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救世主养成进行时》 第1章 账号创建中 反反复复成为救世主拯救世界的戏码,你已经厌倦了。 《崩坏:寰宇人生》,就是在这时,被你的朋友安利而来的一款游戏。 你很早就听过它的大名,事实上,早先你也曾考虑过是否要入手这款全息游戏,但最终因为繁杂的过程而放弃了——游戏的一周目剧情,是对前代游戏《崩坏:星穹铁道》的复刻。玩家将与继承「开拓」意志的同伴一起,乘坐星穹列车穿越银河,沿着某位「星神」曾经所行之途前进。探索新的文明,结识新的伙伴,在无数光怪陆离的「世界」上演一幕幕盛大的太空喜剧。 宏大壮丽、由于前作仍在更新、所以近乎可以称为永不结束的一周目,但哪怕是这样庞大的一周目,也不过是制作组献给玩家的一场新手教程。尽管玩家在游玩至黑塔空间站时就可以速通一周目结局,开启二周目,以自己的心愿创建角色游玩寰宇,但你并不是喜欢跳过的人,相反,如果不是因为过分喜爱剧情与角色…… ——你也不会,对一次又一次、永不停歇的西西弗斯的救世之路感到烦躁。 如果没有踏上旅程,如果你没有打开游戏,那些未来会被你喜爱的角色,至少在你独有的那个世界的时间线上,他们不曾感受那不断失去的苦痛与绝望。 你垂眸,开始创建模拟登入账号。 严格来说,你玩的并不是《崩坏:寰宇人生》,而是其中的一个「隔离变体」——(大多情况下是)由于上演的剧目太过精彩,流光忆庭派系的忆者玩家与愚者派系的玩家联手,将这个「世界」从永不停歇演算着的寰宇数据库中裁切,断绝与寰宇系统AI和星神AI「均衡」的联络,(再视情况断绝其余星神AI),将一个世界保存为类似于本地下载的单机游戏的形式。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技术足够的玩家,可以摆脱一切规则的禁锢,在这片电子乐土海中肆意起舞。 你:“说人话。” 好友:“可以作弊开挂打mod。” “来吧。”她热情地安利你:“这里保存的有前代里将近四十多个世界,肯定有一个你喜欢的风格,来试试嘛。再不济还可以当车卡工具呢。” ……四十多个都是前代那号称阳光开朗正能量的由烧鸡监制的太空喜剧吗? 你突然不是很想尝试了。 “别怕别怕,我下载的是多周目线路!不会要你满世界跑着当救世主的。mod和风灵月影都给你准备好了,真的不试试吗?”她说:“而且这个类型没有出新游诶,玩老游戏和玩它,反正你总得选一个的嘛。” ……那还是玩它吧。你拯救世界已经救累了。 你摁下了随机抽选,大□□的转盘在bgm下咕噜噜地旋转着。在它停止时,一个莫比乌斯环的图案显现在你眼前。 ——【翁法罗斯】。字幕如此标注着。 看样子是希腊神话的风格,你进入角色创建面板,熟练地开始捏脸,至于名字——你随手打下两个系统不能识别的符号。 玩家【■■】,进入命途抉择。 ……什么东西?职业吗。 你遍览过智识巡猎等一系列的命途,没忍住打开聊天窗发问: 职业在建号之前就要选择吗? 天呢,这样老土的jrpg在22世纪就不存在了,你居然还能从这里看到……是复古风的设计吗。 对面很快给你回了个【?】 【不可能啊,命途怎么可能在创号前先选】 搞清楚原委——准确来说,是知道你选择的世界是翁法罗斯后,对方的聊天窗开始吞吞吐吐。 【这个有点涉及剧透了,总之是因为大家看起来很像人但实际上种族并不是人……嗯,要不然你换个世界吧?你不是很讨厌救世主吗?】 【我是对自己要一遍遍地拯救世界感到厌倦,不是讨厌救世主。】 更何况,你看向愚者们为你贴心准备的主要人物介绍: 【此男温和的帅脸.gif】 【白厄——】 出身哀丽秘榭的青年。 完美无暇的黄金裔。 背负苍穹,将万众的理想交汇于己身的救世主。 简介的第一位就让你非常心动——显而易见,这边看起来已经有非常可靠的救世主了。 换言之,至少这一次,所谓救世的麻木与苦楚,轮不到你来尝。 无视了好友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劝阻,你开始选择自己的命途。 既然不打算成为主角(救世主),那就意味着你大概率不会进行团队行动,独行侠的话最好能奶能打……最终,你选择了命途界面推荐你的【毁灭】。而后,你进入了游戏。 场景加载中…… 出生地加载中…… 家世加载中…… 初生面板加载中…… …… ………… 你知道这些闪过的文字,你听很多人抱怨过,它虽然写着加载,但其实都是完全随机的,因此进入游戏后,你直接打开了mod开始车卡。稍微有点奇怪的是毁灭的命途没有显示在你的面板上……也许是影响数值属性的隐藏机制,你暂时不打算管它,开始给自己增加技能点。 首先是年龄。你不想cos小孩,也讨厌那种言语间就理所当然地透出【听话,你还小,做不到】的轻视态度。但你在年龄拉得有点太多了,以至于你的年龄不小心从28变成了288。 你看了一眼界面,你的形象定在成女不动,未曾衰老,身份背景则多出了一个【黄金裔】的词条。 ……本来,你对这个词条是有些迟疑的,但是看见【黄金裔】的身份洗澡可以在圣城单独开房而不是和所有陌生人一起泡——你马上就接受了自己身为黄金裔的事实。 开什么玩笑,既然翁法罗斯的大家都这么奔放——你是说,既然他们这么坦坦荡荡,毫不见外,那你就必须是个天生可以有单独一间浴室的黄金裔!! ……咳。不、不是害怕和人一起泡澡,你只是对自己的身体和自己应有的社交环境有一些过激的保护欲罢了…… 其次是力量。在一个需要救世主的世界,你不打算让自己手无搏鸡之力。你回想了一下当时看见的白厄面板,在mod里把自己的战斗属性调整到他的四分之一左右。 你的身份在随机出的【黄金裔】后面多加了个【悬锋王庭护卫】。 你:? 慢着,怎么无缝衔接就开始给封建阶级上班了。点了点悬锋的词条,你很快理解了悬锋这个词在翁法罗斯本地的含义。 拥有救世主1/4面板的代价都得是王庭护卫起步吗?你想,那白厄真的是很强的救世主了。 你把四分之一降低到八分之一,词条也变动为了【悬锋遗孤】。 ……?不,等下,为什么流落在外的孤儿和王庭护卫只差这么一点……你的赛博电子故乡悬锋城还好吗。 在短暂的思考后,你缓缓把出生地上的悬锋城删掉,并在此ban掉了悬锋这一词条。 什么复国啊什么振兴家业啊什么复仇啊什么不要辜负族人的栽培啊,这些有可能存在的flag统统都删掉。 你把数值缓缓提高,最终定格在六分之一,但词条依然是【悬锋遗孤】——原来如此,恐怕是你高估了王庭护卫的战斗力,但你现在真的有点担心悬锋城的安危了。 感觉会是个被自家的遗孤带队冲进去把王砍了然后人人叫好的国家呢……联想到那位迈德漠斯简介里写着的悬锋最后一任王,你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这些都和ban掉悬锋出生地的你没关系了。 你开始调整面板的下一个数值——治疗,多年的游戏生涯给你留下了一些救世限定PTSD:比如你至今依然很介意别人在你面前活生生断气。 把医疗专精的相关技能都点满后,你的面板身份里多出了阵营所属【奥赫玛】、【昏光庭院首席】和【生之塞纳托斯】三个词条。 你对黄金裔执政的圣城奥赫玛非常满意,但是对生之塞纳托斯不太满意,神明级的救死扶伤,听上去就会变成救世主的队友。这可不行,吃刀子这种东西,能让别人吃的,还是让别人吃吧。 何况比起抚慰他人的痛楚,你更喜欢把他人的敌人打个对穿,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悬锋遗孤】这几个字好像变得更粗更大了。你狐疑地看去,但面板上的【悬锋遗孤】词条一动不动。 也许是错觉吧。 你慢慢把医疗专精的数值和技能往下调,直到塞纳托斯的词条从你的面板中消失,另一个词条也从首席变成了【昏光庭院优秀毕业生】。差不多可以了,虽然对优秀还有点枪打出头鸟的意见,但再低可能又要看人断气了……你放过了它,继续往下调整。 你不想扮演救世主,但也不喜欢被麻烦缠上——这倒不是因为救世主属性,主要是各大游戏的各种委托做的实在太多了,什么旅行者舰长御主林克绳匠指挥官……唉,反正你现在干不了一点委托。 你调整了自己的存在感,并强行把【路人】这个词条写在了职业一栏。 至于剩下的其他属性,秉持着你一贯的原则,随便骰子骰骰过了得了。 ——【圣城-奥赫玛】。 你从自己骰出的小别墅中走了出来。 当然,你远不止这一处房产,光商业街的店面你都有四家,三家租了出去,剩下一家是你自己的——秉持着太差了就重投,苦谁都不能苦自己的原则,你的骰子掷得不错,在悬锋城城里城外也投到了一些不动产。 不过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不动产归不归你就要从心讨论了。 你个人暂时不考虑回悬锋,收入账本的金额和信件显示,最近有好心人不问自取,租住了你的地盘。看在对方主动找人千里迢迢给你带了租金的份上,你就当多了个租户好了。 