯着自己手上的雪茄,“您请。”他顺手剪好递给对方。 有栖恕人摇摇头:“只是看到它,让我想起了一些令人愉快的事情。多谢您的美意。……如您所见,我本不需要到这里来,熏蒸过的木板尽管不再有虫啃咬,但倒错的毛刺也能轻易地刮破我的衣服;空气中的浮尘更不必说,要是叫小朋友来这里玩两天,想必免疫力系统都将健全到极致。我来这里,都是为了、你们头顶那位——” 黑羽小朋友,这么重要的场合,你自己跑到货架顶上,这对吗? “那位?那位先生!”波江座听见自己的副手低声琢磨。 有栖恕人也听见了,仿佛是失笑般,昙花一现地露出一个见不着眼睛的笑容:“——就是那位大黑议员。”他放下自己一直架起的腿,两只手撑在两只岔开的大腿上,俯身挑眼看向波江座,“我来,是为了保护他的‘财产’。” 有栖恕人彻底想起来了。 ‘财产’?! 波江座确信有栖恕人说这话时心中是实实在在认为‘财产’是某种死物。 现在,波江座终于可以相信‘斯塔西’的‘简历’中,所提及的一系列将人非人化的行径,确实是存在着的。 有栖恕人莫名地看着波江座脸上的横肉抽动起来,像是被敲了脑袋的鱼忽然弹跳尾巴。 有栖恕人:“波江座先生已经看过我的影子投递给您的简历,因为我本人对网络安全突生的不信任,有件事其中并未提及……斯塔西小的时候和大黑议员都在southie长大,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小时候的事,都已经快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有栖恕人又笑了笑,“也不必喋喋不休过去的事。” 萩原研二在一旁不着痕迹瞥了眼负责投递简历的松田阵平。在萩原研二想着怎么把波江座的邮箱拿出来的时候,松田阵平就以‘找邮箱投简历?这个我擅长啊,我就是这么找到研究所的工作的,我来吧’为理由,还反手掏出了波江座的联系方式…… 萩原研二花了好些时间找回自己的舌头。 不是,松田酱,这是找工作投简历可以同理可得的吗? 难道现在任何一个找工作的人都做得到吗? 会不会有栖真的是慧眼识人,看出了松田当公安的潜力?所以才反复邀请他当公安? 要不要随机抽查一个公安后辈看看能不能做到呢…… 波江座乍一听有栖恕人的话,还以为是什么拙劣的拉关系的手法,但恍然一想: 南波士顿?还真是这样,大黑先生十几岁时就是在那里上学,但这件事有写在大黑议员的履历上吗? 波江座:“您……”看不出来有四十岁啊。不过看看这黑眼圈,憔悴的泪沟,虽然不见几根皱纹,但眼神中暮色已经沉沉,“怎么保养的?” 有栖恕人:“……………………”他把另一份降谷零准备好的文件放于木箱做成的茶几上,推向波江座。 因为想起大黑集团究竟牵涉进什么事情,有栖恕人的大脑还在飞快运作,意外碰上了波江座的问话,脑中一切思考,都被这思维跳跃之人一下从平滑的大脑踢走了: 大黑集团不是被东京都和长野县联合行动缉捕了吗?怎么还有打手留在这里——踢走了; 他们想要找,降谷先生就能立刻拿出了一个甚至还有总角情谊的身份,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就算是降谷先生也太——踢走了; 降谷先生明明也知道这群人是漏网之鱼,怎么也不另外嘱咐我一句‘把他们逮捕了’,这也太不降谷了——踢走了; 太奇怪了,一环扣着一环,每一环都太奇怪了……踢走了。 满意地发现看完大黑秘辛——草草读完的有栖恕人觉得这就是杜撰的故事——故事集,双眼逐渐清澈的波江座,有栖恕人将肩头的碎发向后捋去,萩原研二收到讯号,俯身附耳装作说了什么,有栖恕人点点头,斜睨着萩原研二的眼睛又收回了,投向波江座: “时间不多了。