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俘获了万年铁树》 第1章 第一章 平州地处淮水南岸,本是一块风水宝地,奈何天公不作美,连月降水不停,洪涝横生,大水冲击山体,民不聊生。 一夜之间平州生灵涂炭,死难者无数,侥幸未死者疲于奔命,都赶着跑到平州城内避难,要向官府讨一条活路。 京城颁布诏令,要求周边州府向平州提供帮助,并派遣京官上任知府前往督办。 谢疏影拖着早已困乏发酸的双腿,等着身后颤颤巍巍的老乞丐,混在流民队伍里游走。 地上都是黑灰色的泥土,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更有甚者,两腿还陷在泥里,身子也直着,但已经驾鹤西去了。 饿死的,累死的,惊惧而亡的,不在少数。 她催促着:“快走了!若天黑之前不能进城,咱们就只能等死!” 老人家满脸白须,步履蹒跚,口中却念念有词:“上苍保佑.....愿吾等逢凶化吉。” “糊涂!此时你求上天做什么?”谢疏影完全不赞同老头子说的话,糊涂啊。 希望?愿望? 这一路上,谢疏影见了太多悲剧,百姓易子而食,自相残杀,为了一口饭大打出手,最后两败俱伤,绝望等死。 性命,性命比风还轻。 而在真正的灾难面前,希望正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自从进入这陌生世界,谢疏影还没能适应这种艰苦日子,便遇上百年难遇的洪灾,一夜之间流离失所,沦为乞丐。 她以前可是坐办公室出外务的在编反腐人员,这一下子天差地别,换谁都受不了吧? 苦啊,好苦啊。 谢疏影根本没吃过饱饭,一路上喝的都是脏水,带的干粮也只剩下渣子。 穿越成乞丐已有十余日,灾难和饥饿早将她前世的锐气磨得所剩无几。 眼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不再让老头子浪费时间,谢疏影强撑着硬拽他往前走。 平州城门口响声震天,官兵的呵斥着混着人的哭喊声,灾民排队渴望进城避难,还有妇人托举起自己的孩子,想靠人流传递进去,那场景活像地狱。 谢疏影和老头子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城。 可平州城内并没有她想象的庇护所。 放眼望去,流民都奄奄一息,如同过街老鼠般蜷缩在各种角落。 救死扶伤的郎中未曾看见,赈灾的粥棚也不见踪影,路上连个好心人都没有。 “官府为何不施粥?”谢疏影拉住一个尚且能行走的老妇人,老妇人面黄肌瘦,形销骨立。 听见着疑问,老妇人苦笑一声:“粥?前几日是有的,可后来就没了踪影,听说都被城内的刘老爷吞了,好粮啊,都压在他的库房喽,我们这些百姓,活该等死了。” 又是贪腐.... 谢疏影心头起了一阵火。 这种戏码无论古今哪个时代都在上演,实在是可恶。 蛀虫竟然无处不在! “刘老爷是何人?”谢疏影又问。 老妇人面色难看,像是恨极了这个刘老爷。 “你有所不知,刘老爷乃是平州城内有名的富商,他满脸横肉,见钱眼开,为了银子,害了不少人命!”老妇人说起刘老爷做过的恶事,一桩接着一桩。 谢疏影仔仔细细地听完了,心中愈发悲凉。 偌大的平州竟然能容忍如此贼人,可见官僚系统内部**有多么严重。 京城竟然毫无察觉,任由这样一个富庶之地变成老鼠聚集的米缸。 真是可悲! 在平州城内,谢疏影两世为人,从未像如今这般煎熬过。 她和老头子居无定所,只能蜷缩在店铺的屋檐下苟延残喘,靠烂菜根裹腹,老头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不保夕。 谢疏影又一次被腹中酸涩难耐的饥饿感叫醒,若是再这样不吃不喝,她和老头子都得死。 “你听说了吗?城东又设了粥棚!” “此话当真?官府还有这样的好心?” “千真万确!” 城内百姓的讨论再次激起了谢疏影的求生欲,她寻了个木棍支撑住无力的身体,循着人流跟过去。 走了许久,果然看到个临时搭起的粥棚,队伍前已经排起长队,谢疏影捧着捡来的破碗,她舔舔干涩的嘴唇,渴求一口饭吃。 哪怕是半碗清粥也好,就能吊着一口气了。 轮到谢疏影时,那施粥的小吏瞥她一眼,见她衣衫褴褛,瘦得很,像是个将死之人,于是满脸嫌弃,“扑通”一声将木桶盖上了。 他不耐烦地向众人宣布:“今日粥饭已毕!没讨到的明日赶早!” “大人!”谢疏影猛地抬头,她的声音虚弱,却很执着:“桶中明明还有粥,为何不放了?” 