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汉之墨色如血》 第79章 铁骑北望 肇元季雪覆边尘,未央烛火勘敌邻。 三弓弩劲穿寒雾,一炬球高探虏垠。 伯约持麾筹北伐,折罗狂语傲南垠。 待得春风过玉门,雷霆十万扫胡尘。 肇元三年的季冬,在朔风与谍影中悄然流逝。未央宫暖阁内的炭火似乎永不熄灭,将窗外呼啸的寒风与纷飞的大雪隔绝在外,只留下舆图上渐次清晰的标记与决策者眉宇间日益凝重的杀伐之气。 刘禅再度展开那幅巨大的羊皮舆图,目光如炬,掠过陇西、北地,最终定格在阴山以北那片代表南匈奴的广袤空白区域。诸葛亮立于其身侧,羽扇轻摇,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扫过舆图上每一处关隘河流。 “陛下,丞相,各方情报已汇总核实。”陈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指尖点向舆图几处,“南匈奴主力确于漠南龙城周边集结,约八万骑,但其粮草囤积之地却分散于三处:狼山南麓、涿邪山西侧河谷,以及……此处,居延海以北的隐秘绿洲。其王庭与右贤王部驻地相距三百余里,斥候回报,双方人马近期确有数次小规模摩擦,互有损伤。” 刘禅沉吟片刻,手指重重敲在长安所在,然后向北划出一条凌厉的弧线:“势已至此,非战不可。朕意已决,开春雪化,即发兵北伐,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暖阁内寥寥数人——诸葛亮、刚刚奉诏赶回的卫将军姜维、靖难军统领张翼,以及一位面容略显苍白却眼神亢奋的年轻将领,钟会。后者因在陇西平叛中率轻骑迂回断敌粮道、作战骁勇机敏而被破格擢升,此次亦被急召入宫。 “北伐主帅,伯约。”刘禅看向姜维,语气不容置疑,“汝久镇陇右,熟知羌胡习性,通晓边塞地理,更兼沉稳多谋,朕将北伐大军托付于你。” 姜维猛地单膝跪地,甲叶铿锵作响,声音沉毅如铁:“臣姜维,领旨!必竭股肱之力,扬汉室天威,不负陛下重托!” “起来。”刘禅虚扶一下,继续道,“张翼为副,统领靖难军及北地诸部兵马,为大军左翼,策应主攻。” “末将领命!”张翼独臂抱拳,眼中战意熊熊。 刘禅的目光最后落在钟会身上:“钟会,朕知你善奔袭,敢冒险。命你为先锋,率五千精骑,并调拨羌骑一千归你节制。开春之前,给朕扫清大军北出边塞的所有障碍,击溃任何敢于靠近边境的南匈奴游骑,确保大军出击通道畅通!可能做到?” 钟会脸上掠过一丝激动与傲然,迅速跪倒:“陛下放心!臣必让南匈奴未闻大军至,先丧胆于边关!” “好!”刘禅颔首,随即走到案前,那里已铺开数卷兵械图册与文书,“此战,敌众虽为骑兵,来去如风,然我汉军亦有破敌之法。诸位且看——” 他示意侍从展开几张绘制精细的图纸。第一张画的是一种结构复杂的重型弩机,标注为“元戎改进型三弓床弩”;第二张则是数个奇形怪状的铁疙瘩,配有木柄或引信,注明“震天雷”(原始手雷)、“火药包”;第三张画的是一种庞大的以牲畜牵引的抛石机,但其抛射物并非巨石,而是绘有爆炸标识的圆球,旁书“霹雳神炮(实验甲型)”;最后一张则让所有将领瞳孔一缩——那是一个巨大的以皮革或绸布制成的球体,下悬吊篮,旁注“孔明灯升格版——飞天球(侦查用)”。 即便是诸葛亮,看到最后一张时,羽扇也微微一顿,眼中露出惊奇与思索。 “陛下,这些……”姜维率先开口,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探究。他熟知军械,却从未见过如此奇思妙想。 “此乃少府与将作大匠麾下巧匠,根据古籍残篇、西域秘术以及……朕的一些设想,历时数年秘密研制之物。”刘禅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将其归咎于古籍与西域秘术是早已想好的托词,“虽多处于实验阶段,然此次北伐,正可检验其效!” 他走到舆图前,拿起一支朱笔,开始勾勒战术构想。 “南匈奴战法,倚仗骑射,惯用骚扰、包抄、突袭。我军若与之平原浪战,即便取胜,亦损失惨重。故朕与丞相议定,此战核心,乃‘以步制骑,以器代力,扬长击短’!” 朱笔点在预设的主战场区域。 “伯约率主力布阵于此,依托地形,或以车阵为辅。阵前三十里,便派出轻骑与‘飞天球’进行不间断侦查,务必掌握敌军主力动向。” “敌军若来,先锋钟会部羌骑与其游骑纠缠,诱其深入我预设阵地。其轻敌冒进之际,先以实验阶段的‘霹雳神炮’远程轰击!此炮发射火药包,声如霹雳,火光冲天,虽精度不足,然足以惊其马匹,乱其阵型!” 姜维、张翼等人听得屏息凝神,虽觉匪夷所思,但见皇帝言之凿凿,且已有实物,不由不信。 “待敌骑冲近,中程则以强弩集群攒射!元戎弩、神臂弓,乃至新式三弓床弩,给朕层层迭射,务必在其骑弓射程外最大限度杀伤其人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敌军若悍不畏死,冲至阵前百步!”刘禅的朱笔重重一顿,“陷阵营出!” 他看向张翼:“靖难军中陷阵营,操练陌刀阵已有年余,此正当其时!以重甲坚盾抗其冲击,以陌刀如墙而进,斩马杀人!同时,阵前预先布设绊马索、铁蒺藜,伤其马足,迟滞其冲锋之势。待其陷入混乱,士卒投掷‘震天雷’!此物近爆,破片横飞,虽不及弩箭之远,然胜在声势骇人,足以杀伤密集之敌,再挫其锋!” “待其攻势衰竭,阵型散乱,伯约坐镇中军,指挥全军步骑反击。张翼左翼靖难军、右翼陇西骑兵同时压上。钟会!”刘禅看向年轻的先锋,“届时你的精骑与羌骑,给朕从两翼狂飙突进,迂回包抄,追亡逐北!我要让南匈奴此番来的八万骑,能回去的不足三成!” 一套结合了超前理念与当下可行技术的战术体系,被刘禅清晰道出。暖阁内落针可闻,只有炭火噼啪作响。姜维目光灼灼,盯着舆图和那些器械图样,脑中飞速推演,片刻后,猛地一击掌:“陛下此策,思虑周详,环环相扣!若器械果能如预期,必可大破胡虏!纵有些许差池,我军传统步骑弩阵,亦足可一战!” 张翼抚着空荡的右袖,沉声道:“末将即刻传令陷阵营,加强陌刀与盾阵配合演练,并熟悉新配发的‘震天雷’投掷之法。” 钟会则兴奋道:“臣必督促麾下骑卒,苦练与羌骑的协同迂回之术!” 诸葛亮此时方才缓缓开口,羽扇指向那“飞天球”图样:“陛下,此物升空侦查,虽想法精妙,然高空风疾,操控不易,安危难测,且极易为敌所发现……” “相父所虑极是。”刘禅点头,“故此次仅做实验性使用,挑选胆大心细之死士操作,不必过高,只求视野开阔,能大致观测敌军规模动向即可。即便被毁,亦不过损失一球数人,相较于其可能带来的战场态势明晰,值得一试。”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况且,朕也要让南匈奴人看看,我季汉不仅有地上雄师,亦有窥天之眼!” 战略既定,详细方略又商议了近一个时辰,直至夜幕深沉。众将领命而去,步履匆匆,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与兴奋。北伐的机器,开始全力轰鸣运转。 ***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北疆乃至关中,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备战气息。 长安城西,渭水河畔的皇家匠作监所在地,日夜炉火不熄,锤打之声不绝于耳。老匠头郑五因手艺精湛且忠厚可靠,被特召参与“震天雷”外壳的铸造。他带着一群徒弟,守着一座座焦炭炉,将烧红的铁水倒入一个个预制的陶范中,冷却后便形成粗糙却结实的带棱铁壳。 “师傅,这铁疙瘩到底是做啥用的?打得这般古怪,还留个口子。”一个年轻徒弟擦着汗问道。 郑五瞪了他一眼:“朝廷的机密,也是你能打听的?好生干活!陛下和丞相自有大用!”他嘴上呵斥,心里却想起那日宫中太监来宣旨时,特意提到此物关乎北伐大计,能为战死的儿子和丢失的孙儿报仇雪恨,他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每一锤都砸得格外用心。他甚至偷偷在自己的工作台底下,用石子刻下了一个小小的南匈奴骑兵模样,每完成一个合格的“震天雷”外壳,他便用锤子在那石雕上狠狠敲一下。 北地郡军营,校场之上杀声震天。张翼的靖难军正在进行适应性演练。重甲的陷阵营士兵,两人一组,练习着持巨盾抵挡模拟骑兵冲击(由同袍骑着披甲战马慢速冲来),而后侧翼的陌刀手猛然挥出近丈长的陌刀,斩向旁边的草人靶子。刀光闪处,草屑纷飞。 另一处空地上,则划出了专门的投掷区。士兵们排队领取 training version 的“震天雷”(内部灌沙,重量与真品一致),在教官的号令下,奋力向前投掷。 “手臂甩开!腰腹用力!引信朝外!你想炸着自己吗?”教官的吼声不时响起。许多士兵起初觉得这铁疙瘩笨重难用,但练习多次后,渐渐掌握了诀窍,看着那黑乎乎的家伙事远远飞出,砸在地上滚出老远,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破坏的欲望。 陇右,姜维的大营。气氛则更为肃杀。强弩部队进行了强化训练,弩机张合之声如同密集的雨点。姜维甚至亲自校射了新运抵的“元戎改进型三弓床弩”,看着那如同长矛般的巨箭呼啸着飞出近五百步,深深钉入远处土山的岩壁,箭羽仍在剧烈颤动,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营寨一角被严格封锁的区域。那里,数架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霹雳神炮”实验甲型正在工匠的指导下进行组装调试。其结构复杂,需要数十人操作,抛射的并非石弹,而是用多层油纸、皮革包裹的球形火药包。每一次试射都惊心动魄,巨响轰鸣,地动山摇,虽命中率惨不忍睹,但其骇人的声势,已让远远围观的羌人佣兵面色发白,窃窃私语,称之为“汉家的雷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钟会则率领他的五千精骑和一千羌骑,如同旋风般在北地郡外的荒漠边缘巡弋。他们不断模拟着遭遇、诱敌、侧击、追击的战术。钟会年少气盛,用兵狠辣刁钻,常常以自身为饵,将扮演南匈奴游骑的部队引入预设的弩箭覆盖区或陷阱地带,然后羌骑突然杀出,进行毁灭性打击。几次合练下来,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也对这位年轻的先锋将军生出了几分敬畏。 *** 就在这紧锣密鼓的备战中,那封用词如北风般酷烈的国书,经快马传递,终于送达了南匈奴单于栾提狐鹿姑的金帐。 时值南匈奴人的一次部落盟会,金帐内歌舞升平,奶酒飘香。狐鹿姑单于正值壮年,身材魁梧,脸上带着草原霸主特有的傲慢与戾气。他接过国书,随意扫了几眼,随即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刘禅小儿!竟敢如此威胁于本单于?”他将国书掷于地上,甚至用皮靴踩踏了几下,环视帐中各部首领与贵族,“增俸养廉?罪己诏?设立慈幼局?哼,不过是汉人皇帝收买人心的把戏!如今竟敢让我尽诛主谋、献首谢罪?真是天大的笑话!” 帐内众人纷纷附和,发出嘲弄的哄笑。左大将沮渠折罗谄媚道:“大单于神威盖世,汉人皇帝不过是虚张声势!我看他是被杨驹那废物的失败和刺杀未遂气昏了头!我南匈奴八万铁骑集结于此,岂是他那只会种地的步兵能抵挡的?” 唯有坐在下首的一位老者,右贤王栾提浑邪,微微蹙眉,开口道:“大单于,刘禅此举虽狂妄,然季汉近年来整顿吏治,国力有所恢复,诸葛亮更非易与之辈。其国书如此强硬,或许有所依仗。我们是否……” “右贤王是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吗?”狐鹿姑单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讥讽,“汉人最重虚礼,若真有把握,早已发兵,何必送来这纸废话?不过是恐吓而已!传令下去,继续集结各部勇士,待到春暖花开,草长马肥之时,便是我们南下牧马,踏破长安之日!我要用刘禅和诸葛亮的头颅,来做我的酒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另外,告诉那些还在长安的‘眼睛’,给我继续找机会!刘禅杀了我一枚棋子,我就要让他永无宁日!” *** 南匈奴单于的狂言与备战的消息,很快通过“暗行御史”和“影卫”的渠道,传回了长安未央宫。 暖阁内,刘禅看着最新密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蛮夷之辈,只畏威而不怀德。” 诸葛亮道:“陛下,南匈奴骄狂,正可为我所用。其内部既有裂隙,或可行间。” “朕正有此意。”刘禅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史阿,“右贤王那边,可以加把火了。让我们的人,设法让狐鹿姑知道,他的好叔叔正在暗中联络旧部,对他强纳呼衍公主之事极为不满,甚至……有与汉人媾和的可能。记住,要做得自然,像是无意间泄露的。” “臣明白。”史阿躬身,身影悄然隐入阴影。 这时,一名少府工匠打扮的人被引了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与紧张:“陛下,丞相,‘飞天球’……首次载人升空试验,成功了!” 刘禅与诸葛亮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与喜色。 “细细道来!” “就在今日清晨,渭水校场。球体以缣帛涂刷桐油与特殊胶漆制成,下悬柳条编织之吊篮,以精炼火油为燃料喷灯加热囊内空气。载死士一名,负重石若干。升空约……约五十丈(约115米),滞留近半个时辰,随风向东南飘移三里有余,其上死士以旗语回报,可见方圆十数里之景物人马,清晰可辨!最后安全降落!” “五十丈……足够了!”刘禅抚掌,“可见校场周边布置?” “回报旗语称,可见校场弩靶、远处村落炊烟,甚至……甚至看到了陛下派去观摩的銮驾仪仗!” “好!大善!”刘禅难得地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参与工匠、死士,重赏!即刻起,加紧制作可用之战球,训练操作士卒!开春之前,朕要至少有三具‘飞天球’可随时升空!” 工匠激动地领命而去。 诸葛亮轻摇羽扇,感慨道:“陛下真乃天纵奇才,此等窥天之术,实乃闻所未闻。两军对垒,得此物了望,敌军虚实动静,几无遁形之势。” 刘禅望向北方,目光似乎已穿越宫墙,看到了那片冰雪覆盖的草原:“相父,这不过是开始。我们要让南匈奴人明白,时代已经变了。汉家儿郎,不仅能守土安民,亦能持利剑,御雷霆,乘天风,荡寇擒王!” 他走到案前,提笔在一份关于在扶风郡增设新式马具工坊的奏疏上,批了一个鲜红的“可”字。 窗外,又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了长安城的朱墙碧瓦,也覆盖了北方辽阔而暗流涌动的疆土。但在这皑皑白雪之下,季汉战争机器的每一个齿轮都在疯狂转动,积蓄着足以融化冰雪、燃烧草原的磅礴力量。 肇元三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也格外漫长。所有人都知道,当春风再次吹过玉门关时,带来的将不是生机,而是一场决定北方未来数十年格局的铁血风暴。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0章 定策深谋 肇元季雪锁未央,御案疏深定北疆。 分胡立治安边策,梯抚西域定朝章。 霹雳炮凝雷破阵,飞天球展眼窥疆。 渭滨匠火熔寒铁,待得春风扫虏霜。 肇元三年季冬的寒意,似乎都凝聚在了未央宫这间灯火通明的暖阁之内。姜维那份洋洋洒洒数千言的《北伐南匈奴方略疏》静静地摊在御案之上,墨迹已干,但其字里行间所蕴含的铁血杀伐之气与经略四方的雄心,却仍在空气中激荡不休。 刘禅的手指缓缓划过奏疏上“臣姜维顿首”几个字,目光深沉。诸葛亮坐于下首,羽扇轻置膝上,闭目沉吟,显然已在心中将这宏大方略推演了无数遍。 “伯约此疏,深谙兵法之要,洞悉胡虏之弊,更兼有步步为营之稳与出奇制胜之险,实乃老成谋国之策。”