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废柴伪装指南》 第1章 第 1 章 地下城C区街道上,一辆破旧大货车正颠簸穿行着,车轮碾过崎岖不平的地面,积水被带起飞撒向两边,路边随处可见的电线杆张贴着被雨水泡皱的小广告。 司机“啪”地打开货车收音机,断断续续的杂音中传出标准新闻腔女声—— “据本台报道,主城联盟最高领导人,总控官沈谲,于本月四号在南坮山意外逝世。” “沈总控为顾全大局舍弃自身安全,主动与异体相对抗,最后不幸身亡,联盟特工及时封锁了现场,让我们共同缅怀这位年轻的……” …… 昏暗,颠簸。 周围动静窸窸窣窣,被光照到的半空尽是灰尘,浓烈的铁锈味钻进鼻腔,沈谲还没清醒就先猛咳几下,大口吸入不清新的空气,喉咙干涩紧绷,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痛。 他穿着普通白衬衫,最上头开了两颗纽扣,露出白皙的颈部皮肤,黑色领带不松不紧绑着,下身是带有灰尘和褶皱的黑色长裤。 全身上下最明显的是紧紧缠绕着的褐色粗麻绳,裸露的皮肤被勒得泛红,有些许破皮,整个人很是狼狈。 视线逐渐聚焦,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空中萦绕着淡绿色的光波光点,是异能。 意识像被灌了水般猛然清醒,沈谲瞳孔微缩,想躲发现四肢都被禁锢,他快速反应将捆绑双臂的粗麻绳硬生生扯断,利落地抓住对方的手腕。 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暴起,一双灰蓝色双瞳紧紧盯着,是极度戒备、带着警告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沈谲面前半蹲着一个男孩,棕色微卷发,脖子上是显眼的金属机械项圈,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背带裤,面相看着比较友好。只见男孩扯了扯被抓住的手,磕磕巴巴道:“你……你受伤了,我刚才是在给你疗伤,没有想要伤害你,你先放、放开我,好疼。” 沈谲静默着,看着男孩忍痛的表情松了些手劲,但还是没放开。 他不是死了吗? 虽说沈谲很清楚,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哪怕是大街上随便一个路人都有可能,可这一次是怎么回事?遭人暗算却连是谁杀的自己都不知道。 更何况,他还没死。 伴随头痛的耳鸣声持续,缓过劲后沈谲放弃思考,当务之急是搞清当下的情况。他环顾四周,两秒后确认自己在一辆正行驶的货车后车厢里,车厢内有好多人。 准确来说,是兽人。 他们个个被麻绳捆绑,动弹不得,全都恹恹地垂着头,脖子上均带有金属机械项圈。沈谲眉头一皱,因为他脖子上也带有同样的项圈。 这项圈是专门用来压制兽人异能的工具。但压制范围有限,异能量强大的兽人不会受到多少影响,可一旦发动自身异能,项圈就会释放出让人不敢再试第二回的特殊高压电。 思绪飘忽间,面前的男孩轻颤着声音道:“我没骗你,你耳朵上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看着就很疼,我真的在给你疗伤,”说着,还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指了指沈谲头上,“你可以自己看,还没愈合,我治疗到一半你就醒了。” ……耳朵? 沈谲下意识摸向脑袋两侧,没有伤,他皱起眉头,确认那家伙是在骗自己。 他眼眸变暗准备质问,在此之前随手理了把挡眼的头发,可这一伸手却愣在原地。 只见沈谲头顶两侧有两只黑灰色的兽耳,像是猫。右侧那只估计是被杂物上翘出的铁丝尖划破,毛发上沾着棕褐色粉末,还有半凝固的血迹,伤口淡淡的却可以摸到。 两秒后,那两只猫耳动了动,他整个人像被冻住。 男孩在一旁喋喋不休说了一堆,沈谲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海中是断断续续的场景画面,仿佛电影般的快镜头不断播放重叠,沈谲表情越来越差。 