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解》 第1章 自作多情的拥护者 无哉在一片混沌中缓缓睁眼,微长的发丝凌乱地铺在洁白的枕头上,视线所及是医院天花板上单调的纹路。骤然间,伤口处传来的尖锐疼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猛地一凛,意识在剧痛中逐渐聚焦:“我这是……”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见他醒了,惊喜地开口:“无医生,您的伤还好吗?” 伤?无哉猛地攥紧了头发,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护士后续的话语在他耳边断断续续的,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呼吸带着明显的颤音,破碎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的现实终于拼接在一起,他哑着嗓子,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艰难地问:“啊……我昏迷了几天?”问完,便脱力般倒回病床上,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护士将托盘放在一旁,柔声解释:“两天了,无医生,您怎么突然就……去救那个孩子了呢。” 思绪瞬间被拉回那个瞬间——红灯刺眼,一辆轿车疯了似的冲向路口那个呆立的孩童。无哉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刺耳的刹车声撕裂空气,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再之后,便是温热的血液蔓延开,他倒在血泊里,意识被黑暗吞噬前,只模糊看到路人惊惶的脸和远处孩童安全的身影…… 无哉的指节还陷在柔软的发丝里,护士那句“去救那个孩子”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刚从混沌中拼凑出的记忆。他猛地偏头,视线落在自己缠满厚重纱布的手腕上,那里传来的钝痛正一下下敲打着他的神经。 “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沙砾堆里抠出来的。 护士愣了愣,随即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您放心,孩子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倒是您,无医生,您的手……”她欲言又止,目光在他的手腕上停留了许久,“骨科主任说,您的右手腕骨裂得很严重,神经也有损伤……” 无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是一名外科医生,右手是他的生命。他猛地掀开薄被,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阵阵发黑。 护士连忙把他扶上床说:“您自己看看新闻吧,被救的家属非但半分感激没有,反倒觉得这是您当医生的本分呢。”她说话时,端着托盘的双手隐隐颤抖,先前戏谑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闷:“这就是无医生拼死救下的人吗?” 无哉沉默着,目光落在自己缠满绷带的手和身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 护士似是于心不忍,又似是想让他看清现实,点开了手机里的新闻。屏幕上,那场车祸的画面刺得人眼疼,而那位儿童的家长还是在推卸责任 “是我让他救的吗?他一个医生,救人不是天经地义?” “医生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吗?我能有什么错!” “他自己冲上去的,指不定是想讹我们家钱呢……” 每一句话,都像冰冷的针,扎在无哉的心上。那些冰冷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进无哉的耳朵里。他瞥见旁边的护士小茉满脸涨红,拳头攥得死紧,显然是气得不轻。无哉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关掉了那条新闻,声音疲惫:“小茉,我累了。” 小茉闻言,把托盘搁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响。她拿起棉签,蘸了点药膏,语气带着点执拗的温柔:“好,这药得涂,你这张脸可不能留疤。”冰凉的药膏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无哉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小茉仔细地涂完药,端着托盘转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把病房里的沉闷都关在了里面。 无哉拿起旁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像是在酝酿什么。电话接通的瞬间,那头传来麻将碰撞的哗啦声,混着烟气和喧闹,一个大嗓门咋咋呼呼地响起:“小无啊,我好着呢!你最近可别累着,别老想着救人,先给自己多攒点钱……” “陈爷爷,”无哉打断他,声音里的疲惫又沉了几分,“我的手……可能以后不能做手术了。” 电话那头的喧闹猛地一静,只剩下麻将牌偶尔碰撞的轻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不敢置信的颤抖:“你说什么?无哉你别吓唬我老爷子……你那手不是好好的吗?前几天视频还见你给人开刀呢……” 无哉闭上眼,靠在床头,把脸埋进掌心。纱布蹭过他的脸颊,带来粗糙的触感。“是真的,爷爷。”他的声音闷闷的,“救那个孩子的时候,右手腕骨裂,神经也伤了。主任说,以后……拿不了手术刀了。” “小无……”陈爷爷显然急了,声音陡然拔高,“不行!我这就来医院!我找你们院长去!你救了人,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 “爷爷,你别来了。”无哉赶紧阻止,“事情已经这样了,来了也没用。而且……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好好好,小无你要多休息休息,你这手……什么时候能好啊”每一个都像重锤敲在无哉的心上。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电话那头都开始不安地催促。“不知道。”无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麻木,“也许……再也好不了了。” 