诸葛亮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语气中满是赞赏,却也带着一丝审慎,“尤其‘先离其盟,再兴甲兵’、‘弹性之防’、‘围三缺一’诸策,深合兵法奇正相生之道。对于战后‘以夷制夷’、设立都护府之构想,亦颇具远见。” 刘禅颔首,眼中精光闪动:“伯约确是大将之才,此疏思虑周详,朕心甚慰。然,正如相父所言,战阵之事,瞬息万变。朕观此疏,觉其刚猛有余,而怀柔渗透之力或可再强;破敌之策甚善,然长治久安之基,犹可更深耕一二。”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羊皮舆图前,目光如炬,扫过阴山、漠北,直至更遥远的西域诸国。 “伯约欲扶右贤王,分南匈奴为二,此策大善。然仅此恐还不够。”刘禅的指尖点在西域与漠北的交界处,“朕意,在击溃狐鹿姑主力、扶植右贤王之后,可仿先秦两汉‘属国’、‘道’之制,但更进一步。设立‘南匈奴自治区’,并非仅仅羁縻,而是给予其相当程度自治之权,以其俗治其民。” 诸葛亮羽扇轻摇,若有所思:“陛下之意是?” “朕拟诏令:承认右贤王(或其指定之亲汉首领)为‘南匈奴自治区’首任‘都护’,秩比二千石,由朝廷正式册封,赐印绶节杖。其下官员,可由其自行遴选报备朝廷,亦可由朝廷派遣汉官辅佐,共理民政。”刘禅语速平稳,显然深思已久,“自治区内,胡汉法律并行,汉律管汉民及重大刑事案件,南匈奴习惯法处理其内部一般纠纷。鼓励胡汉通商、通婚,朝廷可派遣儒生、医师、工匠入区,传授农耕、医药、技艺,并非强求其立刻改变游牧之习,而是让其自择其利。” 诸葛亮眼中闪过惊叹之色:“陛下此策,实乃釜底抽薪之长远大计!给予自治,使其不致离心;汉官辅佐与文化渗透,使其渐沐华风;通商通婚,则利益与文化交织,日久天长,胡汉畛域自然渐消。远比单纯武力征服后撤军,留其自生自灭,再生祸患要高明得多。” “正是此理。”刘禅点头,“自治区初立,朝廷可免其三年贡赋,但需允我汉军在其境内要地驻军,兵额不必多,重在扼守咽喉,保商路畅通,亦为震慑。其部落青壮,可择优选拔,编入‘义从胡骑’,由汉将统领,给予优厚粮饷,使其为朝廷戍边,甚至将来用于征讨不臣。如此,既可消弭其反抗力量,又能得其精锐骑兵之力。”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当然,此一切之前提,是必须先在战场上将狐鹿姑及其死忠打得肝胆俱裂,让其再无讨价还价之本钱!怀柔,需建立在绝对武力威慑的基础之上。” “陛下圣明,刚柔并济,方为统治之道。”诸葛亮由衷赞道,随即补充,“既如此,伯约方略中‘徙汉人实河南地’之策,或可调整为在河南地设立军屯与民屯,与‘南匈奴自治区’比邻而居,互为奥援,亦为示范,而非急于杂居,以免初时矛盾激化。” “相父考虑周全,便依此议。”刘禅从善如流,目光又投向西域,“至于西域,伯约‘安西都护府’之议甚好,然‘恩威并用’四字,还可更具体。朕以为,当行‘阶梯式’策略。” “其策可分为三:对于率先臣服、助我讨伐南匈奴者,如乌孙、鄯善等,可册封其王,开放大型互市,优先交易铁器、丝绸、茶叶等紧俏物资,甚至可派遣工匠助其改进水利农耕,授以‘大汉西域盟友’金印,地位尊崇。” “对于观望迟疑者,则维持一般朝贡关系,允其入市,但严格控制军械流出,并令其提供粮草或向导,以观后效。” “而对于首鼠两端,甚至暗中助南匈奴者!”刘禅语气一厉,“则效仿昔日班定远故事,遣一偏师,携精锐弩手与……试验成功的震天雷,直捣其王庭,废其王,另立亲汉新君!务必使其知晓,顺大汉者生,逆大汉者亡!” 诸葛亮抚掌:“阶梯分明,赏罚有度!如此,西域诸国必竞相归附,恐后至而受罚。都护府之设立,方能事半功倍。待都护府站稳脚跟,驻军屯田,控制商路要冲,则西域渐为汉土,不过时间问题。陛下目光之长远,布局之精妙,实超汉武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刘禅摇摇头:“朕不过是站在前人肩膀上,汲取教训罢了。汉武虽开拓西域,然耗费巨大,民力疲敝。朕欲以通商、文化缓慢渗透,辅以必要武力,以求长远实利,而非虚名。” 战略层面的补充方略已定,刘禅又将目光投回姜维的奏疏,关注起具体战术细节。 “伯约‘蜂鸟计划’甚好,三队探卒各司其职。然‘影卫’与‘暗行御史’中,亦有善于潜伏、刺杀之辈。可从中遴选高手,混入商队,或伪装成流浪的萨满、工匠,目标直指南匈奴各部之神箭手、驯马官、乃至负责后勤调度之文吏。”刘禅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两军对垒,非只战场争锋。使其神射手莫名毙命,良马成批病倒,粮草调度失灵,其战力未战先损三分。” 诸葛亮颔首:“此乃‘斩翼’之策,可行。臣会令史阿精心挑选人手,制定详尽计划,务求隐秘有效。” “至于阴山阻击战,伯约依托地形,以弩阵拒敌,堪称经典。然朕以为,可将新试制之‘霹雳神炮’(实验甲型)部署于此。”刘禅点了点舆图上阴山峡谷的两侧高地,“不必求其精度,只需在其骑兵冲锋最密集之时,发射火药包。其声如巨雷,火光迸裂,烟尘蔽日,南匈奴战马何曾见过此等场面?必惊骇炸营,阵型大乱。届时弩兵再行攒射,事半功倍!即便数炮失灵,亦无碍大局。” “陛下奇思,正当其用!”诸葛亮眼中一亮,“此物用于守险挫敌锐气,再合适不过。臣即刻令少府与将作监,优先保障阴山方向‘霹雳神炮’及火药包之调配与熟练操作工匠的派遣。” “还有‘飞天球’。”刘禅续道,“伯约方略中未提及此物。朕以为,开战之后,至少需有两具‘飞天球’随军前进,于阴山之战、龙城奇袭乃至最终决战时,升空了望。其所见敌军动向、规模、指挥部位置,皆可以旗语或特定颜色的烟火向下传递。此乃我军之‘天眼’,至关重要。” “臣已督促工匠日夜赶制,训练操作死士。开春前必有三具可用,届时两具随军,一具留于长安备用。”诸葛亮保证道。 “最后,便是粮草与医营。”刘禅思虑极为周密,“草原作战,伤病者众。除随军医师外,可重金招募关中、陇右熟悉外伤救治之医者,组建‘战地医营’,携带充足金疮药、麻沸散。另,多备牛车,改造为可载伤兵之救护之车,随大军行动。力求减少非战斗减员,让士卒知即便负伤,亦有生还之望,方可提振士气,勇于拼杀。” 诸葛亮肃然起敬:“陛下仁德,体恤士卒至此,实乃三军之福!臣必妥善安排。” 君臣二人又就方略中诸多细节反复推敲,逐一补充完善,直至夜深。炭盆添了数次新炭,烛台也剪了数次灯花。 当最终方案大致底定,刘禅提笔,在一张空白的绢帛上开始书写给姜维的批复旨意。其内容既充分肯定了姜维方略的主体,又融入了方才君臣议定的各项补充与深化策略,尤其是关于设立“南匈奴自治区”的详细构想、对西域的“阶梯式”策略、特种作战、“霹雳神炮”与“飞天球”的运用以及战地医营的建立。 书写完毕,刘禅取出随身小玺,郑重钤印。 “八百里加急,即刻送往陇右姜维处。”刘禅将绢帛交给侍立的中书舍人。 “遵旨!” 中书舍人躬身接过,快步离去。沉重的宫门开启又合上,带入一阵凛冽的寒风。 *** 就在未央宫中定下北征大计的同时,长安城内外的战争准备已如火如荼。 渭水匠作监的工棚里,热气蒸腾。老匠人郑五满脸烟灰,却目光专注地盯着坩埚中沸腾的铁水。他负责监制的“震天雷”外壳,要求内壁光滑以免卡住火药,外壁则需铸出均匀的棱角以增加破片杀伤。这需要极高的浇铸技巧。 “师傅,这最后一批铁范,您看看成不?”徒弟捧着一个刚刚冷却成型的铁壳,小心翼翼地问道。 郑五接过,借着炉火仔细察看,又用粗糙的手指细细摩挲内壁,半晌才点点头:“嗯,这批还行。记住这火候,这浇铸的速度!咱们手上出的家伙事,可是要给前线将士们杀胡虏报仇的!容不得半点马虎!” “哎!记住了师傅!”徒弟们轰然应诺,干劲更足。郑五望向北方,仿佛能透过工棚看到那片雪原,心中默念:“儿啊,爹虽老,也能为你和孙儿,尽这份力了!” 北地郡校场,陷阵营的操练已近乎残酷。士兵们穿着沉重的铠甲,两人一组,扛着巨盾,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披甲战马的猛烈冲撞。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巨响,持盾的士兵往往被震得气血翻腾,虎口迸裂,却咬着牙死死顶住。 “顶住!腰杆挺直!脚扎稳!想想南匈奴人的马刀!你们身后就是同袍!”教官的吼声嘶哑却穿透全场。 陌刀手的训练则更加骇人。丈余长的陌刀挥动起来带着令人心悸的风声,他们练习的不是砍劈,而是“推”和“扫”,目标是模拟马腿高度的粗壮草桩。刀光闪过,草桩应声而断,切口平滑。练习间隙,士兵们互相用布条包裹着被刀柄磨得血肉模糊的双手,无人叫苦,眼中只有冰冷的战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在更偏僻的一处山谷,一场绝密的试验正在进行。数名“影卫”高手操作着一具略显简陋的“飞天球”。巨大的球体在喷灯的加热下缓缓膨胀,死士坐在吊篮中,检查着绳索和信号旗。 “升空!”指挥官一声令下。 绳索松开,球体摇晃着,开始艰难地脱离地面。吊篮中的死士紧紧抓住边缘,脸色发白却充满兴奋。球体逐渐升高,二十丈、三十丈……地面的景物开始变小。 “发信号!报告所见!”地面人员高声喊道。 吊篮中的死士努力辨认着下方预设的标记物——一片小树林、一条结冰的小溪、几个代表“帐篷”和“马群”的草堆。他拿起红绿两色信号旗,笨拙却坚定地按照约定打出旗语。 “他看到树林了!小溪在左!帐篷三个!马群一堆!”地面译码员激动地汇报。 试验成功了!尽管升空高度和稳定性还有待提高,但这“天眼”已然睁开。消息被迅速加密,传向未央宫。 陇右前线,姜维收到了刘禅的批复旨意。他仔细阅读着每一项补充和完善,尤其是关于“南匈奴自治区”和西域策略的部分,眼中异彩连连,拍案叫绝:“陛下深谋远虑,思虑之周详,远超臣之浅见!如此,北伐非但能收破敌之功,更可奠基百年太平之业!” 他立刻召集麾下将领与幕僚,根据圣旨精神,开始细化每一步行动计划。整个陇右军府,如同一张缓缓拉开的强弓,积蓄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肇元三年的最后一场大雪,覆盖了秦岭,覆盖了渭水,也覆盖了即将燃起战火的北疆。但在冰雪之下,季汉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部件都在精准地咬合、运转,从长安深宫到边关军营,从白发老匠到热血少年,一股同仇敌忾、誓扫胡尘的意志凝聚成形,只待春风号令,便将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北倾泻!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1章 蜂鸟潜翔 朔风卷雪覆荒垠,蜂鸟潜翔探虏真。 夜枭暗伺龙城火,沙狐轻探右贤垠。 驼铃泣血粮巢现,黑羌殉节义长存。 长安影卫拼情报,待引雷霆破虏军。 肇元三年季冬的朔风,卷着冰碴,抽打在长安城头猎猎作响的旌旗上,发出裂帛般的嘶鸣。未央宫暖阁内关于北伐的宏大战略已然定策,而真正的第一波交锋,却早已随着三支代号“蜂鸟”的精干小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北方无垠的雪原与荒漠之中。开战前六十日,摸清敌人最后底细的“蜂鸟计划”,如期启动。 *** 代号“夜枭”的队长,是一名年近四旬的老边军,名叫赵胥。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记录着二十余年戍边生涯的风霜。此刻,他和他精心挑选的二十九名队员,正伪装成一支遭遇雪灾、损失了大半牲畜的倒霉商队,拖着几辆仅剩的、装载着皮毛和劣质茶砖的大车,艰难地行走在通往南匈奴龙城方向的漠南古道上。 队伍里都是老手。有能说一口流利南匈奴语的鲜卑裔探子,有擅长治疗牲畜冻伤、能轻易混入部落牧民中的兽医,更有几个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汉子,他们的指关节粗大,步伐沉稳,显然是军中精锐,腰间的暗格里藏着淬毒的匕首和可折叠的强韧短弩。 寒风呼啸,能见度极低。赵胥眯着眼,努力辨认着几乎被风雪掩埋的道路痕迹。他的副手,一个外号“山狸”的年轻人凑过来,压低声音:“头儿,风向变了,雪粒子直往脖子里灌。再走半天,应该能看到第一个南匈奴哨卡。” “嗯。”赵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扯了扯破旧的皮帽,“都机灵点,按预定好的说。咱们是来自朔方郡的杂胡商队,要去龙城碰碰运气,用这些破烂换点盐巴过冬。” 他们运气不错,或者说,南匈奴人对于这种在严冬还冒险行商、试图捡漏的小股队伍早已见怪不怪。第一个哨卡只是简单盘问了几句,看了看车上那些确实不值钱的货物,便不耐烦地挥手放行,甚至懒得仔细搜查。南匈奴哨兵裹着厚厚的皮袍,缩在避风的土墙后,只盼着换岗的时间早点到来。 然而,就在通过哨卡后不久,“夜枭”队中的“兽医”——真名李十二,一个看似憨厚的中年人——忽然勒住了驮马的缰绳,指向不远处雪地里一小片不起眼的暗褐色污迹。 “头儿,有情况。” 赵胥立刻打了个手势,队伍看似散漫地停下休息,实则已悄然形成警戒。李十二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带着腥气的雪末,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观察了周围雪地的蹄印。 “是血,人血。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马蹄印很乱,有追逐拖拉的痕迹。看这方向,是从那边小山坡后面过来的。”李十二低声道,他的眼睛在风雪中亮得惊人。 赵胥眉头紧锁。这不是好兆头。他派了两名身手最好的队员,伪装成寻找走失牲畜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向山坡后摸去。 片刻之后,两人返回,脸色凝重。“头儿,山坡后面有个被屠灭的小部落,看帐篷制式,像是呼衍部的一个小分支。男女老幼……都没了。财物被劫掠一空,帐篷也被烧了。” 呼衍部?赵胥心中一动。情报显示,呼衍部因公主被单于强纳之事,与王庭关系微妙。是谁下的手?单于的嫡系,以震慑不臣?还是其他与呼衍部有仇的部落,趁乱下手? “仔细搜,看有没有活口,或者能表明凶手身份的东西。”赵胥下令。 队员们迅速而无声地散开。很快,他们在一条冻结的小溪边,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南匈奴老人。老人身上插着几支箭,伤口冻得发黑。看到赵胥等人,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变为绝望。 李十二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和皮囊里的烈酒,试图救治。鲜卑裔的探子蹲下身,用南匈奴语低声安抚询问。 老人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是……金帐……卫队……的箭……他们……抢走了……送给右贤王的……礼物……” 话未说完,老人头一歪,断了气。 金帐卫队!单于的亲军!他们抢劫自己治下的部落,还抢的是原本要送给右贤王的礼物?赵胥感到一股寒意,比凛冽的北风更刺骨。这绝非简单的劫掠,背后必然牵扯着单于与右贤王之间更深的矛盾,甚至可能是单于有意嫁祸,或者是在故意挑衅、削弱右贤王的支持力量。 “记下来。”赵胥对负责文书记录的队员低声道,“呼衍部小支遭单于亲卫屠戮,疑与王庭-右贤王斗争相关。现场发现特定制式箭矢为证。”这无疑是一条极具价值的情报,印证了高层关于南匈奴内部不和的判断,甚至提供了更血腥的细节。 队员迅速用特制的密写药水,将信息蝇头小楷般写在了一小块绢帛的内衬夹层里。这块绢帛看起来与普通汗巾无异。 处理完现场痕迹,“夜枭”队继续前进。越靠近龙城,巡逻的南匈奴骑兵次数越发频繁,气氛也明显紧张起来。他们甚至远远看到了大队南匈奴骑兵集结训练的场面,烟尘腾起,杀声隐隐传来,规模确实不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胥不敢靠得太近,他选择了一处距离龙城约三十里、既能观察到主要通道又不引人注目的背风山谷,命令队伍扎下临时营地。