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球》 第1章 第 1 章 分手后第二天，程冯就立刻投入到新的感情里。 程冯这样的女孩，身边不乏追求者。尽管她身材不算高挑、纤细，但胜在匀称、柔美，眼睛大且明亮，两颊尚有未褪去的婴儿肥，最讨喜的是她的酒窝，笑起来两个深深的小坑挂在嘴角，对称得像是有人量好距离钉上去的。不过她的迷人之处不在外表的无害，而是她与人交谈时的姿态。程冯并不擅长社交，甚至严格来说还有些社交障碍。 不过幸好，她擅长演戏。 在与他人交往时，只要旁人不开口，她也绝不会轻易开启话题，总是沉默居多。但是只要有人率先开口，她也会控制自己不回避，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认真听对方说话，后来还学会时不时用崇拜的眼神聆听别人的观点和故事。在交谈中，程冯乐于积极扮演倾听者的角色，全程盯着对方的眼睛几乎不眨眼、点头微笑、还会积极提问和思考，总是带着一副“我不太明白，麻烦你再跟我说说”的表情，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让人不禁想要给她透露得更多。 但程冯只是扮演一个社会角色，而非真心地与他人交互真心，所以直到她如今23岁，才只谈过一个男朋友。二人还是网恋，确认关系半年多，只见过彼此的照片。 这天早晨程冯刚睁眼，编辑发送了一条简短的分手信息给男友，单方面宣布了关系，还不等对面回复，立刻拉黑删除，一气呵成。虽然没有在一起多久，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即使这样，毕竟也是程冯的初恋，突然分手难免有些伤感，只是程冯没有让自己陷入这种情绪多久，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比分手更值得投入。 比如找一个新欢。 程冯点开微信里的最近好友添加，通过了最新那条、来自老板的好友申请。 【申总您好，我是培训部3组的程冯】 发出，又嫌不够，立马发了两朵玫瑰花显示礼貌 消息过了许久对面都没有人回复。程冯起初还以为申杰可能在加班开会，总之应该是在忙，所以才没有回复，于是打开了电视软件找到一部已完结的电视剧看了起来。偶尔拿起手机看看，二人的对话框依然停留在那两朵玫瑰花。 一个月前，公司推出一条新业务，为了节约人工成本，从分区选几个人去做业务测试的工作。程冯作为分部的新人，连自己本部的工作都还没熟悉，就被安排去了总部。程冯不想去，又没什么底气推脱，只能假装受宠若惊般接下这个任务。 到总部上班快一周，程冯干的还是打印资料、组织会议这种杂活，有时也要负责端茶送水、订餐等等。 程冯从入职就一直在分公司，和总公司隔了一个区。当初本就是图离家近找的工作，现在被分到总部，每天都游走在迟到的边缘。临近年底，寒冷的天气冻僵了人的意志。9点半打卡，程冯每天不到8点就要起床准备。这天程冯不到7点就醒了，想着时间还早，又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已经8点半了。到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早会都已经开完了，正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着。程冯把包拎在手里，悄悄藏在身后，轻手轻脚朝工位走去，想要掩饰自己的迟到。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被测试组的组长陈兰叫住。 “程冯你来啦，我们刚开完早会，正在说点咖啡喝呢，你看看你喝什么？大家一起点了，待会一起拿去。”陈兰说这话时语气柔和，脸上的表情却很生硬，显然是对程冯迟到有些不满，找点事要打发她。 程冯知道，这是个陷阱，她根本没有不喝的权利。虽说现在是21世纪，提倡人人平等，可职场作为一个小型社会，依然分三六九等、上下尊卑。按道理，程冯是以培训师身份来的，应该和陈兰是平级。只是她是一个九成九新的新人，职员幼年体，打工人mini版，而在场的都是老员工，有资历、有业绩。从古至今，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有职场就必定要有个职场丫鬟，程冯输在了年轻。小姐少爷们要有人拿咖啡，丫鬟哪有拒绝的道理？况且丫鬟上工还迟到了。只是不同于旧社会下人们尚且有工钱可言，程冯非但没有报酬，还要自己出钱上赶着当苦力。 “大家都喝我也喝一杯吧，我现在就点，待会儿拿的时候给大家也拿上来”程冯分明是被使唤，还要摆出大方的样子，陈兰目的达成，脸色缓和下来。 “每次都是冯冯拿，真是辛su苦啦~老梁有你这么个得力助手真是走大运了，人又美又细心，这脸蛋走出去多给我们公司长脸呀。等项目结束，我一定要把你从老梁手里挖过来，到我组上好好培养一下。”明面上是夸程冯，实际上是提醒程冯不过是个助理。 程冯不再接话，只是娇憨地笑。 咖啡厅就在楼下，程冯专门早早下去等着，出餐后又故意玩了会手机才去取。她虽不算弱女子，不过一个人提10杯咖啡还是费劲的。程冯两只手都被咖啡占满了，却不敢放下再按电梯，生害怕门开以后低头拿咖啡的工夫耽误了电梯门感应，人进去一半就被门夹成两半。但好歹也不是第一次跑腿，程冯熟练地用肩膀去碰按键。只是这次有个人手更快，帮程冯按了向上的 “谢谢谢谢，谢谢你。” 程冯连连道谢。这是一个介于三十到四十岁的男人，身高高于一米八，穿着一套全白的休闲装，有明显的健身痕迹，拿着一杯咖啡，看标志应该是刚从咖啡厅出来的。男人也看着程冯，他的五官一般，不算优越，但组合起来是和谐的，梳着背头，戴着半框眼镜，真人看上去比公司照片墙上的要好看一些。 “申总好。”程冯反应算快，认出来这是公司的大老板。 申杰嘴角扬起一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就算是回应了，正巧电梯门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你是几楼的？”申杰站在电梯按键的旁边，先按了一个11楼，手悬在半空没有收回，轻轻转头看向角落里的程冯。 “10楼，谢谢申总。”程冯边说边把咖啡放在地上，试图逃避申杰的目光。 “你是新项目测试的。”申杰点点头，按下了10楼。 “是的申总，我之前是新望区培训部的。刚被调过来。” “哈哈，测试组的人都是刚被调过来的。”申杰笑了笑，察觉到程冯说话一板一眼，应该是紧张，顺着她的话缓和了一下气氛，随即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申杰转过身，还不等程冯反应，自顾自地伸手去扯程冯胸前挂着的工牌。 “培训部3组-程冯。” 申杰拿着工牌，读了一边上面的文字，视线在上面的照片和程冯的脸上来回打量。上面的照片是程冯大学实习期间拍的证件照，画着淡妆，没有精修，甚至画质还因为换过底色显得发灰，跟现在的程冯相比差距不大，只是青涩了一些。程冯被他拉着工牌，整个身子微微前倾，并不是很舒服，但还是配合地笑着嗯了一声。 好在申杰看了两眼以后就转过去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申杰不再说话，程冯也保持沉默，只是死死盯着电梯上升的层数，一边猜想着申杰有没有看到她在咖啡厅摸鱼，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电梯快一点、再快一点。 眼看着快到10楼，程冯赶紧提前跨到电梯门前准备门开就走，发现自己和申杰站在同一水平上，她又低着头悄悄向后挪了一步。电梯刚打开，程冯便作势要冲出去，却不料申杰伸手横在她面前拦住了她。 “门还没开。” 程冯仿佛被看穿心思，老实地站定，门打开完全，申杰才收手，轻声说“去吧，慢点。”说这话时还带着点笑意，好像是知道程冯迫不及待要离开。 回到办公室，程冯复盘着早上遇到申杰的所有细节，包括自己几点打卡、几点到咖啡厅、几点到电梯，几点回到办公室，以此推测申杰有没有抓包到自己摸鱼。 他看见我坐在那玩手机了吗？他看见我玩了多长时间？他会不会告我状啊？他还看了我的工牌。 程冯越想越紧张，不由得叹气，思绪不知为何回忆起了申杰看她工牌的样子。 说实话，申杰直接伸手的举动挺冒犯的，哪有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近距离接触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老板，恐怕早就……但他恰恰就是老板。这种被打破距离的不适感也被申杰的老板身份给修饰了，转化成了另一种情绪，类似于被掌控、被压制、强势的进攻。申杰低垂着头，带着笑意仔细打量她和照片，分明是初次见面，却表现得和程冯很熟络.... 正出神想着，手机传来震动，一条来自男友的消息蹦出来： 【宝贝我醒啦，今天忙吗？】 第2章 第 2 章 【嗯。】 申杰回复得很晚，晚得程冯都快忘了自己在等他的消息。看着这简短的一个字，程冯有些发懵，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手指在屏幕上敲敲点点，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 从第一次偶遇后，两人又单独碰到了好几次，每次都正好碰到程冯在跑腿。一开始申杰只是顺手帮她按电梯，到后来开始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有时巧得好像是他故意在电梯门口等着。 这样的相遇保持了大约一周，程冯工作突然开始正式起来。整理必要的培训资料，筹备会议，参与测试，有时候申杰会来办公室巡视一圈，查看众人的工作进度。 与私下的偶遇不同，与申杰在办公室会面总是带着紧张和不安，他对于这个项目似乎是非常看重，遇到一点bug都会强势要求重新修复，只要他一来，办公室的氛围都很严肃。尤其是对陈兰。陈兰一被骂，就安排程冯打杂或者挑她的毛病，就算陈兰对培训一窍不通，搞得程冯叫苦不堪。 陈兰的针对、其他同事的冷漠、突然高强度的节奏，以及反反复复修复的项目，让程冯动起了离职的念头。她点开微信给男友发消息。 最近男友总是熬夜日夜颠倒。早上睡、下午醒，甚至有时候程冯早上上班他都还没睡，美其名曰：【宝贝我想陪你去上班。】 要不是到了该谈恋爱的阶段，又恰好只认识这一个异性，否则程冯是绝对不会跟他在一起的。程冯虽寂寞，却并不急于投入感情之中。在彻底结束学业之前，程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至于这个网恋对象，不过程冯刚实习结束没有工作的那段时间接触到的网友。他正好出现于程冯准许自己谈恋爱和沉迷游戏的初期，正好与程冯在游戏里随机组队成功，又正好两人第一次同玩就配合地异常默契。于是游戏结束后他邀请程冯开局，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时常组队、频繁私聊、报备日常，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这是程冯的初恋，根据程冯的想象，她不自觉地认为对方是个成熟、稳重、温柔的男人。 