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泪》 第1章 第一章 枭木这个村子穷的简直不像这个时代的地方,连一盏公用路灯都没有。夜幕繁星,草坝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恍若深渊之地。 “手可摘星辰,星辰,不就是星星吗——” 年十八将头枕在年十九的大腿上,身子平躺于杂草地上,左手搭着肚子,闭一只眼睛,右手悬在空中试图去抓天上的碎星,恍惚间好似手比天高。 年十九双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动一动大腿,柔声问道。 “你又从哪听来的话?什么摘星辰?” 年十八被年十九搞得不舒服,撒娇嗯了几声,坐起身来回道。 “听村头家那土孩子说的,他成天在家读书,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但听着好似挺好读的哈,手可摘星辰。” 闻言,年十八根据气息,转头挑起年十九的下巴,双目微眯,一本正经说道。 “小九,你不好好学习祭祀礼,又跑去村头沾染土气做什么?巫老知道了定要打你呢!” “少拿巫老吓唬我!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谁知道谁。” 年十九瞥头挣开年十八的手,瞪目说道,语气略微傲娇,她最漂亮,媚术天成,巫老最宠她了,才不会打她呢。 “哼~” 年十八宠溺笑笑,托起年十九的胸,没个正经样地说道。 “行行行,我不说,你不说,巫老什么都不知道。” 年十九早已习惯了年十八的小动作,假意生气道。 “哼!你可别搞我了,我这副身子是要留给月神的!” “呦~” 听到年十九的玩笑话,年十八顿时来了些兴趣,一把扑倒年十九,压着年十九的双肩说道。 “你不说,我不说,月神怎么会知道我碰过你?” “哼~他不知道最好。” 年十九用力抓住年十八的一只手,轻抚自己的脸颊,慢慢滑下至自己纤细的脖颈。 枭木村这个地方落后邪性,每年都会挑选村子里特殊命格的女子进这枭木堂,被选中的女子自出生便要一直待在这里,二十年里皆穿一身短款银灰色马褂和同色下裙,直至出嫁,被称为银女。 银女六岁后就要学习同房之术,为的就是二十岁出嫁后能伺候好月神,做月神神妃的同时恳请月神对枭木洒下福泽恩赐,保佑枭木无灾无患,百世平安。 年十八是第一百一十八个被选到这儿的银女,巫老嫌数字过大不好起名,索性将一百过后的银女全都重新编号,取后面两个数字命名即好,年十八的名字就此由来,她比年十九大一岁。 漆黑草坝上,年十八开腿跪在年十九身体两侧,俯身亲吻年十九的脖颈,枭木堂的银女基本都会拿姐妹练手,就像年十八和年十九这样。 年十九被亲得有些无感了,看着天空碎星竟有些好奇村子外是何景色,她试图冥想村子外的景貌,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心生萌动,一把揽住年十八的脖颈,小声问道。 “你想不想出这枭木村去看看外面的景色?” “!” 年十八闻声心头猛地一颤,惊目起身。在这枭木堂里,萌生出堂的想法都是大忌,更别说出村了。 年十八顿感年十九的不对,这想法非常危险,在巫老的教导下,所有银女都觉得出堂就会沾染凡人的土气,且会被巫老责骂鞭打,故而皆不敢萌生如此想法。 年十八再次俯身,凑到年十九耳边低语。 “小九,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呢~” “哼!” 年十九推开年十八坐起身,撇嘴不满道。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真没意思!出去看看有什么嘛?村头土孩子说的话我听不懂,你们说的话呢,我能听懂,但是!我不想听!就是很无聊啊!你知道吗?很……” 年十九说着说着突然停顿,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她没读过什么书,连“窒息”二字都从未听闻过。她觉得自己在这待了十九年,整日不是吃喝睡,就是练习行房之事,真的很无聊。 年十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摸摸年十九的头温声道。 “等做了月神神妃就好了,巫老说月宫有很多好看的景色,有伺候月神和月神妃的仙使,还有会说话的小玉兔,明湖水还能观看凡间土人的生活解闷……” “嗯——!” 年十九烦躁扭动身子,发泄完又耷拉个脑袋,垂头丧气道。 “可是我明年才能嫁给月神,哎——你就好了,下个月就可以去月宫享福咯!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别这么想嘛。” 年十八捏捏年十九的左脸道。 “我先去月宫帮你探探路嘛,你明年来就有我照应着你啦。至于孤单嘛……就忍忍嘛,我去月宫也会想你的,你可不要理年二十和年二十一,二十二她们几个!” 年十八对年十九有种幼稚又成熟的占有欲,她很喜欢年十九又或是很爱年十九,但她无法明白这种情愫,只是一味地对年十九好。 “好好好!我要当个孤独的人了!” 年十九晃晃脑袋摇开年十八的手,顺势也捏捏年十八的左脸道。 “你不要总捏我脸,捏大了就不好看了!” 年十八含情脉脉盯着年十九,刚欲说些什么之际,一道强光突然精准照到年十八的脸上,光线明亮,连同着旁边的年十九也照的一清二楚。 “你们在这干什么!” 拿手电筒的老男人怒声质问道,身后跟了十几个枭木堂的礼师,他们都是负责教导和监管银女生活的人,年龄多是眼神犀利,五六十岁的老头。 “!” 年十八和年十九被吓得不知所措,慌忙起身站好,什么也不敢说,单是惊恐盯着前方那群礼师不语,等待暴风雨的来劲。 只见这些礼师纷纷排开,恭敬让出一条路来,巫老眼神冷峻深邃,衣着紫色棉布衣,手杵一黑藤长棍拐杖慢慢从暗处显现。 “赫!” 年十八和年十九见到巫老的瞬间,快速相视一颤,埋头不敢与其对视。她们怎么也没料到夜不归房这小事能惊动巫老,还让巫老亲自来现场抓包! 巫老眯眼打量二人一番,杵着拐杖慢慢上前。 “十八?”“十九?” 巫老叫二人名字时,故意抬头看看二人的神情,都很紧张不安…… “哼!” 巫老用力一震黑藤拐杖,鼻孔圆瞪,背过身去道。 “跟我回去!” 话音刚落,那十几位礼师就自觉分为两队分别站在年十八和年十九的身后,逼着二人回去。 …… 枭木堂里的布局奇特,四方的宅院中央是酷似土楼的建筑,里面有很多厅堂房间,是银女学习和生活的地方,楼的外围则是礼师们的住所。 此时,各位银女都在眠房睡觉,而年十八和年十九则跪在一名为礼堂的空荡房内,这地方除了有几张座椅,别的什么都没有,屋顶也就只有一悬挂的橙光小灯泡照明,屋内黯淡十分。 巫老端坐于年十八和年十九前面的黑木漆椅上,压声问道。 “二位银女,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 年十八和年十九颤颤巍巍回道。 “可知道此时应当在眠房休息?” “知……” 二人回答的声音渐渐变小。 “砰!” 巫老用力一震拐杖,闷重严肃的响声直击年十八,年十九二人心头,双双埋头不敢说话。 “目无堂规,忤逆堂教,作息不当,孤立同门,实为恶孽!罚跪三日!” 说完,巫老很快起身离开,临走前命人将门锁上,熄灯。 屋内啪的一下变暗,年十八年十九见状赶紧抓住对方的手,慢慢等待双目适应。 “巫老干嘛关灯啊?怪吓人的这里。” 年十九小声问道。 “不知道啊,省电费吧,底下的礼师都说他抠门。” 年十八的声音更小,生怕被外面的礼师听见自己蛐蛐巫老的话。 “哎,老抠门……对了!” 年十九忽想到什么,瞪目问道。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那啊?之前礼师见眠房关灯就直接走了,今天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 年十八立刻明白年十九的意思,异口同声道。 “有人告状!” 年十九气愤松开年十八的手,语气肯定说道。 “肯定是那个年二十二,那小屁孩最爱多管闲事!性子也神经的很,跟年二十三吵架了把火发我们身上,迟早把这焖火罐的嘴扇歪!” “嗯嗯,有道理……” 年十八静静听着,眼神突暗,话锋一转道。 “你对她挺了解的嘛?连她跟年二十三吵架了都知道?小九呀小九,你日日不是盯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是跑出去玩,什么时候……才能多看看我呢?明明我与你的关系才是最好的啊,你理应最喜欢我啊……” 年十九本还怒火中烧,一听年十八这话,瞬间心虚起来,咽一口水略微紧张道。 “额……十八,我当然最爱你啦……” “爱?” 爱是什么意思?年十八从未听过的字眼,皱眉不解。 “嘻嘻,爱就像土孩子他爸妈那样,朝夕相处,比喜欢要深得多得多!而且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一个人呢!我年十九这一辈子可就只爱年十八哦!” 年十九在暗处说着,极力感知年十八的气息,觉年十八脾气下去了才松口气嬉笑。 “哼~” 年十八对年十九这一说辞很是满意,嘴角上扬温声道。 “我也爱小九,一辈子都爱小九。” 第2章 第二章 自打昨夜礼师送来了一食盒包子和大壶冷水后,这礼堂门便再未被打开过。三日不长也不短,礼堂阴暗无比,木门严丝合缝地闭着,就连白日的太阳光都挤不进一丝半毫。 在这暗无天日之地,年十八和年十九相依相靠地度过了三日,不是说闲话就是睡觉,根本不会苦着自己。 三日之期已到,年十八和年十九再次回归银女的正常生活,日复一日地温习天象和节气,以及同房之术。 为保容颜与皮肤娇嫩,所有银女皆要在九点前入睡,礼师们都是些老人,九点左右也都睡下了。 今日夜朗繁星,是个外出的好天气!年十九拉着年十八轻惦步子,顺利绕到后门出堂。 “走!我带你去村头土孩子家,他们家睡的晚,总是都有听不完的声音!” 年十九压低嗓音,回头来冲年十八笑笑。 枭木堂在半山腰,夜黑风高的,年十八不熟悉山路,跟在后面紧紧拉着年十九的手。下月十五就是年十八嫁月神的日子了,在此之前,年十八想多了解一些年十九的生活,强迫自己冲破那根深蒂固的堂规约束,跟着年十九一起下山。 