他派出了最得力的观察手,携带望远镜(刘禅根据前世记忆提出概念,由工匠精心磨制水晶镜片制成的简易单筒望远镜,数量极少,优先配给情报部门),潜伏到附近制高点,开始日夜不停地记录龙城方向的兵力调动、物资运输频率、王庭金帐的守卫换班规律等一切细节。 “夜枭”的复眼,已然睁开,死死盯住了南匈奴的心脏。 *** 相比“夜枭”的潜行隐匿,代号“沙狐”的队伍,任务则更为微妙和危险。他们的目标是右贤王栾提浑邪的势力范围,位于龙城以西,更靠近西域的方向。队长是一名“暗行御史”中的干员,名叫崔铭,公开身份是凉州的一个小药材商,精明干练,善于交际。 崔铭的队伍装扮成了一支真正的、利润颇丰的西域名贵药材商队。驼铃叮当,驮架上满载着肉桂、红花、没药等物,甚至还有几盒精心包装的“长生丹”(实为普通滋补药丸),这是准备献给右贤王的“薄礼”。 进入右贤王的地盘后,崔铭明显感觉到气氛与龙城方向不同。这里的部落民众似乎更加疲惫,对王庭的消息也显得漠不关心。巡逻的骑兵虽然同样精锐,但盘查时更注重商队的货物和税赋,对于“来自汉地的商人”身份,反而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警惕甚至敌意。 通过沿途小心翼翼的打点和套话,崔铭得知,右贤王确实对单于极为不满,尤其对其强纳呼衍公主之事耿耿于怀。右贤王部下多次抱怨单于好大喜功,强行召集各部南下,却让他们的部落承担了更多的粮草供给,削弱了他们原本用于向西发展的力量。 几天后,崔铭的商队终于抵达了右贤王庭所在的营地。比起龙城的喧嚣和紧张,这里显得稍微冷清一些,但防御依然严密。 献上“礼物”后,崔铭并未能立刻见到右贤王本人,而是由右贤王的一名心腹万夫长接见。接见的过程看似客气,实则充满了试探。 “汉地商人?如今两国形势紧张,你们倒是胆子不小。”万夫长把玩着一颗“长生丹”,似笑非笑地说。 崔铭早已准备好说辞,他满脸堆笑,躬身回答:“将军明鉴,小人只是逐利而行的小商贾,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只知道右贤王威名远播,治下商路通畅,比东边……呵呵,要安稳得多。这些药材在西域可是紧俏货,小人想着,也只有右贤王这里,才能卖出好价钱,换回足够的金沙和良马。” 他刻意回避了“单于”和“龙城”,只强调右贤王的威望和其辖地的“安稳”,暗示了对龙城方向的不信任。同时,他将自己的目的纯粹定义为商业利益。 万夫长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我听说,你们汉人的皇帝,最近搞出了不少新花样?又是增俸,又是养廉银,还弄了个什么鼓,让老百姓去敲?” 崔铭心中凛然,知道对方也在试探汉朝虚实。他故作惊讶:“哦?竟有此事?小人离家日久,倒是不曾听闻。汉地皇帝嘛,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哪比得上右贤王这般稳重实在?我们做生意,就盼着个安稳,能公平交易就好。”他再次把话题拉回商业,并对刘禅的新政表示“无知”和“不关心”,极力淡化政治色彩。 万夫长似乎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又闲聊了几句关于药材行情的话,便让人带他们下去休息,并按规定收取了税赋。 虽然未能直接接触到右贤王,但崔铭的目的已经部分达到。他确认了右贤王阵营对单于的严重不满情绪,感受到了其部众的离心倾向,也试探出他们对汉朝近期动向有所了解但知之不详,且更关心自身利益。 当晚,在分配给他们的帐篷里,崔铭借着油灯的光芒,用密写药水在账本的空隙处写下情报:“右贤王部怨气深重,重心在西,厌战南征。其麾下对汉情报有限,更重实利。可尝试以利诱之,以‘共御单于压迫、共分西域商利’为饵,促其保持中立甚至暗中合作。” 他将写好的账本仔细收好。下一步,他需要设法与右贤王阵营中更低层级、但可能更渴望改变的官员接触,进一步验证情报,并尝试建立更稳固的联系渠道。“沙狐”的尾巴,需要更灵活地摆动,既要留下痕迹,又不能落入陷阱。 *** 第三队“驼铃”,任务最为艰苦,他们要沿着漫长的西域商路,寻找南匈奴囤积粮草的秘密基地。队长是一名经验极其丰富的西域通,名叫安罗陀,他本人就是汉人与西域人的混血,精通多种胡语,对沙漠戈壁的地理气候了如指掌。 “驼铃”队完全模仿了一支中型西域商队,人员构成复杂,有汉人、羌人、甚至两个真正的西域雇佣向导。他们的驮畜主要是骆驼,装载着丝绸、瓷器、茶叶等货物,行走在荒凉的河西走廊与沙漠边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的路线偏离了主要商道,专门挑那些水草匮乏、人迹罕至的区域行进。根据情报分析,南匈奴为了隐蔽和安全,不太可能将重要的粮草基地设在繁华的绿洲或主要通道附近。 沙漠行军,艰苦远超想象。白天酷热,夜晚奇寒,淡水贵如金。风暴一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几步之外不见人影。队员们都用厚厚的头巾包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安罗陀凭借老到的经验,通过观察野骆驼的迁徙路线、分析沙丘走向和星象,甚至通过品尝土壤和观察极少数耐旱植物的长势,来判断可能存在的水源和隐蔽绿洲。 几天后,他们在一处废弃的古烽燧附近,发现了不寻常的痕迹——大量新鲜的马粪和骆驼粪,还有车辙印,方向指向沙漠深处一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流动沙海区域。那里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存在大型水源地。 “有古怪。”安罗陀抓起一把还带着湿气的马粪捻了捻,“数量不少,时间很近。去那个方向,只能是去鬼牙谷那片废墟,但那里早就没水了。” 他决定冒险跟上去看看。队伍小心翼翼地沿着车辙印前进,白天利用沙丘隐蔽休息,夜间借着月光赶路。 又走了两天,就在淡水即将耗尽之时,他们在一处巨大的沙丘背面,发现了惊人的景象:一条几乎被流沙掩埋的古河道深处,竟然隐约可见一片顽强的胡杨林!更令人震惊的是,胡杨林环绕之中,竟有一个小小的湖泊!而湖泊旁边,依着山崖,修建着简陋却规模不小的仓库和营地!营地中有南匈奴士兵看守,还有不少被征发的奴隶模样的人在忙碌地搬运着麻袋。 “找到了!”一名队员压抑着激动低呼。 安罗陀心脏也是狂跳,但他立刻压下兴奋,示意全体隐蔽。他仔细观察:仓库的形制、守卫的分布、巡逻的规律、水源的大小、运输道路的痕迹…… “不是主粮草库,”安罗陀判断,“看规模,像是一个中转补给点。但位置极其隐蔽,说明南匈奴人对此非常重视。顺着这里运输物资的来去方向,或许就能找到更大的目标。” 他派出一名最擅长追踪的队员,远远尾随一支刚刚离开、空车返回的运输队,看他们去向何方。同时,他命令绘图员迅速绘制此地的详细地图,标注兵力、水源、通道等所有信息。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记录时,意外发生了。一支南匈奴的巡逻小队,大约十来人,似乎是为了检查某个预警陷阱,突然从侧面的沙沟里钻了出来,几乎与“驼铃”队外围的警戒哨撞个正着! 尖锐的胡哨声瞬间划破沙漠的寂静! “被发现了!快走!”安罗陀当机立断。 队员们反应极快,立刻舍弃了大部分货物和驮畜,只携带最重要的水囊、武器和情报,跃上最快的几匹骆驼和马匹,向着预定的撤退路线狂奔。 南匈奴巡逻队大叫着追了上来,箭矢嗖嗖地从身边飞过。 一名落在后面的羌人员工,为了掩护队友,猛地勒转马头,张弓搭箭,连珠般射倒了两名追兵,随即被更多的箭雨淹没。 “黑羌!”有队员悲呼一声,却不敢停留。 安罗陀心如刀绞,却知道此刻绝不能停。他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更轻快的坐骑,终于渐渐甩开了追兵。 直到确认安全,队伍才在一片风蚀岩柱群中停下来喘息。清点人数,少了两人,包括那名英勇的羌人队员。 气氛一时沉重。安罗陀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尘,沉声道:“黑羌是为了咱们能带回消息死的。他的血不会白流。”他拿出那份刚刚绘好的地图和记录的情报,眼神无比坚定:“把这个据点的情况,还有运输队可能的方向,立刻发回去!用最快的信鸽!” 一只训练有素的灰隼被从笼中取出,腿上的小竹筒里塞入了加密的绢条。振翅之声响起,灰隼如箭般射向东南方天空。 “驼铃”队付出了血的代价,但终于敲响了南匈奴秘密粮道的一角。 *** 三支“蜂鸟”小队用生命和智慧换来的零星情报,通过信鸽、秘密信使、乃至预设的信号点,穿越风雪与荒漠,跨越数百里,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入长安未央宫旁一间不起眼的廨署——这里是由史阿直接负责的“影卫”情报汇总分析中心。 廨署内灯火常明,空气中弥漫着墨汁、汗水和一种高度紧张的气息。十几名精干的书吏和参谋官,不断将收到的加密信息翻译、核对、拼接、标注到一幅巨大的沙盘和数张舆图上。 史阿很少坐在主位,他更像一个幽灵,无声地穿梭在各张桌案之间,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份新到的纸条、每一处新标注的地图符号。他不需要说话,只需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手势,下属们便知道下一步该重点分析什么,或向哪个方向发出新的指令。 “报!‘夜枭’密信:确认龙城周边大军集结,约八万骑。另,呼衍部一小支遭单于金帐卫队屠戮,疑与王庭内斗相关,缴获箭矢为证。”一名书吏将译好的密信呈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史阿接过,看了一眼,手指在沙盘上龙城的位置点了点,又划向代表右贤王势力的区域。“将呼衍部事件,抄送分析右贤王动向的小组。重点评估此事对右贤王态度的刺激程度。” “报!‘沙狐’密信:已接触右贤王麾下万夫长。对方厌战情绪明显,重心在西域,对汉情报有限但好奇。建议以‘共御单于、同分商利’为饵促其中立。” 史阿微微颔首:“回复崔铭:准其酌情接触中下层官员,试探合作可能底线。但务必谨慎,安全第一。” “报!‘驼铃’急信:发现南匈奴秘密中转粮库位于鬼牙谷绿洲,规模中等,守军约三百。附图。另,追踪其运输队方向指向西北狼山。队员黑羌为掩护撤退,殉国。” 廨署内瞬间安静了一下。史阿沉默片刻,眼神更冷了几分。“将鬼牙谷情报最高优先级处理,立即呈送陛下和丞相。标注狼山区域为疑似主粮草库所在地,建议加派侦查力量。记下阵亡队员黑羌之功,抚恤加倍。” 一条条情报被解析,一个个点被标注在地图上,南匈奴看似庞大的战争机器,其内部的结构、弱点、能量输送管道,正逐渐在季汉情报网络的努力下变得清晰起来。 刘禅和诸葛亮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来自这里的简报。他们根据这些实时情报,不断微调着整体的战略部署和物资调配。 长安城外,渭水之滨,工匠们的炉火依旧日夜不熄。郑五老汉奋力捶打着烧红的铁块,他并不知道自己铸造的“震天雷”外壳将会被运往何方,但他捶打的每一次都更加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悲愤和期望都锻打进那冰冷的铁器之中。 北地郡和陇右的军营里,训练愈发严酷。士兵们已经习惯了“震天雷”模拟物的重量和投掷要领,陌刀阵的配合也越发纯熟。每当有新的情报传来,预示着战争又近了一步时,校场上的喊杀声便会更加激昂几分。 肇元三年的冬天,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汹涌的极端压抑中,一步步走向尾声。三只“蜂鸟”已然潜入敌巢,它们的每一次振翅,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积蓄着最精准的力量。北方的雪原之下,热油已然烧沸,只待那一星火种,便可燃起滔天烈焰。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2章 阴山血谷 孟春朔气绕阴山,胡骑南窥势若澜。 饵诱骄胡趋险峡,锋摧劲虏积血滩。 霹雳鸣空惊马乱,弩弓迭射断人还。 盾横刀利拦危径,北伐声威自此传。 公元240年,肇元四年,孟春。 凛冬的严威虽渐次消退,但朔方的风依旧带着刮骨的寒意。阴山山脉的背阴处,积雪仍未完全融化,斑驳的黑白相间,如同巨兽蛰伏的鳞甲。正如姜维所料,草原的第一抹新绿尚未完全挣脱冻土,南匈奴狐鹿姑单于的耐心已然耗尽。来自龙城的探报一日紧过一日,八万南匈奴铁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开始向南躁动不安地涌动。 边塞的烽燧,自开春以来,便再未彻底熄灭过狼烟。一道道粗黑的烟柱次第升起,将危险的信号迅速传递至后方。 *** 北地郡最北端的“野狐”哨所,是嵌入阴山支脉的一颗钉子。哨长老兵王犇,是个在边塞吃了二十年风沙的老军伍,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像是被塞外的风刀刻出来的。此刻,他正眯着眼,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渐渐腾起的烟尘。那烟尘不高,却绵延甚广,如同贴地蔓延的黄云。 “来了。”王犇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他身边,十几个年轻的戍卒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弓弩和长戟,有人甚至能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 “怕个鸟!”王犇回头骂了一句,咧开嘴,露出被旱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忘了将军咋交代的了?咱们是香喷喷的饵料,钓的是大鱼!一会儿都给我演像点!打几下,放几箭,然后撒丫子往回跑!谁要是腿软跑慢了,或是逞英雄留下硬拼,坏了丞相和姜将军的大计,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他!” 他的话粗鲁,却奇异地让新兵们安定了几分。是啊,他们是饵,是计划的一部分。他们的任务不是死战,是佯败,是将那群嗜血的野狼引入预设的屠宰场。 烟尘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闷雷般的马蹄声,看到雪亮弯刀反射的寒光。黑压压的南匈奴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而来,当先一面狼头大纛下,一员身材魁梧、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南匈奴大将,正是左大将沮渠折罗。他奉单于之命,率三万精锐为前锋,就是要以雷霆之势,撕开汉军的边塞防线,为后续大军打开通道。 “弩准备!”王犇嘶吼着。 戍卒们纷纷举起弩机,手臂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射!” 稀疏的弩箭歪歪斜斜地射向奔腾而来的洪流,如同投入大河的几颗石子,瞬间便被吞没,只激起几点微不足道的水花。南匈奴骑兵发出猖狂的哄笑,甚至懒得用骑弓还击,只是加快了马速,准备将这些不堪一击的汉军哨所碾为齑粉。 “撤!快撤!往鹰嘴峡方向跑!”王犇大吼一声,率先扔下弩机,转身就跑。戍卒们早已得了命令,立刻丢盔弃甲——当然是早已准备好的破旧盔甲,跟着老哨长沿着预先勘察好的小路,没命地向后狂奔。 沮渠折罗见状,更是志得意满,挥刀狂吼:“追!杀光这些两脚羊!拿下他们的哨所,喝酒吃肉!” 南匈奴骑兵呼啸着冲入空空如也的野狐哨所,马蹄践踏着汉军匆忙“遗弃”的锅灶和营帐,兴奋的嚎叫声响彻山谷。