毕竟对方比自己大4岁，还开了一家游戏工作室，想来经济上也是有富余的。可交往下来，男友实则幼稚、冲动，熬夜打游戏是常态，游戏工作室实际上是游戏代练。 程冯刚毕业，男友自身也不稳定，两人本就有着物理上的距离，心理上更是遥远。程冯只能安慰自己，大家都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是感情，不是物质条件。她一再降低期待，刚开始总是幻想很浪漫：有个人在自己失意时陪伴和关心，迷茫上给予依赖和指引。到后面只希望发出的消息有人回复，可最近，连有来有往的聊天都没有了。渐渐地，两人的联系变成了单方面的记事本。 【好累。】程冯敲敲打打一堆，最后全部删掉，只发了着两个字。 【怎么啦宝贝？我最近接了好几个单子，晚上熬夜上星呢，都没怎么好好陪你~】原本程冯只是象征性地留言，这次男友却回复得很快，程冯感受到一丝安慰。她想着，或许之后离职，男朋友还能稍微接济她一下，尽管他或许不是百分百靠谱。 【新项目进展好慢~总公司离我家好远，通勤时间好长。而且这里的同事都不和我说话，还有我跟你说的那个组长陈兰啊，她老是让我打杂！我学历比她高呢，凭什么让我端茶送水，我又不是行政！最烦人的是我们大老板，总是挑刺，好累啊555】 【宝宝好可怜~抱抱抱抱，再坚持一下，项目结束就好了。乖。】 再坚持一下？程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叹气。她很想已读不回，但转念想想二人本之间本就没有存在特别深厚的情谊，甚至都没见过真人，对方怎么会对她的事情上心呢。算了，程冯自我安慰着。 最近项目测试过程中又出了一个bug，申杰在会上很是严肃，勒令所有人都加班加点修复，程冯很是煎熬。先不说这点小bug并不影响整体推进，申杰作为大老板根本不用担心，二来项目还没运行，测试阶段需要反复修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要加班也是研发和技术加班，程冯这种明面培训师实则小助理的闲杂人等，待着也帮不上什么忙。然而不知道怎么的，申杰似乎对这个项目很看重，不管是会议还是修复测试，都来得很勤，为了表现，陈兰要求所有人都留下来，老板不走他们就不走。一个小bug，修复、测试、再修复、再测试，反反复复处理了好几天。这段时间，程冯每天都踩点到公司上班、下班踩点挤地铁，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修复完那天，晚上11点才结束。由于太晚，陈兰让大家先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测试。程冯虽然没有工作要处理，但一直装忙装到晚上11点也是个体力活，即使是收到下班的消息也刺激不了她。 同事们像被石头砸了的鸟群，一下就四处散开各回各家了，程冯站在公司楼下，拿着手机发呆。23.38。地铁早就停了，抛开安全来说，打车一百多也挺贵的，而且也抛不开。要不然就是在附近开个酒店，可是便宜的酒店邋遢，干净的酒店又贵。 要是能在这里买个房就好了。 总部位于D市的市中心，最差的单身公寓都要百八十万。程冯刚毕业，所有的工作时长加起来还不到一年，连首付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别说是市中心的房子，郊区的房子再奋斗五年也够呛。 程冯不知道站了多久，想了半天什么决定也没有做下，仿佛要站一夜，站到第二天上班时间到，就直接上楼打卡去。 “程冯？” 申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程冯回神转身的时候，正看到申杰伸手，像是准备从背后拍她。 “申总。”程冯笑着对申杰招招手。 “你怎么还在这里？在等人吗？”申杰打量一下程冯身后。 “不是不是，我在等车呢，地铁关门了，我打车回去。车还没到。” “还没到。”申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嗯嗯。” “那你取消吧，我送你。”不等程冯回答，申杰就向公司大楼走去，准备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程冯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在路边等，还是跟上去。申杰走了几步，回头一看程冯一动不动，开口说道： “这么晚了，你别站在路边上，陪我一起下去吧。” 程冯住在另一个区，平时地铁上下班单次都要一个多小时。晚上人少，申杰半个小时多就开到地方。程冯太累了，虽然在竭力控制自己，但还是没忍住，一上车就开始打盹。 “是这里吗？”申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程冯看着窗外，已经到家了。 “啊，是的是的，谢谢申总，不好意思麻烦您了。”申杰看着程冯，女孩一副难为情、又深受感动的表情，一会道谢一会道歉，一会还说些“有空请您吃饭、耽误您日理万机”这样没头脑的官话。 “没事，听说你们最近在搞测试？怎么样？” “那个bug我们最近加班加点地修复，今天已经处理好了，明天再最后测试一下确保万无一失。陈总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跟陈组找一个时间向您汇报。”问起工作，程冯精神了不少，刚才因为犯困而迷迷糊糊的小女孩儿样不见了，一板一眼地汇报。 “辛苦了。”申杰满意地点点头，笑得很亲切，和平时公司里不近人情的样子不像一个人。“明天我有安排，开会挪到后天。既然已经修复好了，明天你们好好休息一天。” 老板不愧是老板，一下就抓住了重点，顺坡下驴开始一点人文关怀。 “谢谢申总！”程冯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对了申总，还要请教您一下，我跟陈组长和行政同事报备的时候说明天休息，是调休哪一天呢？” 程冯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严谨一些，可是在申杰听来，程冯很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他不忍笑出声，程冯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申杰一起笑。大大的眼睛，小而深的酒窝，让人看了很难拒绝。 “我给你们放假。”说完，申杰开始拿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递到程冯跟前。“扫一下，我加你微信，给你发一段文字，你拿着截图去跟行政报备吧。” 申杰点开微信二维码让程冯扫，正好程冯手机没电关机。程冯本想斗胆问老板车上有没有充电线，可一想到对方是老板，主动开口问老板要东西不太礼貌，只要咽下了想说的话，重新组织语言。 “申总，不好意思啊。我的手机关机了。您看我给您写下来行吗？等您有空方便的时候加我一下，我回家就充电！”程冯边说还边按了按手机开机键，示意确实是没电了，不是故意扫老板面子。 可申杰却维持着举手机的姿势，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程冯立马意会，虔诚地用双手接过申杰的手机准备输入自己的微信号。但是程冯是个人精，没有申杰的示意，根本不敢点屏幕，生怕滑出去看到什么商业机密或者秘密。程冯只是捧着。 申杰伸手去点，程冯把头梗着，没有一点要低头看的意思。 “写这里吧。手机号和微信号都写一下。” 程冯低头，在手机备忘录的页面开始认真打字： 培训部3组 程冯 手机号：1xxxxxxxxx0 微信号：w1ndy203 申杰拿过看了一眼，解开自己和程冯的安全带，等程冯反应过来，申杰就已经来到这边给她开了车门。 “我送你上去，这么晚了不安全。” 申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像个木头人，程冯只想回家也没有推辞，就一段路几分钟。 他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人吧。 哎。还要跟着我走多久？ 进小区了，还要走吗？ 要上楼吗？ 哎，我要求救吗？ 程冯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领着申杰走。此刻程冯又困又累，偏偏送自己回来的还是老板，工作就够折腾了，下班还要对着老板强颜欢笑，不能让老板的话掉在地上，回答要得体机灵；也不能让场面尴尬，要想办法暖场，让老板高兴；老板送她回家，不敢拒绝，只敢偷偷在心里祷告对方是个好人。 程冯突然觉得很委屈。眼看马上就要走到楼下，再继续走，可能还要跟着她上楼，再往下发招说不定还要跟着她进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程冯不敢想了，觉得自己命好苦。 “我就送你到这里吧，你家住几楼？” 程冯如释重负，甚至心头涌起一股浓烈的谢意。她一直都在紧绷和担忧着，此刻一点点细微的体贴都足以让她感动到落泪，有一瞬间，程冯都快忘记了所有的忐忑正是对方带来的，好在申杰的后半句还是让程冯保持了一些警惕。 “就在那上面。”程冯说得含糊不清，随意地指了指，明显不想说得太具体。 “好，那你上去吧。我在楼下再等10分钟，10分钟你应该也到家了吧。” 程冯点点头，回家路上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回礼，好报答申杰这次送自己回家的事情。到家后，程冯躺在床上，舒服得快要睡着，迷迷糊糊刚才想起申杰的话，他说他要在楼下等10分钟。 10分钟应该到了吧，不知道他回家了没。 第3章 第 3 章 接下来近一周申杰都没有在出现公司，原定的汇报会议，改成了线上形式。 从开始到陈兰汇报结束，申杰都没有开摄像头，只是冷不丁“嗯”一声让人知道他在听，途中没有补充什么意见也没不提问，程冯心里有点发毛。莫非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申总，您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再优化一下呢？”见对面没有什么反应，陈兰一个隔着工位隔板给了程冯眼神示意她接话。程冯一开口，申杰就打开了摄像头。 “暂时没有。”申杰突然出现在屏幕里，陈兰和程冯都有些猝不及防，立马也打开了摄像头，一场电话会议又变成了视频形式。前两天才见过，对方还送了自己回家，可是此刻程冯看着屏幕里申杰模糊的脸，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今天先这样，各位先忙吧。我最近出差，下周才回来。” 分明正常的工作汇报，分明大家都盯着屏幕等待着老板的下一道指令，程冯却莫名觉得老板在跟她对视。