小吏眉头一拧,他神色凶恶,大手一挥就要驱赶她:“刁民!本官说没了就是没了,再敢喧哗,小心本官将你下狱!”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名官兵举着长枪逼近。 又是这样.... 官官相护,克扣粮饷,串通一气,视百姓性命如草一样轻贱,为了点银子,良心都喂给狗吃了! 谢疏影气得头昏,但碍于现实,只能忍,她低下头,咬牙切齿道:“大人息怒,是小民糊涂,小民这就走。” 她转身就走,混入人群中,绕到粥棚后方的小树林,眼见着那小吏同一名富户交谈,而后就有几袋粮食被搬上马车。 可恶! 谢疏影清楚这些人的路子,和现代时一样,大抵是克扣上头发的赈灾粮,再转卖给你富商以中饱私囊。 马车行驶得缓慢,谢疏影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想要看看这粮食究竟运往何处,官府究竟在和谁做生意,可她想得太认真,踢到了好几颗石子。 这下惊动了前边的人。 “抓她!她都看到了!抓到她立即处理掉!”富户大声嚷嚷着。 两名打手拿着砍刀扑过来,谢疏影转头就跑,她浑身无力,没有丝毫胜算。 只能钻入巷子之中的窄道,她慌不择路,四处逃窜,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嘶...” 她抬头,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 只见眼前是个长相清俊的男子,薄唇微微抿着,气质不凡,腰间挂个牌子,能看到姓名。 沈惊寒。 “是你先撞了我。”沈惊寒开口,嗓音清冽,没什么感情。 像是在对谢疏影说,不要碰瓷。 谢疏影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身后的叫骂声,打手离她只有几步之遥。 “快去捉住她!”两个人打手边喊边跑。 谢疏影已经退无可退,这一刻她觉得死神都在靠近。 可沈惊寒上前一步,侧了侧身子,不动声色地将挡在她身后。 “光天化日,你二人如此凶器欺辱一女子,可有理由?”他问,声音不大,但很有威慑力。 两名打手停下脚步,见沈惊寒衣着不凡,像是贵人,暂且收起了砍刀,“她是贼!偷了东西,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没有!你们血口喷人!”谢疏影立马否认,又扭头对沈惊寒道:“他们做了亏心事,克扣粮饷,被我瞧见,要杀人灭口!” 沈惊寒目光一闪,再无半点温度,他没吭声,静静盯着面前二人。 “不好...这是...”其中一名打手似乎看到了他腰间的牌子,二人低语几句,交换了个眼神,又瞪了谢疏影一眼,没敢上前。 “你们是何人派来的?”沈惊寒终于开口,语气低沉。 “这....”左侧的打手刚要开口,立刻被同伴捂上嘴。 “拿钱办事而已,请恕我们无从告知!”他强壮着胆子驳斥沈惊寒。 沈惊寒轻笑一声,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说罢了,还请二位离开。” 见沈惊寒摆出客气的样子,打手再没有发难的理由,更何况也不敢怎么样,两个人骂骂咧咧的,转身撤了。 暂时安全。 谢疏影倚靠着墙壁,浑身软弱无力,冷汗涔涔。 沈惊寒解下腰间的水袋与油纸包,递给谢疏影。 “平州遭难是天灾,不可躲,但官府无能,让你受苦了。”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谢疏影愣了下,随即一把抓走沈惊寒递来的东西。 这可是能救命的。 她低声道:“多谢。” 沈惊寒微微颔首,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谢疏影揣好沈惊寒给的东西,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敢再犹豫,立刻循着原路返回落脚处。 她一路上躲躲藏藏,生怕再遇见那两个打手,若是四周无人,自己被随意砍杀处理都是有可能的。 灾难临头,凡事都不能放松警惕。 老头子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神志不清,进气少出气多,谢疏影喂他喝了几口水,又把干粮泡进水里泡软。 之后掐着他下巴强迫他吃进去。 谢疏影还留了一小块给自己吃,只是一点点食物就足以让她热泪盈眶。 