挂掉电话后,无哉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手臂软绵绵地垂落在身侧,手机也随之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却恍若未闻,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要透过那层薄薄的白色涂料,看到隐藏在其背后的什么东西。 天花板是如此的洁白,没有一丝杂质,但在无哉的眼中,却仿佛有着无数道细微的裂纹。这些裂纹就如同他此刻的人生一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完整,但实际上却已经布满了无法修复的伤痕。 第2章 开玩笑,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窗外的鸟鸣细碎而清亮,像浸在晨露里的银铃在枝叶间轻晃。清晨的光如揉碎的金箔,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洇开暖黄的光斑,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最后彻底沉寂在这片静谧里。 “窗外的鸟鸣细碎而清亮,像浸在晨露里的银铃在枝叶间轻晃。清晨的光如揉碎的金箔,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洇开暖黄的光斑,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最后彻底沉寂在这片静谧里。 “无医生?” 那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怕惊碎了晨间的薄雾。 听见声音的无哉缓缓坐起身,指腹捻过一根浅棕色皮筋,将微长的发梢虚虚束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肩头,在晨光里泛着柔软的棕,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了晃。他抬眼,黑眸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透,语气平静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王院长,您来了。” 被称作王院长的人脸上堆起笑,眼角的纹路像被风吹开的涟漪,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唉,你的手怎么样了?那天看你浑身是血被推进医院,白大褂都被染红了大半,当时给我吓的……唉,那血糊的,我这心都跟着揪了好几天。”他说着,目光下意识落在无哉缠着厚纱布的手腕上,语气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无哉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微动,随即抬眼直视王院长,黑眸里没什么情绪,声音却清晰利落,带着几分洞穿一切的直接:“王院长,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这么多年了,您什么时候这么拐弯抹角过,跟个小姑娘似的。” “如果你还是想让我去做手术的话……”无哉顿了顿,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语气里带着点自嘲般的调侃,尾音拖得懒懒的换了种说辞,“我都这样了,您还要我这名‘可怜的伤者’去工作吗?您这是打算让我拄着拐杖上手术台,还是想给我颁个‘爱岗敬业终身成就奖’?” 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把夏日午后的闷热都揉进了空气里。病房里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将风切割成一缕缕,却驱不散半分暑气。 要不是因为一只手还缠着绷带,那么无哉就要双手捧在胸前,眼睛就要夸张地泛起泪光看向王院长了,那模样定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真可惜,没能实践这出“伤者卖惨大戏”。 王院长尴尬地咳了咳,声音里的局促怎么都压不住:“害……这倒没有,我怎么会让伤者去做手术呢。无医生,隔壁医院缺点人手,要不你先去帮帮忙?”他说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那棵被晒得蔫头耷脑的梧桐,不敢直视无哉的眼睛。 王院长又看向无哉,目光落在他缠着厚纱布的手腕上,心虚地把语气放得又低又软,像在哄小孩:“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过去打打下手帮帮忙就好,就当……就当散心了。” 无哉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隔壁医院……?”那不是精神病院吗???他有一瞬间的愣神,黑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了然。他听懂了王院长话里那层意思,可还是笑了笑,眼神却复杂地看向王院长,那笑里带着点了然,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王院长倒是会给我找‘好差事’。” “王院长,你让我去隔壁精神病院帮忙?”无哉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的不可思议,“你觉得是那些患者先把我弄死,还是我先被累死?到时候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前外科主刀医生竟在精神病院“卷”到因公殉职》,您说够不够劲爆?” 王院长被噎得愣了一下,尴尬地咳了咳嗓子,声音都有些发飘:“害……怎么能这么说呢,就帮帮小忙,没啥大事……”他眼珠一转,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瞬间变得笃定又带着点试探,“况且,你很缺钱不是吗?陈老爷子的病,可等不起了吧?” 无哉脸上的笑意猛地一僵,沉默在空气里蔓延。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聒噪起来,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他垂下眼,掩去眸底的挣扎,片刻后又抬起头,故意把笑声扬得很大,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戏谑:“哈哈哈哈王院长,我这算是被贬了吗?我一位主刀医生,你让我去精神病院帮忙,这跨度……比我当年从医学生直接上手术台还刺激吧?” 王院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绞尽脑汁想下一套说辞,却听无哉的声音陡然一收,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故作轻松的调侃:“好吧王院长,看在你这‘为我着想’的份上……哦不,看在你面子上,这‘精神病院一日游’,我接了。”