这画蛇添足的最后一句，也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老板不在，测试完成，程冯终于闲了一点。忙的这几周，原本疏远的同事关系因为工作压力紧密了些。人是群体动物，一致对外是人的本能，有了申杰这个最大的敌人，大家已经顾不了搞小团体排挤那一套，人多力量大，任敌人再强大，至少能在数量上取胜。况且程冯琐事上任劳任怨，大事上也能帮衬，收进来没有什么不好的。 一时闲下来，程冯竟然有些不知道干什么。她看了看手机，没有任何人发消息，包括男友。 想到男友，程冯点开二人的聊天框。最近对方熬夜的力度越来越大，加上程冯也忙，两个人每天竟然只有几句对话。现在清闲下来，程冯想着跟他说说话，增进一下感情。 【你还没有醒吗？】 消息发出去，下午快两点才得到回复。 【醒啦宝贝，这段时间没有单子，晚上我熬夜苦练技术，睡到现在，宝贝吃饭了吗？】 【嗯我吃过啦，我这段时间也刚忙完！】 【那太好啦~那我这两天就不熬夜了，好好陪陪你~但是现在好困，我还得再睡会】 男友发完消息就真的去睡了，她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程冯一直都想要分手的念头。负面情绪就像一颗种子，不管埋得再深，都会慢慢地生长，直到破土萌芽。程冯或许早就想过要分手，只是这个念头就像一颗小小的种子，一直潜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土里冒出来，直到申杰若有似无的靠近，直到她收到了那条好友申请。 为了不被人打扰，程冯的微信好友添加方式统统选的不可添加，那晚给了申杰微信号和电话，程冯一回家就打开了所有权限。他迟迟没有添加，她也就这么等着。 程冯其实早就察觉出来，申杰私下对她和在公司里不太一样。对待员工申杰可以说是严苛，可每次单独遇到程冯，都表现得十分体贴和轻松，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一直以来程冯都竭力让自己的生活保持平静和无趣，她是一个本质十分悲观的人，相信只要自己开始感到快乐，痛苦也会随之而来。所以程冯从有意识开始，就在强硬地规划自己的生活节奏，不与朋友社交游玩，不在学习的阶段玩任何游戏以及恋爱，只做有利益的事情，变成一个若有若无但没有完全丧失价值的、无趣的人。 如果没有申杰这些若有似无的撩拨，程冯的生活应该还会长久地无趣下去。 他频繁地制造偶遇，加班后送她回家，用合适的理由要微信，又在线上会议上用报备似的口吻说自己在出差下周回来，加上最后这一周的弱联系，一套下来无疑是钓足了程冯的胃口。 那程冯自己呢？她也不能否认自己是自愿参与这场拉扯的。不然怎么解释她为什么享受一次又一次的跑腿，为什么加班后要在楼下一直等着，为什么写微信号时还附加上自己的电话，为什么打开权限后再也不关闭。申杰要见她，她就打开摄像头，申杰要吊她的胃口，她就张开嘴巴咬钩。 聊天还停留在申杰的那一个字上。程冯想了想还是先开口。 【申总，您出差顺利吗？】 这次并没有让程冯等多久，消息很快就会过来了。 【嗯，刚落地。我还没吃饭，我知道一家餐厅味道还不错，你大概几点方便？我提前预订位置。】 第4章 第 4 章 程冯几乎是收到消息就开始打扮。化了精致但不妖艳的妆容，衣服选的是一套修身的浅黄连衣裙，已经9月了，晚上的温度有些凉了，原本想要再搭一件外套，出门前程冯又放了回去。 按约定来到申杰定的地方，申杰已经就座了。这是一家意大利餐厅，古典优雅的装潢，静谧的环境，申杰就坐在最靠窗的位置。从看到程冯出现在大厅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程冯快走近时，才起身隆重地为她拉开桌椅。服务生把菜单递给程冯，在一旁静候，程冯翻看了几眼，时不时瞄一下对面的申杰。只见他整个人几乎完全依靠着座椅后背，双手在胸前环抱着，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冯，隐约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程冯被看得不太自在，加上外文菜单看得她眼花缭乱的，于是匆匆翻了几下，把菜单合上，推到申杰面前，略带不好意思地开口： “申总，我只看得懂中文菜单，您帮我点吧。您看您喜欢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申杰倒是没推脱，拿过菜单，认真翻阅起来。“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程冯如实回答。 “今天这家餐厅是按照我的口味订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下次我们去吃你喜欢的？” 申杰点完餐，率先开口，浅浅笑着。 “好的，谢谢申总。”程冯回应得很拘谨。此时两人正经对坐着，程冯音乐觉得目前的氛围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程冯想了想，或许是座位的原因。那晚送她回家的路上，二人总是并排着的位置。并排着的时候，两个人总是会显得更亲近些，而此刻两个人面对面，自己的一些好像都会被对方看透，距离也隔得很远。 程冯的感觉是对的，二人目前的确很尴尬，但并不全是因为位置。或许从这次约会开始，申杰就并不想有意过于浪漫。一个男人第一次邀请动心的女人吃饭，选的却是自己爱吃的餐厅，大概率说明这不是一次有诚意的约会，或许这只是筛选和测试对方的一个流程。只可惜程冯没有什么正式的恋爱经历，她只觉得申杰品味不错，也兼顾了她的感受。 只是兼顾和照顾有本质上的区别，程冯不懂。 “你很喜欢穿五颜六色的衣服。”申杰的视线在程冯身上轻轻扫了一遍，最后又回到她的脸上。此时申杰已经放松下来，语气带着好奇。 程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连衣裙，又回想起自己平日的穿着，确实是五颜六色的，因为她每日都会看星座运势，软件推荐穿什么颜色，她就穿什么颜色。反观申杰，他的衣着就很简单，黑灰白，几乎没有什么亮眼的颜色。现在也是如此，申杰现在还是一套完整的灰白套装，一看就是精英人士。唯一和平时不同的便是他今天没有打理头发，不像在公司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头发顺从地垂在额前，看上去更显年轻，更随和。 “黄色是我今天的幸运色。”程冯笑着回应。 “那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申杰呵呵一笑。程冯害羞地抿嘴，视线躲闪，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两口。 “昨晚加你的时候有点晚了，那时候你应该休息了。想着今天早点回来见你，一直在赶路，所以回复你很慢。” “原来是这样。”程冯点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以为我是故意的？”申杰笑着问 “没有。”程冯被戳中心思莫名有点羞涩。 一顿饭两人并没有太多交流，仿佛申杰只是单纯想有一个人陪着吃饭而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一阵凉意袭来。看着申杰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裙子，程冯突然感到很落寞，她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不清楚申杰想要干什么，他只是邀请自己吃一顿饭，自己就把这它当成了告白。 正当程冯想得出神，申杰停下脚步，回头用双手扶住了程冯的肩膀，微微弯腰，对程冯说：“在这等我一下，我去车上拿个东西。” 程冯怔怔地点点头。说完申杰便走了，但肩膀上被申杰触碰过的地方还有隐隐发热。申杰确实没有让她等太久，再回来时手上多出了一件外套，刚走近，就迫不及待地披在了程冯身上。 “我还想跟你多待一会，但是看你穿得这么少，肯定很冷。正好刚出差回来还没到家，随身行李里有干净的外套。”申杰解释道。给程冯披好衣服，申杰面对面看着她，双手捧起她的手，诚恳地询问：“你想跟我再待一会吗？” 程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对两人此时频繁的身体接触有些疑问，大脑就像宕机了一样。如果说刚才在餐厅吃饭时，申杰虽绅士却不暧昧的举动让程冯有多落寞，此刻他温柔又体贴的举动就让程冯有多受宠若惊。申杰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看不出着急或者催促的意思，看着程冯呆愣住的样子，他忍不住加深了脸上的笑意，程冯见状也笑了出来，这一笑就是她的回答了。 申杰心领神会，没有继续追求，而是牵起程冯的一只手继续向外走去：“那我们散会步吧。” 申杰并不是单纯地握住程冯的手，而是用自己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程冯的虎口处，好像是想借此让程冯温暖些。 秋天的D市，街道上已经开始有一些落叶，二人静静走在路上，皮鞋踩在叶子上发出的声响就好像在为他们伴奏。他们散步的这条街人流量不多，街道旁几乎都是一些百年老建筑，偶尔程冯还会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气。 “你平时会和朋友们散步吗？”申杰用手轻轻捏了捏程冯的手。 “不会，我没有什么朋友。”程冯有些不好意思。她几乎是从小到大就不怎么交朋友。身边虽然不乏有男生追求，可她也因此不受女孩们待见。 “我也是。”申杰笑了笑，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我经常看见一些小情侣手牵手散步。”说着还把两人紧牵的手抬起来。程冯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羞涩的，用手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将自己包裹得更紧了些。她忍不住侧头看了申杰一眼，此时申杰也看着她，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好像从餐厅出来，二人牵手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微笑。她又看着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短袖衫，他冷吗？今天要不要就此结束？程冯心里纠结着，可低头看着两人紧牵的手，她有些舍不得破坏这个氛围。 “你的手好凉，看来是真的有点冷。”申杰拉起程冯的手轻轻晃了一下。 “还好。”程冯急忙说，她确信自己真的不想就此散场。 “现在也不算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好。”程冯欣然答应。 这次送程冯回家，比上次花得时间长了些。程冯以为是他忘了路，提议开导航。 “我记下路，以后找你能方便些。有时候导航不是最佳路线。”申杰一会看看窗外一会看向前方，看似是真的在记路。程冯内心紧了一下，申杰刚才说以后，给了程冯无限想象的空间。 “我可以进去喝口水吗？” “可以。”程冯没有犹豫，将门敞开方便申杰进屋。 申杰坐在沙发上，摘下眼镜以后慢慢打量着这个小到显得人局促的房子，勉强分成了一室一厅的布局。程冯应该是很爱干净的人，房子整洁又温馨。申杰看着程冯先是去厨房洗了杯子，又到客厅给申杰接水，先倒了一点凉的，又到了一点热的，最后坐在他旁边双手几乎是捧着杯子，把水递到他面前。申杰没有接，而是意味不明地看着程冯： “如果有其他人让你邀请他进来喝口水，你会拒绝吗？” “会。”程冯坚定地说，想了想又补充道：“没有人进来过。” 申杰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接过程冯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接着捏住程冯的下巴亲了上去。 第5章 第 5 章 申杰并没有说什么“和我在一起”这种话，但是那晚以后二人确实是在一起了。他们默契地在公司从不搭话，保持着正常的上下属关系，下班后，在程冯的小出租屋里面腻歪在一起。 不得不说，申杰是一个完美的情人。 他成熟、稳重、聪明、懂得人情世故、没有不良嗜好，尊重程冯一切喜恶。在一起的日子里，只要休息日就会带着程冯去各种餐厅。知道程冯没有朋友和家人，他就努力争当程冯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角色。金钱上对程冯也很大方，他不遗余力地用物质修饰二人的关系，但凡是程冯看见的，恨不得都搬到她家去。程冯对这段感情很是珍惜。 只是项目临近收尾，也就意味着距离程冯被调回分公司的日子越来越近。程冯不想回去，她想时时刻刻和申杰在一起。尽管她知道，就算调回去，申杰还是会每晚都来见她。只是这还不够，一旦回去，她就减少了和申杰相处的机会，哪怕在公司里二人也是各忙各的，哪怕是在为他打工，程冯也会因为和他身处在同一栋大楼而感到幸福。她要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班、加班到几点，和谁开会和谁应酬，要让申杰处在她的视线之下，他们两个人的感情还不够坚固，程冯太没有安全感。 程冯开始想象自己在家孤零零等着申杰来宠幸的场景，太可怜了，她不愿意过这种日子。也是在这个时候，程冯开始意识到，申杰从来没有带自己去过他家。他是单身，这是铁打的事实，程冯会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看他的手机，相册、微信、邮件、信息以及通话记录，所有能翻到的都翻了，他确实是单身，看不出一丁点端倪。程冯开始有意无意地提醒申杰，暗示他带自己回去。 “你这样每天来我这里，上下班好辛苦，我好心疼~”申杰加班开完会，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1点，一开门程冯就扑上去抱着他。 “不辛苦，一想到你在家里等我，心里就很温暖。”申杰回答得很暖心。他一边在肢体上把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一边在态度上把自己的私生活与程冯分开。 程冯娇羞着把他往外推，试探着说：“我这里太远了，每次开车都要好久。你要不回你自己那里吧，你要是想我的话，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等你回来。” 申杰看着她宠溺地笑了笑。 申杰不接茬，程冯也不好再提，显得她好像另有所图，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一边默默地在总部积极表现，一边寻找附近的房子，一边在申杰面前装作无事发生。找房子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为了迎合申杰的生活水平，老破小基本不能考虑了，最好面积也要大点，周围环境也要干净、安全，还要方便停车。现在住的地方没有地下停车场，申杰的车每次只能停在路边，不仅很容易就脏兮兮的，还经常有罚单。 刚开始，程冯还把这件事当成是生活中的情趣。一个女孩挑选理想的家、想象为其布置和装饰，这种期待产生的幸福感是其他事物无法比拟的。就像小时候过家家一样，扮演妈妈的角色，洗菜做饭炒菜，细心给洋娃娃穿衣服，摆放下午茶。女人总能在付出中收获幸福感，通过燃烧自己取暖。 只是项目如期望中顺利推进，陈兰没有要留下她的意思，本部那边的工作开始陆续安排过来，看样子项目结束后程冯还是要回去。找房子的事情也不顺心，合适的房型承担不起，符合预算的又不尽人意。申杰照样是每天来回，面对他的时候，程冯开始不自觉有些疲惫。她不怪申杰为什么没有提出把她留下，也不在意他为什么没有留意到她的失落和劳累，只是一味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相信只要工作再卖力一些，找房子再耐心一些，问题总会迎刃而解。程冯把自己当作苦行僧，只要用心修炼，幸福就回来敲门。 项目测试基本没什么问题了，新的业务线正式开展，测试组的人员也就地解散，三个月的共事实际上并没有让大家的感情很深厚，开完最后一个总结会，大家就开始准备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正当程冯要准备回去分部时，陈兰将她拉到会议室，一脸严肃。 “上头说，分部那边你先不回去。” 程冯一脸雾水，测试组都解散了，总部也没有空余岗位给她，难道是她不在的时间里，分部人员饱和了，现在要辞退她？ 看着程冯愁眉苦脸的样子，陈兰噗嗤一笑。 “你是不是想会不会辞退你呢？”陈兰点出程冯的心声。“你放心吧！不让你回去，是因为要把你留下来培训。” “培训？给谁培训啊？” “当然是给新人啦！新业务现在开始运行了，公司需要扩招人手。新人来总要有个专业的培训师给他们培训吧。当时培训部门就来了你一个培训师，后面给其他培训师讲解和新人培训，都需要你来。领导们和我昨天开了会，工作安排的邮件待会应该会发到你手上了。这是个好机会，你好好表现。”说完，陈兰挑挑眉，给了程冯一个神秘的微笑。 新员工入职培训一周就结束了，可程冯还迟迟没有收到回分部的安排通知。而申杰这一周也因为工作太忙，常常加班到凌晨，没有来找她。这天下班，程冯回到家，准备洗漱睡觉时，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 是申杰。 “你怎么来了？”程冯惊喜地问道 “听说新人培训结束，想着你最近辛苦了来看看你。”申杰笑着说，眼神里藏不住地疲惫。作为老板，新业务开展，他自然也不轻松。 程冯深受感动，依偎在他怀里。“你来陪我我就不觉得辛苦了。” 申杰收紧双臂力度，深深地拥抱着程冯，下巴抵着程冯的头，一下一下地摩挲。 “带你去个地方，反正你明天休息。去换身衣服。” 程冯一愣，以为申杰是要带自己去什么餐厅，换上了一套较为正式的套装。只是到地方以后，发现申杰带自己来到了一间酒店套房，看得出来里面有人住过的痕迹。 “怎么？你是想犒劳我还是犒劳你自己啊？”程冯站在铺满玫瑰花的床前，回头看着身后的申杰，此时申杰一脸的笑。虽然两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但程冯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别瞎想啊。”申杰从背后环保住她，轻声说。“这是我平时住的地方。” “什么？”程冯有些困惑。“什么叫平时住的地方？” “我没有房子，我就一直住酒店。”申杰绕到她面前，双臂打开，一脸坦然。 见程冯还是茫然的样子，申杰拉起她的手，开始在这个套房里参观起来。 “这是衣柜，里面都是我的衣服。” “这是浴室，这上面都是我的洗漱用品。” “这是客厅，你看，沙发上是你送我的娃娃，它每天就在那里看电视。” 申杰像一个房屋中介，把整个房间介绍了个遍，可程冯还是不太明白。 “你平时就住这，怎么不回家啊？”程冯竟然有些心疼。尽管这个套房比她住的老破小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可酒店毕竟只是酒店，没有家的味道。 “嗯。这个城市我没有房子，也没有家。”申杰说道，看样子十分落寞。这个快40岁的男人，此刻脸上流露着少年独有的不好意思和羞涩。程冯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可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又不忍再打听。她在这个城市也是孤零零一个人，甚至她在这地球都是孤独的。年少的时候，程冯曾经幻想过自己或许是外星遗留在地球上的孤儿，所以她才对周遭的一切都不适应，她幻想着有一天自己真正的外星家人会接自己离开，或者与另一个孤独的灵魂相遇。 而现在，自己喜欢的男人对她说：我没有家。在她听来这就像是同类之间的暗号。 程冯立刻心疼地抱住他。申杰紧贴着她的耳边温柔地说： “程冯，我知道你想和我住一起，我也是。只是我一直住的都是酒店套房，这里冷冰冰的，没有你那里温暖。最近我太忙了，都没怎么去见你。每次深夜回到这个酒店，我都在想：如果程冯在这里就好了。我知道，温暖我的不是房子，而是你。所以程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想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明明他并没有说什么动听的话，程冯还是一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只是转念一想，如果搬过来，之后还是要回到分部，通勤依旧是个障碍。但是能和他一直在一起，也不是不能克服。 程冯正纠结着，包里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是一条公司内部的邮件发送： ——关于程冯的晋升通知。 程冯从培训师助理晋升成专职培训师，不带组，专门负责总部新业务线的培训。 “啊啊啊啊啊啊！”程冯整个人兴奋得原地转圈。刚才房间里忧郁的氛围一扫而空，程冯整个人激动得不行，她知道这是申杰在背后帮她，跳到申杰身上，捧着他的脸像啄木鸟一样亲个不停。 “太好了太好太好了！你真好你真好你真好！” 申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宠溺地说。“有这么高兴吗？” “高兴！高兴！高兴！”程冯声音都颤抖起来，靠在申杰怀里缓了一会，问道，“是你帮我吗？” “嗯。”申杰点点头，说“我知道你想留下来，我也不想让你走。目前公司扩招缺一个管理，陈兰推荐了你，说你的工作能力很不错。” 