可惜这一点食物,没办法挽回她躯体机能的衰败。 饿死,只是时间问题。 一股烦闷的情绪在心头四散开来,谢疏影有些后悔,早知道刚刚不让那男人离开了,怎么就没想起来问他多要些吃食呢? 入夜,温度很低,风愈发寒凉,谢疏影缩了缩脖子,蜷缩成一团。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能量在一点点耗尽,热度也在消失。 就这样死掉了吗?好不甘心....穿来后什么都没做,净吃苦了。 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可能用不了一会儿,她就会毙命,和城外小河里无数的尸体一样,再也找不见踪影。 谢疏影缓缓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阵刺眼的白光。 而后耳边一阵酥麻的感受,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恭喜宿主,即将激活库房系统。” “检测到您的求生欲极强,且心怀百姓疾苦,特此为您激活该系统。” “系统已激活,您的任务即将发布。” “已帮您恢复身体状态,请您拼尽全力挽救受灾百姓。” “?!”谢疏影猛地睁开眼,身体也逐渐回温,她没听错吧,她在古代激活了系统? 这比穿越还离谱,也就是说,她不仅穿越了,现如今还有了个系统? 神啊...... 第2章 第二章 接受系统的存在并没有花费谢疏影太多时间,她在现代就是个思想开放之人,看过的小说也不在少数。 不就是一个系统吗?好好利用就行。 此刻她没有犹豫的资本,尝试与系统再次建立联系。 但不论她怎么呼唤,系统都没再发出声音,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燥意上涨,谢疏影无意中踢倒了墙角垒好的破瓦罐,瓦罐碎裂,一册泛黄的书卷也跟着滚下来。 不正常,谢疏影赶忙拿起书翻看,她垂眸仔细读,书上写着的竟然是和库房系统有关的细则。 库房系统,顾名思义,就是能从他人的库房里取出藏物,但也不能白拿,必须完成相应任务才能获取权限。 “劫富济贫.....?”谢疏影仔细咀嚼着这几个字。 富?现如今富的只有那些贪官污吏和无良富商,二者勾结在一起最为恶心! 谢疏影在现代就是专门处理这类贪腐之事,到了古代,系统让她重操旧业,何乐而不为呢? 谢疏影按照书上教的方法,屏息凝神,闭上眼默数三声数,意念自动进入了系统幻境。 眼前绽开一片类似于地图的东西,密密麻麻标注了各类库房的位置与有关信息,十分详尽且不在少数。 谢疏影快速浏览了一遍,立刻锁定了平州官署粮库。 京城发下来的救命粮都储存在官署粮库里,数量不小,那些该死的官员竟然扣押了这么多,宁愿看着灾民饿死也不肯拿出来赈灾。 “就是这里....”谢疏影标记好位置。 她气得牙痒痒,睁开眼,手上又多了一张白布地图,她小心翼翼地将地图卷起来收好,放入怀中。 第二天清早。 谢疏影安顿好老头子,先是跑到附近的泥地里,用泥巴遮盖好面容,这才敢再去粥棚。 出了奇的,今日施粥的小吏十分大方,谢疏影顺利讨到了粥饭。 她高高兴兴地折回去想要给老头子分享,却不见老头子踪影。 谢疏影心下一沉,明白老头子这是不想连累自己,找了地方等死去了。 没有悲伤的时间,她也没办法找到老头子,结识一场已是幸运,谢疏影匆匆喝了几口稀粥。 补充好体力后,她对着地图思考,按照系统的设定,她只需靠近目标地半里即可隔空取走想要的东西。 而官署坐落于平州中心地带,四周辐射着街区,巡逻的官兵不少,若是从正门靠近,免不了以清理街容的理由被抓起来。 谢疏影思虑片刻,打算从后院靠近。 官署的院墙高耸,是一层很好的屏障,且没有预留后门,除了警戒情况,一般不会有人过来巡逻。 谢疏影绕到后院墙的僻静处,根据地图指示,她确认自己已经进了人系统所说的半里范围内。 确认安全后,谢疏影闭上眼。 意识穿透墙体,谢疏影清洗地看到了库房内的景象,左侧放着封有官府条子的麻袋,数量不多。 而右侧堆放着小山高的深色麻袋,封的却是私人条子。 条子上写了“刘”字,想来就是老妇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刘老爷。 “官府何时成了私库?”谢疏影怒火中烧,她决心偷走那些储量可观的私粮。 