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 第1章 宝珠(1) 一只鬼走在路上。 听老鬼说,她是因为执念未散,才不能转世投胎。 可她不记得自己的执念。 老鬼说不可能,哪有鬼没有执念的,他得带她看看正常的鬼是什么样子。 “东边今天新来了一只鬼,刚死不久,那浑身的怨气我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们赶紧去看看。” 青禾没有回答,脚上的步子却加快了几分,她也想看。 东边是一大片富人区,安保做得非常好,但是防不住鬼。 “你不是说那只鬼身上的怨气几里地都能闻得到,鬼呢?” 听闻此言,老鬼也面露迟疑,站在原地用鼻尖嗅了嗅,可空气中那些怨气确实消散地无影无踪。 昏黄的路灯、寂静的夜晚,路中间除了两只鬼什么也没有。 老鬼忽然有些害怕,“要不我们走吧,也别去看鬼了,鬼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样说着,身旁的鬼却没有附和。 “恐怕我们走不了了。” 话音未落,空气中一阵罡风袭来,年轻的女鬼眼疾手快,拉着老鬼迅速躲过。 “吓死鬼了,这是什么?” 老鬼惊魂未定,连忙问向一旁的青禾。 “困鬼阵,你当鬼当了那么久,连这样的阵法都看不出来吗?” “我是鬼又不是道士,哪里懂什么阵法,别说这些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说话间罡风越来越多,他们躲得也越来越吃力。 “困阵而已,等我们被困住阵法就结束了。” 不小心被罡风蹭到,老鬼身上鬼气翻涌,“是把我们圈到羊圈里,等着被做成烤全羊吗?” “想来是这样。” 老鬼长叹一声,“我就不该来富人区凑这个热闹。” 两只鬼被彻底困住了,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可老鬼看上去却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颇有种活着挺好、死了也行的架势,何况他早就死了。 “唉,我就要死了,可怜我还没见到我小孙女出生呢。” 正闭目养神的青禾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你小孙女出生,这是你的执念吗?” 对面的鬼沉默良久。 再次开口,语气里少了几分老顽童的随意,“不是,我想看我闺女过得好。” 青禾没有接话,老鬼却像被打开了话匣子。 “她妈死得早,我一个人把她带大,怕她被人欺负,也怕她没有本事养活不了自己。 我花了我所有的钱,给她上最好的学校,又给她把关挑了一个很踏实的丈夫。 她立业了,也成家了,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我还是怕,我的妞妞那样良善,万一我走了,她被人欺负该找谁帮她? 我不能走,我得看着妞妞长大才行!” 他越说越激动,神智逐渐不清醒,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他身上的鬼气不断翻腾,嘴里不断念着,“有人要欺负妞妞,他们都要欺负妞妞。” 受到鬼气影响,原本暂且平息的阵法似乎又有启动的迹象。 “老鬼停下来,阵法要被引动了。”青禾见状不妙,连忙开口提醒。 可老鬼已经疯魔,变得毫无理智。 空气凝肃,大阵隐隐欲动。 周边一片昏暗,青禾努力回忆着有何破阵之法,她能认出这个阵法想必是该知道如何破阵。 可头痛欲裂,她……想不起来。 老鬼身上的鬼气已经弥漫了整个场域,罡风再现!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要困鬼,而是要——杀鬼。 罡风凌厉,青禾躲闪不及,鬼体渐渐多了许多伤口。 想来她一无所知地存在,又一无所知地消散,或许这就是属于她的命运。 空气中的罡风越来越密集,一道凌厉的罡风正要穿透她的眉心,一双温暖的手陡然间将她拉走。 此间竟有,第三只鬼! 青禾来不及多想,只顺势躲开。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可有破阵之法?” “要是有早就走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青禾一想也是,眼下罡风步步紧逼。老鬼伤得最重,好在重伤之下他的理智也恢复些许,只不过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而身旁的这第三只女鬼…… 青禾一眼就瞧见了她胸口那抹温润的吊坠,是什么样的玉石能挂在鬼体上? “姐姐,那枚玉坠或许能救我们出去。” 女鬼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将那玉石朝着青禾一扔。 而在拿到玉石的那一瞬间,青禾只觉时光停滞不前,万千星辰朝自己奔涌而来。 光辉璀璨的星辰汇聚成银河,远在天边,又似在眼前。 青禾灵魂一震,朝着那颗最近的星辰,她不由抬手触摸。 竟真的摸到了! 霎那间一大段知识涌入脑海,青禾来不及分辨,下意识捂住脑袋,而外面的罡风再一次袭至眼前。 “你这孩子!” 再一次救下青禾,李红立时呵斥,“怎么连躲都不会躲?” 她语气不是很好,却将青禾牢牢地护在身后,青禾还在消化着那堆知识,也莫名地信赖这个女人。 这团知识是在讲,如何杀死一只鬼? 青禾满肚子的疑问。老天待她“不薄”,都要魂飞魄散了,还要告诉她被阵法杀死的原理。 就这样吧,多活一刻是一刻,谁临死了还要学习。 青禾慢慢从李红的身后出来,跟着她一起躲避。 “怎么样?那块玉有用吗?” 青禾叹了一口气,“那玉是告诉我们这个阵法是怎么杀鬼的。” 李红闻言一窒,这倒也不用它教,当鬼的最知道鬼是怎么被杀的了。不过转念一想—— 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 “要不你学学吧。” “什么?” 青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都要魂飞魄散了,还要学习“打散魂魄的一百种方式”吗? 谁知李红是真的这样想,“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你多学一点总是没错的。” 青禾刚想拒绝,耳边立马传来李红的怒喊,“老娘数到三!” “学,我学。” 像只鸡仔一样,青禾又被拎到了李红的身后,“被迫”学习。 李红是个粗狂的女人,宽阔的肩膀,有力的手臂,高大的身形。 她像一位母亲一样,将青禾护地严丝合缝,仿佛是在护着自己的女儿。 情势危机,青禾重新进入星辰之间,急于破阵。只是翻遍所记之法,能破阵的方法都需要灵气为引。 她一个满身鬼气的鬼魂,哪里会有灵气? 另一边,鬼气被打得七七八八的老鬼也恢复了神智,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大妹子,你就是那个怨气冲天的鬼吧,你是怎么死的啊?能不能和我说说?” “大妹子,你别不说话,反正我们是熬不过今天了,你就说说吧,别憋在心里。” 李红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我啊,也是放心不下女儿。” “哎呦!” 老鬼一听,立即叹了口气,“儿女都是债,你看你身后这小丫头,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死了之后都不记得生前事了,也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 李红一听,原本就松动的心更是一酸,“定是受苦了。” 说话间,两人将青禾拢在中间,如今已是避无可避。 “看来今生是到这了。” 两只鬼相视一笑,任罡风肆虐,颇有种从容赴死的意味。 然而下一秒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眼前景色一变,三鬼霎时间又回到了那个昏暗无人的路上。 看着昏黄的路灯,老鬼差点喜极而泣。 “天不亡我,妞妞,爸爸又回来啦!” 老鬼高兴的神情在转过身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丫头,丫头你怎么了?” 只见青禾的鬼体虚弱地接近于无,已经没了意识。老鬼漂泊那么久,还没见过哪只鬼狼狈成这样。 