没想到程冯的努力竟然没有白费，更没有想到帮她的除了申杰，还有陈兰。回想起刚开始的时候，陈兰还总让她干杂活，后来才开始慢慢让她做一些正式的工作。 “所以上周让我带新人是？” “算是你晋升前的考核吧。你表现得很好，大家都很认可你。”申杰点点头，语气里带着欣赏和骄傲。毕竟程冯是他的人。 “可是我这么年轻当组长，大家会不会不服？”冷静下来，程冯想到公司里很多员工，三十几岁了依然还是普通的职员。测试组成立的时候，自己虽然是被塞进来充数打杂的，可是现在刚刚解散没多久，自己就升职了，难免不会被别人揣测。“你看陈兰组长，她都来公司这么久了，才是一个组长呢。”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装纯洁还是真天真。”申杰宠溺地把程冯一把抱起，坐在床边，像抱小孩一样抱着程冯。“能来新业务测试的，除了你，其他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等新业务部门慢慢成立，测试组的人都要升。再说了，你不是说陈兰总让你干事吗，现在她不会使唤你了。” 听着申杰对她的事情竟然如此上心，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里。她细心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短短一个小时，困扰程冯快两个月的事情同时解决，都归功于眼前这个男人。 程冯又一个人把房间参观了一遍。虽然装饰有些商务，但面积大小很合适，房间设施齐全，也有人定期维护打扫，几乎不用程冯费心，最重要的是，还给程冯减少了一部分经济压力。再一想到这是申杰常居住的地方，是属于他自己的私人领域，就这么让她搬进来了，想来申杰对她是认真的。 程冯对申杰满是无限崇拜，此时他已然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程冯无以为报，拉着申杰的衣角，回到铺满玫瑰花瓣的床前。 第6章 第 6 章 程冯的东西并不算多，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搬了过去，看着房间里各个角落添置了程冯的东西，她的内心也被一种无以名状的情感所填满，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少女时代的程冯原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 程冯这个名字是她父母取的，分别取自于两个人的姓氏，寓意着他们之间的爱情。然而 从有记忆开始，程冯就见证着父母之间频繁的争吵和打架。程父是一个绝对暴力的人，他没有正经工作，总是靠着混社会、打牌为生。而程冯的母亲也不甘于扮演被打的角色，可以说二人对暴力的热衷程度不相上下，他们生活中稍有不如意，程冯就是最好的发泄口。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程冯小学的时候，两个人终于达成一致，办理了离婚手续。 由于两个人生下程冯的时候都刚成年，并没有什么财产可言，所以离婚时程冯的抚养成了最大的问题。显然，谁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是程冯的爷爷站出来抚养了她。 程冯跟着爷爷回了乡下老家。常有人说老人都是隔辈亲，确实是这样。爷爷对程冯很好，知道她从小被父母打骂，从来没有对程冯发过脾气，总是对她极尽宠爱。 乡下的日子很简单，爷爷以种田、养鸡鸭为生，暑假农忙最忙的时候，爷爷也舍不得她去田里帮忙，只是嘱咐她在家好好做饭。到了年底，就卖鸡、卖鸭子，程冯常常天还不亮就跟爷爷去菜市场摆摊，小小的身体用力地招呼每一个来赶集的人，所有卖掉的钱就当作她的学费。 离婚后，程冯的父母都各自组建了家庭，村里有人常在背后聊闲话，有时候见到程冯还会不怀好意地问她：程冯，你爸妈生了小弟弟妹妹你知道吗？ 刚开始，程冯还会激烈地回怼回去，可一旦反驳，旁人就会越说越来劲，这些人并不是出于关心或者好奇，只是拿自己取乐。就像猎人看到猎物挣扎会兴奋一样，他们拿程冯的痛苦为武器，刺激她，只为了看她反抗。程冯越激烈，他们就越觉得有趣。 后来在电视上，程冯看到人在野外遇到野熊时，逃跑或者攻击都是没用的，因为熊的速度更多，攻击性更强，而是要选择装死，野熊对你不感兴趣，就自然会离开。程冯牢牢记住了这个例子，从此以后，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会开始扮演那个装死的人。 程冯的少女时代是小人物中惹眼的那一个。她长相不算惊艳，但甜美亲切，加上她文静、寡言少语，还没有亲密的朋友，在青春期的男生眼里，程冯就是安全牌的存在，好像只要稍微行动，就可以将她作为囊中之物。追求程冯的人不少，却没有真正走近她的。 或许是因为童年的经历，程冯内向、敏感，几乎很少与人交流。后来初高中的时候，程冯爱上了读书，尤其去偏爱悲剧性的文学。她相信自己生来就注定要受苦，最后凄惨死去，也相信在痛苦的一生中，会有人透过她的外表触摸到她的灵魂，也正是由于程冯对死亡、爱等等虚无缥缈的东西太过于渴望，也造成了只要有人靠近她，就无法克制住疏远她的心。对旁人来说，程冯太神秘而使人想要亲近，可亲近以后古怪之处也显现出来了。 渐渐地，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程冯把有关爱与死亡的想法埋藏在心里。她不理解同龄人对于世界的乐观和单纯，也对幼稚、懵懂的男孩们感到不屑。虽然孤独，但好在自己还有爷爷的疼爱和庇护。 程冯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爷爷突然病重，住进了医院。 短短一个月，爷爷就离开了人世。从医生处得知，爷爷早就查出了癌症晚期，为了不影响程冯学习，硬生生拖了整整一年，直到程冯顺利毕业才开始治疗，可是已经为时已晚。救治期间，由于没钱，程冯费劲心思找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父母，请求他们可以给点钱。可二人早已经各自成家，若不是程冯突然拜访，恐怕早就忘记了她是谁。 母亲给了程冯几百块便离开了，而父亲却始终没有露面。最后在其他亲戚东拼西凑之下，才勉强凑够钱给爷爷下葬。 爷爷死后，程冯不再对死亡抱有美好的滤镜，她深知死亡并不温和，反倒是十分冷酷和残忍。然而即使是在这种恐吓下，她也没有放弃对死亡的追随。她无法控制自己想要追随爷爷而去的念头。执念越深，她对生活的**就有多寡淡。 程冯开始借助信仰让自己得以生存下去。她曾经尝试过信仰基督，可基督只告诉她若是好好生活，就能上天堂。她不知道，如果上天堂自己是否还能遇到爷爷呢？天堂那么多人，自己应该去哪里找他？于是后来她开始信仰佛教。 佛教说，人有六世轮回，这一世有羁绊的人会在下一世相遇。而只要在世好好修行，就能延续爱和缘。 程冯在各种假说中迷茫地摸索前进，不知道到底谁可以帮助她。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自杀在任何群体里都是不可饶恕的行为。为了不被惩罚，程冯开始接受生命的不公平，让生活按部就班地过下去。她做好了修行的准备，不管是读书、工作、结婚、生子还是什么也好，她都接受，期待着自己熬过平淡的几十年，等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天就可以到轮回里去寻找没有完结的羁绊 程冯已经做好了这一生不会再被爱、不会再有热烈的幸福的准备。 直到她遇到了申杰。 这个年长的男人、这个理解她支持她的男人，这个带给她温柔和包容的人。尽管申杰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还是让程冯无可救药地陷入其中。 一个人的时候并不会有什么**，可一旦感受过两个人在一起的甜蜜，就再也不会想要回到孤独的生活，程冯就是如此。与申杰在一起以后，程冯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爱，想要爱，为了爱她能放下一切。 在她看来，申杰是如此美好、完美。 如果把这段感情比作一个什么东西，程冯会说是一颗完美的球。他们在各方面的契合都可以说是十分，如果把这两个人当成一个点，把这段感情的各维度表现以线段的形式，从这个点为中心向不同的方向散射开，再把每条线段的另一端逐一连接起来，最后就会得到一个完美的球形。 球是完美的。 世界上所有生物都会被完美事物所吸引，然后陷入危险境地。 程冯将这段感情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只是她不知道这是一颗空心球，捏得越紧，形状越扭曲。 第7章 第 7 章 转眼过去，程冯和申杰已经在一起一年。在这一年以来，申杰的公司越做越大，应酬也增多，不再像之前可以经常陪着程冯。不过对程冯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没有什么感情是一帆风顺的，而两人过于稳定和甜蜜，现在这样不似热恋时的陪伴反而有种锦上添花的意味。 在一周年的这天，两人约好在第一次见面的餐厅庆祝。 下班后，程冯先回到酒店，等申杰下班两人再一起过去。 程冯在开门的瞬间便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她推开门后就看到一群人围站在会客厅，中间坐着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穿着并不浮夸、华丽，但尊贵得体，看得出不是一般人。尤其是身旁围站着几个统一制服的人，更显得身份不俗。男人双手岔开，倚靠着沙发后背闭目养身。听到开门的声音，男人一下睁开双眼，侧头与程冯对视，乍一看和申杰有些相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程冯还是选择遵从本能，转头就跑。一瞬间，身后也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程冯跑得慌乱，完全没有章法，很轻易就被身后强壮的男人们抓住。 他们架着程冯来到老人的面前，程冯刚站住还想跑，被其他人挡住了去路。程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经过刚才那一下，仿佛失声一般，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住这里？”老人开口，满是威严。 程冯困惑地点点头。 “你是谁？”老人又问，还带着些不耐烦，有种明知故问故意找事的意味。 “你又是谁？”程冯没有正面回答，壮起胆子反问，此时她被吓得全身发抖，但还是保留了一些理智。 “你和申杰是什么关系？”老人有些不耐烦，声音拔高了许多。听到申杰的名字，程冯有些惊讶，难道这些人是申杰的仇人？还是什么应酬伙伴？ “他是我男朋友。”