约莫十秒过去,她缓缓睁开眼,脚边凭空出现十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边装的是货真价实的粮食。 成了!谢疏影心中惊喜,立刻蹲下,她定睛一看,笑容很快僵在脸上,竟然全是官粮! 系统也有出错的时候吗?或许是因为初次运行,不够稳定,因此这样的错误不可避免。 谢疏影一阵头昏,偷盗官粮可是死罪。 可东西已经到手,自然没有送回去的理由,这些粮食本就该给灾民救命,自己盗了就盗了,不打紧。 她又开始发愁,这么多粮食,她该怎么藏呢? 她呼唤了几次终于唤出系统。 乞求了许久,才让系统帮忙把粮食转移到城外的林子里,很隐蔽。 “宿主作弊一次,计入诚信档案。”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来。 “啊?这也能算作弊?不是你主动帮我的吗。”谢疏影惊讶得嘴都张大了。 系统怎么跟个无赖似的,还玩文字游戏。 可一想到平州城内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谢疏影心中不由得一痛,她不再和系统置气。 城外的粮食一袋不少,只是要想帮助流民,还得支起锅烧成饭才行。 谢疏影物色了流民中几个饿得眼冒金星的半大小孩儿。 “想吃饱饭吗?”她问。 几个孩子拼命点头。 “帮我熬粥,分给跟你们一样饿肚子的人,你们能吃饱,但不能透露我的存在,能明白?” “能!多谢姐姐!”几个孩子脑子转得快,只要能吃饱饭,干什么都愿意。 平州的官员本就厌恶流民入城,短时间内人员减少并不会引起注意,谢疏影这一招用得险,但胜算很大。 城外成了匿名粥棚的据点,谢疏影隐在幕后指挥,几个孩子做得很好,粥棚附近的流民每天都能吃上热乎饭。 虽然只有一顿,但已经不错了。 可粮食消耗比想象中还要快,不熬稀粥就得加大投入。 谢疏影正看着地图,高个子小男孩就跑到她身边:“姐姐,存粮不多了,恐怕撑不了几日。” “行,我知道了,过两日我再进城一次,你且好好看着这里,有特殊情况就跑。” “好,姐姐,你一切小心。” 再度进城,谢疏影熟练了很多,她依然是溜到官署后院外,借系统盗走了库里存着的一半粮食。 且将之前的麻袋都装了杂草存进粮库里。 她知晓有人检查粮库,但大多是走走过场,顶多用手戳一戳,混了杂草进去,轻易是发不现的。 且官员贪污,本就心虚,一般都会对检查这种事情降低标准。 排队出城,轮到谢疏影,那官差眼珠子滴溜一转,竟然要搜她的身。 “大人,小民没犯事,为何要搜身啊?”谢疏影嘴上这么说着,还是乖乖把胳膊抬起来。 “少啰嗦,胳膊抬高点!”官兵训斥一句,从她腰上摸了个银串下来。 谢疏影盯着他的手,那可是她特地买来装神弄鬼的假货,不值什么钱,该不会看上了吧? 果然,那官兵是个不识货的,不动声色地就把串子收了。 “大人,您搜完了,能放小民出城了吧?”谢疏影打着哈哈,语气很低。 那官兵转头和身边人说了几句,又走过来瞥了谢疏影一眼,“叫什么?” “回大人,小民谢疏影。” “哪里人?”官兵又问。 谢疏影想了想,有了银串子,她也算小小的有钱人,于是她张口,信口胡言:“东州临川人,前几日刚到平州。” 兴许是她的语气太笃定,那官兵听她讲是商人,态度都稍稍放缓了。 “来人,给她一块入城令,以后进出城就不必搜查了。” “是!” “哎哟,小民在此谢过各位大人。”谢疏影赶快接住那块木头牌子,连着鞠了好几个躬给几人。 “不必,快出城吧!”官兵摆摆手,赶她走。 小半月后。 沈惊寒正坐在府衙处理公务,他作为京城派下的知府,合该在平州城一直待着,监督手下人办事。 可事情却总不如意,他早早就察觉到平州府衙的官员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常常偷工减料地去办。 譬如前几日让他们搭建的临时住处,竟因为不舍得木材,直接塌了一半,甚至砸死了几个流民。 沈惊寒心中压着气,平州内的官场浊气已不是一两天形成的,急不得,只能再观察。 “沈大人,今日粥已施完。”平州同知张恒揣着个册子来报。 沈惊寒头都不抬,声音淡淡:“今日放的是稀粥还是浓粥?” 此话一出,堂内的气氛迅速冷下去。 张恒身子一抖,强装镇定:“回大人,本该是浓粥,但流民太多,如真按浓粥比例去烧,上头的赈灾粮...怕是不够。” “不够?”沈惊寒终于抬眼看他,“是不够...还是不够你中饱私囊?” 平州同知哆嗦了一下,马上跪在地上:“下官并不敢,还请大人明察。” “明察?这粮食都进了谁的口袋,你当真不知?”沈惊寒语气低了许多。 