李红紧皱着眉头,手牢牢地护着青禾胸口的那块玉石。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三只鬼快步离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待过的地方就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奇怪,我明明感受到月寻石在这个地方。” 背着青禾的李红脚程极快,老鬼都差点追不上她。 “妹子,妹子你慢点。” 李红转头看他,“你不回家看妞妞了?” 老鬼脸上挂着憨厚的笑,“这小丫头不还病着。” 李红闻言也笑了,“怕我吃了她就直说,瞧你那不放心的样。” 老鬼被戳中心事也不恼,“大妹子,你别怪老哥哥多心,这小丫头没爹没娘的,我实在不放心。” 他的话不知是哪句戳中了李红的心事,只听她语气瞬间变冷,“我就是死也不会吃别人家的孩子。” “妹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恼。” 跟着李红七拐八绕,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小区。 “妹子,你住这里啊,这个小区我知道,不便宜嘞。妹子没想到你那么能干。” 李红一直不搭腔,老鬼也有些讪讪,不敢说话。 直到来到了一处家门前,老鬼赶紧把李红拉住,“妹子,你家里有活人吧,我们这样进去不好。” “放心,没活人。” 终于听见李红理他,老鬼正高兴着,没多想就跟着她进了家门,随后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死人啦!啊啊啊!有死人,那里有死人,快报警!” 李红转头就是给他一记凌厉的眼神,“喊什么,你没死过吗?大惊小怪的。” 随后便进屋安置青禾去了。 老鬼被这一骂,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人不正是李红。 屋里,才醒来的青禾拿下了自己胸前的玉石,“姐姐,你的玉坠。” 接过玉坠,李红拍了拍青禾的肩,“叫我红姨,我这岁数都能当你妈了。” 青禾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虚弱,想了又想,还是坦诚道,“红姨,你这吊坠不寻常,似有大机缘,我……似乎把它里面的东西拿了一部分。” 青禾指的是那片星辰,只不过她只点开了一颗星,如三千若水只饮一瓢。 “杀鬼的方法是吧,没事,你随便学。你还想学吗?想学继续学,学多久都行。 这坠子在我身上就是个护身的用处,不然我怎么敢直接去那找那个女……” 不知想到什么,李红没把话说完。 “你好好休息,就在红姨这,什么都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李红说完就出去了,青禾想说什么都没来得及。 似乎红姨并不知道那片星辰,青禾这般想,那片星辰可不是只有“学习”这一个用处。 等过段时间再和红姨说吧,带着这个念头,青禾沉沉睡了过去。 而屋外,老鬼一直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直到李红推门出来。 “妹子,你还没死。” 第2章 宝珠(2) 听到老鬼的话,李红不置可否。 她自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劳累过度昏死过去,如果能及时就医,再活个几十年也没问题。 可问题是,没人带她就医。 “兄弟,多谢你。只是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哪里有别的什么人?” “你家里人呢?老公呢?孩子呢?” 李红深吸一口气,“老公离了,孩子……不在身边。” 老鬼听后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多问。 “妹子,我叫王大,我……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看他这样,李红反过来劝他,“王兄弟,你喊我李红就行,我知王兄弟你心善,只是我们都是鬼,哪里叫得动阳间之人。生老病死人之常事,何况我也…… 王兄弟,心意我领了,让那丫头在我这养着,你赶快回家看妞妞吧。” 王大被说动了,只不过临走前还是给李红留了地址,“妹子,你要是有事,来这里找我。” 青禾陷入了一场很真实的梦境。 “月寻,刚回来吗?” “是的大娘,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 待那位叫月寻的女子走后,那位大娘身旁的人忍不住提醒她。 “那个月寻可是和鬼打交道的人,你说你跟她说什么。” “月寻丫头挺好的。”说话的大娘声音变弱,却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你就是这样心善,好了不说了,快回家。” 已经走远的月寻似乎听到了这段对话,又似乎没听到,直到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小院,她才停下。 “文彬,我回来了。” 院子里灯火昏暗,却格外温馨。男人听见女人的话,忙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 “月寻,我刚做好饭……” 青禾似乎进入一场美梦,久久不愿醒来,可美梦不留她。 一睁开眼,青禾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魂体竟凝练不少。 想起困在阵法中的那一幕,青禾仍觉不真实,她小心翼翼地回忆当时的场景,调转自己的能量汇聚在指尖。 是……灵力。 她一只鬼,竟可调动灵力。 青禾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本能地知道这不能叫别人发现,即使是那位救了她两次的红姨也不行。 正这般想着,李红进来了。不知为何,青禾从她的脸上竟看出了一丝尴尬。 “红姨,是发生什么了吗?” 李红不大好意思,却很敞亮,“我想给你熬点鸡汤补补身子,这不,忘了……” 忘了什么?忘了自己死了。死了就照顾不了这个像自己女儿一样的小姑娘,不能给她做饭了。 青禾从未在意自己的生死,这一刻却有些心疼。 “红姨,青禾已经好了,你看我。” 李红看着她确实不像之前那般虚弱,也放心不少。 “这一下子变成鬼,也怪无聊的。” 敞亮鬼李红失去了她敞亮的道具,如锅碗瓢盆,更加无事可做。加上不咋敞亮的青禾没了记忆,也唠不出来什么。 两只鬼大眼瞪小眼,敞亮鬼李红先败下阵来,“青禾,我去睡觉了,你好好歇着。” 青禾点点头,虽然她不是很明白鬼到底需不需要睡觉。 不睡觉的青禾走出了房门,被地上的“尸体”吓了一跳,待看清面容时,她更是将眉头紧锁。 见四周无鬼,青禾谨慎地将一抹灵气探入李红的身体。 有救。 青禾不由笑了起来,转眼看到了一旁的手机。 半个小时后,一阵有规律的鸣笛划过夜色,李红也出来朝着窗下看。 “也不知道是哪栋楼,这大晚上的。” 鸣笛声越来越近。 “好像是我们这栋,青禾,我们快下去,看哪家出事了。” 青禾随着李红的步子跟在了救护人员的身后,随着电梯一层层地往上升,最终停在了李红的家门口。 “这门没开怎么办?” 救护人员看到锁着的门十分焦急,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直接踹开,接线员说患者已经没有意识了。” 李红怔怔地看着这些披着白色外套的人进进出出,对她的“尸体”进行各种按压、救援。 “青禾,她们怎么来了?她们怎么发现的?” 没听到身边的回答,李红只觉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吸走,紧随而来的是医护人员的欢呼声。 “救回来了!人救回来了!” 青禾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刚想转身离开,却发现地上那块温润的石头。 这是红姨的那块玉坠? 思索片刻,青禾还是将它带走了。 城市的另一段,一处平常的房子里,王宝珠正暗自难过。 “老婆,爸走了几年了,我们是得放下……” “你胡说,我爸没走,你出去!” 王宝珠指着卧室的门,气得身形都有些不稳。 “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你别生气。” 刘凡刚把门带上,屋里的王宝珠再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爸,你在哪呀?妈,我找不到我爸了。” 刘凡从屋里出来就下了楼,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一个电话。 “ 妈,宝珠情绪还是不好,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她还怀着孩子。” “凡凡,你怎么能不信宝珠呢,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妈,你们都那么迷信,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世上有鬼呢。岳父都走了那么多年了,宝珠非说他没走,妈你也帮着她。” 电话另一头刘凡的父亲听着就气,想把儿子骂一顿,被刘凡的母亲阻止了。 “听妈一句劝,宝珠可怜,凡事你多让着她,她爸走了,身边就只剩下你一个。要不妈找个道士,有用没用的,让宝珠放心不是。” 电话一落,刘凡的父亲立即不满,“你怎么拦着我,宝珠她妈以前就会这个,他小时候丢了魂就是宝珠她妈找回来的,宝珠说她爸没走那就是没走。” 刘凡的母亲也知道是这个理,“咱儿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真不信。以咱儿子的性格,王大之前帮了咱那么多,要是知道他没走能不帮忙找吗?” “赶紧找个先生,亲家公这是不放心闺女,得让他看见咱对媳妇不差他才能放心。” 刘凡楼下,老鬼王大听着闺女婿的话急得不行,他从来不知闺女是知道他没走的。可闺女怀着孕,他现在是连家门都不敢进。 又听亲家母说要请道士,他现在虚弱成这样,万一来个道士给他魂打散了可怎么办。 另一边青禾来到了一块废弃的楼盘,此地阴煞之气与灵气交织,最是凶险,可于青禾来说这是个绝佳的去处。 且这片别墅群各个装修得都很是精美,若不是住在这里损坏事业损坏身体,想来早就卖空了。 找了个冲突最严重的屋子,青禾走了进去,她得仔细想想自己的事情。 记得今天她刚有意识的时候,是在城里的一处河边,王大当时在看人钓鱼。 据他所说,她是被人钓上来的。 青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其实她挺不愿意被人钓的。 她的回忆只剩下不连串的碎片,“青禾”这个名字,是从同一个女人的嘴里喊出来的。 “青禾,把地扫了。” “青禾,都那么晚了,为什么还没烧水?” “青禾,你怎么连个衣服都洗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 大概是太深刻了,青禾忘了一切,唯独忘不了这些,即使是碎片,也把它们留着。 不再想这些,青禾又检查了自己魂体。 在这样安全又有能量的地方,青禾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魂体中灵气和阴气。 两股力量独立又交织,似乎按照一种特定的脉络游走着,每走一圈,她的魂体便又凝练一分。 青禾此时已经可以确定,她不仅可以使用道士的法术,甚至可以通过修炼凝实魂体,看起来与常人无二。 活着,这个词语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可她又有些想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份丢失的记忆里藏着极其重要的东西。 她这般想着,不知为何又被引入那片星空。 青禾抚摸着胸口的那块石头,喃喃道,“我知道你很好,可你不是属于我的机缘。” 这次她没有再盲目地触碰什么,等红姨在医院醒来,她就把吊坠给她送回去。 然而我不抚星辰,星辰却独照我。 一阵光华闪过,青禾又看到了一条记录,“仙植灵土,遇魂塑形。” 也就是说,如果她找到灵土,便能即刻拥有肉身。 “如今世间仙植稀少,想遇到也不容易。” 青禾觉得她不是一只贪心的鬼,能有个修炼的方法凝实肉身已经是老天开眼,她可以等,没必要非得找捷径。 她正这般想着,星辰已然变动,随后**裸地在她眼前出现三个大字: 微澜山。 这星辰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她还想问什么,却被这片星辰温和又不容拒绝地推了出去。 回到别墅里的青禾想再回去那片星辰,却怎么也回不去。 “真是霸道。” 青禾看着那块玉坠,“你还是和我单向联系的。” 朝阳缓慢升起,随着朝阳一起升起的,是机场里的一架架飞机。 现代社会日新月异,带给人无穷的便利以及享受,人人都要适应时代的变化,跟上时代的步伐—— 青禾在飞机上。 这是此鬼第一次做飞机,各处都是新奇。 该有的失重感一样不少,也不知用哪一种力学能够解释。 像刘姥姥一样的青禾趴在飞机的玻璃上,欣赏着下方云雾升腾的美景,真让鬼心旷神怡。 “好看吧?” “好看。” 青禾不自觉地接了一句,然后迅速向后退去,“你,你也是鬼?你怎么上飞机了。” 对面的鬼女士比青禾优雅多了,她看着就是习惯了这种大场面的鬼。 “小场面啦,小妹妹,你不要那么少见多~哎……” 飞机一个颠簸打断了优雅女士优雅的语言,虽然只是个小颠簸,却让没有安全带的鬼摔了个一跤。 优雅的鬼女士掩饰性地整理了下裙摆,施施然离开了。 微澜山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青禾刚到山脚下,便以感受到其浑厚的灵气。 世间竟有如此神秀之地,青禾心中暗想。 青禾不断深入群山深处,终于在一片寂静之地—— “找到了。” 青禾面露欣喜,这一路她沿着灵气最浓郁的地方,终于让她找到了一片灵土。 只是奇怪,灵土之上没有仙植。 第3章 宝珠(3) “或许是有人捷足先登带走了仙植。” 青禾没有多想,见四下无人,当场捏出一个小泥人来。 那泥人被她捏的胖乎乎的,跟“惟妙惟肖”四个字没有丝毫关联。 所幸当她整只鬼进去之后,泥人不断伸展,原地出现了一个婀娜的女子。 任谁看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青禾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不由新奇,“想来灵土塑形之法并不为人所知,即便知晓,世间灵土也不是这么容易寻得的。” 这一切还是得感谢红姨的玉坠。 青禾低下头想看看玉坠,却发现那玉坠是直接挂在自己魂体上,再拿不下来了。 “当真奇怪。” 如今她有了身体,也该想想办法寻回记忆。 星辰中记载,功德之力是世间最强悍的力量,若她拥有足够的功德,想来寻回记忆也并非难事。 青禾一边向外走,一边思索怎么拿到功德。而世界的另一端—— “先生?先生?” 年轻的男子端坐上首,气质超脱不似凡人,他微微走神,一旁的人在说些什么他似乎也没听见。 下面的人有些着急,“先生,月寻石到了微澜山便再也寻不到了。” 听到“微澜山”的男人缓缓抬眸,“确定是微澜山?” 得到肯定答复的男人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巧了,我出生的地方就在微澜山。” 男人微微后仰,“这可真是出了个……大人物。” 微澜山中,步伐轻快的青禾手中拿着一串野果,被酸得皱眉依然一颗又一颗地往嘴里塞着。 就在此时,树林里忽地发出细微怪异的声响。刚察觉有异,青禾便迎面撞上了一条长约七尺、浑身雪白的蛇。 两方都没有擅动,青禾嘴里的酸果都不嚼了,白蛇也晃了晃尾巴,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相持良久,青禾忽地开口,“你吃小孩。” 原本还算平静的白蛇听闻此话像是被打到七寸一般,嘶嘶个不停。 一刻钟后,一人一蛇围在一起,中间是一个小孩的魂魄,看起来十分虚弱。 “我向你道歉,刚刚是我冤枉你了。” 白蛇委屈的豆豆眼瞬间变得清澈,它修行时间不长,灵智刚开不久就遇上了一个丢了魂的小孩。 现在洗刷了自己的冤屈,委屈地把自己盘了起来,只是一双眼睛还是忧郁地看着那个小小的魂魄。 “这孩子是受惊丢了魂,若再不把她送回去,怕是要变成真的鬼了。你可知她家住在哪里?” 青禾问向白蛇,却见它眼睛忽闪忽闪,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罢了,我也多余问你,这孩子我便带走了。” 