无哉拖长了语调,故意装出孩子般顽皮的语气,尾音还带着点上扬的戏谑。可那语气里的僵硬却怎么也藏不住,他眉梢轻挑,脸上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半分波澜。 王院长悬着的心落了地,原本准备好的一整套劝说辞瞬间被他按回肚子里。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听着像是冷淡的交代,实则那语气里的温和根本藏不住:“这样最好,无医生。” 王院长走出去后关上门,白大褂口袋里却悄悄摸出了一张纸。纸上“心理测试评分表”几个字格外刺眼,下方的姓名栏里,清晰地写着“无哉”。他望着紧闭的病房门,低声喃喃,语气里满是无奈又带着点恳切:“无医生,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希望你……能正视自己。” 而病房内的无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心里暗骂:什么狗p精神病院,要不是为了钱,谁想去!他嘴上硬气,可指尖却微微蜷缩,在没人看见的角度,悄悄攥紧了。 无哉转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几条语音消息,都是陈爷爷发来的。老人不会打字,是他一点点教会他发语音的。 “小哉啊,吃饭了没?别老忙工作忘了吃饭……” “今天天气凉,记得加件衣服……” 陈爷爷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暖意,像一捧晒了很久的棉絮,莫名就把无哉心里那块冷硬的地方焐热了。他盯着屏幕,低声却坚定地自语:“爷爷,我会凑到那笔手术费的,一定。” 之后的无哉,白天把自己埋在心理学的书堆里,像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可没人知道,每到深夜,病房里只剩下他和那盏惨白的白炽灯时,他会对着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带着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 走廊昏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病房里的白炽灯把光打得刺眼。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像块洗不净的脏布。无哉望着自己的手,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我的手…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拿手术刀的手会抖…为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床单,晚风卷着几片枯叶飘到窗前,明明没什么重量,落在他心上,却像刀子一样,一下下割得生疼。 无哉对着手机,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温和,“爷爷,我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他说完,指尖在发送键上停了停,才轻轻按下去。 [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开玩笑,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第3章 深夜里的质问 白天的无哉,把自己变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学习机器。心理学的书被他翻得边角卷起,纸页都泛了黄,他硬是把至少6个月才能拿到的入门级证书,压缩到了4个月。可在那些啃书的深夜,窗外的黑暗像一块巨大的墨布,他总会对着那片墨色,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带着恨意的沙哑声音低语:“救那个孩子……到底值不值……我真是……恨死自己了……”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甘和自我厌弃 他不得不承认,在决定拯救那个小孩的瞬间,内心深处确实涌起了一丝懊悔。毕竟,这意味着要用自己的未来去换取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生命 然而,当他看到那个孩子在生死边缘挣扎时,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无法对一个如此脆弱的生命视而不见,更无法忍受自己因为冷漠而让那个孩子失去生存的机会 尽管他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影响,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伸出援手。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即使这可能会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 4个月里,他用疯狂的学习来考取证明,也用这时间死死压抑着自己。表面上,他还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医生,白大褂一穿,眉眼间的清冷依旧 然而,没有人能够洞悉到他内心深处那一丝阴暗的念头,就如同深埋在地下的种子一般,悄无声息地孕育着。这丝阴暗的念头,宛如一条蜿蜒的藤蔓,在他心灵的幽暗中悄然生长,不断地蔓延、缠绕。它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以惊人的速度疯狂地发芽,茁壮成长 他在人前笑,那笑温和有礼;可在人后,当他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病房,只有那盏惨白的灯陪着他时,他又是什么模样呢?是会像现在这样,对着空气无声地诘问,还是会把脸埋进掌心,任由那些无人知晓的情绪将自己吞噬? 无哉攥着刚拿到的证书,想去给王院长看。可路过走廊时,荣誉墙上“外科医生无哉”几个字,像针一样狠狠刺进他的眼睛。他盯着自己的照片,喃喃道:“没想到……这里还有我的名字呢……”手掌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个穿着白大褂、眼神坚定的自己,指尖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默默走向了王院长的办公室 自从父母抛下他后,无哉对王院长早已视为自己的亲人一般。王院长对无哉的关怀备至,不仅在生活上给予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还在精神上给予他无尽的支持和鼓励。