他原本不想过早计较这件事,可这平州同知的胆子未免太大了,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堂内气氛低沉,沈惊寒刚想再开口质问,就见属官连滚带爬地跑进来。 “大人,不好了!” 沈惊寒稍稍蹙眉,问:“何事如此慌张?” 属官浑身抖得厉害,他颤颤巍巍好半天才回答:“粮库....出事了....上头发的赈灾粮...大半都变成草料了....” “什么?”沈惊寒站起身,案几都发出声响,他几步走过去,弯腰质问:“说清楚些。” “小人...小人今日例行巡查,发现有些粮食重量不对,割开一看,里头全是干草和沙石,官粮....都不见了!” 沈惊寒脸色不好,他摆摆手,示意众人同他一起去粮库看一看。 粮库门窗完好无损,锁具也没有被暴力损毁的痕迹。 粮库内正常地出奇,不对劲。 “最后一次巡查是何时?昨夜是谁值守?可有异常?”沈惊寒厉声质问,守卫跪倒一片,却说不出一个字。 粮食怎会凭空消失? 沈惊寒忽然想到富商刘老爷,可他怎会如此胆大包天?更何况粮库尚且存着他交的粮食。 监守自盗?不像。 “大人。”心腹郑奇凑到他身边低语:“还有一蹊跷之事,城外匿名出现一粥棚,收留灾民,好心人多,属下原先还不觉得奇怪,可如今官粮失窃,属下不得不将二者联系,究竟是谁有如此富足的粮食?” 官署粮库失窃,城外粮食富足。 不像巧合。 沈惊寒沉思片刻,若按刚刚的说法,真是刘老爷所为,那此举就是为了收买人心 可这富商的名声早就臭了,断不会这样大费周章。 可若不是,这平州城内,还有谁能这么手眼通天? 压下疑惑,沈惊寒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众人,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态度。 只是压低了声音和郑奇道:“粮库失窃之事,保密,盯死刘府动向,另外,城外粥棚的底细,速速排查。” “属下明白!”郑奇领命而去。 第3章 第三章 同郑奇说完话,沈惊寒在张恒身侧走了两步,伸手碰了碰他的官帽。 “啪!” 沈惊寒长长出了一口气,而后轻轻一巴掌打在张恒的脸上。 不疼,但很响亮。 这一巴掌打得不仅是张恒,更是在场的所有官吏,杀鸡给猴看。 张恒脸色一变,扑通一声就磕头,很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张大人,你挪用部分粮草,以权谋私,本官暂且不与你计较,可你用杂草充好,洗劫本官粮库,意欲何为?” 沈惊寒说着又在粮库里走了一圈,“你是摸准了本官不会检查,这刘老爷的私粮你为何不动?” 张恒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惨白,他低垂着头,否认:“大人冤枉,下官真的不知,下官...下官确实挪用了小部分粮草,可怎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洗劫粮库官粮啊!大人明鉴!” 他是真的不知情,原本只是倒卖粮食想要赚点银子,不敢真的将粮食全部调包。 可此刻洗劫官粮的罪名落在头上,他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沈惊寒挥了挥衣袖。 官粮失窃,此事非同小可。 “大人...下官冤枉....”张恒无可辩驳,他无法解释官粮为何会凭空消失。 即便消失,也是他手底下的人看管不力,与他脱不了干系。 沈惊寒诈过之后,见张恒那副样子也不像装的,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大概知晓这人的性子。 惯会见风使舵,欺软怕硬,要说有多大胆子那不见得,偷盗官粮这种死罪,倒真不像他会做出来的。 “先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随时候审。” 众人退散开,沈惊寒独自在粮库里走了走,见地上也没有残留的粉末,心中愈发觉得奇怪。 究竟是谁有能力将这么多官粮转移走,且完全不被官署的官兵发现呢?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留下踪迹,可他目前找不见一点痕迹。 太过诡异。 沈惊寒暂时只能往内部人员身上想,如果是张恒或刘老爷作案,那确实是天时地利人和。 