整个联盟,乃至整个主城估计都想不到,人类最高基地联盟领导人,那个身处高位的总控官,居然是个兽人。是近乎无人权的兽人,是被他们称为杂种和怪物的兽人。 他一直都藏得很好,可现在…… 沈谲头又疼了起来。 “那个……”那男孩忍不住开口,眼眶发红,颤声道:“你放手可以吗?我感觉我的手要断了……” 无人应答,半响,沈谲利落松开手。 他感应到,面前这个兽人的异能量不是很强。 这世上所有拥有异能的生物都被称之为“异体”,而异体间具有明显的异能量差距。除了能力,这种差距还会体现在生理和心理方面,强大的异体天生带有极强的压迫力和威慑力,异能量低的个体会本能产生畏惧。 即使男孩不怕沈谲,但还是会下意识发颤害怕,就像普通小狗闻到老虎狮子的气味一样,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这一切都源于基因差距。 即使脖子上带着这破东西,杀掉他也是一瞬间的事。 沈谲笃定地想。 所以都无所谓。他活动两下身体,朝不停揉手腕的男孩问:“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要被带去哪里?” 只见男孩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低着头道:“我叫庄十六,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庄十六身体失衡,以半蹲的姿势往前扑,被沈谲及时扶住才没撞上车厢壁。 货车停了。 …… 后车厢两扇铁门缓缓拉开,光源范围逐渐扩大,外面一片昏暗。 只见司机手中拎着金属棍,往车厢边猛敲几下,厉声道:“下来!都给我下来——!” 另一人迈进车厢,随手扯住一个少年粗暴地往外拖,那兽人少年踩到车厢边缘失足滑了下去,四肢被麻绳捆绑头磕到地上,刚好跌在那司机面前。 只见那司机大骂一声,抬脚就往那单薄的身体上踹,怒骂道:“妈的,敢脏了老子的鞋,老子弄死你!!” 一下比一下重的力道尽数挨在身上,那浑身带伤的少年全程一言不发,甚至都没吭声。等司机发泄完怒气,他姿势奇怪的起身,一瘸一拐走到边上,始终垂着头。 车厢最里面的角落。 沈谲把身上的麻绳绑紧,瞧见车外不禁眉头一皱,目光不移低声问:“他们为什么不反抗?是不敢还是什么?” 即使知道这是个兽人苟且偷生的时代,看到这一幕他还是会不忍不解不快。 为什么不反抗呢? 闻言,被绑到动弹不得的庄十六动了动身子,缓缓开口:“大家都习惯了,以前有很多兽人尝试过反抗,最后下场都很惨。妈妈说过,从挣扎到顺从,也只是想一想的事。” 说着,庄十六不经意一瞥,霍然瞧见外面站着的少年,顿时双眼瞪大。 “易凌?!” 沈谲视线穿过众人,落到那名狼狈少年身上,上下打量着问庄十六:“你认识?” “就……他是我邻居!”庄十六很着急,语无伦次道:“他不爱说话,我们一起、一起被抓起来,他怎么伤这么重?” 沈谲想安慰他,说出口却变成了训斥般的一声:“闭嘴。” 庄十六浑身颤了一下,看着他欲言又止,急得眼皮发红。 “……”沈谲在联盟一向这般,习惯哪是能说改就改的,但他也懒得再解释,趁外面两人忙着的空隙,道:“我最后提醒你,想活下去就老实点,听我的,否则我可能会为了避免突发事故优先解决你,知道吗?” 面对此番威胁言语,庄十六咽了口唾沫,僵硬地点点头。 货车外景象陌生,但沈谲仍认出这是地下城。 主城在地上,享有先进技术和优质的生活质量,是每个人和兽人向往的地方而地下城却截然相反,荒废落后、混乱不堪,强者霸凌弱者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许多非法交易也都集中发生在地下城。 沈谲每天要处理的大事太多,关于地下城他很少参与,通常交于联盟其他成员管控处理,也因此常常被他忽视。 所有兽人下了车,被带进一旁的巷子中,走到拐角处,迎面走来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蒙面人。 他们同司机二人交谈,刚才还暴怒嚣张的司机便宜地笑起来,言语间不停弓腰,最后接过黑衣人递来的两个黑色手提箱,放地上打开,里面是叠放整齐的巨额钞票。 