山下就是大片的枭木村,村子围着山上的枭木堂而建。山上黑寂无声,山下家灯通明。 “好美……” 年十八俯视山下各家温馨灯火,心中震撼触动,不由得出神止步欣赏。 “美?” 年十九也朝年十八的方向望去,暗暗自豪道。 “嘿嘿!就知道你会喜欢,快下去吧!土孩子他家的话才有趣呢!” “好。” 年十八回神眨眨眼应道。 村子的房屋大多是木土搭的,这儿的人生在这,养在这,在这扎根,在这繁衍,从不出村,教的也全是传统文化,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也极少有灾病,他们普遍认为这是月神赐予村子的福泽。 各家屋子都不隔音,年十八年十九二人途径各家窗外都能听见些许交谈声,她们惦着步子一路来至村头这屋的窗边蹲着,果然有土孩子的说话声。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 “他在说什么?” 年十八拉拉年十九的手,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 年十九同样低声回道。 屋里继续传来读书声…… “分不尽,半凉天。可怜闲剩此婵娟……” 文绉绉的话接个不停,忽一中年妇女的声音传出打断道。 “马上中秋节了,今年送银女出嫁,你必须得去啊!月神迎妃,那可是福恩无限啊!你也都十六七岁了,得多去接接福泽啊!” “呵~福泽?村尾那片地够不够啊?” 土孩子冷笑一声回道。 那中年妇女闻声明显着急了,赶忙打断道。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尽说些不讨喜的话?” “好了好了!别打扰我读书!” 土孩子有些不耐烦道。 “行行行!我先去睡了!” 那妇女很快离开,屋内再次响起背诵诗文的声音。 “可怜闲剩此婵娟……” 夜风拂过,寒意入体。 年十八不忍地瑟缩一下,拉拉年十九的胳膊道。 “小九,我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 年十九正思索土孩子说的村尾那地,是她从没去过的地方,被年十八这一拉,思绪戛然而止,只好就罢道。 “好。” 二人凭借着来时记忆,摸黑走在连这月光都照不进的山路上。 眠房很大,摆了很多大床,两银女睡一张,年十八与年十九睡窗边那张床,这一睡就睡了二十年。 年十八与年十九同盖一床被子,夜凉便觉被窝暖,年十八被这热气包裹的瞬生一阵幸福感,她侧头对着年十九笑笑,道。 “小九,夫妻同睡一张床,我们也同睡一张床,我们就好像做了夫妻那般。” “嗯……嗯……” 年十九嗯嗯几声回复,早已进入梦乡。 梦中,年十九还在不停地跟年十八聊天,聊个不停…… “小九,看你这小馋样,被关了三天还敢出堂?” “哎呀,你不懂,这就是我的高明之处,他们关了我们三日,肯定都以为我谨记教诲,老老实实的了,自然会放松警惕,这样一来,出去不是容易多了?” “哈哈,你这小呆样,还是少出去为好。” “啊?” 年十九意识模糊,听年十八说这话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不是也跟我出去了吗?怎么还劝我少出去?” “……” 年十八不再说话,整个画面渐渐起蒙,明明近在咫尺,可年十八的脸却越发模糊,直至再也看不清,意识开始焕然,年十九进入深度睡眠。 第二日早,年十九照旧喝了清茶汤去正堂温习天象节气,巫老对此极为重视,要求每位银女都必须将人间节气熟记于心,以便她们嫁到月宫后能准时为枭木村洒下福泽。 银女的衣食住行皆由枭木堂严格制定,清早起床饮一杯清茶汤,净化体内浊气,后坐于养心堂闭目吸收天地精华,清心聚神,再到文教堂学习面见月神的基本礼仪,温润心性,剩余时间则任由银女在堂中闲散嬉闹,但是不允跑跳。 待黄昏退下,她们则需一同去大浴房用白茉莉花瓣泡澡,每位银女皆有自己的浴桶,不可混浴,温水浸肤,洗土气养嫩肤。 泡澡时,温热水汽促得年十九耳新目清,凝神思索今日去哪家窗外偷听之际,耳边再次传来土孩子昨夜的话,村尾那片地…… 村尾鲜少有人居住,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到,年十九本对那处毫无兴趣,但土孩子的话为其增添了些许神秘,好奇心作祟,年十九还是决定去那儿看看。 年十九静将下半张脸沉入水中,拧眉思索。 (村尾太黑了,去那还需要灯,烛灯……但火柴好像就只有礼师有,礼师寻完眠房,会把它放在哪里呢……多半连灯和火柴都放他床头了……) (这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啊?进进出出的,哎,算了算了!不去那就是了!) 想到这,年十九无奈翻了一白眼,将整个头都沉入洗澡水中。 “咕嘟咕嘟——” 年十九待在水里憋气,达到极限的刹那猛地站起身,水声喧哗,引得周边几个姐妹纷纷朝年十九看来,见其无事又翻一白眼收回视线。 “看什么看啊!泡你们自己的!” 年十九面对众妹妹的眼神没有表露出丝毫羞耻尴尬,只觉她们无礼,怒声一吼便出浴裹上一白浴巾离开。 