这种照顾和体贴,让无哉深深地感受到了那一丝丝的爱,这种爱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他的心灵 王院长办公室门前挂着一串风铃,金属片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叮当声。无哉路过时,那铃声像在他耳边晃悠,他暗自吐槽:“多大年纪了还整这小玩意儿,幼稚。” 说着推开了门,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轻快:“王院长,我的证件考好了,能去那当什么职位?” 王院长愣了愣,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都没顾上推,声音里满是意外的惊喜:“哦哦啊!对哦,小无啊,我跟那边说好了,你去历练历练自己,当个心理医生试试水。” 一听“小无”这称呼,无哉眼皮跳了跳。他瞥了眼王院长眼下浓重的青黑,忍不住揶揄道:“王院长,您这是cos熊猫呢?黑眼圈快耷拉到下巴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也好不到哪去,但至少没王院长那么“惨烈” 王院长叹了口气,语气里的疲惫怎么都藏不住,却还带着点调侃:“啊——没办法,最近医院忙得脚不沾地,我都想出去‘拐’个人来帮我了。” 无哉打了个哆嗦,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转身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喊,声音里满是“誓死不从”的决绝:“我是不会留下为你打黑工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噔噔噔”跑没影了 刚跑到走廊拐角,就听见不远处护士站传来小茉和另一个护士的说话声 “哎,你看见没?无医生刚才从王院长办公室跑出来,跟被火烧了屁股似的。”小茉的声音带着点好奇 另一个护士压低了声音:“听说他要去隔壁精神病院帮忙了,你说他那手……能行吗?” 小茉撇撇嘴:“他?你还不了解他?嘴上说着不愿意,真要去了,肯定比谁都认真。就是他那性格……他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这种冷淡的态度,甚至有些讨厌。不过,好在还有王院长能够治治他了。” 无哉突然愣了一下,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和疑惑,原本平静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仿佛有无数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缠绕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瞬间的事。很快,无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然后,他似乎决定忽略掉刚才听到的声音,就像那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步伐变得更快了,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仿佛要尽快逃离那个让他感到尴尬和不安的地方 第4章 奇怪的病人 无哉带着资料去了隔壁的精神病院,推开大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甚至比他常去的医院更为浓郁,呛得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其中还夹带着皂角味,压得整个空气都是阴沉沉的 护士快步迎上来,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却又压不住的紧绷:“您就是无先生吧,王院长把您推荐给我们了。”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容,但眼神却有些飘忽,“请跟我来,这边请。” 无哉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走廊两侧的板墙擦得发亮,好似每日都被仔细擦拭过一遍,连墙角都看不到一丝灰尘,好多地方都泛着一种不正常的、近乎惨白的光。护士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不时回头看一眼无哉,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到了,无先生。”护士的话停了下来,她的手指轻轻推开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无哉走了进去,里面的房间惨白,玻璃板下压着的排班表,过于整齐的书码放着,就连桌上的钢笔、登记本都像是刚被擦拭过一样,崭新得有些不真实 而里面的人,一身疲态,身姿轻如薄纸,那人仰躺在椅子上,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格外清晰 “您就是无先生吧,来的正好。”青年的声音阴哑得像蒙了一层薄纱,仿佛每一个字都从干涸的喉咙里艰难挤出来,带着一种被抽干精气后的疲惫感 无哉的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青年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轻声问:“是的,请问我来做些什么?” 无哉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指尖微微泛白,他的眼神里混杂着紧张与疑惑 青年抬了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般的平静,又像是在掂量什么。他勾了勾手指,那动作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吸走,“不用紧张,我又不吃了你。”他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要给自己放几天假期,就麻烦无先生代劳了。” 无哉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了,那我该称呼您什么呢?” 青年的眼皮抬了抬,像是在斟酌一个恰当的称呼,随即淡淡地吐出道:“我姓霖。” “好的,霖前辈。”无哉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确认什么 之后,无哉的眼神里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带着点无奈的幽怨: “是谁说只是打打下手的!”无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捉弄的恼怒,却又透着一丝孩子气的不满 他把一叠病历往桌上一放,动作却轻得像在放羽毛,又看着那堆厚厚的资料,陷入沉默 没错,精神病院的夜晚,总有几个人在房间里闹腾。