说完，老人冷冷嗤笑了一声。 “我是他的岳父。我就说申杰最近都在忙什么，原来是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鬼混。” 程冯彻底被对面的话搞懵了，听到【来路不明】几个字也有些气愤。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失去了听觉和视觉，因为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白色，耳边只有一阵强烈的耳鸣声，什么岳父什么丫头，她莫名联想到小时候超市门口摆放的摇摇车，投币进去，车上会前后摇晃，上面唱着： 爸爸的是爷爷，爸爸的妈妈是奶奶... 老公的岳父是什么？ 程冯感觉自己反应不过来。 见程冯有些发懵，老人又开口道：“我是秦氏集团的董事长秦立，申杰是我的女婿，他没告诉过你他的身份吗？” 程冯迷茫地看着对面的人。秦立坐在她对面，高贵、威严，仿佛全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秦立说这话或许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可惜的是，程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有见识。程冯没有表达出众人想要的震惊或者恐慌，而是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开始搜索：秦氏集团。 搜索了许久，才在多年前的一个本地媒体上找到了有关秦氏千金结婚的报道。报道先是大幅度介绍了秦氏集团的雄厚背景，又是介绍了秦氏千金秦千语的不俗与拔尖，最后草草两句描绘了她结婚的始末。不是什么家族联姻，也无关商业利益，而是年少相恋、爱情长跑、阶级跨越的恋爱，好在男方也算是学业优异、事业有成，也称得上郎才女貌，不至于让这段感情太廉价。整篇报道用词之华丽、描绘之浮夸、对男方描写之苍白，就像是秦氏自己投资的报刊写的。 除了文字还不够，上面还附加了一些婚礼现场的照片，程冯勉强在各种商业会面的照片中，找到了一张的婚礼主人的合影。 人群中秦千语身着婚纱，装扮华丽，笑容张扬灿烂，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女，10年前的打扮和气质即使是放在现在也不过时。而身旁揽着她的男人身形挺拔，一脸宠溺地侧看着她。 从这张照片上看来，申杰的变化不算大。不过看得出过去确实身形清瘦些，模样也比现在青涩。 秦立冷笑一声，打心眼里瞧不起程冯的穷酸样。他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走到程冯面前给她留下一句：“小姐，托你帮我带句话，叫他记得常回家看看。” 说完他便带着人走了，过了很久，程冯才松懈下来一下瘫软跪倒在地上。她看着紧闭的大门，脑海里又莫名浮现出一句最近网络上流行的话：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但现在她笑不出来。想起刚才的遭遇，一阵后怕，泪水忍不住一滴接一滴地滚出来。 第8章 第 8 章 申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程冯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跟她说话也不回应，只是低着头，眼神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某一点。 “餐厅我已经订好了，走吧。”申杰尝试同她搭话，可以程冯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申杰顺着程冯的眼神看去，地上什么也没有。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程冯看上去很诡异，他以为是程冯在工作上受了什么刺激，正准备走过去进一步关切的时候，程冯突然抬头看着他，眼神如一潭死水。 “秦氏集团是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申杰心头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他也猜疑程冯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看着程冯瘦弱的身躯，这个女孩一无所有，又能知道什么呢。 “秦氏集团你知道是什么吗？”程冯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发问。 “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申杰大跨步坐到了程冯身旁，揽着她的肩膀，可是程冯在他触碰到的一瞬间就立马移开。 “你怎么会不知道秦氏集团呢？你的老婆不就姓秦吗？”程冯转过头，冷冷地看向申杰，嘴角抽搐，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滴，一整张脸全部被哭糊了。“你不就是秦氏集团老总的女婿吗？” 说这话的时候，程冯愤愤地盯着申杰，语气哽咽。 “有人来过？”申杰立马放开了程冯，没有了支撑，程冯向一旁微微倾斜，半伏在床上。 申杰没有正面回答就已经是回答了。 “谁来过？”申杰猛然站起身，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慌乱。他不停地在屋内踱步，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程冯看着他着急的背影，心中止不住的悲痛。 “你有家庭，那你跟我算什么？” 听到身后程冯似自言自语一样的质问，申杰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程冯，我以后会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你结婚了。我们还有以后吗？”听到申杰的话，程冯只觉得自己太傻，才被他如此拿捏。 申杰焦急地走到她身边，想要解释，却在看到程冯红肿双眼的一瞬间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梗住，什么也说不出来。程冯与他对视，眼泪不停涌出，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她一把擦掉眼泪，周围瞬间清晰起来。程冯巡视了一圈眼前的房间，整洁、干净、就像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原来这就是你住酒店的原因。”程冯喃喃地说。“原来这就是我见不得光的原因。” “不要这么说。”申杰心疼地看着程冯，此时他的脑子里乱作一团，目前的情况太复杂，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们分手吧。”程冯一把推开申杰，说罢起身就要收拾东西离开。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申杰拦腰抱住程冯，不要她走，而一直都在哭泣和低声质问的程冯，此刻却像是受惊的动物在他怀里挣扎个不停，手脚胡乱地挥舞，声音也开始大声，甚至是尖叫。 “你管我去哪里！反正不是这里！反正不是当你的小三！” 申杰被她没有章法的挣扎打了好几下，忍痛将程冯摔在了扔在床上 “你现在走能去哪里！你住哪里？吃什么？都这么晚了。” 程冯被扔在床上，随即又立马起身，申杰说得对，她无处可去，但是她一定要离开。她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口，又被申杰拦腰抱了回去，二人重复纠缠好几次，最终程冯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申杰一靠近，程冯就开始语无伦次地控诉 “你结婚了。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全部都没有了，全部都没有了。” 申杰在一旁喘着粗气，听到程冯的话，他不禁发问。“你什么没有了？” “我的感情，我的房子，我的生活，全部都没有了！”程冯弹坐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申杰此时已经被搞得心力交瘁，程冯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味地重复，他不知道程冯到底知道多少，没好气地回应道，态度也越来越强硬。 “你现在不是都有吗？我、感情、房子、工作。你不是都有吗？你一定要分手才满意是吗？你一定要全部都失去才满意是吗？” “我不满意！我全部都不满意！！” “那你要怎么办？”申杰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我要你道歉。” “为什么。” “我要你道歉！我要你道歉！”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程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话。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嘴唇颤抖了好几下，半天发不出声音，接下来的话她不想说、不敢说，但是咬咬牙还是大喊了出来，“因为你结婚了！你结婚了！你结婚了！你的岳父今天都找上门了，你结婚了！你欺骗我的感情！！”说罢程冯又趴在了床上，痛哭起来。 今晚秦立的到来，无疑给了程冯极大的羞辱，现在申杰那事不关己的态度又给了她沉重的打击。她原本以为，申杰会好好跟她解释，至少也会道歉、求饶，说一些“我只爱你不爱她的话”或者给她一些补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飘飘问她为什么要道歉。好像他和自己在一起是对程冯的一种恩赐。 恩赐？ 想到这一层，程冯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是的，申杰给了她工作，给了她爱，给了她住处，这怎么不算恩赐呢？ 可在和申杰交往之前，她也不是不能活，至少不用因为分手变得什么也没有。 甚至没有道歉。程冯脑子里一团乱，而申杰此时选择保持沉默。 意识到这个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程冯突然觉得申杰是如此可怕和深沉，自己什么都给了他，他什么损失都没有，甚至情感上都没有一丝起伏。她不知道有什么词语比可悲两个字更适合形容她的现状。 