林间草木茂盛,青禾随手做了个木牌,将那孩子的魂魄安放其中。 以魂魄寻找肉身的方法青禾倒是知道,可她灵力衰微,上次破阵后她便昏迷了好久。 现下在这微澜山中,不知多少危险,总之先下山再说。 青禾朝前走着,身后沙沙的响动声却一直未停。 朝一侧的草丛看去,那条胖胖的白蛇一直偷偷的跟着她们,只不过蛇太胖了,在青绿色的草丛中甚是扎眼。 “你不放心这孩子吗?” 瞅着自己被发现,白蛇也钻了出来,两只无辜的眼睛就这般看着青禾。 “你要是能变得小小的,我或许能带你一起去找这孩子的肉身。” 话音刚落,白蛇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十分娴熟地盘上了青禾的手腕。 微澜山地处偏僻,青禾下了山后,独自走在路上,不知走了多久。 在她的印象里,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是靠脚走出来了,走个半天一天再正常不过。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现代社会,那么晚一个小姑娘独身走在山野的小路上,一看就非常让人误会。 刘全骑着三轮车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小姑娘,身上什么都没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刘全心里一下子就脑补出重重大戏—— 是不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了?考试没考好还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了? 这要是不停下来问一问,他心里怎么都过不去。 “姑娘?小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呢?” 青禾早就听到后面有动静,被这么一问,她还真答不上来。 青禾的反应更加验证了刘全的猜测,这么年轻的姑娘要是在这里想不开,连救她的人都没有。 “姑娘,你吃饭了吗?叔家里今天烧南瓜汤,你要是饿了就过去喝一碗。” 说着刘全一把把自己手机塞到青禾的手里,“丫头,给认识的人打个电话,要是害怕打110也行。” 他这么一说,青禾也回过神来。 “叔……我没有认识的人,我有些饿了。” 也不知刘全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青禾只见他脸上一阵心疼的表情,“来叔家,叔家里不光有汤,还有肉。” 变成人类的第一天,青禾坐在一个陌生人的车里,看着漫天繁星,胸腔不知为何有些发紧,青禾压下这莫名汹涌的情绪。 刘全家中,赵芬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外面的动静,“他爹回来啦?” “唉,回来了。” 不一会,刘全进了厨房,背着一大袋子花生。 “他娘,我今儿走半道碰见一小丫头……” 青禾被刘全带到堂屋,堂屋正中间挂着一家四口的相片,应该是儿子结婚时照的。 正当她要细看时,赵芬端着一锅汤过来了。 “丫头,饿坏了吧,快来喝碗汤暖和暖和。” 赵芬看着这样瘦弱的青禾便是一阵心疼,“丫头,你叫什么?家在哪?有什么难处你都和婶子说,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叫青禾,我家……我忘记了,我不知道我家在哪。” 青禾说的是实话,她做鬼的时候见识过这个时代严密的人口普查系统,她这样的黑户只能说实话。 “哎呦,没事丫头,我们不着急,你在婶子家住一夜,明天咱去找书记。” 赵芬熬的南瓜汤洒了细细的花生碎,吃起来唇齿留香。睡在赵芬晾晒好满是阳光的被子里,青禾小声地对着手腕上的小胖蛇说着: “好像我娘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过,小白,赵芬婶子和红姨都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不能是她们来做我的娘?” 小白不会说话,只紧紧圈住了青禾的手腕。今夜的星光十分灿烂,月亮也是。 翌日一早,刘全吃过早饭便去寻村里书记去了。书记来看了青禾一趟,对着一旁的刘全笑。 “看把你愁的,什么都有政府呢,你怕什么。” “我这不是看她可怜,什么也不记得了。” 给失忆人口办理户口这件事有固定流程,三五天是最起码的。 刘全和赵芬都想着青禾在村里住下,可青禾担忧那个孩子魂魄的事,并不想留。 “青禾你安心在这住下,建民家的孩子一直昏迷到现在,跑多少医院都好不了,村长正烦着这事呢,你先听话知道不?” 赵芬是个温和的性子,说话也温言细语的。而青禾听到有个孩子昏迷之后,立时不着急走了。 “婶子,那孩子是怎么一回事?要紧吗?” 见她关心,赵芬也没瞒着,“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孩子,那天上山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就睡不醒,去医院一查都脏器衰竭了,医生都说没得治。” “请先生了吗?” “那位老先生去世之后,这一片哪有真道士了,先生也是不好请。” 不知想到什么,刘全突然问道,“那儿媳妇那边怎么办?” 赵芬想起这个也是愁,他们这里地处偏僻,稍微有点本事的先生都出去了。 青禾听到这两口子聊天,欲言又止,她算是道士吗?鬼能是道士吗?她有些怀疑。 “婶子?” 无论如何,青禾还是打算试试。 “哎,青禾怎么了?” “我……我应该会叫魂。” 青禾目前对自己的定位是这样的,一只会叫魂的鬼。 赵芬两口子闻言顿时新奇起来,“他爹,要不叫青禾去建民家看看,试试总是好的。” “我看成,青禾丫头,你就去看看,要是能叫再和他们说,都是做父母的,别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三人意见一致,很快便来到了刘建民家。 才看到刘建民,青禾便已经确定她木牌里的魂魄就是刘建民的孩子,刘建民这张脸与她木牌里的脸是实打实的父母缘。 “叔,婶子,你们来了。” 刘建民强打着精神招呼着村里的人,见到青禾也没多问,显然为了闺女的事没了多少心气。 刘全心里不落忍,“建民,这到底怎么回事?孩子怎么这样了?” 提到这个,刘建民更是苦痛,“那天我上山采药,雅雅非要一起去,我一个没看住雅雅就跑悬崖边上了。” 赵芬惊呼,“可是掉下去了。” 刘建民痛苦地捂住脸,“人是下去了,只不过被一条白蛇勾住了脚。”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青禾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腕上那条蛇在不安地转动。 是她吓到小朋友了,心中有愧。 刘建民还在说着,“都说微澜山有灵,这一点不假,连蛇都知道救人。只不过雅雅没当场丢掉性命却被吓掉半条命,真是造化弄人。” 没再往后听,趁着人不注意,青禾悄悄来到了那个孩子在的房间,她的母亲正紧紧地抱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到跟前,青禾拿出木牌,手掌轻轻抚在孩子的额头,“雅雅,回家了。” 刘雅的母亲林秀这才发现身前站了一个人,她刚想说什么,怀里一直没有动静的孩子忽然间大哭起来。 屋外的人听见这里的动静也连忙进来,“雅雅醒了吗?” 刘建民焦急地问道,“快送医院,快送!” 一片混乱中,青禾悄悄退了出去,一个人回到了刘全的家。 手腕处的小蛇撒娇似地拱了拱青禾。 难怪这小胖蛇一直护着那孩子的魂魄,原来此时皆因她而起。 摩挲着小蛇的头,“没事了,孩子救回来了,这不是你的错,快回去吧。” 本该回微澜山的小白蛇却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赖在青禾的手腕间不下来,好似它只是一条手镯。 青禾笑笑,也不戳穿,有些蛇山里待久了想出去玩了。 青禾在堂屋里坐了好长一会,刘全和赵芬才回来。 赵芬一进屋,忙拉着青禾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青禾,你是真的会招魂啊?能不能帮婶子一个忙?” 