司机二人笑得更明显,又说了几句,最后拎着手提箱走出巷子。 接着,他们被黑衣人带领,一行人左拐右拐穿行在巷子中,最后停在一扇金属大门前,上面清楚地写着几个字——拍卖场侧门。 …… 侧门进去几乎看不到其他人,拍卖场目测面积不小,规模宏大,亮堂堂的走廊,材质昂贵的光滑地板,庄十六脚下一滑撞上前面走着的沈谲。 沈谲被撞得踉跄两步,咬咬牙,提醒自己要冷静。 半晌,一群人走到拐角处,左拐,前方是一堵墙。只见一名黑衣人上前,从身上拿了个东西放在墙壁某一块瓷砖上,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紧接着“咔哒”一声,面前严丝合缝的墙凭空出现一扇门。 门里有楼梯,向下的,是地下室。 眼前的地下室如监狱地牢般,一排排的隔间,尘土遍地,连铁栏杆都是生锈的,除了头顶摇摇晃晃的灯泡,这里看不到任何光亮,连空气都是稀薄的,氛围极其压抑。 一群兽人被分成好几批关进不同隔间,庄十六跟先前被打的男生在同一个隔间,他第一时间凑上前询问对方情况。 “易凌,你没事吧?刚刚……疼不疼?我给你疗伤吧。” 闻言,那少年摇摇头。 现在的情况也不太方便疗伤。庄十六叹了口气,转念一想,用说悄悄话的语气道:“你放心,我遇到一个猫猫,虽然他有点凶吧……但我感受得到他很厉害!我们三个一起肯定能逃出去的!” 庄十六说着,视线下意识寻找沈谲。 他的确看到了沈谲,但情况不对。 因为所有兽人都被关进了隔间,唯独沈谲在外面,被两个黑衣人架着,作势准备将人带走。 不是重生,事发跟醒来也没有间隔太久,后面都会讲清楚的[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你、你们要带他去哪?!” 庄十六顿时满脸焦急,迫切询问,忍不住想挣脱束缚,可没人回答他。 沈谲轻叹口气,偏头递了个眼色,庄十六这才像被忽然关掉开关的玩具汽车,声音戛然而止。 - 沈谲被带到外面,黑衣人拿来一条黑布粗暴地将他双眼蒙住,紧接着是走,由于经历过系统性训练,他轻易将途中所有拐弯以及行进步数一一几下,方便后续行动。 前方出现沉闷的喧哗声,音量逐渐加强、清晰。 一扇大门打开,最后的屏障破开,嘈杂声清晰入耳,光是听,就能感受到无数目光投过来,聚集在他身上。 紧接着捆绑四肢的麻绳松掉,后背一推,沈谲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上。 右边小腿不知被什么划了一下,痛感蔓延,须臾,有温热的液体成股流下。 不对,不是普通地面,更像是…… 很快,一声震耳的金属碰撞声印证了他的猜想。 是铁笼。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莅临本场拍卖会,我是拍卖师小禾,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拨冗光临……” “……” 拍卖…… 意识到全部的沈谲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 地下城是他一直以来缺少关注的地方,高层会议每次提交的报告都正常得漂亮,而现在,光明正大去拍卖兽人也干得漂亮…… 蛮得好啊。 台下人数预估二十出头,保不准有人清楚他长什么样。 眼上的黑布仍然绑着。 猫耳动了动,他依靠声音辩位,自身位置估计是台上边缘,台下交谈声密集,有一定距离。不说他此刻的形象、境况,就凭头上那两只明晃晃的猫耳朵,也绝无一人认得出他,或是往这方面想。 只要不暴露身份,事情就好办得多。 “……” “各位,我们继续第六件拍品,Lot 1,废话不多说,May I have an opening bid at 800,000?” “来,场内先生出价80万!后排100万,120万有吗?ok这边电话120万……”女拍卖师话音沉稳有力,吐字清晰,中英文流畅切换,迅速带动起场内气氛。 不到一分钟涨价到760万,还没停。 沈谲轻嗤一声,他在联盟的工资都没有这么多。 