我们的人都在这里吗?”得到肯定的答案,有栖恕人继续问道,“还有剩下的文件资料?不应该是这些箱子吧。” 波江座从那句‘时间不多了’猜测半长发的男人恐怕是收到了什么风声,知道警察已经收紧搜索的包围圈,要接近他们了,于是顺从地说道: “我们把主机拆了,剩下的都转移到硬盘中了。”说着拿出了一个手掌大的黑色设备递给了有栖恕人。 有栖恕人一个转手,送到了松田阵平手里,动作利落,波江座一下没能找到自己的声带发出振动去阻止。 松田阵平对着波江座挑了挑眉。他不着痕迹将数据线接上移动硬盘,凑到有栖恕人耳畔:“预计三分半,再喝点味道不错的茶吧。” 有栖恕人垂眼喝茶,仓库的透气窗斜照进夕阳,让他半张脸被沐浴在阳光里,另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像是岩壁上被照耀的佛像。 ……不,松田先生,您可能不知道,如果这群人是从联合缉捕行动中逃脱的逃犯,那恰恰意味着,这味道不错的茶,不只是我该多喝点……东京和长野的警官们,也该多喝点。 “嗒哒、嗒哒、嗒哒、”细碎的敲击声从卷闸门外传来。 波江座侧过身,面上的横肉又抽搐两下:“去看看——”他示意属下确认门外的情况。 有栖恕人远远地眺望到那台监控器连接的显示屏,转头对黑羽快斗用口型示意道: 带你哥走。 没有人、可以给我的候选人,留下污点!——‘爱’来自新任警察厅hrbp,有栖恕人。 黑羽快斗坐在货架顶端俯瞰所有人的动静,见有栖恕人如此命令,他还有一瞬奇怪,但下一刻叫喊着‘是条子!’‘他们找到这里了’的mafia帮派‘南天’成员,立刻让他知道了有栖恕人的意思—— 不过那个萩原呢! 有栖哥——萩原先生就不用管了吗—— 还是有栖哥你知道我的滑翔翼根本带不了两个人? 黑羽快斗一把抓住松田阵平后衣领,就要往排气窗去时,门外东京警视厅和长野县警的联合小队,已经排查到了这间因为开关被打开,而自动启动了通风扇的仓库。 “a小队排查一圈,再确认一次有没有后门;b小队,礼貌地敲敲门吧。”诸伏景光走向卷闸门,看b队亲切地用拳头和消防锤问候了一番卷闸门,里面也毫无反应后,他施施然抬起手中的扩音器,“里面的人——这里没有后门,我数三声,如果还不开门——那就让破门器替诸位金贵的手开门了。” 仓库内。 有栖恕人还在慢悠悠地啜饮着杯子里的热茶,见波江座回头看了自己一眼,水雾里,有栖恕人对他微笑: “开门吧,之后的事我会处理。” 被‘抛下’的萩原研二似乎也不觉得被抛下,还站在有栖恕人身旁,琢磨着他脸上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呢? “咔、咔啦——”卷帘门在联合小队簇拥着防暴盾的事业中被渐渐卷起。 透色的防爆盾后,诸伏景光在头盔和面罩遮挡下,只露出的那一双飞起的猫眼,逐个清点过‘南天’的成员人头,他虽然警惕不减,仍是露出满意的弯弯眼睛。 ——直到卷帘门彻底被卷起,越过最靠前的小喽啰们、越过中间的二把手六分仪座、越过头目波江座,于破落的房屋和无边飞尘中静静端坐的男人,仿佛感觉到自己灼热的视线,抬头正对自己露出纯洁苍白的微笑。 一股夹着百合花香味的冷风,吹过正被夕阳温暖的诸伏景光。 他忍住了打寒颤的冲动。 萩原研二笑容满面:hello?这就是只带走松田酱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