这位悬锋租户的文笔很好,语气很甜,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心虚,毕竟他像个孤儿院院长,借了你悬锋城内城外所有房产,却暂时只给得起一房的租金。什么都写得很清楚,是个怪坦诚的好人,还管你叫姐姐——说不准是你的亲弟弟呢?毕竟悬锋真的有很多流落在外的遗孤。(并非谣言,悬锋连王储都已经被王扔成冥河的孩子了。) 你的视线停留在落笔处的帕狄卡斯——进来前的人物介绍里没看到这个名字,他大概也不会是什么推动历史发展的重要人物。 这些都不是关键,你打开圣城限定的传信石板,开始搜索救世主目前的救世进度条。 来吧,这圣城如此繁华,想必一切的工已走向尾声——简而言之,让你看看救世主的伟业罢!! …… …………? 不是,诶,大爷的,给你干哪来了……? 你困惑地抬头,看向那个巍峨庞大的巨人。 这么显著的地标,是奥赫玛没错啊。 但是这里怎么既没有白厄也没有救世主呢? 你不信邪地搜索了哀丽秘榭。 干什么,为什么搜不到?你们愚者在这里搞封面诈骗吗?说话!靠帅哥的帅脸把人骗进来玩游戏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天杀的,你甚至在石板上都搜索不到哀丽秘榭! ——【奥赫玛-云石市集】 “老板,你还好吗?” 嘻嘻。一点也不好,你老板我啊,被人做局哩。 昏光庭院的学妹担忧地望着你,从那天起已经一个月了,你的精神状态还是如此阴晴不定…… “还好,”你面不改色地坐诊,语调平平地回应:“下一位。” 仔细想想也还好啦。也就是被假面愚者诈骗了而已嘛,又不是第一次了。呵呵。 “对了,”你随口提及,“你听说过白厄这个名字吗?” “诶,是新客户吗?抱歉,石板上没有收到这个人的预约申请……” “无妨,只是做了个梦。” 呵呵。呵呵。天杀的欢愉。 虽然你也有妄想过这样的现状是不是因为救世主救世成功了——魔法〇女里不是也有这样的故事吗?世人最终将救世的孩子遗忘。但是打开通信石板就能看见阿格莱雅被元老院的小号怒斥妖女、看见黄金裔的逐火之旅仍在招人,你就知道你的妄想只是妄想。 现在等待你的只有两种可能。 1.假面愚者诈骗你。 2.伟大的救世主白厄还没有君临他虔诚的奥赫玛。 你:“……” 哪个都不是好消息。 亲爱的帕狄卡斯,哀家的头好痛,想回悬锋收你朋友们的房租了。 ……开个玩笑。帕狄卡斯虽然没给足够的钱,但到底给了你足够的等价物,比如鉴定在三星起步的偏方药方、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你在自己身上试过了,很好使),甚至还有一壶自制的悬锋蜜酿和几本悬锋文学——以及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看得出这群良心有愧的年轻人们确实只是没钱。 那人家都这样了,你也没办法,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喽。毕竟又不是你把他们放进悬锋城的,是吧,悬锋那好像没什么用的王和王庭护卫? 当老板的好处是想不上班就不上班。你乘着大地兽离城,行囊里装了不少药材,阿格莱雅女士并未对此抱有异议——在城外大约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处你这段时间自建的小型住宅。 前一段时间,悬锋之王欧利庞在当年的角斗中下毒谋害王妃的消息不胫而走——面对刚生产完的妇人,都要下毒才肯与她搏斗,而这样做的目的竟是为了将流淌着她与自己血脉的孩子扔入冥河……辱没了纷争,又辱没了命运,还不忘辱没死亡,简直可以说是为了荣归逃避战死……难以置信,他根本就是悬锋活着的耻辱柱。 ——对,这男的还没死。而且还在当王。 就你所知,有不少悬锋人出于对王的厌恶离开了悬锋城,在外与黑潮和野兽厮杀,基于悬锋从前的名声,也没有几个城邦愿意帮助这些离乡的游荡者,而基于悬锋自己的荣耀,他们也不屑于向弱者求救。 哥几个三过奥赫玛而不入,还是伤太重在郊外昏过去给好心来奥赫玛游玩的旅人大呼小叫地扛进来的。 HKS,这伤势严重还死犟种的样子,差点搞得你救世PTSD发作,想起各路为了你好于是宁死也不吭声的同伴。 也是这时,你才发现落单的悬锋人都已经能从悬锋游荡到奥赫玛了。 欧利庞成没成光杆司令尚不清楚,但你的救犟种心态已经占据上风——反正悬锋人也不乐意接受奥赫玛人的治疗,到最后还是要勉为其难地往你这里送,那不如你自己出去,既不用让悬锋人和奥赫玛人碰上,又可以在阿格莱雅的金线之外做些不太容易见人的药方实验。 这一个月下来,虽然治疗的悬锋人数量比你预计的少了十分之九,但帕狄卡斯的药方倒是全给你试完了,还改进了不少功效,也许你可以为他写封回信…………?? “救……黑潮……!” 你听见了呼唤声,急躁、不安,连同大地兽撼动的脚步声一起响起。抓起武器从内屋探头出去的时候,那头高速前进着的大地兽已经被那些由你摁在病床上的悬锋人一起放倒,顺从地跪伏在地上。战士们那悬锋出品的匕首尚未出鞘,但你们都知道它离那好心主人的脖颈只差一些蓄力。 你的目光落在主人的手所指向的地方,在大地兽的后背上,有一团血污的黑影。 凑近了看去,你才认出那是一个孩子,他坐在大地兽身上,手上抓着已经坏掉的剑,看剑柄的装饰,剑应当是那位好心主人的。少年空洞而憎恨地回望着整个世界,那是更深的麻木——你认出他身上的血是黑潮造物落下的,层层叠叠的血迹把他的头发都染成了金色,在来奥赫玛的路上,他大概又打过了好几场。 现在,他也在回视着你们,不,准确而言,他正注视着那名悬锋人的匕首。 哈哈。真好诶,两边都在等待出鞘呢。 ……你的头开始痛了。 “都放下!”你呵止道:“把这位先生送到椅子上,请他吃点东西冷静冷静,不然我就把你们送回床上去。——然后再来人搭把手,把那小子也给我从大地兽身上揪下来,你,对,拿匕首的那个,你给我滚去烧热水,不许靠近他俩。” 天杀的翁法罗斯,天杀的假面愚者,你咬牙切齿:那封面阳光开朗温和的耶耶救世主,怎么能活的是一副死了全家的样子呢—— 你陡然停顿,猛的转身,视线向身后凌厉地扫去,但那里空无一物。 ……不,不是错觉。 你蹙起眉,并且确信—— 方才,有【什么】正【注视】着你。 会出现和游戏不同的地方,且多半是我私设(都搞养成了就让让我吧!) 大概率不算爽文,因为这个最后必走机械降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账号创建中 第2章 救世魅魔互相偷窥 奥赫玛没有黑夜。 兴许是永昼的光太过明亮,白厄抬头看人时,心脏总是不太安稳,他不太懂这是因为什么——那个靠言语就能制止纷争的厉害医生没有收他进医馆,而是转头叫了人把他往庭院送。 白厄已经被听话的悬锋人洗得很干净了,温热的水洗掉了所有人的血,金色和红色的腥味都从他身上散去。伤口也被处理得很仔细,除了手臂偶尔还会因为回忆传来幻觉般的刺痛外,基本已经痊愈。 他一睡就睡了两天,不过没发烧也没做噩梦,是很良性的症状了,医师们没怎么在他身上花力气,而且还是那位优秀毕业生处理完再送过来的——肯定没问题。这么理所当然地一想,后辈们对他的关注自然也不够多了。白厄醒着的时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耳朵里是昏光庭院的医师们细密的交谈声,但她们说的话——那些复杂的词语,他听不懂。他只能听懂有谁哪里受伤,有谁哪里好了,有谁好运活下来了,又有谁不幸死了。 白厄不想死。 他就这样抬着头看她们,他的言语功能受到了一些阻碍,但还是努力地发出了这个——这个他看见奥赫玛的光明时、心脏会不舒服的问题。 他先收获一片沉默。好一会,有一位医师温和地抱抱他,她轻拍他的后背,说没事的,孩子,你只是突然遭遇了这些不幸,所以缺乏安全感。 她说话的语调像是妈妈在哄孩子,但她不是他的妈妈。白厄已经把爸爸妈妈、大白、昔涟姐姐,还有哀丽秘榭和他用坏的锄头一起埋进那块黑灰色的麦田里了。 那位被他从黑潮造物手中救出的、同他一起返回奥赫玛的大地兽的主人奔走着,为他黄金的血液做担保。 于是,白厄就这样成为了奥赫玛的公民。 —— 从昏光庭院离开后,他走在云石市集明亮的道路上,因为太亮了,他的心又开始【缺乏安全感】了。他呆站着,像只被魇住的小羊羔,直到有恋人欢笑着打闹,闯过街道,顺手往他怀里塞了个果篮: 不好意思啊,小弟弟。 跑过来的人笑着说了一声,又跑掉了,追上来的人看着他抱着果篮的呆样,笑着问了一声,也追着跑了,他们带着墨涅塔的祝福远去了,只剩下余音回荡在白厄的耳朵里。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呀,小朋友?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从那些不安中缓过来了,于是也从心里发出声音问自己: 你要做什么、 你该做什么呢,白厄? 