沈谲在拍卖师快到听不清的话语中捕捉信息,价格越来越高,剩下的人也越来越少,1点钟方向的电话委托一直在加价,12点钟后排在场同样持续加价,双方僵持不下,将价格抬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边2300万回到电话,场内2500要不要?好,2500万回到场内!” 电话委托加价间隔越来越长,到后面没了回应,此时最高价是场内2500万,全场肃静。 “目前最高2500万,还有没有?” “2500万一次Going once……” “第二次,Going twice……” 拍卖师言语催促,语调拖长试探,现场仍无加价,拍卖师道:“2500万第三次……!” 沈谲忽然眉头一皱。 “前排这位年轻的先生出价3000万!A bold advance!” 不见落槌声,竟是有人出了更高价格。 这波出价打乱节奏,不到两秒,后排继续加价,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前排的电话委托次次举牌都很快,几乎是后排一加价他就跟上,像是毫不考虑价格一般。 沈谲顿感不对,这情况跟普通的拍卖差别太大,就算是兽人,也不可能如此加价,两边针锋相对,价格却好像无人在意。 “……” 几分钟后…… “好,1.12亿回到前排,1.23后排先生要不要?Final chance, Sir……” 价格被翻了整整140倍,现场静默,无人再示意,拍卖师再次确认是否加价,五秒后,仍旧无人回应。 只听“咚”地一声,沉重而又果断。 “Sold!落槌价,壹亿壹仟贰佰万元整!恭喜前排的这位先生,是您的了。” “……” “…………” 沈谲整个人连带着铁笼被放到类似运送货物的推车上,但据方向判断,并不是原路返回的路,兜兜转转,紧接着“咔哒”一声,貌似是门开了。 笼子被抬起,放下。 房门关上,确认无人后,沈谲果断扯下黑色布条。 亮光一下子照来,沈谲垂头快速眨了眨眼,适应后环顾四周。 关他的笼子不大不小,铁笼上有细微的光线变化,是电流,估计是怕人会挣扎,特地在上面加的高压电流,跟他脖子上的机械项圈一样。 这时他注意到,一铁柱上明显有块尖锐的凸起,上面还带有未干的红色液体。那会儿估计就是被这划了一下。 没空管伤口,他目光扫视周围。这是一间类似豪华酒店的套房,周围摆设高端大气,暖黄色的水晶吊灯亮得晃眼,连地板都价值不菲。 沈谲抬手握住笼子柱,电流迅速在接触点蔓延开来,滋啦声在房间显得格外清楚,只见沈谲无视那电流,毫不费力就将上了锁的铁笼轻易推开。 金属锁近乎无声掉落在毛茸茸的米白地毯上,沈谲光脚踩上去,看了看四周,最后踱步到床头柜前。 铺着名贵丝绸布料的两米大床上无褶皱痕迹,显然没人动过,但床头柜却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还有个黑色盒子。 那盒子侧边印有联盟专属LOGO,由联盟专门研发,里面包括微型定位器、摄像头等各种侦查工具。 也就是说,这房间的主人可能跟联盟或其内部人员有关。 沈谲没有再想,而是抬手打开那台笔记本电脑。 需要密码,但破解起来不难。 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在薄膜键盘上快速敲击,满屏幕出现密密麻麻的代码,半晌,电脑被成功解锁。 嗒、嗒、嗒—— 还没来得及查看,沈谲灵敏地捕捉到一阵细微脚步声,来自两个人,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直觉告诉他对方是冲着这来的。 - “不是我说,你跟我抢什么枪,花1.12亿买个人你很光荣吗?还是兽人,我那一抓一大把,想要随便给你就是了,你来这凑什么热闹?” 两个高挑的身影在走廊并肩前行。说话那男人一身名贵粉色西服,黑棕头发微卷,长相出挑,步伐轻佻,言语间充满了不正经:“你要是说你打算买个老婆回家,我还可以委屈一下自己成全这段感天动地的爱情,但这显然跟你的性冷淡人设不符啊……” 男人喋喋不休,另一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吭声,片刻终于开口: “你还有事吗?” 声音冷淡富有磁性,听不出什么情绪。 