找鬼帮忙? 第4章 宝珠(4) 青禾在村里又住了几天,一方面是当地政府对青禾这个失忆人口高度重视。 公安部门把她的生物信息放到了失踪人口库里对比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在医院确认她只是失忆之后,才按照流程给她重新办理了身份信息。 另一方面,青禾被白莲村的村民好酒好菜招待了几天,说什么也不让走。 自从雅雅醒了后,林秀便一直带着孩子来带青禾这里,刘全赵芬两口子都是为人父母的,知道她被吓坏了,每天都帮忙照看着。 这天,刘建民从外面抱来一大包花生,把壳上的泥洗得干干净净,放到青禾跟前。 “青禾,你吃。” 刘建民笑的憨厚,他没什么文化,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地里种了几亩花生能送给青禾。 这些天青禾也习惯了这里质朴的民风,一开始她还觉得不好意思,吃了人家这么多东西,后来村里人的妥帖却叫她放下了负担。 林秀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似乎离了青禾她的天就要塌了,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雅雅待在青禾身边一天比一天结实。 她就更不愿意离开了。 对这样的母亲,青禾总是多了几分耐心,更何况雅雅这孩子确实魂体受损。 要是不好好休养魂体,往后她的身子骨定然会比旁人弱上三分。 可是星辰中有关小儿安魂的记载少之又少,青禾也无计可施。 这天夜里,青禾想着雅雅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月寻!月寻!你在家吗?” 门口的敲门声大的惊人,男人披了件衣服便出来了。 “大娘,这是怎么了?月寻有事出去了,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拍门的大娘闻言觉得天要塌了,“文彬,那我孙子怎么办了,他惊了魂,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月寻也不在,我可怎么办啊。” 男人闻言还是那副从容的样子,依旧语气温和,“要不带我去看看,我道行虽浅,却也不是一窍不通。” 大娘的表情有些犹疑,不过想起家中的孙子,还是将他带了回去。 来到那孩子跟前,比起道士,文彬更像是一位大夫,给那孩子把起了脉。 家里其他人把那位大娘叫到一边,“你怎么把男的叫过来了,她们一族都是女人有本事,叫个男人来有什么用。” 那大娘知道是这个理,又说找不到月寻,一家人唉声叹气的,谁都不对文彬抱有希望。 文彬坐在床边把着脉,那些质疑声他似乎一点也听不见,可神奇的是,随着他把着脉,床上的孩子哭声竟渐渐小了,面色也越来越红润。 见状,一家人不由欢呼,拉着文彬的胳膊不断感谢着。 “文彬,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夫。” 青禾陡然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呼吸着,在文彬把上脉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变成文彬。 文彬不是大夫,他是在用阴气修复别人的灵魂。 青禾不由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那里还残存着刚刚使用阴气的感觉。 可当真奇怪,文彬绝对是人非鬼,他怎么会用只有鬼才有的阴气,而且鬼魂的阴气怎么可能会有修复的作用?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青禾的脑海,只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青禾是鬼都能用灵力了,文彬是人用阴气也不是不可能。 她感受着自己体内两股交织的力量,之前只用过灵力,现在试着用阴气呢? 这般想着她再一次被拉入浩瀚星辰之中。 翌日清晨,才刚吃过早饭,林秀便带着孩子过来了。 青禾后半夜一直待在星辰中间,虽没睡多久,却精神奕奕。 再次看到雅雅,青禾已经能够明显地看出她的魂体哪里受伤。 “林秀姐,我想给孩子把个脉。” 青禾刚说完,林秀便把孩子抱了过来,这些天林秀对她无有不依。 学着文彬的样子,青禾小心探出一抹灵力,见那孩子不排斥,才又小心翼翼用灵力裹住一丝阴气,慢慢修补这孩子的魂体。 青禾沉浸在魂体的修复之中,她做的精细,生怕一不小心伤了孩子,完全没有注意外卖刚升起的太阳已渐渐升至正中。 青禾给孩子把脉,谁都没敢来打扰,刘建民和林秀紧紧盯着雅雅有了一丝血色的脸,连眼泪都是悄悄地掉下来。 村长和刘全守在院外,“小全,我们村多久没见过真道士了,雅雅这孩子命好,碰上了。” 刘全点点头,“叔,也不知该拿什么谢人家,我那亲家公还指望着青禾。” 村长满是沧桑的脸上也是发愁,“村里确实没什么好东西,不然便到山上吧,看看有什么草药之类的,她们这些修行之人最喜欢这些。” 村长说的山正是微澜山,而此时微澜山上,一个沉静如渊面容清冽的男人正站在一块小坑前,他的身边还跪着一个人。 “先生,是我办事不力,这才叫人上了微澜山挖走了灵土。” 男人蹲下身来,用手触摸着那片土地。 “你办事不力?微澜山三十三重大阵是我亲自设下,现下阵法没有一丝被破的痕迹,我的灵土却被挖走了。 这是有人看不惯我,要对我动手了,指望你……” 男人眼睛稍抬,语带杀意,“可拦不住他们。” 跪着的人内心焦急,“先生,您的灵土可是您唯一的弱点,现在他们把灵土拿走了,我是怕他们很快就有动作。” 听闻此言,男人却是一笑,“是吗?所有仙植都费尽心力藏起自己的灵土,可只有我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的灵土在微澜山,你可知为何?” 示意自己的心腹起身,男人一丝畏惧的意思也无,“因为我的灵土早已被炼化了。去查微澜山附近最近有何异常,有人想踩在我头上,我自然是要他看一看我的本事。” 白莲村中,青禾觉得有些累,这才停下来。 梦里那个大娘说文彬的道行不够,可文彬实打实一盏茶的功夫不用就把那孩子安抚好了。 她现在…… “青禾,雅雅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怎么了?太累了吗?” 青禾摆摆手,“我有些累了,雅雅惊了魂,再来几次就会好的,你放心。” 说罢,她便什么也管不了,连忙到厢房里躺下,赵芬跟着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 堂屋里,林秀和刘建民看着有些精神的雅雅喜极而泣,“多亏了青禾,我就知道青禾有办法的。” 两人又哭又笑,村长和刘全见了,也笑了。 白莲村整个村落非常团结,听闻建民家的雅雅付不起青禾的“诊费”,都自发的上山帮忙采草药。 还在睡觉的青禾对这些一无所知。 青禾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林秀两口子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青禾醒来。 “青禾,你醒了?” 见青禾出来,林秀十分高兴,“昨天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拉着你让你累成这样,要不我们再歇几天吧?” 青禾感受到她的关心,自己女儿这样她还能如此妥帖已是十分难得。 “林秀姐,不妨事的,我有分寸。” 几日后雅雅已是大好了,看着比寻常孩子还要健壮三分。 青禾拿到了自己身份的证件,准备离开白莲村。 在雅雅大好的那一瞬间,一丝功德之力变涌进了青禾的体内,只是青禾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热情的村民围住了。 “青禾,你救了我们村的孩子,就是我们村的贵客,这些草药都是我们这些天采的,别嫌弃,我们这也没什么好东西。” 青禾打眼一扫,这都是修魂固灵效果绝佳的草药,寻常都求不来,怎么能不算好东西?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青禾连忙推拒,村长和刘全相视一笑,便知道自己这东西送对了。 “青禾,拿着吧,乡亲们的一点心意,何况这些东西也卖不上价钱。” “是啊青禾。”