申杰坐在一旁，整个人像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但他内心并非程冯想得那样没有起伏，而是被程冯此时的状态给震慑住了。他知道或许有一天会瞒不住，却没有想到程冯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原来对自己如此在意。是了，程冯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小女孩，家境普通父母离异，缺爱自卑，内向到连朋友都没有，随便给个骨头都会一边感激涕零一边舔干净的。 他回想起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自认为自己确实做得还不错，程冯面对他总是小心翼翼，从不主动要任何礼物，也从不要求他袒露自己的过去，这也是他能和程冯在一起这么久的原因。想到程冯刚才说“我这么爱你”，申杰内心涌起一股冲动和悲伤，情不自禁捏紧了拳头，但随即又松开，心里纠结的同时又暗暗有些得意。 原本他计划如果某一天被揭穿，就和程冯一拍两散。可现在见到程冯哭得如此凄惨，他又有些不忍了。不是因为他爱上了程冯，而是因为他明白程冯悲伤的源头是自己，一个女人为了自己要死要活，因为受到自己情感上的欺骗而痛苦，这是申杰再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内心几乎没有挣扎，申杰就做好了选择。 他选择再给程冯一个机会。 程冯说来人自称他的岳父，想来就是秦立了。 “我要回秦家一趟，你等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申杰头也不回地走了。听到关门的声音，程冯的哭声也小了很多。哭闹了这么久，她早已没了力气，瘫软在床上。 第9章 第 9 章 第二天醒来，程冯眼睛肿得只有一条缝，声音变得嘶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身上滚烫，像是发烧了。她拿起手机先在系统里提交了病假。实在是不想去上班，申杰就在公司，曾经费尽心思留下来，即使见不到面，只是跟他在同一栋楼里也觉得幸福，现在却因为同一个理由感到痛苦。 申杰还没有回来。空荡荡的房间里，程冯一个人缩在床上，醒了又强迫自己睡去，睡着了又哭醒，反反复复，她不想起床，不知道该去哪里，因为无处可去。 程冯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一天没吃饭，无力地蜷缩在床上的一角，整个房间亮着床头的小夜灯，申杰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灯光静静地看着她。二人对视着，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开口。 “我是结婚了。可是她早就死了。我没有让你当小三。” “什么？”程冯仿佛被雷击中，身体一瞬间僵硬起来，听到死了这两个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申杰还重复了好几遍，他每说一句：她死了，程冯内心就被震撼一次。她甚至停止了流泪，整个人开始瘫软，不可置信地看着申杰。昨晚申杰走后，程冯想了一整晚，他要怎么处理才能两个人不分手。她想了无数个理由，唯独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甚至是有些惊悚的答复。她感到震惊，同时也怀疑这是不是申杰为了稳住她又编了一个谎话。 “她真的死了。”见程冯冷静下来，申杰也放缓了表情，表情不再愤怒，脸上更多的是心痛，仿佛他要说的事情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我没有骗你，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她墓地，她真的死了，只是消息一直没有公布，我不是有意瞒你。” “不可能，要是她死了，为什么秦立还会来找我？” “秦氏集团是家族产业，秦立是入赘女婿，改姓的秦，空有职位却没有实权，所有资产都在他女儿秦千语和其他秦氏股东手里，他不敢公布，他想要的就是秦氏集团的全部，所以现在我们明面上也保持着一家人的关系。我在去年成立了现在这家公司，为的就是替他转移集团的资源，在这之前，秦千语死的消息还不能公布。他今天出现在酒店，应该只是想要找我，结果却等到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申杰说完又紧紧地把程冯按在怀里不停道歉。程冯努力消化刚才申杰的那段话，不知道要不要再相信他，但是有一点他说得没错，如果秦千语没有死，作为一个父亲，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女婿去勾搭别的人？怎么会找到自己轻飘飘地就放过了呢？可是程冯想起刚才秦立的轻视她的眼神和语气，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申杰说着什么资产、什么集团、什么公司，她一个字也听不懂，甚至这些字眼让她对两人的关系重新审视起来。一个是豪门女婿，一个是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巨大的阶级鸿沟此时也横在她面前。在这么些人面前，她是这么渺小、没有存在感。她以为自己只是遇到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可以给自己家庭的男人。 好复杂。程冯痛苦地闭上眼睛，躺在床上默默哭泣。 “你要是决定好分手，我尊重你的意思。”一直没有等到程冯的回复，申杰又补充了一句。 程冯听了心里一沉，眼泪又控制不住滑出来。她突然觉得感情是一个很荒唐的东西。明明不久前二人还浓情蜜意，好像全世界都和他们没有关系。现在彼此之间疏远、冷漠，就像陌生人。曾经申杰的成熟和理智又多让她着迷，此刻就有多让她痛心。两个人在不了解的时候凭借一股冲动就可以在一起，也可以因为一次争吵各走各路。她不解、怀念、甚至开始后悔。 自己要是早就了解清楚会怎么样？昨晚要是好好跟他说会怎么样？退一万步来说，当初非要在一起吗？当初一定要这么冲动吗？回想起二人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申杰对她并没有多猛烈的追求，她就上钩了，要是当时清醒一点、果断一点拒绝会怎么样呢？程冯不可避免地陷入自责的怪圈。她痛恨自己对爱抱有期待，痛恨自己年轻，痛恨自己的软弱和讨好。 就因为没人爱吗？就因为没有被关心过吗？她觉得好不公平。 而且话说回来，申杰的解释其实程冯很满意，她愿意接受这个答案。只是内心仍然有一丝怀疑，纠结着要不要相信他，又该怎么拉扯，才能显得两个人之间继续下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程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转变了心态原谅他，结果他说要尊重她要分手？ “怎么搞得好像是我要分手，是我做错事，是我伤害你一样？我伤害你了吗？” “是我伤害你。我也不想让你继续受伤了。” “嗯。”程冯无力地点点头。 申杰也没有再说话，像是已经决定好了尊重她的“意愿”，只等程冯起来收拾东西离开，以后就当不认识。于是她自嘲地说道： “尊重？你尊重我要和我分手。那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不尊重我，认真追求我，认真坦白你的过去，再问我要不要在一起呢？你有钱有势，对你来说我就是透明的，在一起没风险，很轻松就能知道我在哪里念书，我父母离异，知道我所有事情。可我要了解你只能通过你的讲述。现在你觉得算了不合适就分手吧，你倒是完美抽身了，马上就能回归原本的生活。可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我去哪里呢？谁能帮帮我？你比我大这么多，你甚至结过婚，分手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我呢？我只有过你。分手以后我怎么办，好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我这么爱你，我是真心爱你。” 程冯越说越激动，到后面甚至坐起来，她的情绪越来越激烈，一开始还能冷静地指控，到后来只剩哽咽的控诉，她边哭边说，声音也越来越大，一直到最后那句“我是真心爱你”已经消耗完了所有力气。 程冯又哭倒了，她太疲劳，一天一夜没有喝水没有进食，只要醒着就是流泪，现在是真的筋疲力尽了。 程冯闭着眼睛，在黑暗中想象他的反应。程冯其实很想问他，到底爱不爱自己，又或者是否还爱他的前妻。可是很多次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爱不爱自己，程冯的答案是肯定的。他怎么没有爱呢？帮她升职加薪、生活中除了工作就是她、替她开解心中的郁结以及生活中大事小事，程冯相信这些不是假的。 可是是否还爱他的前妻？程冯不知道也不敢问，问了有什么意义呢。她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怎么能和死人去争什么爱不爱。而且就算问了、回答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他说爱，程冯会记怀一辈子；如果说不爱，程冯也高兴不起来。一个女人死了，她的丈夫非但没有难受，反而爱上了别人，还说自己已经不爱了。这太可悲了。一个女人死了，一段感情有了空位，才恰好被程冯捡漏，她开心不起来。 程冯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痛苦地呜咽，申杰隔着被子去抱她。感受到申杰的拥抱，程冯好受了很多。即使在被子之外仍能传递出那份温暖，程冯心里空缺的地方被这个拥抱填补了一点。 她唾弃自己的反应，唾弃自己对申杰的渴望，唾弃自己是真的离不开申杰，却找不到可以留下的理由。 她需要申杰让她留下。 很快，申杰的声音透过被子传递过来，沉闷而模糊，他听起来同样是悲伤的。 “程冯。我快40了。我不是生来就会谈恋爱、就会照顾人。我在你这样20几岁的时候，一样会对某个人心动，一样会被感情左右，一样会想和爱的人结婚。或许我命中注定会遇到你爱上你，可是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你何时出现，没人给我什么恋爱宝典，好让我为遇到你提前做准备。我是结过婚、爱过人，可这一切都基于你还没出现。你说不公平。我何尝不觉得不公平呢？我是真的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我也相信你是真的爱我。而你爱的是这个事事周全、无所不能、温柔体贴的我，如果你遇见的是初出茅庐的我、尚未成功的我，你还会爱我吗？