闻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一个镶钻的打火机,点上抽了一口,直说道:“人给我,这一个多亿我帮你出了,再倒贴你点,怎么样?” “理由。” “理由啊……”男人随手将没抽几口的烟丢在地板上,皮鞋踩上去左右捻灭,感叹般慢悠悠道:“你觉不觉得,他很像是某个年纪轻轻就坐上联盟最高位置的那个……美人。” “只可惜英年早逝,怪遗憾的,本尊吃不到,长得像的也不能拥有吗?嗯?” 原来是想找个替身。 “你走吧。”对方简而易骇。 男人不满地哼哼两声,没有再辩,随意调侃两句便在拐角转身离开。 …… 整段对话都被沈谲听去,他试图从音色判断其身份,但由于见过的人太多,除去身边比较熟悉的人,其余一律认不出。 短短的时间,沈谲把所有东西恢复原位,自己也重新回到笼子中,重新绑上黑色布条。 半分钟后,木质房门打开。 房门打开后便没了动静,要不是能清楚听到男人的呼吸声,沈谲早就想扯下布条查看一二。可以确定的是,那人从开门后就一直站在门口,一点细微动静都不曾发出。 片刻终于有了动静,沉稳的脚步声走到面前,随着一段金属碰撞声,铁笼再度打开。 布料摩擦发出窸窣声,那人像是蹲下朝他靠近,沈谲能明显感觉到一只手正缓缓伸来,在他面前悬停两秒后转向侧脸,动作间牵动根根发丝。 沈谲右手紧紧蜷起呈戒备状态。 两人靠得很近,甚至能闻到来自对方的淡淡檀木香,还有……硝烟味。 那只手绕到沈谲脑后,轻轻一拉,黑色布条顺着脸颊滑落,顷刻间四目相对。 眼前的男人呈半蹲状态,五官立体、眉眼深邃,像是混血。身上一套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西服,被他穿出高端感,整个人气质不凡。 这张脸没有表情,喜怒难分,只是双眸始终盯着沈谲,不知何意。 …… 谢祎池……? 这名字不算陌生。联盟地位虽高,却从不是一家独大的场面,还有个大型特工组织与其合作——TEV。说是合作,联盟跟TEV从来都是做做表面功夫,目的是让全主城居民觉得他们和谐,这样才会放心任凭管控。 两方遇事也会相互帮衬,但实在算不上和睦,更甚,可以说两边到最后势必一死一伤。 而谢祎池,就是TEV的首席指挥官。 他跟沈谲有仇。 两人阵营敌对,利益冲突,注定为敌。更何况,沈谲还在十几岁时亲手杀死谢祎池的父亲,还被他亲眼撞见,此后两人每次见面都默契不语,但沈谲十分清楚,这家伙一定想杀他。 他没法确定,这次的事故跟谢祎池有没有关系,可能没关,也可能就是由他一手策划。 “你……”沈谲缓缓开口,眼眸一闪,轻声问:“你是谁?” 对方明显一顿,随后恢复正常,终于舍得开口:“你不认识我?” 沈谲头上的猫耳动了动,露出疑惑的表情,语气放轻,反问:“我应该认识你吗?” 这次对方没应。 或许是察觉他反应不对,面前的男人又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是谁,来自哪里?” 这回轮到沈谲一愣,本意随便装装,等到合适机会再撕破脸,没想到随口一句他居然就信了。当下的情况,正面刚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既然这样…… “我叫……”沈谲眨了眨眼睛,抬眸缓缓道:“我叫沈勒宜。” 第3章 第 3 章 沈谲坐在床尾,看着面前忙碌的几人。 三个身穿研究服的人正摆弄着地上的仪器,一旁是抱胸站着的谢祎池,对方视线投来,沈谲立马端正坐好,歪着头嘴角上扬,眨眨眼,一副乖巧的模样。 谁知谢大指挥只看了一眼,很快就将视线挪开,毫无反应。 沈谲见状立马冷下脸,懒得装了。 他左手向后撑在床上,偏身看清了他们正捣鼓的东西,是测谎仪。 沈谲挑了挑眉。 果然,谢祎池怎么会随意相信这么荒唐的话术,但既然都拿来测谎仪,说明他本身也不确定,半信半疑,只要沈谲能躲过测谎仪,就能让谢祎池相信他,后续行动会简单得多,最起码不会那么快再死一次。 研究员把仪器拿来,沈谲自觉站起身,谁知面前伸出一只手将研究员拦下。 谢祎池把手放到沈谲肩上,示意他坐下,对研究员道:“先给他处理伤口。” 伤口? 沈谲刚想问哪里有伤口,谢祎池便先一步半蹲,抬起他右边小腿,动作耐心轻柔地将裤子布料推上去。只见他小腿右侧有道十几厘米的伤口,鲜红的液体不规则流下,整条小腿看着血淋淋的。 