村长说完,刘全连忙附和。 “叔还有事拜托你呢。” 雅雅在她妈妈怀里,看着青禾也在害羞地笑。 “那我就收下了,多谢相亲们。” 鬼第一次救人,就收到了那么多人的感激,鬼心中有些欢喜。 而在遥远的A城,王宝珠的家里。 王宝珠看着面前的银行卡,“这是什么?” 刘凡把银行卡往前推了推,“我爸妈前些年存了钱,一直放我这用来应急。你……你别卖你的金手镯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赚点钱给你买的。” 王宝珠低着头一直没说话,刘凡仔细看过去却发现她的眼泪却在一颗颗的掉下来。 “别哭,宝珠。” 听到刘凡的话,王宝珠更是忍不住,埋在刘凡怀里哭得止不住。 “都说姚家的道士是全天底下最好的,我们就请她家的道长。一定得看看咱爸到底怎么了。” 王宝珠流着泪点点头,“我就是担心他。”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姚家拿钱办事,来人很快,只不过来的是一个模样十分年轻的……男人。 这让刘凡有些焦虑,只要是稍微了解这一行的,谁不知道姚家一脉阴盛阳衰,很多法术传女不传男,这请来了个男道士,难道是他们钱没给够? 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姚杰先开了口,“完不成差事,不收钱。” “哎哎。” 刘凡连忙回应,有些汗颜,这小师傅似是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来到小区楼下,姚杰看了眼灌木丛的方向,拿出一块玉佩。 “进来吧,你女儿想见你。” 安静了几息,那玉佩瞬间大亮。 原先只想安自己老婆心的刘凡此刻彻底不敢说话,难道老丈人是真的没走? 王宝珠早已等候多时了,见刘凡带了个年轻男人回来,也是一愣。 “鬼魂已至,只是阴阳相隔,他最多只能给你带三句话,现在开始吗?” 姚杰没有废话,也不想和这些人辩解什么。 王宝珠这才回过神来,“开始,开始!” 姚杰拿出一件法宝,那法宝光是一看便让人神台清明。在一张黄纸上铺满香灰,姚杰的前置准备算是做好了。 “你父亲目前就在此玉佩之中,你现在说的话他都能听到,现在想想……” 姚杰正在说话,此时大门却传来一阵声响。姚杰皱眉,刘凡王宝珠二人也是不解。 随后,刘全赵芬两口子便开门进来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刘凡没想到自己的爹娘这个时候过来了,只想着赶紧让人进来,好让这位年轻的小道长继续。 只是走到门口,却发现了他爹娘身后还有一个人。 刘凡还没开口,身后的姚杰便已被气到,“好你个刘凡,竟一事找二主,你又请了一位道士是要来和我打擂台吗? 我姚家是女人强些,可不代表全天下的女道士都强的过我姚杰。” 第5章 宝珠(5) 一事寻二主,这是对道士极大的不尊重。更何况姚杰因这男儿身不知受过多少不信任。 他虽然缺生意,也没必要受这些人的闲气。于是马上收拾东西就要离开。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青禾知晓了他这是误会了,于是连忙拦着。 “道友请留步。” 青禾一拦便拦下了,想来他也不是真心要走,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我是接了叔叔婶子的委托,你是接了这位兄弟的委托,虽是一家人,没提前沟通好也是有的。即是你先到的,一事不劳二主,这件事合该由你来才是。” 青禾这番话有理有据,姚杰好不容易得了个生意,自然也没有和钱过不去的理。 “多谢道友相让。” 说罢,他便将那枚带着王大魂魄的玉佩放在法宝中间,以灵力激活法宝,以法宝沟通玉佩,不多时那香灰之间便显出一个敦厚的人形来。 刚刚还有些懵的王宝珠亲眼看见自己父亲,瞬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爸!” 姚杰在一旁补充着,“这法宝只能坚持一柱香的时间,你父亲只能说三句话,此地便交由你们了。” 王宝珠忙不迭的点头,抓紧时间和王大说着话,眼中的泪没有断过。 而姚杰往门口看了一眼,青禾便随他出去了。 两人一出门,姚杰有些傲气,却还是对青禾道谢,“我知道这家人不是找你和我打擂台的,还是谢谢你把这个差事让给我。” 他说的断断续续,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更是没去看青禾。 良久没听到青禾回话,一回头却见她在吃馒头。 “你怎么在吃饭?” “我有些饿了。” “只吃馒头吗?楼下有几家饭店,我看炒的菜应该不错。” 青禾吃馒头的动作没停,“我没有钱。” 姚杰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就没见过道士穷的,这个人是得多点背啊。 他忽然有些后悔跟眼前这个人抢生意,“你的钱呢?” 青禾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姚杰定眼一看,他没有说的是,姚家人有个祖传的秘法,能看人魂体,只不过这法子时灵时不灵的,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法。 只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青禾见着眼前的人眉头越皱越深,“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姚杰想说什吗又不忍心说,到最后还是问出口了,“你的魂体,怎么一块一块的?” “哎?你能看见吗?” 青禾也奇怪,她做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好鬼,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可是别的鬼看她都很正常。 反而是这个小道士看出她鬼体有异。 “所以我不记得了。” 青禾吃完了馒头,无所谓道。 姚杰挠了挠脑袋,真诚道歉,“我不该抢你生意的。” “没事的小兄弟,我饿不死的。” 青禾是鬼,鬼其实不需要吃饭,但是赵芬婶子蒸的馒头又大又香,她有些馋。 只是姚杰却更觉得自己不是人了,拿出自己的钱包,抽出几张大红色,“你去买点好吃的,我给你注册个账号,现在都是网上接单,你要是没遇到我,都不知道去哪能接到生意。你手机呢?” 青禾扒拉了自己的口袋,把白莲村那边政府给她的手机给了姚杰。 她是一只有见识的鬼,自然知道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寸步难行。 姚杰看着这个香蕉手机,眉头皱的更深了,这种老年机能下载他们接单的软件吗? 而在屋里,香早就燃尽了,王宝珠的泪也流干了。 赵芬,“宝珠,去睡会吧,这么些年,王大哥也是放心不下你,他现在还在这,你这样他怎么放心。” 赵芬不想王宝珠太过伤心,谁知王宝珠听到这句话却忽然将法宝里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我爸就在这,我不能叫那个道长带走他,他要是把我爸关起来可怎么办,我不能……” “宝珠,道长不会的。” “不行,我不行。” 王宝珠魔怔一般跑回卧室,任谁叫都不开门。 门外的姚杰听到动静,也进来了,“出什么事了?” 姚杰也是头一遭遇到这般情形,一般只有修道之人会感受到鬼魂所在位置,所以他从不担心别人找到玉佩,这一回倒是失算了。 “王女士,人鬼殊途,还是早点把他超度了吧。” 刘家一家闻言更担忧了。 青禾抬眸看了他一眼,怪不得女道士更受欢迎一些,这男道士做事确实不妥。 “姚道友,你此次是接了委托前来,既然事已办妥,便可收取委托金了。婶子,道友的玉佩是刻了符纹的,这些消耗也得一并放入委托金里。” 赵芬连忙应是,一家三口忙不迭的掏钱,生怕自己掏晚了送不走这个道爷。 姚杰见状有些气恼,“你这样是不对的……” 话没说完他就被青禾打断了,“知道你为什么接不到单了吗?” 姚杰走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青禾也想着告辞。 “青禾,你走了婶子这怎么办,王家大哥还在这呢。” “是呀,青禾,你可不能走。” 刘凡的世界观已经被震碎了,现在还缓不过神来,听着自己的爹娘都在留人,他也跟着一块留。 “青禾妹子,家里还需要你帮衬帮衬,我、我会出钱的,家里还有些钱。” 