他们抠墙角,发出细碎的声响;磨牙的声音像细小的砂纸在摩擦;还有人在地上弄出噼里啪啦的响动。无哉起初还能忍着,直到那位安静的病人出现—— “叮铃——”一声清脆的轮椅声传来,一位像保镖的人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的人微微低头,像个被摆弄的玩偶,没有丝毫生气不像其他病人那样疯癫、易怒、暴躁,反而异常冷静,仿佛把自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无哉抬头,声音沉稳:“他是什么症状?” 那位保镖模样的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他自从腿部出了意外后,精神就出了问题。”无哉疑惑地看着轮椅上的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他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个平静的人,和“精神有问题”联系起来 保镖顿了顿:“他时常会幻想自己的腿是好的,结果就是一次次摔倒。”保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习惯的事实 无哉若有所思地应道:“意外后的PTSD,应急罢了,需要有人陪伴帮助他渡过心结,然后再……”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那直接住院呢?”保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无哉眉头轻轻一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坚持:“须长期观察,我并不认为他到达需要住院的程度。”无哉内心无语,精神病院是什么很好的住处吗 保镖的眼神变得锐利,像是在施压:“医生,少爷并没有什么人能陪伴他,还不如把他放在这里,至少你们会照顾他的吧。”无哉随意打量着轮椅上的人,从上到下都是名牌,就算坐在轮椅上,也能看出是个有钱人的少爷 无哉轻声说:“出门左转,可以办理住院。”随即,那人就推着轮椅上的少年出了门 第5章 未揭穿的谎言 自从霖前辈将那一堆繁琐的事务像扔垃圾一样丢给无哉后,无哉竟然没有丝毫抱怨,反而迅速地适应了下来 这些事务可谓五花八门,不仅有每天例行的巡房工作,还有让人头疼的查房任务,更别提整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了。不过好在目前无哉还没有被赋予治疗病人的权力,否则他可能真的会忙得晕头转向 “这是把我当驴使唤呢?”无哉一边嘟囔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而,他的抱怨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无哉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那一摞厚厚的文件,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再次走进病房去查房 他缓缓地推开门,进入了一间崭新的病房。病房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干净整洁,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就被房间里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他的头发略显凌乱,遮住了一部分面容,但仍能看出他苍白的脸色。少年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无助 无哉叩了叩门,提醒道:“打扰了。”随后便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那位少年,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投向窗外的野花,与病房内的压抑不同,显得更为鲜艳 “117号,繁苍,请问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轮椅上的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食指轻轻敲打在轮椅上,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哉走了过去,直到走到他面前,俯身看向那位少年的眼睛,那眼神显得无神且阴郁 “无医生……是在关心我吗?”少年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与眼前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无哉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是。你做的还适应吗” 又一次的提问 那位少年看向无哉,失神的眼中还有片刻的柔和:“我住的挺好的,无医生。” 无哉坐在繁苍的床上,开始细细询问:“你的腿是出了什么意外吗?”说的话太过直接,使对面的少年愣神了几秒,随即轻笑:“无医生,您的问话好像太直接了。” 无哉思考了一会,点点头,站起身朝他走去,用手肘撑在轮椅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张完美清爽的脸靠近少年:“你能告诉我你的情况吗?”语气放缓,这种温柔的询问是无哉之前从未有过的 少年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目光随着那微微开启的嘴唇移动。对方的发丝如丝般柔软,随着微风轻轻飘动,零碎的发丝盖住无哉的神情,然而,这非但没有掩盖住他的美丽,反而增添了一种朦胧的神秘感,让人越发想要揭开那层面纱 繁苍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他想要离无哉更近一些,好能够更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捕捉到那一瞬间的细微变化 无哉注意到了繁苍的举动,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却又在其中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我很好看吗?”