好像本该被黑潮终结的未来又多了很多选择,在刻法勒庇护的奥赫玛,勤劳的人是饿不死的,如果停留在这一步,他大概也能过上平凡而幸福的人生——但白厄无法止步。 在那个不久前的机缘月里,被他扔进海里的漂流瓶里,他写了自己不喜欢打仗,写他想要保护好小小的哀丽秘榭,写希望外面的大家都不需要救世主。 白厄一步步迈向那块飞扬的蓝色的布。 但是黑潮和那个剑士来了,但是哀丽秘榭只剩下断壁残垣,但是离开家后每一个没能抵达奥赫玛的人都在哭叫着。 他们都在说——救命!救救我!! 很多很多人对他这样哭叫着,但是到最后只活下了一个。 他走到那个飞扬着的蓝布的木桌前,跟在人群的末尾排起队。排队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轮到了他。 “名字?” “白厄。” “好的,白厄——”那士官问:“你为什么想成为奥赫玛的士兵?” “……为了复仇。”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士官是坐在椅子上的,但仍比他高,白厄要抬头才能看见士官的脸。 在哀丽秘榭,他是个很会闯祸的孩子,但是又是很听话的孩子,因此什么好话坏话都听过。 白厄是不记仇的,所以让他回忆,那他只记得住他们夸他的好话:比如像小狗一样活泼,像小羊羔一样可爱,像小马一样快。 他和眼前的人对视,发现这里没有小马、小狗和小羊羔,在士官的眼睛里,白厄只看见了一张刻满仇恨的脸。 ——那是他的脸。 —— 距离白厄加入奥赫玛的战士训练营已经过了三个月,男孩这段时间都在兵营里,没有踏出过半步。士官说他是个活死人,一块木桩子,灵魂恐怕已经被塞纳托斯扔进冥河了。不过这仍比他刚来时要好,他刚来的时候除了训练外什么也不做,吃饭都是几个看不过去的同期塞进他嘴里的。 现在?现在他会自己去吃饭了。 ……听上去像个注定死在战场上的复仇鬼。 你静静地评估着,给出自己的判断:救世主这副写在脸上的【我要和黑潮爆了】的精神状态大概还要维持一段时间。 至于为什么使用「一段时间」而不是「很久」这样的词,词语的使用界限主要参考这里是日漫还是美漫,日漫就是一辈子,美漫可以是半辈子或者一条命——喔,但是,亲爱的,这里是米哈游。 你对那个能写出四十个多个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的世界的制作组笔下的救世主很放心。 就算白厄真的想和黑潮爆了,再过一段时间,这样的情绪也不会直白地写在他的脸上了。 会没事的,你想,牺牲、失去、取舍……这些都是救世的必经之路。 你习以为常。这样的路你走过了很多次,知道它们对人的进攻底线在哪里,所以你也对白厄很放心,即使你同他只见过最初的一面——你知道爱和恨从来不是对立面,它们连接在一起,此消彼长,又平静共生。 所以,它们也只能证明一件事: 一颗心脏中只要存有「恨」,那就必然还存在着「爱」。也只有爱才能养育出最暴烈的恨。 然而在被这样的憎恨支配头脑时,白厄甚至还能留有爱护他人生命的余力……刻法勒在上,他拥有着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啊。 毫无疑问,这颗在爱泉中浸泡成长的心脏,正是一切救世伟业的奠基。 ——但是。 虽然你很放心,但是目前,好像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很习以为常地放心。 酒桌前的对面,那位士官的酒量和酒品都不是很好,她喝着喝着突然把酒杯往桌上拍,然后站起来,双手指着酒馆的天花板。 “我草尼卡多利!”她尖声怒骂,字正腔圆:“我草尼卡多利!!那个蛮神、疯王、屠夫!我要草死祂!!” 你:“……” ……其实你一开始以为她指天是要骂艾格勒的。 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活着又不肯自觉上交火种的泰坦。 什么?你那悬锋遗孤的身份……?哎,不要多嘴,你现在可是奥赫玛的公民。不利于团结和平的话少说。 士官叫得太大声了,马上有人对这位敢妄想尼卡多利的勇士投来充满敬意的眼神,也有人本着乐子的心端起酒杯,主动过来向她敬酒。 究竟是怎样的惨剧,才能让一位军官发出这样的宣言呢? “尼卡多利!尼卡多利……!”士官一杯又一杯地喝:“他诅咒了我!他把我的士兵全变成庄稼汉了!!” 喔,天呐。你没忍住,在其他人一头雾水的困惑中露出笑颜。 她口中的那些庄稼汉不是白厄,因为救世主还没到能被称之为庄稼汉的年纪,但你知道白厄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年轻的救世主是她手底下年纪最小的士兵。他接受训练,学的很勤奋,但是人一旦着急起来,就会依照本能。 白厄当然也是这样的。他平时跟着年纪比他大好几岁的同期们一起挥剑,力量上虽然没有什么差距,但是同期们都是长了个的青年,每个人的手和腿都比他长,同救世主切磋时有着不可逆的先天优势。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白厄急了挥的就不是剑了,再好的木剑都会在他手里变成锄头——字面意思上的被他当成锄头使。偶尔还会变成割麦子的镰刀。 听上去虽然好笑,但救世主是个技巧精湛的农民,他的锄头和镰刀也确实用的比剑好。等到士官发现这个问题时,白厄所在的整个小队都已经被白厄带偏了:这些出身奥赫玛的年轻人明明从小到大都没种过地,可一旦打急了,就纷纷架出和白厄一样的姿势,拿着木剑又是锄地又是割麦。 士官是很年轻的士官,梦想是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翁法罗斯最有名的将军,她会带着自己精锐的部将成为奥赫玛的护盾,她光明的履历将会成为家族的骄傲—— 现在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因为她在竞技场和人打斗时,发现自己着急了,也会学着白厄那样对着敌人又锄又割。 ……人的破防往往就在那一瞬间。 “刻法勒、墨涅塔……阿格莱雅大人……” 辱骂尼卡多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女人开始向她的信仰祈祷求助。她碎碎念着,把泰坦的名字都念了一遍,连死亡泰坦的名讳都念了,唯独没有念尼卡多利,噢,奥赫玛人是这样的……而后她呆呆的沉默,过了会又把酒杯扔到桌面上,两脚一蹬,转头一头创到你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你的胸前。 “……妈妈…妈妈…”她在你怀里委屈地啜泣:“尼卡多利把我的士兵变成了农民……祂诅咒我们……” 唉,尼卡多利,可怜的泰坦。祂现在就已经再为救世主吸引仇恨了。 你轻拍着她的后背,缓下声安抚她,直到女人在你怀里睡去。 第二日,士官睡醒在你的床上,她不是很清醒,下楼时看见正在吃早饭的你,wer地大叫了一声。 有些人醉酒时是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的,但有些人就算记得,也情愿掩耳盗铃。 “我…我,”她干巴巴地说,“刻法勒在上,我们昨晚没做什么坏事吧。” 对他人的温柔与宽容向来是救世主的美德。 “没有,你只是喝醉了,我想送你回家时,你拒绝了我。你说不想那样回去,因为……”你停顿了一下,有一点坏心眼的,带着温和的笑容和恰到好处的言语,在她能接受的底线边缘跳了跳:“……你觉得自己醉酒回家很丢人,所以,我带你来我家休息了。现在离工作还有些时间,你要来点早饭吗?” “喔、喔……那我先走了。” 士官点了点头,又严谨而骄傲地把头抬起来,充满气势地从你眼前逃走了,还没忘记关门。 过了一会,房门再度被打开,士官若无其事地走回餐桌,抓起已经用篮子装好的早餐,又若无其事地从你的眼前走了出去。 ……她这次忘记关门了。 你目送她离去,又过了一会,才收回了面上那温和而宽容的笑。当这些笑意自你的眉眼中散去后,那份仅余的淡漠就显得格外冰冷。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一个梗图,说「一个真正想救世的人脸上是不会有笑容的」——虽然这句话不是真的,但它毫无疑问地给了无数制作组灵感和发刀的快乐。 你就是这帮后者们一手制造出的受害人。 记忆里能带着笑容走完的救世之路屈指可数,还多半发生在一些勇者斗恶龙的童话故事背景里。以至于面对画风不是那么童话的翁法罗斯——就像人会在特定的环境下感到安全那样,你的笑是需要专门摆出来的。因为翁法罗斯不能给你这个。 不过好在,这回你并不是救世主。所谓「笑不出来的悲哀」,也已经有人主动背负了。 当然,考虑到假面愚者的精神状态是不能评估的,又过了段日子后,你专门去看了白厄,路人的属性很好用,你就站在云石天宫的高处,高高在上地看他和人对练。