对于骗你这件事，是我的错。我知道你年轻、漂亮，还是第一次，而我已经老了，甚至是二手货，所以我自卑，所以我骗了你。可是结婚这件事，抱歉，它是事实，我并不感到对不起你。” 申杰不愧是个成功的企业家，有时候蛊惑他人并不是炫耀自己有多厉害，而是向别人袒露自己的肚皮。说着，申杰的声音也哽咽了，带着一些颤抖。程冯能说什么呢？ “不要分手。”申杰说。“你知道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你也知道你爱我的。不要分开，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会重新买房子，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我们就是家人。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处理好。” 申杰一边抱着程冯，一边用手轻轻拍打她的背，就像照顾闹脾气的小孩子。 第10章 第 10 章 和好以后，程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一个人待在酒店，她总是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只为了和申杰一起回去。那晚秦立的举动给她留下来太大的阴影，她至今仍无法忘记，有时候做噩梦仍然会梦到自己在走廊奔跑，后面有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追逐着她。有时她也会在梦里回到和申杰吵架分手那天，申杰对自己说：“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这三个字像咒语一样回荡在她耳边。 程冯再次被噩梦吓醒，浑身都在发冷汗，申杰熟练地坐起打开床头柜的灯，抱住了惊吓中的程冯。他腾出一只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一阵，此时程冯也渐渐清醒了一些，靠在他肩头静静闭着眼睛。申杰为她整理好额头上的头发，温柔地说： “我找了一套房子，离公司不远，我们明天就搬过去。” 程冯一听立马睁开了眼睛，她确实不敢再住这里了，要搬走自然是开心的。 “会不会很麻烦？”程冯知道是自己的问题，申杰本不用搬走的。他平时这么忙，还要操心搬家这种琐碎的事，让程冯心里多少有点内疚。 “没关系，我已经处理好了。”说完，申杰搂着程冯再次睡去。 第二天申杰就直接带着程冯去了一间公寓。 酒店的物品申杰已经找人搬过来了，刚进门，申杰便接起来一个电话，他示意程冯自己去看看公寓的布置，自己走到阳台接起了电话。 这是一个两居室，面积不算大，但装修精致，特别是整体暖调黄的灯光，给人感觉很温暖，程冯很满意。公寓里还配备了厨房，以后可以自己做饭，比酒店好一些，不用担心别人会进来，更有家的味道。见申杰还没有回来，程冯去阳台寻他，隐约听到他说什么股份、资源这样的话。 事情告一段落，申杰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工作模式，加班、应酬，有时候很晚才回来。 两个人虽然有了私密的空间，有了共同生活的痕迹，申杰也并没有因为在一起这么久对程冯厌烦，但也并没有因为上次的小插曲对程冯更体贴更多陪伴。 申杰已婚的事情虽然得到了解释，可他曾经有过家庭，这让程冯难以释怀。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她总是忍不住去猜想申杰结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也会因为应酬不回家吗？他也会离开的时候给妻子告别的吻吗？妻子去世的时候，他有多难过呢？自己如果哪一天也死了，他会不会又爱上别人？她忍不住去搜索秦氏集团和秦千语，看着网上的介绍，秦氏集团是如此实力雄厚，秦千语灿烂的出身，优雅端庄的外表还有和申杰年少相恋的过往，随意的一条标签就足以把程冯比下去。相比下来，秦千语是白天鹅，而程冯只是一只丑小鸭。 金钱、地位、学识、外表... 程冯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呢？程冯有什么可以打动申杰的心呢？ 程冯开始逐渐焦虑、恐慌。一开始，她试着通过勤劳的家务、学做可口的饭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不遗余力地打扫家里地每一个角落，用心烹饪营养的餐食，只为了让申杰能在自己身上重新感受到家的温暖。她把这个公寓作为申杰给自己的礼物，甚至是对自己的考验，只要自己悉心维护这个二人空间，申杰或许就会对她像对自己的妻子一样。 或许有一天他会像自己求婚，或许有一天他会主张组建一个家庭。到那时候，程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是申杰太忙，忙得根本注意不到地板是不是反光，吃的三明治里夹的是牛排还是荷包蛋。 但是他注意到了程冯日渐失控的情绪。 程冯不再像刚开始一样甜美、温柔、文静，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他过去的事，频繁地要求他说出爱自己的理由，可是不管他说什么程冯都不接受。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约我出去吃饭呢？”申杰说爱她可爱、懂事、单纯，可不知道哪里让她不满意，程冯就像一只受惊的猫从沙发上弹起，站在客厅中间走来走去，嘴上也喋喋不休。“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们只是在电梯碰见了几次，你就要约我吃饭？为什么？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哪里，这都说不出来？” “我说了啊，你长得好看，善良。我对你一见钟情。”申杰其实有些不耐烦了，但他明白，程冯做这些只是因为自己已婚的事情给她打击太大，想到程冯没有安全感的状态都是因为他，也就忍让了。 “难道不是因为你看我年龄小，长得还不错，看起来也很好骗，所以才跟我才一起的？”程冯直直地看着他，这些不过是她自己的猜想，她其实已经在内心说服了自己申杰是喜欢她的，只是她需要申杰再说服她一次。 “当然不是。你不好骗。”申杰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安抚着她。“你不好骗，还很聪明。工作能力也很棒。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是我老牛吃嫩草，是我见色起意。” “真的吗？”程冯缓和了不少，眼睛瞪得大大的。 “真的。”申杰耐心安慰道，笑得十分温柔，却在心底里暗暗感叹道：到底是年龄小没经验，这么好哄。 女人这种生物总是爱刨根问底，可往往只有假话才能打动她们。 虽然申杰对她的种种行为都很耐心，但是程冯焦虑的情况始终没能得到好转。在又一次浏览了秦氏集团的相关信息以后，程冯彻底崩溃起来，整个人缩在沙发上默默流泪。她觉得自己非常没用、非常困惑，在对比之下就像一直低劣的蚂蚁，渺小得可以被任何人踩死。这种感觉就像回到父母离婚的时候，二人争吵着有关她的抚养问题，谁也不想要，她在中间不知道何去何从；回到爷爷生病那一年，出不起医药费，父母和亲戚躲着她就像躲瘟神；回到爷爷死的那一年，所有人同情她却并不关心她真正的伤口。 缓过神来，程冯在网上找了一家医院预约了第二天的心理咨询。 申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就是这样，也是在程冯多次发消息、打电话的催促下才赶回来的。 他知道程冯没有睡，以为她会在沙发上或者房间里看书或者玩手机等自己。却不想一进门，就看到程冯举着一个小蛋糕，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 申杰还没反应，程冯就让他赶紧吹完蜡烛，带着他来到客厅。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想起要买蛋糕庆祝？”申杰在脑子里努力回想着。 “今天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程冯笑得很神秘，随后抱着申杰，埋在他的怀里略带不好意思和委屈地说“谢谢你老是哄我，我最近是不是很过分？总是给你耍小性子。” 申杰恍然大悟，原来是小女孩给自己的补偿仪式，把程冯抱到沙发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温柔地说：“不过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每次把你哄好我都很有成就感。” 程冯听完害羞地笑，随即又说：“我知道，最近我的情绪很失控。所以今天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听到心理医生几个字，申杰有些心疼，他以为程冯被上次的事情吓到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的问题他解决不了。” “哪个医生？这么不负责，你去哪里看的？” “你别急嘛。”程冯拉住他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刚才的委屈和可怜模样没有了，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我的问题他确实解决不了，所以他给我推荐去另一个科室看看。” “哪个科室。” “妇产科。” 申杰听了身体瞬间僵直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隐约猜到会发生什么事，只是大脑来不及接收这个信息，而是先检索起了过去和程冯一起的画面。二人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少做安全措施，一来是不舒服，二来程冯还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自然也没有什么防范意识可言，就算有时候要求他，也是哄两句就过去了。可是以前都没有，怎么突然....? 见申杰呆住，程冯笑咪咪地看着他，“你怎么不问我医生怎么说呀？” 申杰还是没有缓过劲来，反应了一会瞪大了眼睛，开口前因为紧张不禁吞咽了一下，一只手慢慢抬起，在快要触碰到程冯肚子的时候悬在的半空中，想要挤出开心的笑容，却半天没有挤出来。 程冯果断地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医生说，宝宝很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