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便顺着王犇等人逃跑的路线,追入了那条越来越窄的峡谷——鹰嘴峡。 类似的场景,在阴山防线前沿的七八个哨所几乎同时上演。汉军的小股部队一触即溃,狼狈南逃,成功地激起了南匈奴人的骄狂和轻敌。沮渠折罗的前锋军,以及后续跟进的数万南匈奴主力,如同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一步步被诱入阴山南麓那片致命的漏斗状峡谷地带。 *** 鹰嘴峡深处,地势愈发险峻。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谷底布满大小不一的碎石,极大地迟滞了骑兵的速度。奔腾的马蹄踩在圆滑的石子上,不时有战马失蹄摔倒,引发小范围的混乱。 沮渠折罗虽然骄狂,但并非全然无智的莽夫。冲入峡谷一段距离后,他也渐渐感觉到一丝不安。地形太不利了,两侧山岭寂静得有些诡异,连飞鸟都似乎绝迹。 “停!”他猛地举起弯刀,勒住战马。 庞大的骑兵洪流缓缓减速,躁动不安地在狭窄的谷地里拥挤着。 “派斥候,上两边山头看看!”沮渠折罗下令。 然而,已经太晚了。 就在此时,一阵低沉苍凉的牛角号声,如同从地底升起,猛然从两侧的山巅响起,瞬间传遍整个山谷! “呜——呜——呜——” 号声未落,站在一处隐蔽指挥台上的姜维,面无表情地挥下了手中的令旗。 “霹雳神炮,放!” 设置在两侧山腰精心伪装过的平台上的数十架“霹雳神炮”(实验甲型),同时发出了怒吼!这些简陋的抛石机,抛射出的并非巨石,而是用麻布和皮革紧紧包裹、内填火药和铁蒺藜的“火药包”! 它们划着粗糙的弧线,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砸向峡谷中拥挤的南匈奴骑兵阵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虽然许多火药包并未能准确命中人群,甚至有的在半空或远处便凌空爆炸,但那前所未见的巨大声响、耀眼的火光、以及弥漫的硝烟,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战马何曾经历过这等场面?巨大的声响和刺鼻的气味让它们瞬间惊惶炸营!受惊的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疯狂地蹦跳、冲撞,完全不受控制地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在地,然后践踏而过!原本就拥挤的队形顿时乱成一锅沸粥! “天雷!汉人会妖法!引天雷了!”有南匈奴兵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恐惧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就连沮渠折罗的坐骑也受了惊,险些将他掀下马背。他奋力控住马,脸上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汉人哪来的这等武器?!” 不待他从震惊中恢复,姜维的第二道命令已经发出。 “弩阵!三层迭射!放!” 刹那间,两侧山崖之上,仿佛凭空冒出了无数汉军士兵的身影!他们三人一组,操作着各式弩机,冰冷的弩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对准了下方的混乱人群。 最外层,射程最远的蹶张弩率先发难!粗如儿臂的巨箭带着恐怖的动能,居高临下,如同死神的镰刀,轻松穿透皮盾和简陋的皮甲,将南匈奴骑兵连人带马钉死在冰冷的谷地上! 紧接着,中层的擘张弩开始密集攒射!弩箭如飞蝗般扑下,覆盖了一百五十步内的区域,重点照顾那些试图重新组织队伍、或者下马步战的南匈奴军官和精锐。 最后,内层的腰引弩手们冷静地瞄准了冲得最近、已然进入五十步内的零星南匈奴骑兵和混乱的战马,进行精准的点杀!他们射速极快,几乎是箭无虚发! 五千弩手,分三层,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死亡立体火力网!箭矢破空的尖啸声、弩机张放的咯吱声、中箭者的惨嚎声、战马的悲鸣声、以及尚未停息的爆炸轰鸣声,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战场交响乐,在狭窄的峡谷中反复回荡、震人心魄! 鲜血迅速染红了谷地的碎石,人和马的尸体层层叠叠,几乎堵塞了通道。南匈奴人空有人数优势和一身的勇武,却根本找不到对手厮杀!他们像是一群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来自头顶的毁灭性打击! “顶住!不要乱!向前冲!冲出去!”沮渠折罗双目赤红,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收拢部队,做困兽之斗。他知道,后退只会更乱,只有拼命向前冲,才有可能冲过这段死亡峡谷。 在他的督战下,确实有一部分最凶悍的南匈奴骑兵,冒着密集的箭雨,疯狂地催动战马,踏着同袍的尸体,向前猛冲! ***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另一道死亡防线。 就在峡谷最狭窄的出口处,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陷阵营!立盾!” 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张翼,独臂高举佩剑。随着他的命令,数百名身披重甲、手持近乎一人高巨盾的陷阵营壮士,发出齐声怒吼,重重地将盾牌底部砸入地面,瞬间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 “陌刀手!准备!” 盾墙之后,又是一排如同铁塔般的汉子踏前一步!他们手中的陌刀,长逾丈余,刀柄粗壮,刀刃在晦暗的天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幽光。这是专门为了克制骑兵而打造的恐怖兵器! 那些侥幸冲过箭雨覆盖区的南匈奴骑兵,迎面就撞上了这道冰冷的钢铁丛林!战马撞在巨盾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盾牌后的汉军士兵浑身剧震,却咬着牙死死顶住,寸步不退! 而就在骑兵冲击受挫、速度骤减的一瞬间,盾牌之间的缝隙中,那一柄柄恐怖的陌刀动了! 它们没有花哨的劈砍,而是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向前“刺”和“推”!巨大的力量配合锋锐无匹的刀刃,轻易地刺穿马腹,斩断马腿!一时间,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与内脏四处飞溅!陌刀手们如同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机械地重复着刺击、收回、再刺击的动作,将冲近的南匈奴骑兵连人带马搅成碎肉! 更有汉军士兵,从盾牌后奋力投掷出新配备的“震天雷”!这些铁疙瘩冒着黑烟,落入南匈奴后续跟进的密集人群中,虽然不少因为引信问题未能爆炸,但那些成功爆炸的,瞬间便能清空一小片区域,破片横飞,带来可怕的二次杀伤和心理震慑! “放箭!掩护陷阵营!”山崖上的姜维始终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及时调整命令。弩箭的覆盖范围向前延伸,阻止后续的南匈奴骑兵持续冲击盾阵。 陷阵营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闸门,死死扼住了峡谷的出口。前面是铁壁刀林,头顶是索命箭雨,脚下是碎石和尸骸。南匈奴人的冲锋浪潮撞在这道铁壁上,撞得粉身碎骨,除了留下更多的尸体,毫无进展! 沮渠折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锐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一片片倒下,心都在滴血。他试图组织弓箭手对山崖上的汉军进行压制性射击,但在仰攻且敌军有掩体的情况下,南匈奴骑弓的威力和射程远远无法与汉军的强弩抗衡,零星射上去的箭矢大多徒劳地钉在岩石上,收效甚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绝望,开始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每一个南匈奴士兵的心脏。 *** 峡谷已然化为炼狱。 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混合着硝烟味和牲畜粪便的味道,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伤者的哀嚎声无处不在,有被箭矢射穿胸膛一时未死的,有被战马压断腿骨的,有被“震天雷”破片炸得面目全非的……他们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凄厉,逐渐变得微弱,最终沉寂下去。 老哨长王犇和他手下的戍卒们,早已安全撤到了后方山岭的汉军阵地。他们看着下方峡谷里那片血腥屠宰场,看着那些不久前还耀武扬威追得他们狼狈奔逃的南匈奴人,如今像牲口一样被宰杀,心情复杂难言。既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有面对如此残酷杀戮的本能心悸。 “娘的……这……这也太……”一个年轻戍卒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下去。 王犇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吐出一口浊气:“这就是打仗。不是他们死,就是咱们死,就是咱们身后的爹娘婆姨孩子死。记住了,对这些豺狼,手软不得。” 在峡谷后方相对安全的地带,随军设立的“战地医营”已经开始运转。这是刘禅特别强调设立的。数十顶帐篷里,随军医师和招募来的民间郎中们忙得脚不沾地。金疮药、麻沸散、热水、干净的布条被快速消耗着。 不断有汉军伤兵被从前方抬下来,主要是被零星射上山崖的流矢所伤,或是操作弩机、霹雳炮时意外受伤。医官们迅速地进行清创、包扎、甚至进行一些简单的手术。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给了伤者生的希望。呻吟声、医官的指令声、助手跑动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这死亡峡谷中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 一名年轻的医官学徒,看着一个腹部被划开巨大口子、肠子都快流出来的重伤员被抬进来,吓得手直抖。他的老师,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郎中,冷静地一把推开他,接过工具,一边快速操作一边低吼:“怕什么!陛下花了那么多金子设这医营,不是让你来发抖的!按住他!给他灌麻沸散!能不能活,看天意,但咱们得尽人事!” 学徒咬着牙,重新上前,用力按住伤员挣扎的身体。他看到老郎中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那双稳定无比、沾满鲜血的手。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日头西斜。南匈奴人发动了无数次绝望的冲锋,却始终无法突破汉军的死亡组合。峡谷内的尸体堆积如山,几乎填平了某些地段。沮渠折罗本人也身中两箭,虽非要害,却也狼狈不堪,曾经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 眼看士气彻底崩溃,伤亡超过三成,再打下去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沮渠折罗终于痛苦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呜咽的牛角号声响起,与进攻时的激昂截然不同,充满了凄惶和失败。 残存的南匈奴骑兵如蒙大赦,再也顾不上队形和同袍,调转马头,疯狂地向来路逃窜,互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停止弩箭射击。”姜维下令,“令张翼将军清理谷口,巩固阵地。骑兵不得远追,谨防埋伏。” 穷寇莫追,尤其是地形不熟的夜间。姜维深知此理。今日之战,目的已然达到:重创南匈奴先锋,挫其锐气,验证新战术、新武器之效。 夕阳的余晖洒在血腥的峡谷里,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色。汉军士兵们开始走出掩体,谨慎地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给未死的南匈奴伤兵补刀——这是草原的规矩,也是战争的残酷。 山风呜咽着吹过,卷起浓重的血腥,也带来了远方隐约的胡笳声,那是南匈奴大营在为他们的惨败而哀鸣。 鹰嘴峡,这座无名峡谷,从这一天起,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血谷。肇元四年孟春的这场“弹性防御”反击战,如同一声响亮的号角,宣告着季汉北伐的铁血序幕,正式拉开。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3章 雪夜焚龙 孟春雪锁阴山道,潜师夜度破荒寥。 雪橇碾雪藏兵甲,火油焚营照寂寥。 金帐惊奔胡骑乱,粮烬飞烟汉帜摇。 雷断追兵归险径,龙城一炬定军潮。 公元240年,肇元四年仲春,阴山血谷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另一场更为大胆、直捣黄龙的奇袭,已在凛冽的寒风中悄然酝酿。鹰嘴峡一役,汉军虽重创南匈奴先锋,挫其锐气,但姜维与远在长安的刘禅、诸葛亮皆深知,单于主力未损,八万铁骑仍是悬在北疆的利剑。欲真正扭转战局,必须行险招,攻其必救,断其根基! 龙城,南匈奴王庭所在,不仅是狐鹿姑单于权威的象征,更是此次南侵大军后勤命脉所系。其粮草囤积之所、军械打造之地,皆环绕龙城而建。若能一举焚之,匈奴大军不战自乱。 *** 北地郡,靖难军大营。中军帐内,炭火噼啪,却驱不散弥漫的凝重之气。张翼独臂按在舆图上,目光如电,扫过帐下肃立的数十名军侯、校尉。 “诸位,”张翼的声音沙哑却带着金石之音,“鹰嘴峡咱们啃掉了胡虏一颗牙,但恶狼还没死透!陛下、丞相、姜将军将令:要咱们再出一支奇兵,穿阴山,绕到恶狼的老窝,给它心窝子来一刀!烧了它的粮草,砸了它的炉子!” 帐内一片死寂,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可闻。穿越阴山无人区,直捣龙城?这简直是疯子才想得出的计划!但没有人提出异议,能被张翼召入此帐的,皆是军中胆大包天、骁勇善战之辈。 “此去,九死一生。”张翼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要翻雪山,蹚冰河,忍饥挨饿,更要面对龙城数万守军。我要五千人,只要五千人!但要的是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断了胳膊也能用牙啃死敌人的硬骨头!怕死的,现在就可以滚出这个帐篷!” 无人移动,所有人的眼神反而更加炽热,如同被点燃的干柴。 “好!”张翼猛一击案,“各营即刻遴选!要最好的兵,最耐寒的马,最硬的弓弩!不要孬种,不要病夫!告诉他们,这是敢死队,但也是能名垂青史、封妻荫子的头功队!” 遴选的过程残酷而高效。军法官拿着名册,挨个营地挑人。