至于他的战斗水平……嗯。假如他能在哀丽秘榭长大,那白厄一定会是哀丽秘榭最会种地的庄稼汉。 他和他对练的选手一起倒在地上,汗水从衣服染到地面上,就这样躺了一会,白厄从地上爬起来——你的判断分毫没错。想要和黑潮爆了的精神状态不再随时随地坦坦荡荡地出现在他的脸上,白厄自己把它埋进心里。他伸手把同伴拉起来,不用那副糟糕的脸色对着这些关爱他的人,他脸上的表情也有点高兴,你们离得太远了,风吹不来他的声音,你只能看见他说话的样子。 好在理解唇语对你来说并不难,你知道白厄是在说—— “——今天是我赢了。” ……就这样吧。你收回了关注他的视线。 白厄做得很好。 不过,他现在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可以,你也不希望和他产生关系。 阿格莱雅的金线是很难处理的麻烦,直接去训练场必然会引起她的注意。你不想被她盯上,还有同相同面同体的缇里西庇俄斯……这两个……不,这四个家伙对你来说都有些难搞。 你看得出来,不过百年,她们的死期便将至了。她们毫无疑问是救世的祭品,你对这样的人通常是仁爱的,因为命运往往叫她们注定为你而死——但。 这一次,要背负起救世伟业的那个人,并不是你。 所以,抛下救世主的外壳后,你终于也可以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竖起尖刺,对似乎在爱着自己的人说:“我泡没泡澡你都要管吗?伟大的阿格莱雅妈妈。怎么,你很担心那些黄金裔会遭我毒手?” 那半神也停顿:“……你知道我从未这样想过你。” “但我希望你这样想我。”你说:“那证明我终于可以从这个透不过气的城邦里离开了。” “真遗憾,这样的日子恐怕永远不会到来了,■■。” 系统无法识别的符号总是能让人轻易脱离沉浸的代入感,这是你从那些日渐伥鬼的制作组手里保护自己精神状态的小妙招。 但呼唤着你名字的阿格莱雅注视着你,她的嘴角勾起——是的,她在笑,哪怕只是一些:“不论如何,谢谢你来关心我。” ……你和阿格莱雅关系不好。 但实不相瞒,关于「你和阿格莱雅关系不好」这件事,你也才知道没多久。 所以现在,因为一系列乌龙,这句话可以改为: 你和阿格莱雅关系不好,至少本来应该是不好的。 你当初选了黄金裔这个身份,主要看中黄金裔有单间浴室。但很明显你误会了,私人浴宫和黄金裔浴池是两回事——并且,你当时的脑子里,还没有私人浴宫这样的概念。 所以在你准备体验一下希腊风情——你是说,你来云石天宫尝试泡澡的时候,你发现和普通人的浴池相比,英雄浴池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 至少不是你能接受的那种人少。 ……哈哈。那什么,其实这个希腊风情,你也不是非要体验的。 就、嗯。 …………总之,还是回家洗吧。 就这样,你去而复返。 然后缇里西庇俄斯女士(3位)就开始高兴热情且试探性地给你发消息了。 在长辈们(?)的眼里,你的行为被认为是一种可以尝试破冰的征兆。 至于你们的矛盾……笑话,你哪知道你和阿格莱雅之间有什么矛盾,车卡的时候,你甚至没有在初始亲友的数量里允许哪怕一个活人存在,0,完全的0——你要的就是这孤儿般的毫无存在感。 然而奥赫玛的阵营加上黄金裔的身份,是不可能和阿格莱雅关系太差的,所以就会出现下面这个情况: 你,288岁,奥赫玛阵营,黄金裔,武力是白厄六分之一面板,医术是昏光庭院优秀毕业生,富婆,但是没有任何亲友。 但奥赫玛的黄金裔,必然有阿格莱雅和缇里西庇俄斯做亲友。 你的mod系统显然是个智能的系统,它没有左右脑互搏,也没有搞出bug,而是十分智能地为你和阿格莱雅、缇里西庇俄斯之间补充了一个绝交的tag。 已经绝交的亲友,就不算亲友了。当然也不会显现在你的亲友面板上啦。 哈哈(棒读)。好聪明的mod,好会钻空子喔。 无语得你当天晚上就开始对着万维网的历史区翻你和阿格莱雅起矛盾的原因。 好消息:找到了。 坏消息:知道了奥赫玛有私人浴宫,不是黄金裔一样也可以住。而且你本人就是从私人浴宫里搬出来的,你的房间这么多年阿格莱雅也没有给别人住过。 那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说,你那站在英雄浴池前沉默,随后面对不分性别的浴池选择落荒逃走的样子——家长们觉得,这是显而易见的,正是你想和阿雅合好,但是又比较傲娇没办法率先开口对阿雅说话的别扭呀! 你:“……” 住手啊,不要莫名其妙就开始嬷你啊…… “……算了。随你怎么想吧。” 反正在其它黄金裔看来,也许你生生世世都已经是雅家大院的人……你无可奈何地对阿格莱雅说了上面的话,然后转身走了。 …… …… …………你读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档。 进入云石天宫,这是在不触动阿格莱雅金线的情况下,唯一能看到白厄的方法。 要不是阿格莱雅来得太快,你看完就可以直接读档走了的。 ……可惜第一次去云石天宫那次没提前存档,搞出这么一个大乌龙来。 你在床上翻了个身,缇里西庇俄斯女士的消息准时准点地滴滴嗒嗒,今天,她们给你发了养生相关的公众号消息。 …………你要离开奥赫玛吗? 虽然愚者们爱玩,但他们没在白厄相关的情报上玩你。 这男孩确实有着救世主的资质。 并且,他将如你所料,命中注定是个不会过得有多快乐的救世主——他还没长大呢,他的祭品却一个又一个、早已做好了奉献一切的准备。 …………你在停留些什么呢? 你翻了个身,整个人埋进被窝。 你究竟想做什么呢……?进行一场游戏?开始一段不属于救世主的人生?还是——仅仅只是想看一个救世主如西西弗斯般背起世界,看着他受那命运降下的罪? 问题的答案,你并不知晓。 ……你有些累了。 至少,你只能感受到「自己有些累了」。 奥赫玛的天光永驻,那蓝色的苍穹也永恒地伫立着,干净、明亮。 ……像是在那永恒天光的第二日到访的,年幼的救世主的眼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救世魅魔互相偷窥 第3章 救世主野草*2 ? 翁法罗斯本地的救世主,就好像是一株野生的草,很莫名其妙地就长出来了。 你没有想要冒犯谁的意思。 但是白厄真的莫名其妙就突然在你店门口长出来了。 ……如果只是长出来,问题倒也不大。但这有着云朵一样柔软发色的小不点,他没有在你的店门前生长,而是用着比樱井源氏的「进军!」还坦然的脚步,光明正大地走入了你的私人地盘。 在他之前,你先一步看见他,又先一步注意到他的眼睛,刻法勒的象征映在晴空之上——隐隐约约似乎有金光一闪而过。 ……是很明亮的蓝色。你想。 但是。很多时候,至少对于[救世主]来说,人的动作是一定要比想法更快的。 虽然翁法罗斯的救世主是一株闪现而来唐突到访的野草,但你又何尝不是一位拯救了无数世界的猛女……你是说,仅仅一株神秘的白色野草,是战胜不了你这样征服了诸多苦难的强者的。 发现这位救世主正在朝你靠近时,你的本能就快过了你的思考。 ……不错。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跑得很快。 不仅快到你的身影没能进入白厄的视网膜,更是快到在你店里打工的学妹连一声老板都没有叫全,那个板字的音还没出口,她的老板就不见踪影了。 学妹:“……” 来自昏光庭院、主要目的是为了混工资的学妹沉默,她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后缓缓和进门的白厄对上视线。 “您好。” 白发的小朋友很是礼貌:“请问店长、■■女士在吗?” “…嗯,你来的不太凑巧。”学妹说:“她……现在刚好不在店里呢。您是有什么事需要找她呢?如果是特殊委托,还请麻烦留下您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啊,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来自哀丽秘榭的白厄,”他自我介绍着,把什么东西举起来放到了柜台上,“■■店长前段时间帮过我,但我当时状态不好,应该给她添乱了。——正好今天休沐,所以我想来向她道谢和道歉。” 胡说八道。 你想。 此男在你读档前分明三个月没出军营一步,根本没来跟你整什么道谢道歉的。 而且,白厄是怎么知道你名字的? 外头的学妹想要招待他,你听见白厄后退的脚步声,还有他的声音,像他来时那样坦荡:“不用这么麻烦。可以的话,希望您能为我转交。” 吼,小东西说话还挺文质彬彬的,听这口气,哪里像是乡下来的农民。 ……等等,难道外面的不是白厄,而是扎格列斯的信徒吗? 你思考了片刻,没有准确的结论,最终决定先去看看白厄的「道谢/道歉礼物」。你是很清楚他的财产状况的。