这句话如同羽毛一般轻轻飘落,却在繁苍的耳中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震颤 繁苍缓缓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对方的眼睛上,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他的嘴唇微微颤动,无意识地轻声呢喃道:“好看……” 无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繁苍的低语,他将手 撑在轮椅上,稍稍用力,身体便从轮椅上移到了床边,然后稳稳地坐下,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吃力,但却十分熟练 坐稳之后,无哉拿起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准备记录接下来繁苍所说的话,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现在,”无哉的声音温和而低沉,“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状况了吗?” 繁苍的思绪渐渐被拉回到现实,他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好。”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出了场意外而已。”少年的嗓音听起来似乎比之前要清亮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湿漉漉、沙哑哑的,反而还带着打趣的意味,仿佛这场意外对他来说, 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 无哉的笔尖轻轻敲击着笔记本的纸面,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却迟迟没有落笔。他的目光锐利,像在审视一件精密仪器:“是什么导致你出现幻觉呢?或者……” 话音未落,他已经站起身,动作平稳而迅速。一步步走到繁苍面前,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条腿的膝盖毫不客气地、却又精准地挤入繁苍的双腿之间,将他稳稳地固定在轮椅上 无哉伸出手,手指微凉,轻轻捏住繁苍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缓缓抬起,迫使他的视线与自己对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无哉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像手术刀划开皮肤时的轻响:“又或者说,你的腿部根本没有出意外。” 繁苍忽然垂下眼,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茫然:“医生……您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他微微偏过头,避开无哉的视线,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依靠 无哉的眼神却更锐利了,他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膝盖再次轻轻顶住繁苍的轮椅,像在无声地宣告:“装傻没用。” 繁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觉得您误会了。” 无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却依旧平静:“是吗?那我换个问法。”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繁苍的脸颊,动作缓慢而有节奏,“你为什么要撒谎?” 繁苍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用右手攥住无哉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指尖的力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场无声的较量在瞬间展开 无哉的左手稳稳地握住繁苍的手腕,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将对方看穿,他的膝盖依旧顶住繁苍的轮椅,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繁苍的呼吸变得急促,轮椅在地板上轻轻滑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僵持了几秒,无哉忽然松开手,后退半步,膝盖也收了回来,他微微垂眸,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白大褂袖口,指尖的动作沉稳而缓慢,随后,他转身走向门口,步伐平稳,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 手握住门把手,他却又忽然停住,侧头,目光重新落在繁苍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好歹我当过几年主刀医生。” 说完,他推门而出,动作轻柔,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随即被轻轻合上 繁苍看着紧闭的房门,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啧”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自己的下巴,仿佛还残留着无哉的温度,心中浮现出无哉那张几乎淡漠的脸,他低声自语:“可不能让这位无医生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第6章 医生之下的身份 下午的风携着几分清润的凉,漫过精神病院的走廊,将窗棂上的尘絮吹得轻轻打旋 诊疗室的门框边,斜斜倚着位少女,白裙的裙摆被风拂起一角,她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的木纹,显然是在刻意等某个人——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无哉也一眼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他微顿脚步,抬起手指,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架反射出一点冷光 随即,他将双手缓缓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步伐平稳地朝少女走去,没有多余的表情 终于,少女抬眼望住他,声音舒缓得像浸了凉水的棉絮,却字字带着不容躲闪的质问,尾音微微挑着,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是故意躲着我吗?无前辈。” 无哉掠过她身侧,径直往诊疗室里走,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辩解:“怎么会?