年十八自泡澡开始就一直盯着年十九看,见年十九离开也赶忙裹上浴巾跟上。 浴房门口,年十九还如往常那般靠在门口等候年十八。 “小九!” 年十八一把握住年十九的手,表情欣喜又略带神秘道。 “你跟我来,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好东西?” 年十九闻声来了些兴趣,在这枭木堂里,各银女所拥有的东西都一样,她倒是好奇年十八得了什么好玩意,竟是自己没有的。 “对,你跟我来。” 年十八趁其他银女还未出浴,快拉着年十九来到眠房,翻出床头柜里的一盒火柴,笑着递给年十九道。 “喏~好东西,我们夜里出去有光了。” “火柴!!” 年十九瞪大双目,难以置信接过火柴盒查看,眼前一亮道。 “还是新的!你哪来的?” “巫老给的,我下月十五就要上轿了,按照规矩,我剩下日子里的晚上都要去祈福台对月神表达慕意,并向其讲明大婚时日。巫老礼师睡得早,就给我这盒火柴让我在子时,月光最亮的时候行跪拜之礼。” 年十八双眼盈盈,盯着年十九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噢噢,也是,十七姐出嫁前也是去那跪了一个月……但是我们出去用了这火柴,你不够用了怎么办?巫老会怀疑吗?” 年十九话锋一转,皱眉道。 “不会的,巫老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不太熟练,糟蹋了一些,没事的。” 年十八紧接回道,打消年十九顾虑后又是一副渴望夸奖的神情。 “是哎!还真可以这么说!十八,你真聪明!” 年十九大为惊喜,真觉年十八是自己的福恩,开心揉揉年十八额前的平刘海笑笑。 “嗯。” 待其他银女陆续回房睡下,礼师巡查完后,年十八年十九二人熟练推门出去,摸黑下山,为了节省火柴,二人决定去到村尾才点火柴。 年十九兴奋不已,对村尾那片地极为好奇,都不愿去土孩子窗偷听了,拉着年十八直奔村尾。 村子依山而建,四面环山,月光无法照进,人更无法出去。一百多年前,政局混乱动荡,社会矛盾尖锐,各种思想袭击国人,长街上时不时就血流成河。 枭木村村长为躲避纷乱,便带着全村迁移至此,为防止外人进入还把进村路尽数捣毁,而他能行如此大胆之举皆是因信奉月神,枭木村全体村民都坚信月神可保他们一生无忧,故隐居避世于此。 而这银女嫁神一习俗则是从未停过,多年前因改了栖息地,银女编号便重新算过,距今已有一百一十八年。 夜深人静,年十八年十九二人终是抵达村尾,这里较村子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黑,没有丝毫亮光,年十九摸火柴时都要极为专注,全凭感知划火柴。 “嚓——” 新火柴就是好,一划就亮。火光虽不如烛灯那般明亮,但也有不小的光圈,足以支撑年十九查看这个地方。 年十九捏着火柴向前,与年十八一同俯身查看这矮石墙,只见这灰石墙上刻了一列字…… [月神第一百一十七妃年十七之墓] 二人凑近默读之际,心头猛然一震,诧异十分。 “年十七姐姐不是嫁给月神成妃了吗?这怎么会有她的坟墓啊?” 年十九紧紧拉着年十八的手,小声问道,脑中没有任何思绪。 “不知……” 年十八也不知其中缘由,正欲回答之际恍然瞧见年十九身后的墓碑,眉头惊挑,瞳孔呆愣道。 “小九,你后面还有个墓碑……” “你后面也是,好像有好多墓碑……” 年十九哑声回道,心间情绪复杂,不解,惊惑,又带着一丝恐惧。 “!” 趁着橙昏的火光,二人站直身子朝后望去,黑暗中一列又一列的墓碑若隐若现,众多的墓碑在阴森中透出威严。 年十八略微皱眉,凝眸猜测道。 “小九……这也是嫁神的仪式吗?为何巫老从未讲过?” “就是呀,巫老怎么没讲啊?明天问问吗?” 年十九同样疑惑,为什么要给过往银女立碑啊?碑不是给死人立的吗…… “不行,你去问不就暴露我们出堂了吗?” 年十八连忙制止,打断年十九的思绪,她可是牢记堂规的大银女,对枭木堂有着超越旁人的忠心。在这世上,除了年十九,枭木堂就是她第二在意的事物。 “是哎!” 年十九恍然回道,她与年十八差不多,对枭木堂有着深厚的感情。 故而单凭二人的智商与见识来看,她们是断然不会把枭木堂往坏的方向想。 “这样,明天我们悄悄问一下?婆,她脾气好,待我们也好,应当不会罚我们。” 年十八思索片刻说道。 ?婆也是枭木堂的礼师,五六十岁的样子,面容和蔼可亲,面对银女们从来都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 “好!就算被罚我我也认了,反正顶多关几天。” 年十九一口应下,瞧了眼手上的火柴说道。 “我们回去就别点火柴了,省一点。” “好。” …… 第二日,年十八年十九二人趁其他银女吃饭之际,偷偷溜出餐堂去后堂祭拜台寻人。?婆时常在这向天祈福,她跪在祭拜台上的草团上,双手合十,微微仰头,心神合一向天祈祷。 年十八年十九静静在后看着,待?婆起身才上前叫道。 “?婆婆!” ?婆闻言回头,见是年十八年十九瞬间露出一副和颜道。 “你们怎么来了?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我们想问婆婆些事。” 