孤家寡人,一穷二白,兜里空空,虽然加入了军队,但是工资哪有可能这么快批下来——白厄,他能拿出什么东西给你做谢礼或歉礼? 男孩的脚步声已经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了,你这才推开柜门,从不大的柜子里四肢并用地爬出来。 ……有视线落到了你的身上。 你抬头,学妹沉默地注视着你。 她好像在思考,过了一会,肉眼可见的——她可能思考出了什么结果,也可能放弃思考了。学妹蹲下来,和你的视线持平,向你发出疑问的打趣。 要不怎么说奥赫玛是圣城呢?在阿格莱雅女士的无私奉献下,人类的恐惧之心已经被浪漫彻底抛到了脑后,哪怕是从柜子里爬出来像女鬼一样在地板上扭动的店长,也不能遏止奥赫玛人想要吃瓜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正因为有阿格莱雅,大家才这么热衷于吃瓜吧。毕竟浪漫的神权总是象征着很多热闹。 这不,学妹已经开始为你抽象的所作所为寻找理由了。 她温文尔雅地问:“那位,是(你)初恋的孩子吗?” 你回答道:“比这个严重点。” 喔,她了然:“所以是您的网恋对象啊。” 你:“……” 你:“…倒也没这么严重。” 阿格莱雅啊,看看你惯出的人子吧…… 面对正太和成女的诡异组合,她们宁愿相信是你这个成女在网恋时被小孩诈骗了,也没想过正太可能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呸,不对,就算是尼卡多利打过来了,白厄也不可能是你的受害者。 你到底是位正常女性,对未成年儿童没有一丝一毫的性趣。 “行了,你干活去。” 你抬手把她打发走,视线重新落回白厄的谢礼上。那是用礼盒装着的,外部看不出什么异样,拆开后才发现是点心。 你吃过这种款式的点心——你和白厄的那位士官,一起吃过这种点心。 它不是白厄能负担起的价格,你已经清楚这份礼物是谁准备的了。 …………原来如此,你明白了。 在你昨日舍弃的那些时间里,这份点心由士官带给你,当然,和白厄相关的情报,你也是从她口中得知的。 也就是说,在你的「上周目」,由于士官将白厄划进了自己的负责范围内,所以面对能三个月不出军营的白厄,她选择以临时监护人的身份向你做出「代白厄道谢」的举动。 她注意到了你对白厄的留心,并将之视为你对白厄独自生活的担忧,在这样的基础上,她为你分享白厄的近况。 而这周目—— 你打开传信石板,浏览之前的记录。 昨天,你emo了好一会,和她的聊天对话,自然没有之前那样轻松愉快了,上周目曾答应她的邀约,你昨日也回拒了。 由于你出色的社交能力,还有白厄本人优秀的拆家技巧,上周目士官和你交流(诉苦)时,绝大多数时间,你们都在谈论白厄:没办法,他实在是只邪恶的比格小魔王,每一天都能为他的长官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而你昨日那份抑郁低落的心境,大概率是被士官所误解——虽然不知道她误解成了什么,但你对她不同的情感回应所造成的世界线变动,使她在这一次选择了「让白厄亲自来向你道谢」。当然,也许是经历了被你婉拒的事件,在她看来,你与她之间的关系,这一次并没有好到她可以代表白厄来向你道谢。 …… ……你有些意外。 兴许是出于某些对傲娇的刻板印象,即便是你,也觉得士官是个好骗的女人。 她实在不太擅长分清爱和友好的氛围,只是你的一点关心就足以让她充满期待地回应你,你没想过她居然对你的负面情绪这么敏感…… ……有点麻烦。 你的手指轻敲着桌板,士官的敏锐意味着加量不加价的付出——而你在她面前所展现的、那个即使什么也不多问,也可以轻易套取白厄情报的「形象」,如果还要继续,你需要付出比上一个周目更加谨慎的耐心,来避免惊动她(临时监护人)。 但话又说回来,已经确认了[精神状态不必过多担忧]的白厄,他值得你继续付出吗? 你真的需要像上个周目一样,为了看似自然、无意地得到白厄的情报——再付出三个月,去扮演一位年轻士官心中的至交好友吗? 已经没有意义了,何况点心也不合你的口味。 这样想着,你顺手把这谢礼塞给学妹,让她随便分一分,不想分的话带回去当晚餐吃掉也可以。 “……只要不卖掉就随我处理吗?” 她的神情更微妙了,颇有些「在这样的爱情里我也有戏份吗」的无助……但兴许是因为城邦的主人是浪漫的半神,她的无助中没有一丝恐惧,全是对自己到底该站在正宫位、情人位还是闺蜜位的犹豫。 最后,她做出了选择。 “好歹也是礼物,”学妹说,“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呢?” 很显然,她选择站在「你伴侣的娘家人」的位置上。 你:“……” 你:“我给你开的工资不够多吗。”怎么胳膊肘会拐到外人身上。 她,遗憾:“那人家毕竟长得可爱嘛……还是小孩子呢。” 还是她,得意:“而且而且,我的工资是我的劳动所得哦。是不能用来判断立场的。” 你听懂了。但是看她的表情,你觉得她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磕CP是本能,想不让她吃这对,要么你掏一对更好磕的给她,要么加钱。 “哈…小姐,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因为恋童被FBI抓走了,谁给你发工资?” “艾弗庇埃是谁?听起来是位爱用私刑的法官。”她更兴致勃勃了:“太厉害了,这场不幸的戏剧里除了我以外竟然还有第四位情夫吗?真不愧是您。” 你:“…………滚吧,干你的活去。” “得令~” 学妹飘飘地飞去干活了,身上不时的冒出一些粉红泡泡,你不太想知道她脑子里的狗血戏剧上演到了第几幕,窝囊地移开了视线。 服了,墨涅塔的信徒,阿格莱雅惯出的人。 ……冷静点吧,仔细想想,你对这种脑回路的生物能有什么好说的?不如思考思考正事,该探听的情报已经到手,如果是之前扮演着[救世主]的你,大概率会选择利用这次回档进入图书馆,了解当地民俗,或者打进黑潮内部看看……毕竟你对黑潮怪物的种类,以及白厄的那个仇人,都很有探知欲。 以你游玩游戏的丰富经历来看,他的仇人先生大概率就是这里的魔王,白厄将带领团队击败魔王然后搞定再创世,接着大家就都拥有幸福的未来…… ……理是这个理,但你总感觉,有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是被诸多邪恶制作组多年反复迫害出的直觉,心怀侥幸的下场已经太多,由不得你不信。而且翁法罗斯也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地方,否则米哈游的大楼不会被得意的哼声淹没——可,你垂眸,问题到底在哪? 是你没来得及补充的常识吗?不,和士官交友的三个月,除了你自己的补充,她也和你在不少地方相处过。你已确认如今的奥赫玛没有能影响你判断的东西。 虽然没来得及对长老院深入了解,但他们之中没有黄金裔,那就不成气候。故事的边角料配角,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他们从生到死都不过是凯撒和阿格莱雅的陪衬品。 还有什么呢…… 你翻着传信石板里的聊天记录,目光停留在了昨日的养生公众号。 是了。你确实有一个因为想要避讳而几乎没有接触过的区块。 救世神谕的内容即使在不关注的情况下也能从人群的口中了解,但【逐火之旅】相关的情报…… 你大致猜想了一下自己现在在那三位女士心中的形象,打开传信石板,随即在缇里西庇俄斯的消息栏里打出文字。 【■■】:历史小班,还开吗 【■■】:要补课,有问题 【■■】:……需要你。 顿了顿,你表情略有些沉重地追加了一句。 【■■】:还有绝对不能告诉阿格莱雅。 【缇宝】:! 嘁。嬷……嬷就被嬷了吧。真正的救世主,就是要有这样视他人非议于无物的伟岸胸怀。何况只要你假装不知道,她们也不会舞到你面前来的。 ……大概。 …………。无妨,无妨!左右这次的救世主不是你,就算是你闲得发慌把白厄嬷了,也轮不到白厄他来嬷你*!! 比烂是件不太好的事——但至少此刻你从中得到了些许的快慰。 *:打标记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声明一下这件事此男必做:) 乐,耶耶怎么会嬷你呢,不要说这样的胡话了,耶耶只是在很关心你的同时顺便属性是梦男而已(划掉) 以及以防万一补充一下: 这篇文内,在白厄成年前,你们之间不会有直白的爱情描写。小小白期间更是连一点暧昧也没有,对彼此的感情是纯救世组师生。会有青年白厄→你的描写,但你对白厄的爱情向回应只在白厄成年后才会出现。同理do也是。 ……以前大概想写就写了,肆无忌惮,毕竟我能掏出年龄说你怎么判断是我lt不是白厄lt?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本人现在真的是需要考虑这种事还无处反驳的可悲成年人了。 