被选中的,默默出列,脸上有凝重,更有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决绝。落选的,反而垂头丧气,如同受了莫大羞辱。 一名叫李大锤的老兵,因年过四旬且腿脚略有不便,最初被刷了下来。他竟直接冲到点将台下,噗通一声跪倒,对着台上的张翼嘶声大喊:“将军!俺老李跟了您十年!从陇西到北地,身上十七处伤疤没一处在后背!俺知道这腿爬山不利索,但俺能扛冻!俺认得路!求您带俺去!俺就是爬,也要爬到龙城,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给俺那没出世的娃挣个前程!” 张翼看着台下须发皆已花白的老部下,独臂微微颤抖了一下,最终沉声道:“给他一副雪橇,编入后勤队,负责照料驮马!” 李大锤重重磕了个头,爬起来,一瘸一拐却昂首挺胸地归入入选者的行列。 五千精锐,连同负责后勤驮运的辅兵,很快集结完毕。他们换上了加厚的棉袍和皮裘,检查了每一把环首刀的锋刃,每一具弩机的机括,每一支箭矢的箭簇。干粮是特制的耐储存胡饼和肉松,每人配备了简易的滑雪橇(根据刘禅提议、工匠改进的原始版本),用于雪地快速行进。 临行前夜,张翼将一名“夜枭”队的成员请到帐中。此人名叫侯三,身形瘦小,眼神却异常灵动,他刚刚从龙城外围潜回,带来了最新的布防图和哨卡分布。 “侯三,这次要给大军带路,还要靠你们‘夜枭’的兄弟接应,压力最大的是你们。”张翼沉声道。 侯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将军放心,龙城外面那几条耗子道,俺们闭着眼睛都能摸进去。外围的暗哨明岗,兄弟们早就盯死了,保证大军到的时候,一路畅通!” *** 大军在一个黎明前的至暗时刻悄然开拔。没有旌旗招展,没有鼓角争鸣,只有马蹄包裹厚布、士兵口衔枚的细微声响,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洪流,注入阴山山脉的茫茫雪海。 最初的路线,确实是通往龙城的常道之一。张翼甚至故意让一支百余人的小分队,在大部队离开后,沿着这条道继续前进了一段,留下清晰的车辙和马粪痕迹,做出汉军试图从此道迂回的假象。 然而,主力部队在行进一天后,在一个岔路口,突然由侯三等“夜枭”队员引领,拐入了一条几乎被积雪完全掩埋的废弃古道。 这条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悬崖峭壁间的缝隙。许多地方需要下马徒步,用刀剑凿开冰面,艰难攀爬。寒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生疼。积雪深可没腰,每前进一步都耗费巨大体力。 李大锤负责照看几匹驮运火药和火油的驮马。一匹驮马在攀爬一段陡坡时失足,嘶鸣着向下滑落。李大锤想也没想,猛地扑过去抓住缰绳,却被巨大的力量带倒,一起向下滑去。幸好旁边的几名士兵眼疾手快,用绳索套住了他,几人合力,才堪堪将他和那匹受惊的驮马拉回安全地带。李大锤的棉袍被尖锐的冰棱划开大口子,棉花翻出,冻得他嘴唇发紫,却只是拍了拍驮马,哑声道:“好家伙,差点把老命搭给你……可得争气点,把‘好东西’送到地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翼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空荡右袖在寒风中飘荡,却步伐坚定。他时不时停下来,用独臂举起单筒望远镜,观察四周山势,与侯三核对地图。士兵们看到主将如此,心中的那点畏难情绪也被压了下去。 暴风雪如期而至。这既是最大的阻碍,也是最好的掩护。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十步。队伍用绳索串联起来,防止有人掉队迷失。风雪掩盖了他们的一切踪迹,也麻痹了匈奴人的警惕——没有人相信汉军会在这种天气里,穿越死亡绝地。 经过整整七天非人的艰苦跋涉,损失了百余名士兵和数十匹驮马后,这支疲惫却意志如钢的军队,如同神兵天降,悄然出现在了龙城西北方向五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山谷中。 侯三发出几声惟妙惟肖的狼嚎。很快,远处的雪地里,也回应了几声鸟叫。几名披着白色伪装服的“夜枭”队员如同雪狐般钻了出来。 “将军!前方匈奴外围哨卡已摸清,巡逻规律也已掌握。今夜子时,有三处关键暗哨可同时拔除!”侯三激动地汇报。 张翼布满血丝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 子夜时分,风雪渐歇。龙城庞大的轮廓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隐若现,点点营火如同鬼眼。大多数匈奴人早已进入梦乡,他们绝想不到,死神已悄然而至。 数十名身手矫健的汉军死士,在“夜枭”队员的带领下,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摸掉了龙城外围的三处暗哨和两处巡逻队。用的是淬毒的匕首和弩箭,没有发出一点警报。 凌晨,寅时初刻,正是人最困顿之时。 张翼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脚下沉睡的南匈奴王庭,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火把——那是一支裹了厚厚油脂、火焰异常明亮的特制火把。 他猛地将火把在空中划了三个圆圈! 霎时间,早已潜伏到位的三支突击队,同时点亮了手中的信号火把! 红色火把直指东南方的粮草囤积区!那里帐篷连绵,草料堆积如山! 蓝色火把直指中央区域最为华丽醒目的单于金帐! 绿色火把则指向西侧传来隐隐打铁声的军械作坊区! “杀!”张翼的声音如同炸雷,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汉军袭营!” 五千养精蓄锐的汉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天的怒吼,从三个方向猛地冲入毫无防备的匈奴大营! 突击队员们三人一组,两人持弩精准射杀惊慌失措从帐篷里冲出的匈奴士兵,一人负责投掷火把和火油罐!他们目标明确,动作迅猛,根本不给敌人组织抵抗的时间。 粮草区瞬间燃起冲天大火!干燥的草料和粮食遇火即燃,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形成一片巨大的火海,照亮了半个天空!负责看守粮草的匈奴士兵哭喊着试图救火,却被精准射来的弩箭纷纷钉死在地。 军械作坊区同样烈焰奔腾!熔炉被推翻,铁水横流,引燃了工棚和半成品的箭矢、刀枪。熟睡的工匠和守卫在睡梦中就被大火吞噬。 单于金帐方向遇到了最顽强的抵抗。狐鹿姑单于的金帐卫队确实是百战精锐,他们虽惊不乱,迅速组成人墙,护住金帐,与扑来的汉军死士绞杀在一起。环首刀与弯刀激烈碰撞,弩箭近距离互射,鲜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雪地。蓝色火把指引的汉军不顾伤亡,前仆后继地向金帐投掷火油罐,虽然金帐本身防火处理较好未能立刻点燃,但周围的护卫帐篷已是火光一片,混乱不堪! 整个龙城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战马惊奔,人员相互践踏。许多匈奴人甚至没搞清楚敌人来自何方、有多少人,便在混乱中丧生。 狐鹿姑单于被亲卫从睡梦中叫醒,仓皇披甲出帐,看到眼前如同炼狱般的景象,气得几乎吐血,连斩了两名惊慌失措的千夫长,疯狂嘶吼:“顶住!给我杀光这些汉狗!吹号!召集各部援军!” *** 张翼冷静地观察着战局。龙城大火已起,目的基本达到。他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开始出现匈奴援军火把形成的移动火龙,正迅速向龙城扑来。 “信号!撤退!”张翼下令。 尖锐的竹哨声响起,汉军突击队闻令即动,毫不恋战,迅速脱离接触,向着预先设定的西北方向撤退路线汇合。 他们撤退得井然有序,交替掩护。伤员被同伴搀扶或背负,战死者则无力带走。 匈奴援军越来越多,开始疯狂追击。尤其是单于的金帐卫队,更是如同疯狗般紧咬不放。 就在这时,追在最前面的匈奴骑兵突然人仰马翻!雪地里猛地弹起数根坚韧的绳索——那是汉军撤退时布下的绊马索! 紧接着,“轰!轰!”几声不算剧烈但足以惊马的爆炸在追兵群中响起!那是埋设的“信号雷”(威力较小的火药包),虽然杀伤力有限,但爆炸声和火光再次加剧了追兵的混乱,迟滞了他们的速度。 李大锤和几名辅兵负责断后埋雷。看着匈奴追兵被炸得人仰马翻,速度大减,老汉咧开嘴笑了,露出被硝烟熏黑的牙齿:“够龟孙们喝一壶的了!” 张翼率主力且战且退,利用地形和预设的障碍,不断削弱追兵。侯三等“夜枭”队员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总能找到最便捷的撤退路径。 天色渐亮,龙城的冲天黑烟依然清晰可见。汉军终于成功摆脱了追兵,再次遁入阴山支脉的茫茫山岭之中。 清点人数,五千精锐,折损近八百,大多是在袭击金帐和断后阻击中牺牲。但战果无比辉煌:龙城粮草囤积区被焚毁七成以上,军械作坊区几乎全毁,南匈奴王庭一片狼藉,人员伤亡、物资损失不计其数! 士兵们虽然疲惫不堪,许多人带伤,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激动和自豪。他们创造了奇迹! 张翼独臂拄着刀,望着龙城方向那滚滚浓烟,对身边的校尉道:“传讯给姜将军和陛下:龙城火起,胡虏根基已动。我部顺利撤回。” 他知道,这把火,烧掉的不仅是匈奴的粮草军械,更是狐鹿姑单于的威望和南下决战的底气。北伐之战的胜负天平,已悄然向季汉倾斜。 雪地上,留下了一行行带血的足迹,蜿蜒通向远方,如同一条胜利的注脚,刻写在这片冰封的土地上。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4章 月满阴山 肇元初夏阴山道,残雪融时血尚潮。 三旅雄师临漠境,万甲轻骑趁月宵。 连弩三鸣穿敌垒,惊雷一震毁粮寮。 雏臣已历锋烟险,月满穹苍照汉霄。 公元240年,肇元四年,孟夏。 阴山南北,烽火暂歇,然空气中之铁腥未散,积雪消融处,黑土浸透赭红,新草挣扎着从冻土与血痂间探出嫩芽,却仍被一股肃杀之气压得抬不起头。鹰嘴峡血战、雪夜焚龙城,汉军两战皆捷,重挫南匈奴锐气,然狐鹿姑单于主力犹存,如受伤之恶狼,退踞漠南腹地,舔舐伤口,眸中凶光未泯,仍时刻南窥。 未央宫暖阁,巨大的舆图之上,朱笔新添的数个箭头已越过阴山,直指漠南龙城旧址及更北之处。刘禅负手立于图前,诸葛亮、姜维(已自陇右秘密返京述职)分立两侧。 “陛下,丞相,”姜维声音沉稳,指尖划过舆图,“经前两战,南匈奴锐气已堕,粮草军械损失惨重,然其八万骑根基未灭。今已孟夏,草原水草渐丰,然此时亦正是南匈奴战马春季脱毛、体弱乏力之时,骑兵战力为此年最低谷。反观我军,历经冬春休整,兵甲粮秣补充完毕,新式军械量产列装,士气正旺。臣以为,全面反攻之时机,已至!” 诸葛亮羽扇轻摇,接口道:“伯约所言极是。然反攻需有方略,不可浪战。南匈奴虽疲,仍具飘忽机动之长。我军欲毕其功于一役,当分进合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刘禅颔首,目光锐利:“朕意已决,即日起,北伐大军转入战略反攻。兵分三路:西路由伯约亲率主力五万,出陇西,扫荡河西,威逼西域,断南匈奴右臂;中路由邓芝、王平率领三万,出北地,稳步推进,清剿残敌,巩固通道;东路由张翼率领一万精兵,出云中,沿阴山北麓东进,奇袭单于庭旧址及周边要害!” 他手指重点敲在东部:“此路最为关键,亦最为险奇。张翼需借天时地利。孟夏漠南,昼夜温差仍大,月明之夜,雪未化尽,反光极亮,恰可隐蔽行军。朕要你携新铸之‘元戎三矢弩’(可连续发射三支弩箭的新式弩机),直插南匈奴心腹之地,不以求歼敌多为目的,而要精准打击其粮草囤积地与铁匠作坊,毁其持续作战之根基!可能做到?” 侍立一侧的张翼独臂抱拳,甲叶铿锵,眼中战火燃烧:“末将领旨!必蹈敌庭,焚其粮秣,断其爪牙!” “好!”刘禅转身,看向一旁略显年轻却目光炯炯的几位随堂观摩者——他们是此次北伐中特意随军历练的年轻官员及国学弟子,其中便有王平之子王训,以及数名精挑细选、通晓军务的年轻文官。“尔等随东路大军行动,观战习策,记录见闻。刀剑无眼,需听号令,不得妄动,可知?” 王训等人激动又紧张,齐齐躬身:“臣等遵旨!必谨言慎行,用心体察,不负陛下、丞相栽培之恩!” *** 云中郡外,汉军东路军大营。 一万精兵已集结完毕。这支军队堪称靖难军之精华,其中多有参与过龙城奇袭的老兵,眼神沉静,带着嗜血的寒意。新补充的兵员亦是百战劲卒。军列之前,大批驮马背负着奇特的装备:除了常规的刀盾弓弩,更有大量捆扎严实的“震天雷”、分解状态的“元戎三矢弩”部件,以及众多以毛毡包裹、形状奇特的金属件——乃是便于雪地行进的改良雪橇与拖架。 张翼正在进行最后的训话,独臂挥舞,声音穿透校场:“儿郎们!废话不多说!咱们要去掏狐鹿姑的老窝!烧光他的粮食,砸烂他的铁匠铺!让他变成没牙没爪的老狗!此去艰险,九死一生,但功成之日,名标青史,恩荫子孙!汉军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万人齐吼,声震四野。 王训与几位同窗身着轻甲,站在参谋僚属队列中,感受着这冲天气势,只觉热血沸腾,手心出汗。他们被分别编入行军书记官、器械协理、舆图测绘等岗位,虽非直接冲杀,却也是大军运转之一环。 一名唤作李彦的国学弟子,素来机敏,低声对王训道:“世兄,你看那新弩,据说可三矢连发,五十步内能破重甲!此次若能亲见其威,不枉此行!”王训沉稳点头,目光却落在那些沉默检查装备、眼神如磐石般坚定的老兵身上,低声道:“利器虽好,终需猛士用之。我等当先学的,是这般临战不惊的气度。” 是夜,月明星稀,朔风仍带寒意。大军悄然开拔,无声无息融入北地苍茫夜色。为求隐匿,大军昼伏夜出,专拣偏僻小径、干涸河床行进。侯三等“夜枭”队员再次充任向导,如同暗夜中的眼睛。 队伍中部,王训、李彦等人紧随参谋队伍,努力适应着艰苦的夜行军。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双腿如同灌铅。李彦喘着粗气,小声道:“尝闻‘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今日方知古人诚不我欺…”一旁负责护卫他们的老军校闻言,咧嘴一笑,露出被寒风冻裂的嘴唇:“小秀才,这才哪到哪?省点力气,路还长着呢!一会儿过冰河那才叫刺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不久前方出现一条并未完全解冻的河流,冰水混合,寒意逼人。大军需涉水而过。士兵们无声地脱下鞋袜,卷起裤腿,将鞋袜衣物顶在头上,互相搀扶着踏入冰河。刺骨的寒冷瞬间钻心,令人牙齿打颤。王训学着老兵的样子,咬紧牙关,一步步向前挪动,脚底被冰碴划破也浑然不觉,心中只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过了河,迅速擦拭身体,穿上鞋袜,队伍继续沉默前行。李彦冻得脸色发青,几乎站立不稳,一名沉默的老兵递过来一个皮囊:“喝一口,驱驱寒。”李彦接过,猛灌一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里,竟是烈酒。他缓过气,感激地看向老兵,那老兵却已背起装备,融入行军队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 数日后,大军已深入阴山以北草原腹地。依仗“夜枭”提供的精确情报和月夜雪光反射的奇特照明,汉军如同幽灵般绕开了数处南匈奴游牧部落与巡逻小队。 这夜,正值满月,月光洒在残余的积雪上,天地间一片银白,能见度竟不输黄昏。张翼登高远望,只见远处一片地势略低洼的盆地中,灯火星星点点,人声马嘶隐约可闻,更有阵阵锻打金属之声随风传来——正是南匈奴一处重要的后勤基地,兼有大型粮草囤积点和数十座铁匠作坊! “确认了,就是这里,‘野马原’囤营。”