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我可不会葬送自己的安逸。”他走到桌前,拿起散乱的文件开始一张张收拢,动作利落,没有半分要留人的意思 少女被他这副冷漠模样惹得心头发堵,不满地“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踩着脚步跟了进去,声音里带着点娇嗔的抱怨:“无前辈还是这么冷淡,一点都没变,我这次来,可有好多棘手的医疗问题,要向你寻求帮助呢。”说着,她毫不客气地一转身,重重往沙发上一坐,沙发垫被压得陷下去一块 “可惜寒舍简陋,连杯热水都没有,招待不了你。”无哉的声音依旧平静,可逐客的意味浓得像化不开的雾,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可少女却像完全没听见似的,反而舒展开身体,翘着一条腿,仰躺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下巴微微扬起,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雀跃:“那正好!既然没有热水招待,不如我们去楼下的咖啡馆,边喝边谈,好好把问题聊透?” 无哉收拾文件的手没停,头也不抬,冷漠的拒绝像冰棱似的砸过来,没有一丝温度:“我很忙,所以,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提议。” 这样干脆的拒绝,却没让少女死心。她微微坐直身体,眼神亮了亮,语气里添了几分急切与真诚,还带着点撒娇似的执拗:“可是我刚回国,第一时间就得知你转院的消息,我那些卡在瓶颈的学术问题,还全靠你来帮我解惑呢——别人都不行。” 无哉收拾文件的动作顿了顿,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似有无奈,又似有几分被缠得没法的妥协。他将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文件轻轻放在桌上,转过身,目光落在沙发上的人身上,语气终于缓和了些许,却依旧简洁:“走吧,珍小姐。” 下午的咖啡店飘着浓淡相宜的咖啡香,混着 烤松饼的甜暖气息,零星几桌客人散坐着,低声交谈的絮语漫在空气里——毕竟,谁会拒绝这样一杯能熨帖身心、让人卸下疲惫的茶点呢 珍小姐支着下巴,手肘抵在桌面上,指尖捏着一把精致的银勺,正漫不经心地在面前的咖啡杯里搅动。她抬眼看向桌对面一言不发的无哉,声音懒懒散散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试探,尾音却微微上挑,裹着少女独有的娇嗔:“听说这里的精神病院,又出事了?” 对面的无哉微微蹙了下眉,拢起一点淡淡的倦意,仿佛被这话勾得回忆起近日里没完没了的忙碌与糟心事他伸出手,指尖稳稳端起饮品,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近乎漫不经心 动作漫不经心却清晰地落在空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像是在暗地质疑她消息的来源:“本就不是什么正规的病院,里面的人和事,大多都是因果报应罢了,还值得你这么上心?” 珍小姐并没听出他话语里的古怪与试探,满心都是“他终于肯好好回话了”的雀跃,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她双手飞快地交叉着捧在胸前,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无哉,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欣喜与雀跃:“无哉前辈,您终于正常和我谈话了!” 而被称作前辈的无哉,只是垂着眼,目光落在杯壁上,看着饮品表面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倒影,声音平静无波,带着点过来人的告诫,又似有难言之隐的沉重:“言重了,珍小姐。有些事…装傻充愣最好” 珍小姐脸上的雀跃淡了些,她重新坐直身体,脊背挺得笔直,姿态里透着几分柔弱娇贵的性情,声音也放软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询问:“前辈,关于那所病院的事,您也多少知道一点吧?” 可她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视线里原本坐着人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珍小姐脸上的神情僵住了,愣了几秒,才低低地呢喃出声,声音里带着点茫然与失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他早就结单走了啊……是我的病情,又加重了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自嘲的弧度,眼神黯淡下来,为自己方才的自作多情自嘲 可沉默没持续几秒,珍小姐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清浅,却带着几分卸下伪装后的利落,没了方才的娇嗔与雀跃,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无前辈,祝你好运。” 话毕,她抬手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屏幕亮起——上面赫然是一条两天前的短信,内容清晰可见:「帮忙调查一下这所精神病院的事」。往下划,是密密麻麻关于病院的信息,从护工违规操作到病人“意外”记录,条条都戳中这所非正规病院的隐秘 没错,这位看起来柔弱娇贵、总缠着无哉问医疗问题的珍小姐,表面身份是一名医生,可没人知道,她真正的职业,是一位侦探 更无人知晓的是,这位嗅觉敏锐、能揪出隐秘的侦探,自己却得了轻微的幻想症——那些偶尔的恍惚、对人际互动的误读,都藏着这病症的影子 [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医生之下的身份 第7章 疑惑 离开咖啡馆时,午后的清凉已被黄昏的暖橙浸透,细碎的光粒穿过街旁的梧桐叶,在地面投下斑驳摇晃的影 珍婉夕把手机揣进挎包,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微凉——那条调查短信和病院信息像块小石头,压在心底,连带着轻微幻想症带来的恍惚都淡了几分 她脚步不疾不徐,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与街边匆匆归家的行人的影子交叠又分开,倒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一路走到精神病院门口,天色又暗了些,暖橙渐渐掺了些靛蓝,院门口的老槐树落了几片枯叶,被晚风卷着,擦过珍婉夕的鞋尖,无声地滚进墙角 守门的大爷正蜷在门卫室的藤椅上打盹,收音机里飘出断断续续的戏曲,咿呀的调子混着黄昏的静谧,竟让这所藏着隐秘的病院多了几分烟火气 珍婉夕放轻脚步走过门卫室,大爷却忽然睁开眼,浑浊的目光扫过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蒙了层灰:“姑娘,又来啦?