苦鲁西。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救世主野草*2 第4章 幼年救世主与宿舍 缇里西庇俄斯是一位相当优秀的老师。 但是很抱歉、再见了。 ……没办法,你实在是位专业、冷酷、无情,且十分有效率的玩家。 花了一个月补课并速通翁法罗斯、逐火之旅相关历史,顺便把缇里西庇俄斯(三位)的知识如海绵般狠狠榨干后——为了不给这一个月内展现出的知识体系漏洞百出的自己善后,你毫不犹豫地跑路了。 不用错解,就是字面意思。 【——你读档了。】 【圣城-奥赫玛-十五先锋营】 高手在民间,比格在内部。 白厄将外出的经历报告给长官,随即在得到许可后返回宿舍。短发的长官望着他无知无觉离开的背影,难得郁闷起来。 搞什么……? 她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黄金裔难道是什么很常见的野草吗?莫名其妙就在她旁边长出来了,还是两株。 她捡一个孤儿,这个孤儿是黄金裔, 她睡一个女人(的床),这个女人也是黄金裔。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黄金裔做局了呢。哈哈,整个奥赫玛能有多少野生的没有被金织女士管理的黄金裔?哦,原来就只有这两位呀。 艾格勒在上,现在奥赫玛唯二的两只野生黄金裔都和她有关系了——可恶,她只是喊喊,也没见能真草到尼卡多利啊,怎么能突然这么倒霉? “唉……”士官叹气。 两个神秘出现的野生黄金裔,第一个毁了她的职业生涯规划,第二个险些击穿了她的道德高地和底线(并不是说你就没有影响她职业生涯规划的意思)。 ……而且、而且你这人啊…… 为什么不先告诉她你的身份是黄金裔呢?倘若知晓你是黄金裔,她又何必如此担忧——高人一等的英雄的困扰,自有阿格莱雅大人会来处理。 要是早知道你是黄金裔的话……可恶,现在真的只有塔兰顿才知道她到底有多冤枉了,花时间花力气地去打探你遭遇了什么,结果反而被金织大人亲自下场警告了……呜,本来就很倒霉了,偏偏这时候营里竟然还有一个也不说自己是黄金裔的白厄!!这下好了,一共就两位野生的,她违反规矩招了一个,背地里睡了另一个,还偷偷打探这个的消息——哈哈。她自己都觉得这种情况下说自己对你们俩没有想法是解释不清的……!! 成熟的士官面上一言不发,只是伸手对着桌子猛锤了一记。 ——黄金裔。血脉中流淌着金色的神血,生来便拥有伟力的英雄,奥赫玛的希望与道标。 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身份吧!你们两个家伙怎么能一声都不吭呢!!?害她、害她—— 难得面见了阿格莱雅大人,但怎么是以这种方式……呜,她的职业生涯…… 【嗡】【嗡】 桌上的传信石板震动了两下。 士官愣了愣,转头抄起石板,快速滑开面板、消息栏里,你的来信正跳到最上方。 【■■】:谢谢,点心很美味。 士官:“……” 真的吗?太好了!你也觉得很好吃吗!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家了!我好高兴你也喜欢、顺带一提我第二喜欢的是古法黄金蜜饼……!天啦你是怎么猜到是我准备的礼物呀——诶、诶。诶? 士官:“…………” 【奥赫玛明日之星】:是吗。很高兴你猜到是我……只是以防万一,请允许我先确认一下,白厄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呢,他是个很有礼貌的乖孩子。 【奥赫玛明日之星】:那太好了。 哈哈。这四个字看上去就好命苦。 她的手速快起来。 【奥赫玛明日之星】:愿刻法勒庇佑您,很高兴看到您似乎已经恢复了。只是,请不要嫌我冒犯,单独针对这件事,我亦有言语渴望对您倾诉。 【奥赫玛明日之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烦忧,但如果有需要…… 【奥赫玛明日之星】:我是说,如果你愿意信任我,对我诉说你的烦恼 【奥赫玛明日之星】:我很乐意为您提供一些我力所能及的帮助。 【■■】:艾格勒在上,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只是些小事 【■■】:只因为这就要求助的话,我想有些小题大做了。 【奥赫玛明日之星】:不会。请不要这样想,保护平民正是军人的天职。 【■■】:嗯、 【■■】:对我的关照……只是义务吗? 【奥赫玛明日之星】:! 【奥赫玛明日之星】:不只是!请您听我说、 【■■】:?(ˊ?ˋ*) 【■■】:不要紧张,亲爱的。只是个玩笑。 【■■】:并且,虽然我不太想明白,但就从事实而论,我给你添了麻烦,对吧?礼尚往来——我也该为您准备歉礼和谢礼的。 【■■】:我想想……既然如此,下个休沐,我们能一起去吃黄金蜜饼吗?我请客。 【奥赫玛明日之星】:^_^ 【奥赫玛明日之星】:我的荣幸,女士。 士官放下手机。 士官:“……” 士官:“…………” 士官:“——好耶!!” 她欢呼。 下个休沐是大休,足足放四天,如果约好时间还可以提前去订一套裙子——四天!四天!每天约一个下午就是十六个小时起步!! 下午吃蜜饼,晚上还可以去喝酒,如果赶上活动,甚至可以试着邀请你跳舞——!妈妈!妈妈!我当年为了争气男步女步全学了的奖励终于到来了——! 【奥赫玛-军营-锋刃十五舍】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好人与恶人的差别更是巨大的。 比如说,有些好人虽然心已死了、人也被恨烧得像具尸体了,但如果这时有人拉住他们的手,对他发出请求,说帮帮我——那这位空心的好人还是会从棺材里爬起来,尽力用自己的余烬去拉所有人一把。 在锋刃十五舍,这样的「好人」目前特指,且仅指白厄。 这位好人回宿舍的动静很小,人也很快就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虽然没睡着,但依然像具尸体一样沉寂,没有吵到任何人。 然而有人早已等待多时,他躺下去没多久,就听到副队长叫他的名字。一遍、二遍、白厄没有动静,副队就换了个口吻,他说小白,小白,拜托了,来帮我个忙。我需要你。 床上的小尸体就睁开眼睛,老实地坐起来,等待着他的进一步指挥。 “你今天去见了那位女士吧?那位在奥赫玛城外治疗伤者的■■女士。”他说:“可以的话,麻烦告知我一下细节,可以吗?” 白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过于安静了,那双蓝色的的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话痨的副队长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开始嘀嘀咕咕地解释。 “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登徒子!舍长平时对你很好吧?他在外经商的父亲前几天侥幸被那些流浪的悬锋人所救——当然,由于受伤严重,也一并受了那位女士的关照。舍长正想着要怎么表达感谢呢,你觉得那位女士性格如何?她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士官也叫你去找她了吧,她有没有什么显著的外貌特征?要是没有见到她,你把士官的话转述一下也行,我们需要参考。 “嘿——你们也是,别不当回事,认真听。看在那位女士大概率会一直在那的份上,我们当中的很多人都逃不了这份参考。如果你们觉得自己甚至不能活着回到奥赫玛,那当我没说。” 这间算不上宽敞,但也算不上拥挤的宿舍里有十二个床位,分为两组,一组六张床,分别靠在墙的两侧。房门在最左边,舍长的床位离门最远,队长的床位离门最近,白厄的床位在队长床位的对面,依然是谁进来都可以经过他的位置。 这时,白厄听见队长对面的床位上,有人幽幽地插话:“雅欣妮士官的参考,最好还是别信了。” “什么意思……?吊着我,你很有胆嘛。”副队笑了一声:“快说。知情不报你午饭必被我偷吃,训练场上我也第一个揍你哦。” 于是所有在宿舍的男孩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见众人的目光汇集,那边的倒也不藏着掖着,认认真真地做了一个爱心的手势:“字面意思。英雄倒在征途的第一关,叫那墨涅塔的金线俘虏了。一个坠进无底河的奴隶——没有攻击雅欣妮士官的意思,只是倘若你们不幸见过现场版,那自然就会明晰这样的哲理:正因为是名出色的战士,其被浪漫蒙蔽时的言辞才更不能用来参考。” “说直接的人话可以吗,你这个姿势好恶心。”马上有人抱怨,“而且我们这里可有人是文盲啊。” 同样也有人接话:“事实上,狄翠,这里只有你是文盲。