侯三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张翼身边,低声道,“守军约三千,主要是老弱和工匠,警惕性不高。其东南北三面皆有巡逻队,唯西面倚靠山崖,巡逻稀疏。” “好!”张翼眼中寒光一闪,“天赐良机!传令:全军休整两个时辰,饱食备战!子时正,发起突袭!” 命令悄无声息传达下去。士兵们默默取出干粮就着冷水吞咽,仔细检查武器弩箭,特别是那新到的“元戎三矢弩”,弩手们最后一次擦拭机括,确保万无一失。气氛压抑而兴奋,如同绷紧的弓弦。 王训、李彦等人被安排在稍后方的安全地带,由一队老兵保护,负责待命记录战况和必要时转运伤员。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前方将士们沉默准备的场景,听到金属轻微的碰撞声,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李彦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激动。王训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军队的调度和装备细节,默默记忆。 子时将至,月正当空,清辉遍野,雪光映照下,竟将这片杀戮场照得有些不真实的皎洁。 张翼独臂举起,猛然挥下! “出击!” 没有呐喊,没有鼓声。数千汉军精锐如同暗夜中涌出的 silent tide,分成数股,扑向沉睡的南匈奴囤营! 首先发难的是弩手。 特别挑选出的数百名精锐弩手,携“元戎三矢弩”潜行至营寨外围栅栏附近,在军官低沉的命令声中,同时扣动机括! 嗡——!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弩弦震响! 第一波弩箭如同毒蜂出巢,精准地射倒了营寨望楼和箭塔上的哨兵! 不待南匈奴人反应,弩手们迅速扳动弩机下的奇特机关,咔嚓一声,第二支弩箭已然上弦! 嗡——!第二波箭雨再次泼洒而出,目标是闻声从帐篷中冲出的南匈奴守军! 紧接着是第三波!三波箭雨几乎连绵不绝,短短十数息间,营寨外围的抵抗力量已被清扫一空!许多南匈奴兵至死都没看清敌人何在! “破栅!冲锋!” 负责突击的重甲步兵蜂拥而上,用巨斧砍开简陋的木质栅栏,如潮水般涌入营寨内部! 直到此时,警报声和南匈奴人的惊叫声才凄厉地响起,但为时已晚!汉军已然入营! “焚烧组!目标粮垛!工匠棚!” “破袭组!目标铁匠炉!兵器库!” 军官们按照预定计划,高声指挥。 士兵们三人一组,配合默契。两人护卫,一人投掷火油罐、点燃引火物,或将“震天雷”奋力投入铁匠作坊那炉火熊熊的棚屋内! 轰!轰隆! 爆炸声此起彼伏!铁匠作坊内热浪冲天,半成型的刀剑、甲叶与破碎的工具、人体一同被抛上天空!粮草垛瞬间被点燃,干燥的草料和谷物爆发出冲天的火焰和浓烟,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将半个天空映得如同白昼! 营地彻底大乱。南匈奴守军惊慌失措,有的试图救火,有的盲目抵抗,有的则四处奔逃,相互践踏。汉军士兵则目标明确,行动迅猛,不断将死亡与火焰散布到每一个角落。 王训等人远远望着那片火海,听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闻着随风飘来的焦糊味和血腥味,脸色苍白,心神震撼。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睹战争的残酷与狂暴。 李彦握着笔,手抖得几乎无法记录,颤声道:“这…这便是雷霆之威吗…” 王训强压下胃部的不适,目光却紧紧盯着战场,努力分辨着汉军的战术动作和南匈奴人的反应,沉声道:“记下来!都记下来!火起之速、爆炸之威、我军进退之据!此皆日后之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就在主力大破囤营之际,营地西侧山崖方向,却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 原来,一支约五百人的南匈奴巡逻队恰在此时返回,从西面山崖小路接近,意外撞上了正在此地警戒、防止敌人从山崖逃窜或反击的一支汉军分队!带队者,正是那位请战的老兵李大锤!他因熟悉地形,被安排在此处负责。 遭遇战瞬间爆发!南匈奴人惊怒交加,拼命想冲回营地救援,而李大锤则率麾下百余人死战不退,依仗山崖狭窄地形,死死挡住去路! “顶住!不能放一个过去!”李大锤嘶吼着,挥舞着环首刀,将一个试图冲过的南匈奴兵砍翻。他年纪虽大,但经验老到,刀法狠辣,竟一时挡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然而南匈奴人求生心切,攻击愈发疯狂。箭矢呼啸,不断有汉军士兵中箭倒地。李大锤身边的人也越打越少。 后方,王训等人也注意到了西侧的激战,看到了那支陷入重围的小部队。 “是李老伯他们!”李彦惊呼。 王训猛地握紧了拳,看向身旁护卫的老军校:“校尉!我们可否增援?” 老军校面色凝重地摇头:“我等职责是护卫尔等,不可妄动。张将军自有安排!” 果然,张翼很快注意到了西侧的变故。 “王训!”他忽然喝道。 “末将在!”王训一愣,旋即下意识挺身高呼(他已被授予临时军职)。 “带你的人(指他们身边的护卫小队),携三具三矢弩,急速前往西侧山崖制高点!居高临下,弩箭覆盖南匈奴侧后!为李队正解围!速去!” “得令!”王训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毫不犹豫,招呼上李彦和护卫小队,扛起弩机便向侧面山坡冲去!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到实战命令! 山坡陡峭,积雪湿滑。几人连滚带爬,拼尽全力登上了一处可俯瞰战场的巨石平台。 “快!架弩!”王训气喘吁吁地命令。 护卫老兵熟练地支起三矢弩。王训与李彦则手忙脚乱地帮忙装填箭匣。 下方,李大锤等人已是险象环生,被压缩在一个极小范围内,眼看就要被淹没。 “瞄准!射!”王训看准时机,嘶声下令! 嗡!嗡!嗡! 三具弩机次第发射!九支弩箭如同死神的点名,精准地射入南匈奴巡逻队的后阵和侧翼! 正全力向前冲杀的南匈奴人完全没料到侧后高地的打击,瞬间倒下一片!阵型大乱! “援军!是我们的弩!”绝境中的李大锤部发出惊喜的欢呼,士气大振,趁机反扑。 王训等人来不及喘息,再次装填,射击!他们或许手法生疏,但居高临下的位置和三矢弩的连续火力,构成了致命的压制。南匈奴巡逻队首领被一支流矢射中肩膀,见势不妙,再顾不得营地,唿哨一声,带着残兵狼狈地向黑暗深处逃窜。 西侧危机解除。 王训瘫坐在岩石上,大口喘气,看着逃远的南匈奴人,又看看下方绝处逢生的同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后怕,有激动,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 天色微明时,战斗基本结束。 偌大的南匈奴囤营已化为一片废墟,焦黑的木料冒着青烟,烧焦的粮食散发出怪异的气味,满地狼藉,尸横遍野。 汉军正在快速清扫战场,补杀残敌,收集尚有价值的战利品(主要是完好的金属和皮革),并救治己方伤员。 张翼巡视着战场,面色冷峻。此战目的已达到,南匈奴此处的后勤能力已被彻底摧毁。己方伤亡虽远小于守军,但仍付出了数百条好儿郎的性命。 王训、李彦等人被允许进入战场边缘。眼前的惨状让他们触目惊心。李彦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王训扶住他,自己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但他强迫自己看着,记着。 他们看到军医官和辅兵们紧张地抢救伤员,看到那些残缺的肢体、凝固的鲜血。也看到了胜利的士兵们疲惫却坚毅的面容,看到了缴获的南匈奴战旗被践踏在地。 在一处倒塌的帐篷旁,他们遇到了正在包扎手臂伤口的李大锤。老汉看到他们,咧开嘴笑了:“多谢几位小郎官及时弩箭相助!老汉这条命,算是你们捡回来的!” 王训忙道:“李队正英勇无敌,晚辈只是依令行事。” 李大锤摆摆手,叹道:“打仗就是这样,你救我,我救你。能活下来,就是造化。看到这些了吧?”他指了指周围的废墟和尸体,“这就是犯我强汉的下场!你们是读书人,将来要做大官的,更要记住今天,记住这帮兄弟是怎么拼命的!将来…好好治理这个咱们用血换来的太平世道!” 王训、李彦等人闻言,身心剧震,望着眼前的老兵和这片焦土,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刻,课堂上的圣贤之言,仿佛都有了沉甸甸的重量和血色背景。 张翼下令:“迅速打扫战场,重伤员就地安置于隐秘处等待后续接应,其余人携带战利品及轻伤员,即刻撤离!南匈奴援军恐不久便至!” 大军迅速集结,带着胜利与伤亡,再次隐入晨雾与逐渐暗淡的月色之中。身后,只留下冲天烟柱,如同为南匈奴的野心敲响的丧钟。 东路军奇袭功成,北伐战略反攻的序幕,由此正式拉开。肇元四年的这个孟夏,月满阴山,照亮的不再是南匈奴的牧歌,而是汉家铁骑北望、扫荡胡尘的征途。王训、李彦等年轻的身影,也在这血与火的洗礼中,悄然蜕变,一步步走向季汉未来的舞台中央。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5章 金戈铁马 肇元孟夏扫河西,风卷尘烟铁马嘶。 汉羌劲旅双驹载,锐卒轻装趁隙驰。 暗度奇兵窥戍垒,忽惊雷火破胡篱。 雏吏亦随锋刃长,汉旗高展日沉西。 公元240年,肇元四年,孟夏。 阴山烽火暂歇,漠南血沃荒原。当张翼所率东路军如匕首般刺入南匈奴后勤腹地之时,西线辽阔的河西走廊与西域边缘,另一场风格迥异的战略反攻,亦在浩荡春末夏初的风中烈烈展开。 未央宫巨大的舆图前,刘禅的朱笔重重划过陇西以西直至玉门关的漫长战线。 “伯瞻,” 刘禅看向立于阶下的关彝,目光沉毅,“西线之事,关乎断南匈奴右臂,绝其财源,掣肘其西域盟邦。朕予你五万精锐,然此非主力决战之兵,乃悬首之剑,机动之鞭。南匈奴此时战马脱毛,体态臃肿,机动力大减。朕要你以快打慢,以锐击疲,扫荡其零星部落,夺取商路重镇,让其黄金珍珠、玉石宝马,再也无法顺畅流入狐鹿姑的金帐!” 关彝肃然拱手,银甲映着殿内烛火,声线沉稳有力:“陛下放心!臣必效卫霍故事,率虎贲之士,驰骋河西,扬汉帜于天山之麓!其所倚仗者,羌胡之骑也。臣已联络可靠羌部首领,精选善战之骑一万,与我军精锐骑卒混编,皆配双马甚至三马,携半月干粮及充足箭矢,日行百里,倏忽千里,专事剿袭!” “善!” 诸葛亮羽扇轻点舆图上几处关键绿洲与隘口,“河西走廊,星罗棋布,多为小国、部落与南匈奴别部所据。其心未必皆向胡虏。伯瞻此行,剿抚并重。顺者,宣陛下天威,许以通商之利;逆者,雷霆击之,焚其营帐,夺其牲口,以儆效尤。首要目标,乃是此处 ——” 羽扇落在一处名为 “金泉戍” 的要冲,“此乃南匈奴控制下,河西最大的私市与税卡,西域商队北上龙城或东入汉地,多经于此,抽税极重,可谓南匈奴之钱袋。” “末将明白!” 关彝眼中精光闪烁,手掌不自觉按向腰间环首刀的刀柄。 此番西征,军中亦有一批特殊人物 —— 十余名从国学监、各郡官学中遴选出的通晓地理、擅长绘图、甚至略通胡语的年轻学子与低阶官员子弟。他们被冠以 “行军书记”、“舆图勘录”、“协理赞画” 等名目,随军历练。其中便有性格沉毅、好读兵书的赵昂(乃蜀中名吏赵笮之子),以及心思缜密、精通数算的学子周胤(其父为汉中督粮官)。 刘禅特于出征前召见他们,语重心长:“尔等随军,非为观风景。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详录山川险易、水草分布、部落风情、市估物价。一草一木,将来或可抵千军万马。更须体会将士艰辛,知晓边疆之重。望尔等归来,皆能成为朝廷栋梁,而非只会纸上谈兵之赵括。” 赵昂、周胤等人激动又惶恐,伏地领命,深知肩上责任。 陇西大营,万骑云集,战马嘶鸣,烟尘蔽日。 五万大军并非全部出击。关彝留两万步卒镇守陇西诸塞,亲率三万精锐,其中包含一万五千汉军骑兵(多为凉州、陇西健儿)及一万五千由羌族首领柯木兹、慕容别吉等率领的羌胡义从骑兵。这支混合大军,人马皆披轻甲,背负强弓硬弩,腰挎环首刀,马鞍旁挂着水囊、肉松袋以及 —— 大量特制的、便于骑射使用的轻量化 “震天雷”。 赵昂、周胤等学子被编入中军参谋营,分派了记录行军日志、协助绘制地图、管理部分军械文书等职。他们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这支风格迥异的军队:汉军骑兵军纪严明,阵列整齐;而羌胡骑兵则更加豪放不羁,他们穿着皮袍,发辫缠彩,鞍旁挂着猎弓与套马索,眼神锐利如鹰隼,口中呼啸着听不懂的古老战歌,与汉军虽泾渭分明,却隐隐形成一种奇异的互补气势。 大军誓师后,并未如传统般结阵缓行,而是化整为零,以千人队为单位,如同数支离弦之利箭,呈扇面状射向广袤的河西走廊!约定以烽火、信鸽及快马斥候联络,在预定地点汇合。 关彝自率五千最精锐的汉羌混编骑兵,其中包括赵昂、周胤等学子所在的中军部队,直扑第一个目标 —— 金泉戍。 日行百里,绝非虚言。队伍天未亮便启程,入夜方才择地休整。人马皆食用冷水拌炒面、肉松,饮马则寻找沿途溪流或绿洲。赵昂负责记录每日行程、地貌、水源点。他很快发现,实际行军远比书上复杂。向导(由熟悉地形的羌人担任)的选择至关重要,一个错误的岔路口可能导致半日徒劳。水源的寻找与分配更是学问,需派尖兵前出探路,大队方能跟进。 周胤则被安排协助管理随军携带的 “震天雷” 与箭矢消耗。他很快展现其数算特长,将各类物资编号造册,记录每日领取、消耗、库存,竟做得井井有条,连管理军需的老吏都刮目相看。 “周兄,你这账簿,比军中的还清楚!” 赵昂歇息时叹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周胤擦擦额汗,苦笑:“皆是琐碎功夫。只是见不得混乱。前线将士拼命,若因后勤疏漏而误事,我等罪过大了。” 行军第三日,前方斥候传来消息:发现一支约三百人的南匈奴部落正在一处河谷草场放牧,牲畜众多,且有数十辆大车,似是过往商队。 关彝得报,眼中寒光一闪:“正好拿他们祭旗,练练手!传令,柯木兹首领,带你的人从左翼包抄;慕容别吉,右翼;汉军骑射营,随我中路压上!动作要快,不留活口,牲畜财物,尽掠之!” 命令下达,刚才还在休息的军队瞬间如同上紧的发条,迅速行动起来。羌胡骑兵发出兴奋的唿哨,如同狩猎般散开,悄无声息地向河谷两翼迂回。汉军骑兵则检查弓弩,将 “震天雷” 挂在顺手之处。 赵昂、周胤等学子被命令留在后方高坡观战,由一队老兵护卫。他们心跳加速,紧紧盯着下方。 战斗毫无悬念。当三路骑兵如同神兵天降般冲入河谷时,南匈奴人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抵抗。羌胡骑兵的骑射精准无比,箭无虚发;汉军骑兵则在近距离投掷出 “震天雷”。 轰!轰! 爆炸声在河谷中回荡,虽然威力不如步兵投掷型,但巨响和火光足以惊散畜群,吓破敌胆。不到半个时辰,战斗结束。三百南匈奴骑兵及部落青壮几乎被全歼,妇女儿童跪地乞降。大量的牛羊马匹和满载丝绸、香料、金银的大车成了战利品。 关彝下令:将俘虏集中看管(日后可用于交换或被俘汉人),清点战利品,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 —— 主要是笨重物品,一把火烧掉。 赵昂迅速记录下战斗过程、敌军反应、新式武器效果。周胤则跑去协助清点缴获,他仔细查看了那些来自西域的货物,甚至在一个破损的箱子里发现了几枚陌生的钱币,小心地收藏起来,准备回去研究。 一位负责清理战场的老军校,指着那些被缴获的、膘肥体壮却因脱毛而显得有些臃肿的南匈奴战马,对赵昂等学子道:“瞧见没?这就是陛下和将军算准的时候!这帮胡虏,这时候马没劲,跑不快,躲不开,正是挨揍的命!要是再早一个月,天还冷,草没长起来,马也没劲;再晚两个月,马毛长齐了,膘也肥了,那就难打喽!” 学子们恍然大悟,对战略时机的把握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接下来的日子,西路军如同旋风般扫过河西走廊东北部。