听他这么一说,青禾忽地笑了,“你的钱还是留着养孩子吧。” 这便是同意帮忙了,刘全看着那张紧闭的门,“也不知道宝珠怎么才能出来。” 一家人都在忧愁,谁知这时,王宝珠自己打开了门。 “宝珠!” 刘凡赶紧迎上去,“你怎么样?” 王宝珠摇了摇头,看着青禾,“你是从老家来的?” 青禾点点头。 “我信你,老家那块地方没出过恶人。你能帮帮我吗?” “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想送我父亲往生,你能做到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要是想超度,为何闹了这么一出? 青禾却有些理解,“你是害怕那些道士对你父亲不利?” 王宝珠含泪点点头,青禾也理解,世间邪修多以炼化他人魂魄增强力量,但那姚杰名门正统,王宝珠不该这么担心才对。 “你父亲可是有执念?” “他就是放心不下我。” 这倒是有些熟悉,青禾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忽地想起什么,于是又问道,“你的小名可是妞妞?” “道长竟能算出这些?” 青禾看她面相抬手掐诀,可宝珠的命运似乎被人改了一次又一次,她怎么也算不清楚。 一家人从未看见过青禾如此郑重的神色,一个个屏息凝神,生怕打扰了她。 一刻之后,青禾放下了自己的手,“有些事情,或许还得是你父亲亲口和你说才好。今夜子时,他会再见你一面。” 青禾离开了王宝珠的家,在A市,她也是有自己落脚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她得去见一个人。 循着记忆,青禾敲了敲一家人的门。 “谁呀?”里面的女人询问着。 “是我,青禾。” 门后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了好长时间,门忽地被打开。 “你这丫头,那么多天了,是想担心死我吗?” “红姨,别说死,多晦气。” 李红擦了擦眼角的泪,如果不是青禾找上门来,她真的以为那一夜的经历是一场大梦。 “快进屋。” 李红把青禾拉到沙发上,给她拿了一堆吃的,“是你帮姨打的电话是不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青禾没法和她解释内情,只得让她误会,“电话是我打的,我现在还是没有找到之前的记忆。” “可怜的孩子。” 李红以为青禾是像她一样,离魂之后魂体归位,殊不知青禾现在还是一只鬼。 “红姨我来找你是因为那个吊坠,这个吊坠实在是一场大机缘,那日我将它捡起后本想还给你,却发现它已经拿不下来了。” 青禾着实自责,却无计可施,只得先来认错。 “傻孩子,你救了姨一命,那玉坠是个好东西,我今天就做主把它送给你了,别在意这些,姨给你炖鸡汤喝。” 李红何尝不知那玉坠的好处,只是她信奉缘分,冥冥之中,她觉得这条玉坠就该是青禾的。 青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等她把这桩事放下,再看向在厨房忙碌的李红,青禾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 “红姨,你之前和老鬼说过,你的执念是因为女儿吗?” 还在熬鸡汤的李红动作一顿,她似是不想提及此事,“是啊,是,女儿,是女儿啊,我这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个女儿。” 空气开始沉默,李红在厨房,青禾在客厅,两个人那么近的距离,却因为伤疤被揭开陡然间疏远。 “我找了我的女儿,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她到底去哪了啊?怎么就不回家呢!” 鸡汤烧开了,翻滚的水声都压不住一位母亲的悲鸣,李红的眼泪早已哭干,听得青禾心脏都被揪起。 “她奶奶带她去赶紧,她要吃糖葫芦,她奶奶就去给她买,就这一眨眼的功夫,这孩子就不见了。 自从她丢了,我白天也找晚上也找,找的我一个家都没了,青禾你说,我是不是找不到她了?” 对于李红来说,只要还活着,就不存在找不到。如果找不到,那就是人死了,不是她死,就是她的女儿死了。 “红姨,以你的面相,你的女儿还在世。” 不光在世,她还知道她在哪。 “你说什么?青禾?你、你是道士?是了,被困的时候你就会破阵,就只有你会破阵。青禾,你能帮我找找她吗?姨求求你了,姨给你磕头,姨求你……” “红姨!红姨!” 青禾赶忙拉住李红,“你若是这样,我当真不帮你了。” 第6章 宝珠(6) 从李红家离开天色已经黑了,青禾离开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壶,那是李红怕她饿,非叫她带着。 来到王宝珠家里,他们一家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青禾你吃饭了吗?” 赵芬率先开口,看见青禾手中的保温壶还有些纳闷。 “吃过了。这里是鸡汤,你们喝点吗?” 他们一家都吃过晚饭了,倒是王宝珠,因为怀孕的关系,此时又饿了。 “妹子,我能喝点吗?” 青禾笑着把鸡汤递了过去,王宝珠刚喝一口便开始夸赞,“妹子你这是在哪里买的鸡汤,真好喝。我好像什么时候喝过,就是不记得了。” “好喝是吗?等以后我还给你带。” 王宝珠吃得开心,青禾在一旁给她续着,不一会,这壶鸡汤就见了底。 王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妹子,我这真是太贪吃了。” 青禾却说,“没事,这本来就是给你带的。” 王宝珠只以为她是老家那边的人,人好,并没有多想。 转眼间子时就要到了,今夜是十五,月亮正圆。 带着一家人来到一处无人之地,青禾似乎真能触摸到那些月光,她极快地打出了一套极其复杂的手决,体内灵气与阴气奔腾,只是几息功夫她便吐出一口血来。 “青禾!” “妹子!” 青禾摇摇头,手上的动作未停,在她使劲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地面上忽然间出现一团亮光,似是天上月。 如果姚杰在这里,便能一眼看出,这是连他们姚家人都不一定能画出的月寻阵。 满月夜,月寻阵,人能与鬼通。 来不及惊叹地面上这明晃晃的一圈,所有人都过来关心看起来十分不好的青禾。 “妹子,为了我你不至于……” 青禾摇摇头,“不是为你,我认识你父亲,他帮过我,我知道他有个女儿叫妞妞。” 青禾睁开眼睛遇到的老鬼王大,就是王宝珠的父亲。 “别浪费时间了,把玉佩给我。” 青禾拿到玉佩,几息之间身侧便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王宝珠的父亲,王大。 因为白天的时候刚刚见过,一家人的情绪倒也平稳。 “你叫青禾?” 王大上次见到青禾的时候,她还是只鬼。不过对此他也不奇怪,毕竟前几天他刚刚去见过李红,只是李红似乎看不见他了。 “没想到你竟有这么大的本事,我当时真是小瞧了你。” 青禾笑了笑没解释,“现在能说说你的执念吗?你说你放心不下闺女,现在闺女过得这样好,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宝珠一直拉着王大的手,有生之年,她从未妄想过还有一天会和父亲见上一面,还能被父亲这样牵一次。 “是啊爸,白天的时候你总说让我照顾好自己,也不说说你自己,我都能感觉到你变弱了,再这样下去,你都不能往生了。” 王大紧紧牵着宝珠的手,这样的时间,都是他偷来的。 他也知道,有些话现在不说,他的执念永远不会消散,可宝珠还怀着孕。 “叔,宝珠比你想得还要坚强,而且有人还在找她。” 听到有人在找宝珠,王大差一点又要化为厉鬼,“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王大鬼相吓人,而宝珠却一点也没有退,反而紧紧地抱住他。 “爸,没有人欺负我,真的,爸,你看看我好好的。” 看到宝珠就在眼前,王大语气坚定,“我不能走,我走了,那些人会来寻宝珠的。” “是哪些人在找宝珠?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要伤他?” “我能不知道吗?宝珠就是被她冰天雪地的丢在山上,我把宝珠抱回家他们来找,找回去之后她竟然直接把宝珠扔进河里,她还要找宝珠做什么?再杀了她吗?” 