他们一人有权,一人有钱,存在合谋的可能性。 他压下这件事,并未向朝廷上报。 关了张恒几日后,沈惊寒提审他,可无论如何问询,他都否认,更别说报出官粮的位置了。 沈惊寒嫌弃地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水,他将手帕甩在张恒脸上。 “本官记得你儿子年纪尚小。”他淡淡开口。 “大人!大人明鉴....真的不是下官做的...大人,您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调包官粮啊...求您别动我的妻儿,稚子无辜啊大人。”张恒含着血泪吐出这一长段话,眼眶里布满血丝。 沈惊寒沉默片刻,见张恒这副样子,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他当然不会对官员的妻儿动手,刚刚也只是恐吓。 但已经逼迫到这种地步,张恒还是不愿开口,看来真是冤枉。 可他要是无辜的..... 思绪混乱,沈惊寒下令不再对他用刑,喊来郎中为他治伤,暂且将他关起来。 “大人,若再找不出主谋,等京城来人,此事怕是瞒不住。”郑奇面带忧虑。 沈惊寒揉了揉眉心,他将腰间的几块玉佩全部取下,又提笔写了几张欠条。 “你且拿着去向城内的富商换粮,不可动手,能买到多少就买多少,以我个人的名义,不要动用官府的名头。” “大人....您这样....” “没有别的法子了,你照做就是。”沈惊寒呵斥一句,郑奇这才转身离开。 不过十日就查出头绪。 郑奇很快锁定了偶尔出没在粥棚附近,且频繁往返于城内外的谢疏影。 “大人,那幕后之人是个女子,倒不像是流民,每隔半日就会往城内走一趟,多在我们官署附近流连,但从未进来过。” “官署?”沈惊寒捕捉到关键词。 为何经常停留在官署?这不像是巧合。 而官署偏偏就和粮库有联系。 “对,,我还问了守城门的官兵,他们说前些时日有一女子声称来自东洲,名唤谢疏影,是个商人,我已经调查过,东洲并无此人,想来和幕后之人是同一人。” 见沈惊寒面色不好,郑奇接着问:“大人,要抓吗?” “不,不要打草惊蛇,继续派人盯着她,本官找机会去会会她。” “那我派人继续盯他,您行动时和我知会一声。”郑奇递给沈惊寒一把匕首,沈惊寒愣了愣。 郑奇见他奇怪,于是松松一笑,“大人留着防身用。” “嗯,你倒是心细。”沈惊寒收好匕首,塞入腰间束带里。 太阳西垂,等了许久不见人影,沈惊寒打算打道回府,就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正朝着官署的方向走。 女人身穿着普通衣服,腰间挂着好些东西,只能瞧见一个背影。 怎么这样眼熟?沈惊寒心头一动,这女子的身影,和那日阴差阳错救下的人十分相似。 怎么会是她..... 沈惊寒下意识地躲在老树背后,借树隐去自己的一半身形。 谢疏影轻车熟路地绕到官署后门,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人影。 她先是闭上眼睛探查了下粮库中的情况,系统给她的答复是粮库内存粮不多,恐怕再偷拿两次就要耗尽。 睁开眼,谢疏影有些苦恼,她要是一下将粮库里的所有粮食都偷掉,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官府不会很快查到她,但难免不会牵连无辜。 不过这次她来并非是为了粮食,而是为了官银。 几日前她潜心与系统沟通,又知晓了不少关于这库房系统的事情,可偷盗的范围有许多,甚至不只局限在平州。 即便是偷,也是做好事,能被隔空取物的,都是见不得光或被沾染了污痕的灰产。 系统地图有显示,官署的银库中有来路不明的银子,均是贪污赃款。 甚至有百姓的救命钱。 谢疏影盗粮食赈灾的事情做得很好,系统认可后就开放了她的银两权限。 有了官银,谢疏影可以从别的州府购置更多粮食用于赈灾,挽救更多百姓的命。 没再犹豫,谢疏影再次闭上双眼,约莫十秒钟,她的脚边已经出现几袋官银。 沈惊寒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她。 见她只是发呆,沈惊寒还以为是自己这边的情报出了问题,毕竟谢疏影看着单纯无害的,不像小偷。 可没过一会儿,又见她实实在在地偷出了官银。 