他们避开了南匈奴重兵把守的几个大据点,专门寻找小股部队、征税点、后勤运输队和依附南匈奴的小部落下手。战术多变:时而千里奔袭,聚而歼之;时而分兵骚扰,昼夜不息;时而利用羌胡骑兵的伪装,接近目标后突然发难。 赵昂的地图上,标注的路线变得曲折而密集,一个个代表敌军据点或部落的小旗被拔掉,换上了汉军的标记。周胤的物资账簿上,“震天雷” 和箭矢的消耗与补充记录变得频繁。 学子们也在飞速成长。赵昂学会了如何通过观察牲畜粪便、车辙印记判断敌人数量和去向;周胤则摸索出一套快速估算战利品价值、合理分配携带的方法,甚至向关彝建议将部分不易携带的贵重物品(如玉石、金银器)就地隐藏,留下标记,日后派专人取回,得到了采纳。 他们也目睹了战争的残酷与军纪的重要。一次,一支羌人小队在击溃一个小部落后,杀红了眼,欲对俘虏的妇孺下手,被巡视的汉军宪兵队严厉制止,带头者被当场鞭笞二十,以儆效尤。关彝集合全军,重申 “诛其抗者,抚其顺者” 的纪律。此事给学子们极大震撼,明白了 “王师” 二字的分量。 经过近十日的连续机动与打击,西路军兵锋终于逼近此行的首要目标 —— 金泉戍。 金泉戍并非坚城,它更像一个巨大的、围绕着一口珍贵甜水泉建立起来的集市和堡垒混合体。土坯围墙不高,但占地颇广,内有大量仓库、客栈、交易市场和一支约两千人的南匈奴守军(其中亦混杂着许多依附的西域佣兵和亡命徒)。这里是河西走廊北路重要的财富节点。 关彝并未急于进攻。他先派出大量 “夜枭” 斥候和羌人向导,将金泉戍周边地形、水源、守军分布、换岗时间摸得一清二楚。同时,派出一支小分队,截获了几支前往金泉戍的商队,从中获得了更多内部情报。 “守将名叫沮渠赫连,是南匈奴左大将的族弟,性贪而虐,不得人心。其手下各部亦非铁板一块。” 关彝在中军帐内分析道,“强攻可下,然伤亡必大,且易毁坏城中财物。我意,智取为先。” 他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利用缴获的南匈奴服饰和旗帜,派一支精锐(主要由擅长伪装的羌胡义从组成),伪装成一支押送大批 “战利品”(实则为藏有士兵的篷车)前往金泉戍休整的南匈奴部队,骗开城门,里应外合。大军则埋伏在城外预定地点,一见信号,便发起总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赵昂、周胤被允许旁听军议,心跳如鼓。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但若成功,收益惊人。 行动前夜,负责带队诈城的羌人首领慕容别吉来到学子们的帐篷,用生硬的汉语对赵昂说:“小书记官,听说你画地图好。能不能,帮我画一张…… 金泉戍里面,主要仓库和兵营的位置?要小的,能藏在手里的。” 赵昂一愣,旋即明白这是要用于城内突击指引。他压下激动,凭借多日观察斥候回报和商队描述的记忆,精心绘制了一张简略却关键的示意图,甚至标出了几条可能的迂回路径。慕容别吉接过,仔细看了看,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赵昂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好小子!有用!回来请你喝酒!” 次日午后,伪装成南匈奴军的 “运输队” 大摇大摆地走向金泉戍城门。慕容别吉穿着抢来的南匈奴千夫长服饰,骑在马上,骂骂咧咧,一副骄横模样。队伍中几辆巨大的、覆盖着毛毡的篷车,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却藏着两百名精选的死士。 城楼上的守军高声盘问。慕容别吉按照事先套取的情报,流畅地回答,并声称 “缴获了大量汉人的丝绸和好铁,要进城献给赫连大人”,同时示意手下掀开篷车一角,露出里面光鲜的丝绸包裹(下面则是刀刃)。 守军一看 “战利品” 丰厚,又见来人确是南匈奴打扮,口音也无误,且人数不多,贪念一起,并未过多怀疑,竟缓缓打开了城门。 就在城门洞开,守军注意力被 “货物” 吸引的刹那! 慕容别吉猛地抽出弯刀,狂吼一声:“汉军威武!” 轰!篷车的挡板被从内部踹开!藏匿的汉羌死士如猛虎出柙,扑向城门守军! 同时,慕容别吉身后那些 “押运” 的骑兵,也纷纷扯掉外袍,露出里面汉军衣甲,张弓搭箭,射向城头! 混乱瞬间爆发! “点火!发信号!” 慕容别吉一边砍杀,一边大吼。 一名死士迅速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裹着狼粪和油脂的信号物,一股粗黑的烟柱冲天而起! 城外远处沙丘后,关彝看到信号,长剑一指:“全军突击!拿下金泉戍!” 埋伏已久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出,杀声震天,冲向洞开的城门! 金泉戍内,守将沮渠赫连正在饮酒作乐,闻变大惊,欲组织抵抗,但城内已然大乱。突入城内的死士四处放火,制造混乱,抢占要道。城外大军又如泰山压顶般冲来。许多西域佣兵和商队护卫见势不妙,或投降,或各自逃命。南匈奴守军各自为战,很快被分割歼灭。 战斗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告结束。守将沮渠赫连试图从西门突围,被慕容别吉截住,一刀斩于马下。 汉军完全控制了金泉戍。 关彝入城,立即下令:扑灭大火,维持秩序,清点府库,安抚受惊的商贾和民众(其中多有汉人及西域各族)。周胤立刻投入工作,带着算盘和账簿,一头扎进巨大的仓库区,开始清点那堆积如山的丝绸、瓷器、香料、金银、玉石…… 其数量之巨,远超想象。 赵昂则跟随军官巡查全城,绘制更精确的城防图,记录此次攻城战的得失。他在一处仓库墙上,看到了慕容别吉根据他画的那张小图留下的标记,心中涌起一股参与创造历史的豪情。 关彝站在金泉戍的土墙上,望着缴获的无数财物和城外欢呼的将士,对左右道:“速将捷报及首批重要战利品清单,八百里加急,报送长安!告知陛下、丞相,河西走廊之门户,已为我所控!南匈奴之钱袋,已入我囊中!” 夕阳西下,将金泉戍染成一片金黄。汉军的旗帜在城头高高飘扬。西路军的反攻,取得了辉煌的开局。赵昂、周胤等学子站在城头,望着无垠的西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责任。他们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更广阔的西域,还在等待着大汉王师的到来。而他们,正是这伟大事业中,正在茁壮成长的新芽。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6章 龙城鏖兵 肇元孟夏逼龙城,铁甲连营百里横。 围缺诱敌投狐壑,炮弩惊雷破敌行。 陷阵刀林拦溃骑,飞饼充腹振军声。 单于遁入烟尘里,汉帜高扬照漠平。 公元240年,肇元四年,孟夏之末。 阴山南北,东路奇袭捷报频传,西路扫荡势如破竹,而真正决定北伐成败的中路主力,在卫将军姜维的亲自统帅下,如同缓缓推进的钢铁巨碾,已稳稳压至南匈奴王庭龙城之外百里之地。 未央宫中的舆图上,代表中路军的巨大赤色箭头,已深深嵌入漠南腹地,其锋锐直指那象征南匈奴心脏的龙城图标。刘禅指尖敲击着龙城周边预设的几个包围点,对诸葛亮道:“伯约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已成功将狐鹿姑主力压迫至龙城周边狭小区域。‘围三缺一’之势已成,如今只待单于按捺不住,自寻死路。”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沉静:“狐鹿姑性情骄暴,连遭失利,困守孤城,其内部必生龃龉。我军围而不攻,断其外援,耗其粮草,其突围求战之心,日盛一日。伯约所选之预设战场‘野狐壑’,地势低洼,两侧有缓坡,既利我军弩阵发挥,又可限制南匈奴骑兵迂回穿插,正是绝佳之决战地。唯一可虑者,便是大军久围之下,补给线与士卒体力能否维持。” “相父所虑极是。”刘禅颔首,“故朕特旨,将关中最新组建之‘飞饼营’调拨中路大军!令其将胡饼作坊直接设于前线之后,确保每一名士卒,每日皆能得热食高能之饼,佐以肉松菜汤,务必维持我军体力战力,优于困守饥疲之敌!” *** 漠南草原,龙城外围,汉军中军大营,旌旗蔽日,号令严明。 五万汉军主力(含大量弩手、陷阵营、以及从各边郡调集的精锐步卒)并未急于攻城,而是依托地势,构筑起连绵数十里的坚固营垒、壕沟、拒马,将龙城三面围得水泄不通,唯留西北方向的“野狐壑”一带,看似防守疏松。 姜维顶盔贯甲,每日巡视营寨,检查工事,神色冷峻。军中随行的,除了久经沙场的将领,还有数名身份特殊的年轻人——他们是此次北伐中,被派至中路大军历练的国学弟子与将门之后。其中包括性格沉稳、擅长沙盘推演的学子杜衡,以及身手矫健、好习武事的将门子黄崇(乃老将黄权之孙)。 姜维并未因他们年轻而轻视,常令其跟随左右,观摩学习,甚至偶尔询问其见解。 “杜衡,你看我军围困之势,可能久持?”一日巡营时,姜维忽然发问。 杜衡略一思索,恭声答道:“回将军,学生观敌军近日炊烟渐稀,巡城兵马亦显疲沓,其粮草恐已不济。而我军‘飞饼营’已至,日供热饼,士卒饱暖,士气高昂。久持之下,敌必先溃。然学生愚见,困兽犹斗,其突围必猛,尤需防范。” 姜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故我留出西北缺口,非真缺,实乃口袋。野狐壑便是为其选定的坟场。” 黄崇则更关注军械武备,他对于营中大量部署的“元戎三矢弩”、“霹雳神炮”(经过改进,射程与精度略有提升)以及堆积如山的“震天雷”极感兴趣,常向负责军械的校尉请教,甚至亲手操作练习。 大军围城,并非一味枯守。姜维不断派出小股部队,昼夜不休地进行佯攻、骚扰,疲敝敌军。弩兵部队更是轮番上前,用强弩远射城头守军,虽杀伤未必巨大,却极大地打击了南匈奴人的士气,令其时刻处于紧张状态。 随军的“飞饼营”堪称奇观。他们在后方安全处设立数十座简易烤炉,征调来的民夫和辅兵们日夜不休,和面、擀饼、烘烤。新烤好的胡饼热气腾腾,混合着麦香与芝麻香,由辅兵们用保温的棉套包裹,迅速送往各前沿营寨。往往士兵刚轮换下来,就能吃到一口热乎的,佐以浓稠的肉糜菜汤,体力得以迅速恢复。 杜衡负责协助记录各营粮秣消耗与补充情况,他对“飞饼营”的效率惊叹不已,特意详细记录了其组织架构、物流调配方式,认为此乃“保障战力之根本”。黄崇则更直接——他饭量颇大,对热乎乎的胡饼赞不绝口,戏言:“有此一饼,可多斩三颗胡虏头!” *** 龙城内,气氛已压抑至极点。 昔日喧嚣的王庭,如今死气沉沉。粮草日益匮乏,战马因缺料掉膘严重,士兵面有菜色。狐鹿姑单于焦躁不安,屡次召集部下商议突围。 “大单于!汉人围困日紧,粮草将尽!不如集中全力,从西北方向突围!那里守军看似薄弱!”左大将沮渠折罗(自鹰嘴峡败归后,颇受单于斥责,急于戴罪立功)急声道。 亦有老成持重的将领劝阻:“大单于,西北地势低洼,两侧有坡,恐是汉人诡计,设埋伏于彼处!” “埋伏?”狐鹿姑赤红着眼睛,猛地将金杯掷于地上,“就算是埋伏,又能如何?困守此地,亦是坐以待毙!我南匈奴勇士,岂能饿死在这土城里?汉人以为我等马弱无力?突围之时,正好让他们再见识见识草原雄鹰的厉害!传令下去,宰杀老弱牲口,让勇士们饱餐一顿!明日拂晓,集中所有兵力,从西北方向,突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夜,龙城内杀牛宰羊,烟火缭绕,透出一股绝望的狂欢气息。而汉军斥候,早已将城内异动报于姜维。 “终于要来了。”姜维在中军帐内,目光扫过诸将及杜衡、黄崇等随军学子,“按预定计划,各部进入预设阵地!弩兵上坡,霹雳炮就位,陷阵营扼守壑口,骑兵两翼待机!飞饼营,彻夜不休,务必让天明前出击的将士人人饱食!” 命令如波浪般传下。庞大的汉军机器悄然运转起来,无数士兵在夜色中沉默地进入战斗位置,紧张而有序。 杜衡被安排在靠近前线的一处观测高地上,负责记录战斗过程和各部执行情况。黄崇则主动请缨,加入了中军直属的传令骑兵队,负责在战斗激烈时传递关键命令。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汉军将士们蹲在战位上,就着热水,默默啃着最后发放的热胡饼,积蓄着体力。空气中弥漫着面香与一种大战将至的肃杀。 *** 天光微露,龙城西北门突然洞开! 伴随着海啸般的呐喊和蹄声,黑压压的南匈奴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狐鹿姑单于亲自披甲冲锋,金狼大纛在晨风中狂舞,做困兽之搏!他们朝着野狐壑方向,亡命冲来! “来了!”观测高地上的杜衡心脏猛地一缩,赶紧握紧了笔。 “霹雳神炮——放!”姜维冷静的下令通过旗语传达。 位于两侧缓坡上的数十架“霹雳神炮”同时发出怒吼!改进后的火药包划着弧线,砸入汹涌而来的南匈奴骑兵群中!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再次响彻草原!虽然仍有不少偏离目标,但落点集中的区域,顿时人仰马翻,火光四溅,破碎的肢体和武器被抛上天空!巨大的声响和硝烟再次严重惊扰了本就状态不佳的南匈奴战马,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弩阵——三矢连发!放!”命令再下。 坡地上,数千架“元戎三矢弩”以及更强力的蹶张弩、床弩,形成了恐怖的死亡之网!三波次的弩箭几乎无缝衔接,如同钢铁暴雨般倾泻而下!冲在前面的南匈奴骑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人马尸体迅速堆积,甚至阻碍了后续骑兵的冲锋道路! 南匈奴人的冲锋付出了惨重代价,但他们毕竟人数众多,且突围心切,在狐鹿姑和各级酋长的疯狂驱策下,后续骑兵踏着同袍的尸体,依然拼命向前冲击,终于逼近了野狐壑的出口! “陷阵营!立盾!” “陌刀手——前进!” 随着黄崇(他自东路奇袭成功后,星夜兼程赶回中路参战)那标志性的沙哑怒吼,早已严阵以待的陷阵营重甲步兵如同移动的城墙,轰然合拢,巨盾砸入地面,长矛如林伸出!紧接着,陌刀手那令人胆寒的丈余长刀从盾牌间隙猛地刺出、挥砍! 冲至近前的南匈奴骑兵再次撞上了这道钢铁壁垒!一时间,碰撞声、惨叫声、刀锋入肉声、马匹悲鸣声响成一片!陌刀之下,人马俱碎!战斗瞬间进入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 黄崇所在的传令骑兵队不断在坡地与前线之间奔驰,传递着姜维的各项指令。一次,他奉命向前线陷阵营传达“向右翼移动五十步,封堵缺口”的命令,穿越弩箭覆盖区时,一支流矢擦着他的头盔飞过,惊出他一身冷汗,但他死死咬着牙,将命令准确送达。看到浑身浴血、如同战神般的黄崇将军对他微微颔首,少年心中涌起无限勇气。 杜衡在高地上飞快地记录着:南匈奴冲锋的波次、弩箭的覆盖效果、霹雳炮的落点分布、陷阵营承受冲击的时间、敌我伤亡的预估……他的手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但记录却力求清晰客观。他看到南匈奴人的冲锋虽猛,但在汉军层层打击下,已是强弩之末,阵型越发混乱。 狐鹿姑见突围受阻,伤亡惨重,气得哇哇大叫,亲率最精锐的金帐卫队,发起决死冲击,一度险些冲开陷阵营的防线! “目标——单于大纛!所有弩炮,集中射击!”姜维果断调整部署。 更多的弩箭和霹雳炮火力求生向那醒目的金狼大纛附近覆盖!狐鹿姑身边不断有亲卫落马,其本人也险象环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中军高台上,一直冷静观察着整个战局的姜维,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 他看到了决胜的时机! 南匈奴主力已全部投入战场,并深深地陷入了野狐壑这个巨大的陷阱。其最精锐的金帐卫队被黄崇的陷阵营死死缠在中央战线,整个南匈奴大军的阵型因为亡命冲锋和惨烈伤亡而变得臃肿、混乱、失去了有效的指挥和层次。其两翼更是完全暴露在外,只有一些惊魂未定、失去建制的散兵游勇。 而汉军的两支铁拳——一直隐忍待机的精锐骑兵,早已饥渴难耐! “升起红色信号旗!两翼骑兵——全军出击!横扫其侧后,截断其退路!”