接着,谢祎池接过研究员递来的医药箱,拿出镊子,加持着医用脱脂棉轻轻擦拭血迹。 沈谲不动声色打量他。 听到刚才那句,以为谢祎池是想让研究员来处理伤口,谁知他会亲自上手。不仅不粗暴还异常耐心谨慎,一切行为举止皆为反常。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恍惚间伤口处理完成,白色绷带整齐缠绕在腿上,连一根多出的线都没有,很明显是出自一个强迫症之手。 谢祎池起身退开,示意研究人员。他们将传感器连接到沈谲右手两根手指、胸部位置、手臂上部以及左手掌心,左前方还架着一个摄像头。 正常测谎时受测人几乎都会紧张,有甚者在问题前就会因压力提前将事情全盘托出。 而沈谲不仅没有紧张,看着还十分放松。 引得三位研究员时不时瞥向他,估计是觉得沈谲从没见过测谎仪,有些教育程度低下的兽人就会有这种反应,可无一例外的,在受审开始时都会露出原型。 谢祎池拉来一把座椅,跟一脸乖顺的沈谲面对面坐着。 “不用紧张。”谢祎池说。 闻言沈谲笑笑,想说自己一点也不紧张,但这显然不符合人设,他于是听话般点点头:“好。” 专业测谎前测试人员都会根据事件提前编制好一系列问题,现在的情况显然更匆忙,不过谢祎池估计在审讯方面受过专业训练,他看着沈谲,片刻问出第一个问题:“姓名。” “沈勒宜。”他一字一句道。 谢祎池看向研究人员,对方摇了摇头,是没有撒谎迹象的意思。 这个结果令谢祎池迟疑了几秒,之后他又问:“身份。” 沈谲无奈笑笑,摇了摇头,“不知道。” 研究人员再次表示没有检测到撒谎迹象。 沈谲察觉谢祎池表情细微变了变,而后者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又问:“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拍卖场吗?” 这回的沈谲没有惜字如金,而是实话实说道:“不知道,醒来就在一辆货车里了,有很多兽人都被绑着,之后只有我自己被带走。原来这里是拍卖场吗?” 话落,沈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吗?” 谢祎池没应。 沈谲心道,这个问题这么不好回答吗?自己只是好奇在他“失忆”的情况下,这个人会怎么解释他们之前的关系,朋友?还是仇人? 但谢祎池始终没有回答。沈谲见好就收:“没事,你不想说也……” “我会保护你的。” 沈谲一怔,花了点时间思考这几个字的意思。再回过神时,面前的谢祎池又问他:“你是兽人?” 话题转得太快,沈谲没意外,心想他果然会问这个。 沈谲于是动了动耳朵,两手反向后撑在床上,露出白皙的颈部皮肤,这个动作牵动衬衫,劲瘦的腰身也随之露出一截,只见他歪了歪头,问:“你要是不信可以来摸一下,我的耳朵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完又补充:“我保证不乱动。” 见状,三个研究人员齐刷刷低下头,恨不得钻到电脑屏幕里去。 谢祎池静默半晌,忽然没来由地问:“你对谁都是这样吗?” “没有啊。”沈谲脸不红心不跳,“我只对你这样。” 谢祎池又不说话了。 房间里气氛怪异,研究员见二人对话逐渐跑偏,识趣道:“谢……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先出去。” 话落,谢祎池没应,三人于是默契地开始收拾东西。 少顷,在匆忙的收拾声中响起淡淡的一句: “我让你们走了吗?” 谢祎池说这话时正目不斜视盯着沈谲,听不出喜怒,就像日常询问“你吃了吗”一样,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此言一出,三个研究人员像被冻住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抬头去瞥床边那二人。整个空间里最放松的竟然是接受测谎审讯的沈谲。 沈谲心底一笑,到底是谁审谁啊。 谢祎池无声叹了口气,起身去研究人员那里拿来几张照片,照片上都是沈谲熟悉的面孔,其中不只有联盟内部的人。