年十九开门见山道。 “什么事?” ?婆回道,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年十八年十九。 “村尾的那些墓碑是怎么回事?我看上面都刻着其他姐姐的名字,是什么仪式吗?” 年十九嘴快问道。年十八站于年十九身旁,仔细盯着?婆的眼神变化,生怕?婆对年十九不利。 “!” ?婆闻言先是惊愣,但处事不惊,马上镇定回道。 “哦,那些啊……是巫老为了纪念月神神妃立的,你们以后也会有的……” ?婆背过身去,掩盖编织借口的心虚,她话不连贯,语速缓慢拖长。 “出嫁的银女都会被召上月宫,我们为了纪念她们,就会给她们立个碑,告诉后人莫要忘了她们,要世世祭拜呐……” “哦哦……” 年十九年十八二人听得专注,完全信任?婆。 “那为什么不是供起来?墓碑不是给死人的吗?” 年十八轻声问道。 这话一出,?婆瞬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灵光一闪,笑颜答道。 “因为她们都去天上了呀,人间没有她们的□□,供奉不了供奉不了的……” 说着,?婆加快步子,越走越快,让二人赶紧离开。 “我还有事,你们赶快回去吧!” “可……” 年十九还想详细追问,但见?婆走的飞快,只好闭嘴。 深夜,年十九年十八二人夜不能眠,脑中反复思量?婆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十九……” 年十八微微皱眉,轻呼年十九的名字,欲问些什么又不知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嗯?” 年十九的思绪被打断,索性不再想?婆的话,她柔情看向年十八,眸中带着珍视。 深夜会强化人的时间概念,一天又过去了,年十八还能陪自己多久呢? “你觉得?婆说的……是真的吗?” 年十八散发平躺于床,目视昏暗的天花板,若有所思地问道。 “……” 年十九被年十八这一问,暂时也不知如何回复,同样平躺目视天花板,良久后轻声道。 “我们的命与土孩子不同,都是金贵命,贵到可以嫁神成妃的……” 年十九言下之意是,二人生的金贵,断然不会轻易死亡,所以?婆的话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年十八也明白年十九的所言之意,沉心嘘声,酝酿良久后问道。 “小九,你怕死吗?” “怕。” 年十九不假思索回道,她虽对死亡没什么概念,但也知死后皆空的道理,故而对死亡有着心理恐惧,她害怕一切无法挽回,无法操控的事物。 “哎——” 年十八长叹一声,打趣年十九道。 “我们小九天不怕,地不怕,也会怕死呢……” “没关系,要死也是我死你前面,我替你去探路,不怕。” “瞎说什么啊!” 年十九顿感年十八莫名其妙,说什么晦气话啊! “赶紧呸呸呸!我们都不会死的!神妃是可以与天地共生的!” “呸呸呸,别当真嘛~我知道我们都不会死的,所以说着玩玩嘛~” 年十八嬉笑转头,用手撮撮年十九的脸蛋。 第3章 第三章 因为年十八的玩笑话,年十九一晚上都没睡好。 年十九心中堵堵的,闷闷的,但又不清楚是因何事烦闷,寻不到具体之物,心中的堵闷就恍若一团看不清的迷雾,雾存在,摸不着,愁存在,思不得。 这是年十九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没文化,知识摄入过少,每日脑子运转不够,久了就会如此。 …… 后堂内,?婆将白日之事告知巫老,巫老闻之大惊。 “她们竟然能跑那么远!” 巫老不禁感慨年十九年十八二人的魄力,若未被选为银女,接受正规的村中教育,她们二人应是能在村中掀起一阵风浪的。 “哎……” 巫老背过身去,杵着藤木杖悠悠走向堂外,慢慢抬头,仰望皎洁明月,喃喃道。 “尊敬的月神大人,今年您的神妃在心性上可能会较以往有些许不同,但莫不担心,老朽定会如约恭送神妃。” ?婆见巫老不给准话,上前问道。 “怎么办呐?如果她们在堂里乱说,引得其他银女猜疑怎么办?我这谎话编的不成熟,骗不长久的啊——” “哎!” 巫老出声打断道,神情威慑,凶狠凝视着?婆不语,他真不明白?婆都五六十岁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慌什么!就算她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们是枭木堂培养的银女!嫁月神是何等的风光无限!能为枭木村奉献生命,是她们此生最大的荣誉!” 巫老用力一震藤杖,敲地声为其增添气势。 “……” ?婆愣神听着,瞳孔怔愣,待完全理解巫老的话意,脑袋转过弯来,她双目瞬间变得阴暗起来,坚定认同道。 “嗯。” ?婆明白巫老的意思,在这枭木堂里,银女看似金贵,实则不过是被囚禁于此,别无他选的祭品罢了。他们日日给银女洗脑,日日看着银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生活,就算有谁开悟觉醒了,不过是再编个理由的事。 