连小白和那波卡都会写自己名字的。” “闭嘴。再说实话我就把你打成文盲。” 他俩的斗嘴没有被其他人在意,不是文盲且听懂的人纷纷好奇插话:“卢奈尔,你是说,雅欣妮士官真的喜欢她?” “不然呢。”卢奈尔阴阴地回复:“我还能是在说些什么?——不知道她用了什么邪法,把我们最英勇的战士毒成了爱摇尾巴的狗吗。” 白厄:“……” 副队:“先滚去卫生间改掉你的措辞吧,否则队长回来会洗烂你的嘴。别管他,小白,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你把士官对你说的词再说一遍就好了。” 白厄:“…………” 虽然卢奈尔的话不好听,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事实。 白厄也觉得士官嘴里关于你的话,大部分是没有可信度的——比如出发前,士官再三叮嘱并教导他,对待你的言辞举止一定要礼貌得体,绝对不能吓到像你这样温和而高贵的淑女。 然而现实是只要他愿意回忆,你两拳击碎泰坦造物、接着转身一记鞭腿就把一只神秘物种(也许是人)踢飞进墙里的记忆就能清晰地倒带重播——欧洛尼斯在上,能重播的竟然还不止这些。 被人提进屋泡在温水池里洗去污渍时,听见外面传来的(敌人和病患的)打斗、骨裂、悲鸣、嘶吼声; 坐在床上被你检查伤口时,听见你漫不经心地对旁边几个战士说“不要浪费药,你们的脑袋赔不起——别误会,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们敢浪费,我就送你们去见塞纳托斯」”; 还有你替他们处理伤口,对他们说麻药不够了,痛的话不要叫,扰民、还影响你发挥,实在受不了就把手抬起来——然而他们真的抬手时,你却当作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把他们的手摁回去……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数不胜数。 如果他在哀丽秘榭接受的教育没有问题,那淑女这个词和这些行为,好像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而且……真的吗。 他能吓到你……吗? 白厄又想起今天的会面。 ……走近之前,明明是看见了你的。 你半靠在柜台上,盯着不知道哪个角落走神——不,也许是在计算药材够不够吧,又或者是在思考自己的事,他不知道。白厄只是注意到你空空地看向某处,但那里的风景,似乎并没有进入你的心。 那时候你还在柜台那。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看一下路、从人群中穿过……只是视线移开了片刻,有几秒的时间吗?应该连几秒的功夫都不到吧,你就消失了。 快到惊人的速度,不过与你的实力相比,似乎也不值得感到惊奇…… “士官叫我不要吓到那位淑女,她给我买了点心,让我送去做谢礼——但是她刚好不在,所以我把东西留在那了。” 在话痨副队的「没见到吗好可惜」「等等士官没有提及样貌吗」「士官没提的话你应该是见过的吧」「她长什么样啊小白」「所以你感觉她好相处吗」「不要沉默啊」「说说话吧小白求求你了多说些——」的反复追问中,白厄又补充了你的外貌,接着附上了士官对他形容你的话: “……雅欣妮长官说她很好认,是奥赫玛第二漂亮的女性。” 房间里顿时陷入寂静,只有卢奈尔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了然还是被恋爱脑气到无语的冷笑声。 狄翠:“……” 狄翠:“……等一下,那第一漂亮的是谁?” “白痴,当然是阿格莱雅大人。” 年轻人们很快就笑作一团,嘴里发出叽里呱啦的不敬的叛乱声。 “浪漫的金丝发力了……” “[啊、啊啊,残忍的~墨涅塔~~!你就这样叫她的冷漠,化作利刃刺入我心啊……!]*” “哦呼,战士(↑)的(→)恋心(↗)……呜噗,干嘛打我!!” 舍长回来了。 舍长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每个人的脑袋一拳,包括白厄。他的床位在最里面,正好能沿着过道顺路打,有想跑或者想躲的就被他抓着裤衩和脚拖回来打两拳。 “在外面都能听到你们傻帽的鬼叫声,发什么癫?” 没有在不敬的叛乱声环节发出过音量的白厄:“……” 白厄沉默地缩了缩,眼看着了解了大概情况的舍长又从里面走到外面,向他走来、十分自然地坐到他床上,再把他的头拉过去——给他揉起了脑袋。 “谢谢。”这个宿舍里年纪最大最可靠——也是跟着士官第二久的男生对他说:“但是,雅欣妮长官应该不止说了这些吧。” “如果是士官的话,还会有同时兼具了抽象和形象的比喻……喔。还有,除非在你之前她就已经得到对方的联系方式了,不然的话,你今天不应该能回来……” ——既然士官有,那为什么不直接找士官要呢? 白厄把脑袋往外拔了拔,没能把自己的头从他手里拔出来。他这样的小动作被对方很贴心地放在了心上,舍长换了个更能让他舒服的姿势,像抱自家小孩一样把他带进怀里,白厄听见有人在偷偷笑。 “她对你说的那些话,可以告诉我吗?” 白厄:“……” 白厄:“「当然,如果你的审美实在有问题,认不出来」” 白厄:“「那店里最像寡妇的那个就是她。」” 白厄:“………士官是这么说的。” 笑声消失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漫长的沉寂,舍长沉默地把手里无辜的羊羔放下,很有经验地走到副队长身旁等候。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人发出第一句话。 “也太糟糕了吧。身为我的长官,性取向是人妻就罢了,居然还真对未亡人出手了吗……那我要如何才能保护我的妈妈——咕噗!怎么又打我!!” 宿舍最可靠的男性的拳头并没有因为副队长的痛呼而停止,反而再一次袭击上了他的小腹。三拳下去,话痨的副队倒在地板上,翻着白眼有模有样地装死。 伊洛斯队长就是在这时回来的,他回来便看到信任的副手倒在地上,于是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东西工工整整地摆到床上,接着毫不犹豫地奔向他,然后把他当毯子一样地踩过去、踩过来、踩过去、踩过来—— 这个人也被舍长揍了。 由于逃跑的时候被地上装死的那个抓住了脚,因此他还被舍长抓着后脖颈提起来踹了屁股。 “○的,”很是熟练的舍长边踹边说,“你又在得意什么?” 他们三个人就这样以一种刁钻的姿势连在一起。 伊洛斯:“请不要对我这么粗暴——您这可是以下犯上之举呢。” 舍长:“?这么得意?” “自然,特尔忒。”伊洛斯神情自若:“如果不是实现了所有人的愿望,我怎么会如此幸福地在你面前践踏尸体呢?” 他说这话时,那具还在拖着他后腿的尸体正在用一种白厄没听过的奇怪的腔调歌唱,高声控诉着“冷血小人,王的尸骨未寒、朕血尚热啊……!”,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舍长轻轻踢了踢他以示警告——特尔忒舍长轻轻踢的地方是脑袋,重踢的话卡利俄佩副队可能就要和世界说再见了。 白厄:“……” 很吵,很闹,很混乱。 他已经想闭上眼睛装睡了。 “——好了。一个一个来。”队长说:“我才从城外、公民大会、以及雅欣妮长官的办公室里回来——虽然不够全面,但至少够解答诸位的疑问了。” 首先是舍长。 “那位大人常在践行时三刻前往城外,至于确切的命数——你明晰时先去一趟,差人去一趟也行。倘若有人需要外科手术,那她当天就一定会现身。 “城外药材有固定的几种品类永远不嫌多,如果你需要准备谢礼的话,我稍后默写一份清单给你——对了,阿布罗斯城已确认被黑潮吞噬,那里的残存物资现在连长老院都供应不上……我知道你有些别的路径,也喜欢做好人,但最好不要,这会使那位大人招致更多不必要的非议。至少等我们清理完那后再考虑。 ——当然。依我个人愚见,比起药材,你不如直接准备些绷带之类的医疗用品,行事足够直白,就不会被因多虑而拒绝。” “为什么?” “你问的是哪个为什么,那波卡?” “为什么她会多虑,还有为什么我们现在还不出发去阿布罗斯城。”他的声音闷闷的,不太高兴:“之前不是都催着去吗?” “前者的话,是因为那位女士不太喜欢和聪明人进行社交——这是我的个人推断。据说士官凭借酒醉后的豪爽直率拿下了她,但很明显,昨天她绝对被甩了。以我对雅欣妮长官的认知,这两者的差别应该有且只有她做事来不来得及思考。后者……” 队长的语速慢下来,语气也变得难以言说了。白厄几乎没有听过他这么说话,在他印象里,大多时候,伊洛斯总是用最平淡的声音干最恐怖的事的那个: “泰坦(尼卡多利)的疯病永远不见好,黑潮的侵袭也越发频繁,现在已经不是能自由收留难民的时候了。