只见谢祎池随意抽出一张,放在他眼前,“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照片上是他关系最好的朋友。沈谲挑了挑眉,表情思索,须臾评价道:“这人衣品好差,穿得跟个花孔雀一样,这脸一看就经常熬夜,头发都要掉光了,这脸也……” “好了。”谢祎池及时打断。 沈谲一脸乖巧,“好的。” 谢祎池给沈谲看了所有照片,完事后跟研究人员对接确认,接收器显示屏上的数据波动一直处于正常范围,不见丝毫异常。 “您知道,我们的测谎设备是整个主城最先进的,我以人格担保设备绝对没有问题,现在的结果只有两种情况。第一,这位先生刚刚所说的每一句话全部如实。第二,他的能力超乎常人,强大到可以轻易骗过高精度测谎仪,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研究员的声音还回荡在谢祎池脑中。 沈谲满脸好奇看着不远处罚站的谢祎池,起身朝他走去,走到一半对方转过身来,打量他,沈谲也没有动,直到谢祎池走上前,半蹲下来,再次查看他腿上的伤。 气氛实在诡异,沈谲被碰到时下意识后撤,却被对方抓住脚踝拉回原位。 “我不会伤害你。”谢祎池淡淡道。 是,你不想伤害我,你只是想杀我而已。 谢祎池将手放到绷带上,指腹轻轻摩挲,抬头问他:“还疼吗?” 闻言,沈谲马上拿出毕生的信念感,用委屈的腔调一本正经道:“疼啊。好疼,疼得我都走不了路了……” 看情况,谢祎池大概已经相信了他失忆,那么便可以找机会暗地打探,只要谢祎池不立刻把他送回联盟,那一切都好说。 半路要是突发奇想想一刀了结他也无所谓,胜负难分,很难分。 正想着,沈谲蓦地脚下一空,失重腾空。 只见谢大指挥默不作声将人打横抱起,轻轻颠了一下调整位置,看着怀中僵持成木头的人,忍不住呢喃道:“你又瘦了。” 沈谲:“…………” 反应过来的沈谲试图挣扎:“那个我……我自己其实可以走路的!这个伤其实也没有那么疼,你先把我放……” “别动。”谢祎池命令道。 沈谲:“……” 谢祎池将人抱到床上,又将西服外套脱下,慢条斯理地解手腕处的衬衫扣,将袖子挽上去。 虽说早就听闻这位首席指挥是个不折不扣的高岭之花、性冷淡,貌似对全人类都不感兴趣。可现在,先不说谢祎池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城,就单凭他花天价出手买人这一点,都显得他很……怪。 再加上现在的一系列怪异举动,就更怪了。 “等会儿……”沈谲缓慢往后退,内心极其抗拒,强颜欢笑但脸色难看,“我其实不是那么随意的人,当然我相信你也不是,所以我们有话好好说,先坐下聊聊天行吗?” 谢祎池垂眸看他,道:“我帮你。” “不用!” 沈谲抓着床单的右手青筋暴起,目不斜视盯着谢祎池的每个动作。他要是真敢乱来,沈谲当然也不介意当场拼个你死我活。 只见谢祎池坐到床边,抬手伸向他。 沈谲咬紧后槽牙,准备在他碰到自己的第一瞬间出手。 看着这般反应的沈谲,谢祎池的手悬在空中,片刻解释道:“我帮你把这个项圈摘下来。” “你不……”沈谲倏地回过神,眉头一皱,“什么?” “项圈。”谢祎池重复说。 “项、项圈啊……”意识到自己想歪的沈谲尴尬笑笑,说:“好啊。” 谢祎池凑近查看,拉着沈谲的胳膊不让他乱动,三下五除二就将项圈轻易解开,转头放在床头柜上。 项圈戴过的地方留下明显红印,谢祎池想伸手触碰,下一秒就被毫不留情拍开。沈谲立马选择转移话题,问起那个还没有被回答的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是认识我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 “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闻言,沈谲欲言又止。 谢祎池也没想继续聊下去,后挪起身,掀起被子一角盖到沈谲身上,说:“睡吧,明天我带你离开。” “什么?” 没有多言,谢祎池为他整理好被子,可转身的一瞬间又被拉住。 只见沈谲用力抓住他手腕,一双灰蓝色双瞳紧紧盯着他。须臾,沈谲轻声说出自己的诉求: “我想救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