长达数年的思想教育,任谁也不能轻易逃出魔爪,这可是枭木村,无人可进,更无人可出的地方。 于枭木村而言,月神是真的存在的,月神世世庇佑着此村,为村里洒下福泽,若年年仅用一人便可延续月神的庇护,枭木村的村民自然是愿意的。 月光是清辉的,照不出人心,人们浑浑噩噩地活着,不论愿意与否,总是要走下去的。 年十八与年十九也不多话,从未将村尾所见透露给其他银女。 二人无比珍视对方,在往后的夜里,年十九日日陪年十八去祈福台传达心声。 祈福台与祭拜台都是露天,两台相对,祭拜台在枭木堂头部,祈福台则在枭木堂尾部。 明月之下,年十八跪于深色蒲团上,双手合十,自然闭眼,沉心默念。 “尊敬的月神大人,我是第一百一十八位新娘,将于八月十五出嫁……我心虔诚,待您真心,因情起,我自愿嫁于大人,生生世世服侍于您……” 年十九跪在年十八旁边,同样真诚祈祷。 “尊敬的月神大人,我年十九以枭木村村民的身份跪拜,我心虔诚,求您庇佑枭木堂的年十八,保她世世长安,无病无灾……” 年十九与年十八同时磕头,一磕敬月神,二磕表虔诚,三磕求福泽。 日日如此,夜夜如此,年十八与年十九在这祈福台磕了一个月。 最后一日,也就是年十八即将出嫁的前一夜,年十八与年十九酸红眼眶,心情沉重,为自己而拜。 年十八强忍着鼻音,较以往更为虔诚,更为专注。 “尊敬的月神大人,我年十八以枭木村村民的身份跪拜,我心虔诚,求您保我与年十九心意相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年十九同样哭得严重,她极力减小抽泣声,逐字逐句地默念。 “尊敬的月神大人,我年十八以枭木村村民的身份跪拜,我心虔诚,求您保我与年十八心意相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二人一同祈祷至尾声,沉重默念着。 “至死不悔不改。” “至死不悔不改。” 随着这四字的尾声,二人一同磕头,泪流不止,先前的泪很快干涩,新泪很快涌出,撑的双目红肿难受。 年十八年十九二人自小在枭木堂长大,不知民间夫妻结婚的礼仪,今夜阴差阳错地叩拜月神,也算是拜过天地了。 只是没有洞房,年十九抱着年十八的脸庞,撕心裂肺哭道。 “你……(抽泣)……别……别动……让我好好看……(抽泣)……看看你……” 泪水模糊视线,年十九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只为看清年十八的面容。 年十八乖乖定着,嘴里说着安慰年十九的话,时不时抹眼泪。 “别怕……(抽泣)……等明年,我……(抽泣)……我们就又能相见了……” 年十九实在不舍,心中暗自嘶吼。 (那可是一年!一年啊!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啊!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但为了不让年十八担心,她只能重复叮嘱道。 “你……(抽泣)……你不能忘了我,不能……不能忘了我……” “好……(抽泣)……好……” 长夜漫漫,但今夜过得极快,弹指一挥间,晓日初升。 年十八被送去妆房化妆,她第一次穿红衣即是嫁月神的喜服。 给年十八化妆的是一老嬷嬷,已有七十岁了,一辈子都在为出嫁银女化妆。 她见年十八双目肿胀,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抬手帮年十八的眼妆加浓。 今日,年十八已不可与其他银女相见,这是枭木堂的规矩。 当然,年十九等其他银女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她们虽不用化妆,但需提前净身,换上银灰色短马褂加同色长裙,互相为对方梳头。 年十九坐于衣房妆台前,双目红肿,无神盯着镜中的自己,心空的好似缺了一块。 先前告状的年二十二在后帮年十九梳头,瞧着年十九这失神模样很是同情。 年二十二用木梳轻梳过年十九的黑发,待头发顺柔,她用红丝带将年十九的头发尾部绑起,后又轻梳两下年十九额前的齐刘海。 透过明镜,身后银女的步骤一致,发型衣着完全相同。 ?婆跟进来查看各银女的梳妆进程,一见年十九的眼睛,立刻叫人拿来湿毛巾。 “哎呦呦——快敷上吧。” “嗯。” 年十九面无表情,接过湿毛巾,闭目捂在眼皮上。秋凉了,沾水湿毛巾也能起到些许的冰敷作用了。 …… 上大红花轿前,巫老递给年十八一碗清水道。 “喝下去吧,这是你最后一次喝凡尘水了。” “是。” 年十八没有多想,接过瓷碗一饮而下。 巫老会神盯着年十八喝完,将碗收回。 “巫老,可还有何礼仪……” 年十八声音沙哑,柔声问道,只是不知怎的,她越努力看向巫老,瞳孔就越难聚焦,很快,巫老在年十八的眼中出现了重影…… “怎么回事……” 年十八四肢无力,来不及思考其中缘由便晕倒在地…… 凡尘水自是凡尘水,只是较平常的更为混浊,加了些能够使人意识消散之物。 昏迷中,日沉夜开,明月高悬。 枭木堂里的人尽数出动,三十五位礼师衣着黑紫彩衣,二十位男礼师与十五位礼师交叉排列,巫老走在最前面,礼师们排成两列跟在后面,他们中间留有宽阔的位置,供花轿和银女们通行。 