眼看着这离奇事件发生,沈惊寒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不再隐匿身影,光明正大地走过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疏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神色惊恐,却在看清来人之后更加惊讶,“沈公子?” 她看了眼沈惊寒的衣裳,心中的疑惑更甚,“你这一身是.....?” 她记得第一次见沈惊寒时,沈惊寒穿得虽然素净,但单从气质上就能看出是个矜贵之人,绝非像现在这样,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像个普通老百姓。 搞什么?体察民情吗? 沈惊寒表现得比她平淡许多,他审视着面前漂亮的女人,明明之前还是个四处逃命的流民,怎么摇身一变,变成贼了? 他又垂首,瞥了眼地上凭空出现的银袋,可以肯定,之前那些消失的粮食也是谢疏影偷走的。 此人是个惯犯,且很熟练,胆子也大。 但这现象显然已经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像是见鬼了。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眼前的女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小姐,你能给我个解释吗?”沈惊寒开口,语气很温和,可落在谢疏影耳中,让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不妙,沈惊寒看着怎么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刚打算开口,又听沈惊寒说:“你最好实话实说,不要企图骗我,如果你能坦诚相待,我们的对话只会在这里进行。” 谢疏影吞了下口水,她攥起拳头,显然没想到沈惊寒说话如此不客气。 她扬了扬脑袋,装出镇定的模样:“沈公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惊寒听她这样说,冷笑一声,反问:“当真不懂?” 言罢,他踢了踢地上的官银,听到清脆的声响,“你为何偷盗官银与官粮?你可知这是杀头的大罪?” 谢疏影心头一震,她攥紧衣袖,强硬地对上沈惊寒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 “沈公子,你这是污蔑。” 沈惊寒锁住谢疏影的视线。 半晌,才又开口:“前些日子你盗取本官粮库官粮,本官很好奇,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掉包,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如此巫术?” 沈惊寒只能暂时将这奇异现象归结为巫术。 本官?这沈惊寒竟然有官身?那岂不是也和那群人沆瀣一气吗? 坏了!她这下算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了。 亏她当时还在心中感谢过沈惊寒,原来是和蛀虫一样的败类。 谢疏影见沈惊寒已经笃定贼人就是自己,她稍稍后退一步,心中在想逃脱的几率有多大,下一秒,她碰到了墙壁。 逃脱几率大概为零。 沈惊寒又逼近一步,周身的气质带着压迫,他蹲下身子,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沉甸甸的银子放在手中把玩,又给谢疏影展示。 “且不说之前,现下你盗取官银,人赃俱获,本官大可直接定你的罪。”沈惊寒顿了顿,继续道:“只是...你盗取这些,似乎只是为了赈灾。” 沈惊寒退了几步,给谢疏影一个安全距离。 他并非多么心慈手软之人,只是谢疏影当贼却不为私欲,而是为了救人。 这倒是让他对谢疏影有几分刮目相看,甚至是欣赏。 可欣赏归欣赏,沈惊寒作为朝廷命官,自然无法容忍此等明目张胆的偷盗行为。 偷盗,无论目的如何,性质都十分恶劣。 沈惊寒只能保证暂时不对谢疏影动粗,愿意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再开口,那质问有千斤重:“你,意欲何为,是否该给本官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