是找无医生,还是……看哪个病人?” 珍婉夕停下脚步,脸上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剩几分沉稳的从容:“张大爷,我回院看看,顺便找无医生说点事。”她刻意把“回院”两个字说得自然,像这里的熟客,又像临时驻院的工作人员,不刻意,不生疏 张大爷“哦”了一声,伸手挠了挠鬓角的白发,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两秒,似乎在回想她的身份,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无聊,声音拖了点长,带着黄昏里特有的慵懒:“无医生啊……刚回来没多久,在办公室呢,这会儿院里静,病人都在活动室看电视,没什么乱子。” “多谢张大爷。”珍婉夕微微颔首,语气里添了几分真诚的客气,脚步轻缓地往里走 入院的石子路被夕阳晒得暖烘烘的,踩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温度透过鞋底漫上来,路两旁的灌木丛里,几只麻雀正啄着草籽,见有人来,扑棱着翅膀飞到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叫了两声,声音清脆,打破了几分沉寂 远处的活动室里,隐约传来电视里的台词声,混着一两句病人模糊的低语,像被风揉碎的棉絮,飘在黄昏的空气里 珍婉夕走着走着,忽然瞥见走廊尽头的窗边,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无哉 他穿着白大褂,背影被夕阳勾勒出一层柔和的金边,平日里的冷漠似乎被这黄昏磨去了几分棱角 他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任由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轻轻晃动 珍婉夕放轻脚步走过去,离他还有两步远时停下,声音压得轻轻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不像在咖啡馆时的娇嗔,也没有侦探的锐利,倒像怕惊扰了这黄昏的静谧:“无前辈,你也在看夕阳?” 无哉闻言,缓缓转过身。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的淡漠淡了些,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柔和 他抬眼看向珍婉夕,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排斥,声音平静得像秋日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却比在咖啡馆时多了几分温度:“刚回来,你倒是比我想的,要执着得多。” “想解答‘学术困惑’,总不是什么坏事,对吧?”珍婉夕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坦然,指尖下意识地摸了摸挎包——那里装着病院的调查信息,也藏着她侦探的身份和那点不愿示人的幻想症。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眼底的坚定照得清清楚楚,倒让那点偶尔的恍惚,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无哉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过头,重新看向窗外 夕阳正一点点往下沉,把半边天染得愈发浓烈,远处的楼宇渐渐融进暮色里。他沉默了片刻,声音轻得像风,却清晰地传进珍婉夕耳里:“黄昏是病院最静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藏住东西的时候” 珍婉夕望着无哉的侧脸,夕阳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晕开的墨色 她指尖在挎包上轻轻摩挲着,皮质的触感微凉,能清晰摸到里面手机的棱角 语气里褪去了咖啡馆时的娇嗔,只剩几分作为“医生”的沉静与试探:“院里的氛围,总觉得和别处不太一样,无前辈在这待了些日子,就算不参与治疗,平日里耳濡目染,大概也比我这刚回国的新人清楚些吧?” 无哉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烟身依旧未点燃,指尖的凉意透过烟纸漫上来,并没看她,目光落在窗外夕阳上,声音平静无波,带着点事不关己的疏离,也藏着几分坦然:“我并未参与过任何诊疗,院里的事,大多不清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够了,没必要多琢磨” “倒不是刻意琢磨。”珍婉夕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放得更轻,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像真的只是随口闲聊般,“只是偶尔翻病历,见有的本子关键地方墨迹不太对劲,护工们聊天,聊到‘走了’的病人,语气也怪得很——我做学术习惯了,见着些不规整的地方,就忍不住多想想。” 她顿了顿,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走廊里亮起的第一盏灯,昏黄的光打在墙壁上,映出斑驳的痕迹,像病院藏着的旧伤。“前几天听保洁阿姨随口提了句,说三年前有个护士,好像也是总关心病人的事,后来就没来上班了,无前辈听过这茬吗?” 无哉的肩背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夹着烟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转过身,白大褂的衣角在晚风里轻轻扫过地面,声音里多了点说不清的疲惫,疏离感却未减半分:“没听过,我平日里本就鲜少和人闲聊,这些事,更是无从知晓。” “也是,是我问得唐突了。”珍婉夕轻轻笑了笑,语气里添了点“新人”的局促,掩去眼底的锐利 “主要是117号病房的繁苍,他的报告我翻了两遍,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可又抓不住关键,无前辈虽不参与治疗,但在院里待了段时间,能不能帮帮我解决下学术上的小困惑。”她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探究,只剩纯粹的“请教”,连那点因幻想症带来副作用的恍惚都淡得像一层薄雾——像真的只是被一份病历难住的普通医生,完全看不出半点侦探的影子 走廊里传来远处活动室电视关了的声响,接着是病人拖沓的脚步声,混着护工低低的叮嘱,在暮色里慢慢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