抬花轿的也是枭木堂的杂工,不允堂外人靠近银女。 巫老带着深色头巾,一步一拐杖地在前引路,一步步朝山顶走去。 枭木堂的银女按年龄从大至小排着,气质脱俗,恍忽间倒真不像是寻常凡人,她们身上带着不染世气,清幽超俗的冷气,与天上月无异。 长队后面是大批的枭木堂杂工,他们背着抱着仪式所需的东西,放眼望去,火光源源下是漫长的队伍。 杂工后面是整个枭木村的村民,也就是巫老口中的“土人”。他们都是来恭送神妃出嫁,祈求月神庇佑的寻常人,也是月神最虔诚的信徒。 然而,这些村民,无一例外的只能在山顶边上跪地叩拜。 杂工把轿子放在中央,绕着轿子铺一圈槐叶后光速退至银女身后退下。 与寻常祭祀不同的,他们不能破坏夜的昏暗,只能将火堆远远搭着,故而轿子四周则略显灰蒙。 礼师按照过往的站位,开散围着轿子与巫老,他们仰天齐声轻念道。 “八月十五,月宫永昌……天地共迎……月神降世……” 说着,礼师们高举双手,缓缓下跪,双手跟随身体节奏慢慢放于地上,头也一同轻磕于地,心中默念道。 (恭迎月神降临……枭木堂恭贺月神与神妃和乐无期,久相眷……) 各银女也跪地磕头,心中默念同样的语句。 (恭迎月神降临……枭木堂恭贺月神与神妃和乐无期,久相眷……) 众人叩拜,独巫老一人挥动藤杖,看着藤杖影子与月影交汇,出现异常灰晕之处了,巫老便立即朝灰晕之处洒一手槐叶,直到触及花轿边的槐叶圈,巫老才赶忙跪下,恭敬喊道。 “恭迎月神降临!” 巫老的声音不大,但夜深人静,众人皆能听得清楚,闻声纷纷开始祈福。 (我心虔诚,恳求月神大人保我与我儿远离灾病……) (我心虔诚,恳求月神大人保我来年方田丰收……) (我心虔诚,恳求月神大人保我与心上人终成眷侣,相守一生……) …… 村民们为己求愿,而枭木堂的礼师和银女则只能为整个村子求愿,不得求私愿。 (我心虔诚,恳求月神大人护我枭木村五谷丰登,风调雨顺,无灾祸病……) 年十九祈祷完,悄悄抬眼瞧了瞧四周,昏暗中,数不清的叩拜身影,无一抬头之人。 年十九将目光聚于远处的花轿,顷刻,不舍得以些许释怀。到这时候了,她只能真心祝福年十八平安幸福,不要忘了自己…… 月神迎妃,银女出嫁的仪式,年十八年十九都已经历多次,只是没想到经年无情,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众人虔诚又贪心,求了一愿又想求另一愿,求了学业又想求情爱,求了庄稼又想求康安,求了康安又想求钱财…… 心愿繁多,世间土气缭绕,渴求月神洒下清幽净白,洒下福泽。 …… 第4章 第四章 一年一度的月神迎神妃结束,枭木堂回到了原先的常规生活。 山下枭木村也各忙各的,为迎接寒冬做准备,为新年筹备。 枭木村是有新年的,但枭木堂没有,枭木堂四季如常,无节无假,凡是与土气相关的,枭木堂皆不曾有过。 枭木堂就好似世外清堂,这清堂至圣,有着极强的约束力,进来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年十九恍惚过着,洗澡出来,她总习惯地想要唤一声“十八”,若是先前,年十八定在此处等候自己。 夜里,年十九翻身想去抱年十八,扑空无影,她身边早已没了年十八的身影。长久如此,年十九没了哭意,将无尽思念藏于一声声的长叹中。 许是她过于想念年十八,梦里,她时常都能见到熟悉的身影…… 梦中,年十八还如往常那般,柔情看向自己,时不时带着些许涩意,但没了从前的行动,年十八再也没与年十九同房过,甚至连抚摸脸庞的动作也不曾有过。 年十九平躺于床,睡在年十八原先的位置,闭着双目,一滴清泪经由梦境,滑出现实,落于耳际。 (十八,我又梦到你了……) 年十九真正想说的,无非是一句“十八,我想你了”…… …… 无尽的思念,久了是会使人麻痹的,年十九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当看到其他银女们两两相伴嬉戏打闹,也没了强烈的感伤。 日月沉浮,云卷云舒。星晓更替了又更替,气温由寒转温。 “又是一年春。” 年十九靠在窗边发呆。 (来年春,我也不在枭木堂了……) 林中蝉鸣,燥热无比。年十九不禁感慨道。 “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我与十八相伴多年,却从未觉得瞬息……” 年十九不解,为何一个人反而觉得时间过的快,而跟年十八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却不觉得快,反而觉得很慢,情谊也很深,恍惚间好似一辈子那般长久。 “……罢了,可能是我自己荒废时日了。” 自从年十八嫁神后,年十九则消停了很多,不想着出堂了,连去看星星的**也没有,她神情忧郁,日复一日地孤单过着。 终于,年十九等来了她的秋天。山中空气越发寒凉,年十九再次以浅泪度夜,很快了,她很快就可以与年十八相见了。 临近出嫁,年十九也多了件事,她也得像年十八那样去祈福台叩拜月神,只不过,她是孤身一人,身边没人陪衬。 年十九仰头望月,与月对视间,她由心露出淡淡的微笑。 (十八,你在看我吗?你过得怎么样?) 年十九虔诚磕头,等来了她八月十五的嫁神日。 