如果是从前,士兵、长老院和城邦的每一位自由民,谁都会希望我们能拯救这些可怜的同胞免于水深火热,谁都愿意打开家门,邀请这些可怜人入驻……甚至心甘情愿地捧出珍藏的蜜酿,好叫无辜受难者的心伤得以抚慰。 “可即便是奥赫玛(圣城),也要面对现实。永无终幕的欢宴已然散去,满溢之杯亦有饮尽之时。蜜酿的分量是有限的,对现在的奥赫玛来说,外人多喝一口,只代表我们又少喝一口——虽然目前还没有严峻到这种程度。难民和公民因生存资源起矛盾……至少会是十年之后的事。但我们之中有远见的智者却不在少数,他们总能先灾难一步看到危机的源头。 ……今天没人能在来古士阁下面前抬起头来——哪怕他只是指出事实,而没有对长老院或阿格莱雅大人加以任何指责。” 话题的信息似乎把气氛都带沉重了。卢奈尔也开口插了话:“大概要多久?总会扯皮完的吧,不出意外,就是我们下一次的战场了?” 伊洛斯:“也许并不会是下一次。倘若是那儿的话,乐观估计……一个月吧。” 狄翠:“这么久?那人不得死光了。” “呵。不是很正常吗?吉奥里亚的追随者,收容了大量山之民,特产还是谁都能种的东西,听说他们连祭司也没有……哼。既然没有抢救的价值,不如等人死光后再去。黑潮又不会袭击仓库,只要物资安全不就好了?” “慎言,卢奈尔。奥赫玛早已派遣军队出手相助,如今他们都在返程的路上——现在,立刻,停止你对受难者的讽刺。”队长说,他又回到了白厄熟悉的状态,手已经放到了剑柄上:“诚然,我了解你牙尖嘴利的酸性子,也知晓你刻薄的言语绝非恶意,但我的剑已经磨过很多次你的牙了——难道你被岁月所厌弃,又丢失那苦痛的记忆了?” 卢奈尔:“……嘁。” 他移开了视线,不再接话,那波卡却轻轻地举手:“队长,你知道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吗?她很漂亮吗?” 话题的重心就这样被轻飘飘地转了回来。 “很遗憾,我没有见过那位女士。出于我个人的品行,那波卡,也请你谅解我的行为——我不可能在工作时间从自己的长官那、仅为了流言蜚语,便打听一位素未谋面的淑女的长相。不管是雅欣妮大人还是那位女士,这都太过冒犯了。” “不过……仅从我所了解的部分来看,我认为她是个有魅力的人。既然这位淑女同时拥有实力、魅力与良好的品行,那么雅欣妮大人拜倒在她的裙下也是正常之事。人总是渴望幸福的,这不是可以斥责的事。” 特尔忒吸了口气,表情不知道该说是无语还是好笑:“也就是说,不止是我们,连来古士大人都问过你吗?” 狄翠:“……连我们这些小兵都看得出来,同层的大人物肯定更明显吧。” 伊洛斯:“自然。不过我猜,他好奇的成分应当更多些……” 伊洛斯笑了笑:“尽管来古士阁下的发言会推迟我们前往阿布罗斯城的时间,但正如我所说,斥责与放弃都不是那位大人所希望的事……只是基于现实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罢了。他亦知晓士官的品行,也许和我们一样,期待这场爱恋能抚平雅欣妮大人得知此事的心绪吧。” 然而,血热的尸体却幽幽地发话了。 “卢奈尔,我长了耳朵,脑袋也很灵光的喔。你骂得那么阴阳怪气——”副队那双眼睛直直地看过去,不隐藏锋芒的视线格外锐利:“除了小白,你也见过她,不是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卢奈尔,白厄的视线也跟着移到卢奈尔身上。 士官的描述确实没有什么可信之处,他同样这么认为,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这可以构成你被攻击的理由。 众人视线之下,曾经的祭司预备役不快地啧了一声。 卢奈尔:“……还行吧。没阿格莱雅大人好看。长得像个悬锋人……感觉上也像。” “刻法勒在上——卢奈尔,我真的必须得好好教育你了。”队长沉重地撩起袖子,瘦削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你怎么能如此歹毒地攻击一位淑女的容貌,说她疯狂丑陋?” 卢奈尔:“?” 卢奈尔:“我可没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死不悔改吗?那今天就先卸掉你的下巴——明天我会在训练场上打断你的牙,如果这也不能叫你悔过,那就只能打断你的手脚送去喂翼兽了,愿天空能仁慈地度化你……” “别自顾自地说着话冲过来!!特尔忒!你倒是管管他啊!!” 三个人混战成了一团,狄翠坐到副队旁边,他没读过书,也不爱读,更不是奥赫玛本地人,有时候其实连周围人说的话都听不懂——不过这一回询问,倒不是听不懂,而是听不明白。 “没阿格莱雅大人好看的意思就是卢奈尔觉得她非常好看……”卡利俄佩给他总结,随后又带着点不确定:“悬锋………这我也不懂。异域风情吧?可能是指性格或者信仰?嗯,一位美丽的淑女能有这样狂野的性格,想想确实挺吸引人的。” 那波卡:“唉……” 狄翠:“?你怎么了。” 那波卡:“我只能想象出一个长着一张女人脸的泰坦造物……就是很壮很大只的,蓝白色,上次把卢奈尔一拳揍飞好几米的那个。” 卡利俄佩倒抽一口冷气:“停止想象,家人。会救人会说话的泰坦造物显然更恐怖。你要是再想象下去,我就只能祈祷了。” “?你又祈祷什么?” “雅欣妮长官突然打开门把我们所有人都狠狠地训教一遍,然后我们灵魂得到无罪的升华,□□也可以疲惫地入眠。” “听上去不错,”混战中的伊洛斯探出一个赞同的头,“我也会祈祷的。” “什么啊不要随便拖别人下水!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有人拖着副队一起加入混战了。 “太邪恶了!就这么渴望纷争吗……你们俩才是真正的尼卡多利吧!吃我两拳!!” 又一场鲜活的闹剧,白厄翻了个身,整个人连头一起包进被子里。 士官到底喜不喜欢人妻、未亡人,和他没有关系。他的母亲已经死了,死在无人知晓的哀丽秘榭,自然不用像副队长那样嘀咕着什么“要怎样才能保护她——”。 卢奈尔明天会由队长亲自申请惩戒,即使是为你的遭遇抱不平,这件事也轮不到他。 至于阿布罗斯城,他更是第一次听闻,但末日之下,这样的城邦不少见。 ……而且,他的战斗表现应该不是很好。雅欣妮长官一直对他没什么好态度,即使出征,他也不一定能入选。 白厄:“……” 尽管此刻他还活着,但世界似乎与他毫无干系。 虚无感爬上了心头,正如得救后的日日夜夜。 交谈声仍在继续,他听到混战渐渐停歇,胜利者准备对卢奈尔重拳出击,又在副队的建议下放过他,要他戴罪立功——他们让他给士官占卜,占一占墨涅塔的金线是否愿意眷顾这位良善的战士,如果有麻烦或拦路虎,他们完全不介意帮忙解决。 卢奈尔从头拒绝到尾,咬死了「命运是既定的」,打死不帮,过了一会又没忍住补充,叫谁都别帮忙,他说谁帮忙谁就会变成雅欣妮爱情里的拦路虎,因为士官一个人没占出问题,和外力一起占就变成了星星,逆位的倒吊人与宝剑八。 “那士官一个人呢?” “圣杯二、太阳、战车。” “听不懂诶。” “文盲,总之意思是状态不错。”卢奈尔的声音顿了顿,也许是要被群殴了,他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圣杯二,主要是平等健康的情感关系;太阳,不用多说了吧?纯粹的快乐,最积极向上的牌,美好的状态;战车,她会凭她的意志前进,光明的未来……” 年轻的半吊子祭司骄傲发话:“只要没有外力影响,那女人就是她的战利品。哼,囊中之物罢了。” “你刚才还说士官被墨涅塔迷惑了,在给「那女人」做狗……” “闭嘴,你屁股到底是哪边的?” “我们出手也不至于让士官这么倒霉吧……” “既然如此,是件好事。”队长平平淡淡地打断了副队的话:“我认为,接下来的事,诸位便不必掺和了。……喔,嗯。正好,大家都在吧?那我就直说了,如果有谁听完还想进来帮忙或捣乱——他会死。我会杀了他,用剑上的血证明我的忠诚,和我对这段爱情的祝福——听得明白吗?” 耳朵好像有些不灵了,之后的一切都开始模糊,白厄似乎又听到队长说了什么,极其平静呆板的、长长地啊了一声,大概是有谁找他,很快,就有了匆匆离开宿舍的脚步声。 而后是…… ………… ………… ………… “……要不要小点声啊。小白是不是睡了?” “没,失眠呢。……他倒霉蛋,你懂吧。和那座城一样的「那」来的,估摸着是不想和我们说话。” “舍长、嘬嘬,舍长去看看呗?” “滚,自己没长腿啊……——嘘。真睡了……脑袋都拱出来了。小点声说。” “稀罕,难得见他这么早睡。” “我还以为哀丽秘榭人天生不用睡觉呢……” “……得了吧。一天下来跟头大地兽似的,只知道训练和干活,要么累死要么累睡,很正常吧。” “卢奈尔…前面那几个你没说。那些是什么意思啊?” “——白痴。不是好东西,少听。队长都生气了还问,你真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