鬼是不讲逻辑的。 鬼不知生活在自己生命的哪一个时间段。 而王大的执念,停留在他刚捡到宝珠的时候。 “爸,你说什么,谁要来找我,谁要杀我?” “你奶奶,就是你奶奶,那个老虔婆。” “爸,你糊涂了,奶奶是个好人,她在你小时候就走了,要不是她走了你也不会被后奶奶撵出去。爸你全都忘了吗?” “就是你奶奶,你亲奶奶,她想要个孙子,你挡了她家孙子的路了,她就得杀你。我不能走,宝珠,她要是再把你扔了,我得把你抱回家,我得抱你回家。” “宝珠。” 刘凡赶紧搂住王宝珠,“爸他脑子不清醒,你别信他,这都是鬼话,你别信,没有人要杀你。” “刘凡,是真的,我知道我不是我爸亲生的,我妈早就告诉我了,她说是那家人孩子多养不起了,才送给他们养的。 我妈骗了我,他们不是养不起,他们从没想给我一条活路。可恨我爸因为这事成了执念,投不了胎了。刘凡,我该怎么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赵芬就开始红了眼眶,闻听此言更是转头看向一旁的青禾。 “青禾……” “你们注定是有一世的父女之缘,这是老天对你的补偿。” “什么意思?”赵芬焦急询问。 “我知道。” 王宝珠定定地看着王大,虽然他现在神智还不是很清醒。 “我爸会护我一辈子,等我死了,我们会一起走。” 青禾点头,“执念难消那边不消了,只是毕竟人鬼殊途,他是鬼,会待在他自己的墓地。” 王宝珠有些累了,她趴坐在王大的旁边,王大也逐渐恢复了神智。 他看上去有些难过,“我,宝珠,爸爸不该和你说这些的,爸爸不该让你难过。” 宝珠只是握了握他的手,没再说话。 月亮渐渐西沉,王大的身影也逐渐消散,王宝珠却能感受到自己的父亲依旧在这。 “宝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感受到你父亲的吗?” 王宝珠身上的谜团不少,可她又似乎再普通不过,普通的人,过着普通的人生。 “这个啊,我妈她也是个道士,或许是受她影响吧,我也不知道。” 那就对得上了,王宝珠是早夭之命,李红是丧女之相,可王宝珠偏偏遇到了王大两口子,原定的命数全都变了。 “婶子,你们是打算在这长住吗?” 赵芬一摆手,“我倒是想来照顾宝珠,只不过青禾你不知道在城里过日子压力有多大,这每个月的房贷都在这里,我跟你叔住家里还能贴补他们点,要是在这那可就活不起了。” “那宝珠怀着孩子还得上班,刘凡工作又忙,这天天去外面吃对身体也是不好。” 赵芬和刘全也愁,他们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可凡事离不开一个穷字,他们都没什么本事,在城里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吃儿子儿媳的,来到城里只是负担。 “我认识一个阿姨,品性你们放心好了,王大叔也认识的。她也没工作,正想着去哪给人做做饭呢。” 王宝珠觉得不妥,“还是算了吧,这日子紧一紧也就过去了。” 谁知听到这话的赵芬两口子反而不乐意,“青禾,你说的那个人做饭她一个月要多少钱啊?要是有个人来帮孩子做做饭,我们也能放心不少。她叫什么呀?” “一千块。她叫李红。” 回到别墅区,青禾有一种回家了感觉。 一夜没睡,躺在柔软的大床中间,窗外的阳光温和地洒在青禾的脸上。 而随着阳光一起到来的,是两缕功德,分别来自王大和李红。 将这两缕功德与之前那一缕一起吸收,青禾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她又做梦了,只不过这次的梦,是关于她自己的。 “姜青禾,这生火的法子我教了你多久,为什么你总也学不会。” 这是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姑娘,看着极为瘦弱。本该被父母精心呵护的年龄,却要被迫学着生火。 “不会是吧,不会就没有饭吃。” “娘……” 女孩的哭声羸弱,却唤不回那个女人。 画面一转。 依旧是小小的青禾不知在用笔画些什么,她年纪小,握不稳笔,每当画错了,都会挨上狠狠的一记戒尺。 好像是有邻居过来了,“你别打她了,那么小的孩子,时间还来得及。” “我打孩子,你少多管闲事。” “是,我管不了,那月寻呢?” “你少胡咧咧,我的闺女,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睡梦中的青禾似乎是被拉回了那段时间,痛苦地皱起眉头。可是那些记忆并没有就此放过她。 高高的祭台之上,十几岁的少女被绑在中间,底下是无数双眼睛。 少女目光扫视,似乎在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找不到,她到处都找不到。 随着功德之力缓慢的修补灵魂,那些过往的记忆一一浮现,青禾却怎么也不能把她们串起来。 这些功德,远远不够。 青禾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睁眼已经不知道几天过去了。 就在青禾睡觉的这段时间,李红来到了王宝珠的家,那时的赵芬两口子还没走,他们得给两个孩子把把关。 “红姐,你是做什么的呀?怎么想着来给人家做饭?” “我之前是跑长途的,这不年纪大不能干了,也是来混口饭吃。倒是我看你俩,怎么不在城里找份工呀,还能照顾照顾孩子,自己也放心。” 李红一开口,赵芬就知道她是过日子的人,两人就开始在那里算上了账。 “红姐你可不知道,我在这城里根本找不到工作,没有文化呀。在老家我还能赚点吃饭钱,要不是没钱,谁不想来照顾我儿媳呀。我和你讲,我这个儿媳妇是真招人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半天,李红也没闲着,趁着这点功夫就做出了几道菜。 “红姐,你这手艺我是真的佩服。” “是吧,我闺女就喜欢吃这些。” 第7章 宝珠(7) 几天前,天还没亮的时候,青禾便敲响了李红家的门。 “能不能先不认她,刚出了王大的事,能不能给她点时间?” 李红哭得肝肠寸断,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着头。 “那个老虔婆,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样对我的女儿!我要杀了她!我一定得杀了她!” 当年的李红生下王宝珠,宝贝得厉害,隔三差五的就给王宝珠炖一锅母鸡汤,王宝珠被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只不过她丈夫一家一直想要个男孩,见她不同意,这才要害宝珠的性命,对外只说是赶集的时候跑丢了。 “你杀了她之前,也得先把你女儿照顾好了。她现在一家四口供着一套房子,谁也不敢不工作,你不过去照顾着,真叫她孕期一个人挺过去吗?” “她有孩子了?你是说我有小孙女了?对对,王大说过,她闺女怀着孕呢,王大,我从来没想过,竟是王大救了我的闺女。青禾,我找到闺女了,她还有孩子了,青禾,我……” 李红第一次见到王宝珠,是在一个下午。 那时赵芬和刘全刚走,李红一个人在王宝珠的厨房里准备晚饭,谁知这个时候,宝珠提前回来了。 听到动静,李红连忙出去,就看到了一个珠圆玉润,小腹微微隆起的女子。 她的眼圈瞬间泛红,然后生硬的别过脸去。 “是红姨吗?这是呛到了?” “是是,刚刚的油烟有些大,你是宝珠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王宝珠看起来就很高兴,“我今天去产检了,医生说孩子很健康,红姨,我有点想喝鸡汤,上次青禾带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喝。” “上次给青禾的鸡汤你也尝了啊?” 李红笑呵呵的,如果有人在这,就会发现这间屋里是两张相同的圆脸。 王宝珠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只想尝一尝的,只不过太好喝了,像是很久之前喝过一样。真是奇怪,我妈不会做饭,也不知道之前是在谁家喝的。” 王宝珠自动略过了她亲生的家庭,在她的印象里,那样想让她死的人家,怎么会给她喝鸡汤呢? “在熬了,你马上就能喝了,再等等啊宝宝。” 听到这个称呼,王宝珠连忙纠正,“红姨,我不叫宝宝,我叫宝珠。” “瞧我这记性,我给记错了,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