妆房里,老嬷嬷欣慰看着镜中美艳的年十九,极其满意道。 “非常好,是近十年来最漂亮的银女,你放心上轿,月神定对你宠爱有加,太漂亮了……” “……” 年十九不予理会这老嬷嬷,在她心中,年十八才是最漂亮的银女,比自己还要貌美三分。 与年十八一样的步骤,年十九在喝下巫老给的那碗清水后便晕了过去。 模糊中,年十九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敲击声,但头脑实在昏沉,无法细想。 不知过了多久,年十九觉头脑闷燥难受,恍然惊醒! 可四周狭小又漆黑压抑,与黑匣子无异。年十九什么也看不见,她用力敲击前方的黑墙,只听干脆的砰砰声在耳边回响。 “木头!是木头!” 年十九非常清楚木头的敲击声,拍打的更为卖力了。 “砰砰砰!砰砰砰!” 年十九胸口堵闷非常,全身燥热不通气,她大口吸气,想在闷热的空气中吸得一丝凉意,但始终就是没有凉气进鼻。 “救我!啊啊啊啊!” 年十九着急又害怕,求救一声后转而惊恐大叫,肆意宣泄自己多年积压的情绪,把心中忧郁压抑转化为一声声的尖叫中。 然而,年十九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她被锁于花轿内,花轿被木板封死并打了多枚钉子,单凭她自身的力气,肯定是无法打开的。 若想求救,那更是不可能,她的花轿位于山顶,祈福的村民早已下山,枭木堂的人也沉睡于堂,根本不会有人理会这出嫁的“神妃”。 神妃就是神妃,在整个枭木村眼中,年十九已是月神神妃,他们皆不能靠近她,就算听见她的求救声也不会放她出来。 “水……我要水……” 年十九非常渴望有一盆凉水能够解救自己,她实在太闷太热了,无气可吸,无气可出。 “……” 年十九瘫坐于狭小的轿内,难受地用手去抠旁边的黑木板,指甲缝被数不尽的木屑渣刺满,鲜血渗出。 年十九的指甲与木板摩擦发出恶心的刺耳声,钻心的痛感令她保持理智,这是她本能的求生**,她的脑子是非常聪明的,若是没被选为银女,她定能成为枭木村的才女。 身体自救中却是极为痛苦的,弥留之际,年十九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年十八,她嘴角抽搐,苦笑一声。 “你……你当年也是这般难受吗……好热……真的好热……好闷……” 年十九不知道自己将要窒息而亡,她不知晓这是窒息的感受,没人告知过她,她也从未听到过“窒息”二字,她只觉好难受,好闷,好热,好闷…… 难受至极,年十九的大脑开始有膨胀感,时不时又有神经猛缩之痛,从未有过的离奇感…… 可即便自己再怎么痛苦,年十九还是不停想着年十八…… (原来嫁神这么痛苦吗……十八……你也是这么痛苦吗……) 年十九痛苦一分,她便心疼年十八一分。 (头快要……裂开了……) 眼前闪过一片白光,白光无形但似人,温和虚幻,年十九本能感到亲切,以为这光是年十八,她内心无声地呼唤年十八的名字,只是叫不出口,实在太难受了。 (……十八……十八……) 痛苦良久,年十九终于没有挣扎痕迹,同时也没有丝毫的生命迹象,永远地与漆黑融于一体。 山顶重新恢复原先的寂静,月光洒下,如沉重的目光,如忧愁的叹息,无声亦无奈。 年十九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终日苦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比枭木堂其他银女的体质更差,走的也快。 …… 一日后,枭木堂的几个杂工照旧上山,见怪不怪地把轿子抬下山,一路抬至村后的新坑处。 他们熟练把轿杆拆开,将轿身埋入新坑,连棺材都不需要重新制作,轿即棺,黄土之下,谁又会在意这地下埋的是花轿还是棺材呢? 这儿的每个坑都是一样的尺寸,为了省事省时,年年,他们都会提前替出嫁的银女挖一个新坑,墓碑也是早已准备好的,反正都是一个样,无非就是“月神第几妃年十几”罢了。 他们很快将墓碑立好,头也不回地离开,恍若这地下的人与自己毫无关系,只当是完成差事。 年十九与年十八的年龄相近,墓碑也离得近,两块冰冷的黑墓碑静静的立在地上,将她们对枭木堂的情谊,与对对方深沉的爱意无情埋于地底。 两个娇花似玉的美人,都是那样的单纯善良,她们深爱彼此,在未被传授爱的概念时悟出爱的真谛,永远地相伴于此。 [月神第一百一十九妃年十九之墓] [月神第一百一十八妃年十八之墓] …… ——全文完—— 年十九与年十八的故事到此结束啦[化了] 感谢阅读(面带微笑 九十度鞠躬) 真的很喜欢看文章的点击量,看着一两个小点击,我真的很欣慰,很开心有人愿意观看我笔下人物的故事[撒花][求评论。] 该故事的灵感来源很怪,直接跳进我脑子里的,也是忙里偷闲写完了,虽然写写停停的,但好歹是完结了……(松口气) 我个人对番外没有太大的执着,比较注重正文,所以番外会少一些,应该挺正常的吧[眼镜] 哎——感觉有好多话想说,但又觉得不太好。 祝各位宝子安康喜乐,拜拜啦。 ——2025年11月10日碎碎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