姜维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诺!”传令兵嘶声应答。 下一刻,一面巨大的、鲜艳如血的红色旗帜,在中军高台最显眼的位置猛然升起!在黎明阳光和战场硝烟的映衬下,那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吸引了战场上所有还能思考的人的目光! “信号!是我们的信号!”正在苦战的汉军步卒发出了惊喜的欢呼! “完了…”一些绝望的南匈奴老兵看到了那面红旗,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面旗帜,大地开始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更加低沉却密集的震动! 从左、右两侧的缓坡之后,如同从地平线下突然涌现的钢铁洪流,汉军最精锐的重甲骑兵与慕容别吉、柯木兹率领的羌胡轻骑兵,如同两把蓄势已久的、无比巨大的死神弯刀,猛然杀出! 左侧,汉军重甲骑兵!人马皆披玄甲,骑士手持长槊,马匹只有双眼露出,冲锋起来如同钢铁城墙在移动!他们速度或许不如轻骑,但那无可阻挡的碾压之势,足以摧毁任何挡在面前的障碍!马蹄践踏大地,发出雷鸣般的轰响,盔甲叶片碰撞,发出铿锵的死亡之音!他们如同一道钢铁浪潮,直接撞向南匈奴大军混乱的左翼! 右侧,羌胡义从骑兵!他们轻装快马,擅长骑射,更加灵活迅猛!他们如同草原上的狼群,发出尖锐的唿哨和战吼,如同旋风般卷向南匈奴军的右翼和后队!他们的箭矢如同瓢泼大雨,精准地射向那些背对着他们、试图重新整队的南匈奴军官和聚集点! 这精准而致命的侧后一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就摇摇欲坠、全靠一股血气支撑的南匈奴大军,彻底崩溃了! 侧翼突然遭到毁灭性打击,后退的道路被截断,这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碎!士兵们失去了所有的组织和勇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不再听从任何号令,军官找不到部队,部队找不到首领! “败了!败了!” “快跑啊!” “汉人从后面杀来了!” 各种语言的惊呼、惨叫、哀嚎响成一片! 南匈奴大军瞬间炸营!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有的扔下武器,调转马头就想从来的方向逃回去,却发现退路已被羌胡骑兵的箭雨封锁;有的盲目地向两侧逃窜,却正好撞上汉军重骑兵的铁蹄;更有甚者,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挥刀砍向挡在自己前面的同袍,只为抢出一条生路!互相践踏、自相残杀者,不计其数!整个野狐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混乱的、血腥的屠宰场! 狐鹿姑单于正与黄崇死战,忽闻身后震天喊杀声和己方崩溃的哀嚎,回头一看,顿时面如死灰,如遭雷击!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全军反击!”姜维看到了敌军的总崩溃,他猛地拔出腰间御赐宝剑,剑锋直指前方那一片混乱的战场,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穿透了所有的喧嚣! “咚!咚!咚!咚!咚!” 中军那数十面牛皮战鼓被鼓手用尽全力擂响!沉重激昂的鼓声如同汉军的心跳,震撼着整个战场! “呜——呜——呜——” 进攻的号角声苍凉而雄壮,响彻云霄! 所有汉军步卒,包括一直作为预备队的生力军,听到了这期盼已久的号令,积压已久的战意和怒火瞬间爆发! “大汉威武!” “杀!杀!杀!” 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如同海啸般从汉军阵中响起!这一刻,所有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盾墙猛地向前推进,陌刀手如同墙一般向前碾压,长矛手、刀斧手紧随其后!所有还能战斗的汉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已经完全崩溃的敌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战场彻底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追击、屠杀和歼灭战! 黄崇兴奋地跟着传令队四处奔驰,他看着不可一世的南匈奴骑兵如今如同丧家之犬般被追杀,看着汉军将士们如同猛虎入羊群般砍杀溃敌,心中豪情万丈,几乎要呐喊出来!他穿梭在战场上,传递着一条条追击、分割、包围的命令,感觉自己真正融入到了这宏大的胜利之中。 观测高地上的杜衡,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他震撼地望着眼前这如同洪荒巨流般宏大的场面,望着那兵败如山倒、无可挽回的崩溃,望着那席卷一切、无可阻挡的反击浪潮。书本上“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山河变色”等词语,此刻有了最直观、最震撼、也是最残酷的注解。他对于战争的宏大、个体的渺小、以及“大势”的不可抗拒,有了刻骨铭心的理解。他的手仍在微微颤抖,但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参与并见证历史的激动与沉重。 *** 夕阳西下,野狐壑内外,尸横遍野,血流漂杵,残破的旗帜和武器散落得到处都是,无主的战马在哀鸣徘徊。南匈奴主力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溃不成军。狐鹿姑单于在亲卫拼死保护下,舍弃了金狼大纛,仅率数千残骑,狼狈不堪地从西北缺口逃出,向着漠北深处亡命遁去,身后是汉军骑兵不依不饶的追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汉军大获全胜。 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救治伤员,看押俘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混合着汗水和泥土的气息。 杜衡走下高地,来到仍在冒烟的战场,强忍着胃部的不适,仔细查看各类武器造成的伤害效果,特别是“震天雷”的破片分布和陌刀的切割伤口,认真记录在案。黄崇则帮着医护兵抬送伤员,看到那些残缺的肢体和痛苦的呻吟,方才的兴奋渐渐被战争的沉重与生命的脆弱所取代。 姜维在众将簇拥下巡视战场,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唯有胜利后的沉静与疲惫。他看到正在忙碌的杜衡和黄崇,走了过来。 “你二人,今日表现尚可。”姜维淡淡道,“杜衡记录详实,黄崇传令无误且死战不退,皆未慌乱。可知此战取胜之关键何在?” 杜衡躬身,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学生以为,在于将军庙算之精,围三缺一,疲敌耗敌,预设战场;在于器械之利,弩炮震天雷,先声夺人;在于将士用命,陷阵陌刀,坚不可摧;更在于…陛下圣明,‘飞饼营’保障有力,使我军士卒体力战力,始终优于敌军。最后,亦是将军把握战机,两翼骑兵出击之时,恰到好处,一击致命!” 姜维微微颔首:“尔等能看到这些,还算用心。然战争非儿戏,一将功成万骨枯。今日之胜,是无数忠勇将士用血肉换来。望尔等牢记此战,日后无论身居何职,皆需知兵事之重,知士卒之苦,方能为国擎柱。” 二子凛然受教,再看向这片修罗场般的战场,目光中已多了几分沉痛与敬畏。 是夜,汉军大营灯火通明,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与哀悼逝者的肃穆。“飞饼营”更是开足马力,烤制出大量胡饼,甚至分发了少许酒水,犒劳三军。 姜维坐在中军帐内,开始起草报捷文书。他知道,龙城虽破,单于遁逃,但北伐之战尚未完全结束。扫荡残敌,巩固胜利,经营漠南,乃至将来对西域的经略,还有漫漫长路。 但他更知道,经此中路决战,南匈奴主力已溃,狐鹿姑元气大伤,漠南王庭威胁,自此基本解除。肇元四年的这个孟夏,大汉的旗帜,终于牢牢插在了龙城故地。而像杜衡、黄崇这样的年轻身影,也在这铁血战火的洗礼中,褪去了青涩,一步步走向成熟。 帐外,星垂平野,月光照耀着这片刚刚经历浴血搏杀的土地,也照耀着一条通往更遥远未来的征途。野狐壑的硝烟终将散尽,但这场决定性的胜利,必将铭刻于史册,激励着后来者。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7章 漠北定盟 肇元季夏靖龙城,胡骑崩摧万骨横。 野狐壑凝凝血色,汉帜风扬扫棘荆。 相父谋深图永固,汉皇志远遣骁兵。 漠北盟成开泰宇,长烟自此靖边庭。 公元 240 年,肇元四年,季夏之月。 龙城一战,南匈奴主力于野狐壑遭汉军重创,五万铁骑折损大半,狐鹿姑单于仅率万余残骑仓皇北遁。漠南千里草原,经此一役再无大队胡骑敢撄汉军兵锋。野狐壑内外尸骸枕藉,血浸黄沙,汉军连日清剿战场、收拢降众、缴获无数,捷报传至长安,朝野欢动。然未央宫中,刘禅与诸葛亮并未沉醉于一役之胜,目光早已越过漠南旷野,投向更遥远的漠北与长治久安的将来。 “陛下,丞相,” 自西路星夜赶回中军述职的关彝,风尘未洗便直入御帐,双手呈上最新军报,“狐鹿姑遁入漠北后,部众离心,沿途多有离散。据归降胡兵供述,其欲北窜至郅居水一带,依附女婿坚昆部,以图喘息复起。”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诸葛亮羽扇轻摇,神色平静却目光深邃,“然漠北广袤无垠,若任其远遁休养生息,十数年後必再成边患。且呼衍、兰氏等其余部落虽暂降,心实未附,皆在观望风向。” 刘禅颔首,指尖划过舆图上漠北那片广袤的未知区域,语气果决:“故,不可纵虎归山,亦不可竭泽而渔。追,必要追得他胆寒,追得他族内生变,迫其不得不降。然降之後,非尽屠其种,乃要因其俗而治之,分其势,化其民,使之渐同于汉,此方为长治久安之策。” 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及随侍的年轻官员,沉声发令,“伯约,予你精骑两万,配双马、足箭矢、备热食,持续北进追击狐鹿姑残部。不必强求决战,但要如影随形、不断施压,使其无暇喘息,迫其内乱!” “臣,领旨!” 姜维肃然应命,甲胄碰撞之声铿锵有力。 “伯瞻,” 刘禅转向关彝,“你仍率西路军精锐及羌胡义从,扫荡龙城以西至燕然山一带,招降诸部,清剿冥顽不化者。对右贤王旧部尤要留意,可稍示优抚,探其心意。” “诺!” 关彝躬身领命。 “张翼,” 刘禅望向独臂将军,“东路军之事尚未完结。你需清理河南地残敌,筹备屯田事宜,为后续迁徙百姓、建立永固据点做好准备。那些俘虏不可闲置,正好令其修渠筑城,以劳抵罪。” “末将明白!” 张翼独臂捶甲,声如金石。 部署既定,刘禅目光落在帐中一众摩拳擦掌、眼含期待的年轻面孔上 —— 杜衡、黄崇、赵昂、周胤、王训等人皆在其列。 “尔等此番随行,非止观战,皆需担纲实任。” 刘禅声音放缓却更显凝重,“杜衡、黄崇仍随伯约中军,参赞军务,记录漠北地理民情;赵昂、周胤随伯瞻西路,协理招降事宜、清点各部人口牲畜;王训随张将军往河南地,学习屯田安民、营造之术。望尔等眼勤看、手勤记、心勤思,将漠北风云、胡部情状、安边之策细细揣摩,将来奏对,朕要听的是尔等亲身体悟,而非书本空谈!” “臣等遵旨!必不负陛下厚望!” 一众年轻人激动难抑,齐声应诺,肩头的责任让他们眼神愈发坚定。 *** 漠北追穷寇,绝非易事。 姜维所率两万精骑,携 “飞饼营” 特制的便携热饼、肉松、炒面及乳酪,一人双马,如同两道铁流,循着狐鹿姑部溃逃的踪迹,毅然闯入茫茫漠北草原。此地迥异于漠南,气候更为恶劣,白昼酷热难耐,夜间奇寒刺骨,水草分布莫测,沿途部落对汉军亦多有敌意。 杜衡被任命为中军行军司马副手,专职记录每日行程、水文地理、气候变化及沿途部落反应。他备尝艰苦,饮水常带涩味且需定量分配,却始终咬牙坚持,每晚必在油灯下将当日见闻细致记录:何处有可饮泉水,何处为流沙险地,某部落有帐几许、丁口若干、见汉军至是迎是避…… 这些琐碎信息汇集成册,渐成珍贵的第一手漠北地理志。 黄崇则主动请缨兼任斥候队副统领,常率轻骑前出百里哨探。一次,他率小队与三百余南匈奴溃兵遭遇,对方困兽犹斗、冲杀凶猛。黄崇临危不乱,先令小队以骑弩远射挫其锋芒,再用 “震天雷” 惊散其马队,最后率众拔刀近战。他身先士卒,刀法尽得家传精髓,阵斩溃兵头领,终将该股残敌击溃俘获。归来时甲胄染血,却意气风发,姜维闻报亦微微颔首:“虎父无犬子。” 姜维用兵深得 “因势利导” 之妙,并不急于与狐鹿姑主力接战,而是不断派出小股精锐袭扰其侧后、截杀斥候、抢夺零星畜群,同时广布 “降者免死,纳降有赏” 的消息。 压力之下,南匈奴内部果然生变。狐鹿姑性情愈发暴虐多疑,接连处死数名劝降的部落首领,引得部下人人自危。其婿坚昆部亦恐引火烧身,态度渐趋冷淡,不愿全力接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终于,在汉军追击至郅居水以南三百里处时,南匈奴王族内部爆发未遂政变。虽被狐鹿姑血腥镇压,但其威望已彻底扫地,部众离心离德,逃亡者日众。 姜维看准时机,命大军暂缓追击,派出一支由降胡带领、打着白幡的使团,直入狐鹿姑营地呈上汉帝最后通牒:“单于若再执迷不悟,天子大军旦夕可至,玉石俱焚。若此刻率众归义、面北称臣,陛下仁德,可保全宗族、赐封号、享爵禄,部众亦可妥善安置。何去何从,一念之间。” 此时的狐鹿姑众叛亲离、粮草殆尽,面对兵威正盛、如影随形的汉军,已知再无幸理。他长叹一声,这位曾不可一世的单于,终究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 西路战场,关彝大军压境,秉持恩威并施之策,进展顺利。 赵昂与周胤的才干得以充分发挥。赵昂凭借绘图专长,与 “夜枭” 队员及羌人向导合作,迅速绘制出河西至燕然山部落分布图,详细标注各部名称、人口、兵力、对汉态度及与单于、右贤王的关系亲疏,为关彝制定招抚策略提供了清晰依据。 周胤则发挥数算之长,负责接收清点各部献上的 “贡赋”(实为投降诚意),并分配汉军赏赐的布帛、盐铁、粮食。他建立清晰账目,处事公平公正,甚至能从贡赋多寡与质量中,判断各部实力强弱与归降诚意。一次,一个小部落进献的马匹数量与质量远超其规模应有水准,周胤心生疑虑并禀报关彝。关彝派人细查,果然发现该部刚劫掠了一支护送汉商归来的队伍,企图以赃物冒充贡品。关彝当即严惩该部首领,尽数追回汉商财物,周胤的细心也自此闻名军中。 对于右贤王旧部,关彝依旧格外优待。他亲自接见右贤王麾下数名心腹万夫长,转达汉天子问候,并暗示:“单于倒行逆施,方有今日之祸。右贤王素明事理,若愿率众归汉共保边塞安宁,陛下必不相负,荣华富贵更胜往昔。” 同时,他故意放松对右贤王势力范围的军事压力。 右贤王栾提浑邪本与单于嫌隙极深,龙城被破、单于兵败后,更是收缩势力观望风向。眼见汉军势大难敌,又得厚利许诺,心思顿时活络起来。经几番暗中往来,他最终下定决心,派其子及心腹宰桑携带厚礼,至关彝军中请降。 *** 河南地,张翼率部屯驻,全力营建新城。 王训在此地的历练,褪去了军旅杀伐之气,整日与泥土、砖石、粮种、渠坝打交道。他跟随张翼及精通农事的文官,勘察地形、规划屯田区域、设计引黄灌溉水渠走向,监督俘虏与士兵修建营房、仓库。 这些工作繁琐具体却至关重要。他亲眼见证,一条水渠的开通能让千亩荒地变得湿润肥沃,一座粮仓的建起能安定迁徙百姓之心。他学会了计算土方、调配人力,更学会了与当地心怀忐忑的胡人小部落沟通,用盐巴和粮食换取合作而非敌对。 一次,分配筑城石料时,几名汉军小校与负责此事的胡人降官发生争执,险些动武。王训闻讯赶去,并未以势压人,而是仔细核查石料记录与分配方案,发现是沟通不畅导致的误会。他用刚学会的几句胡语夹杂手势,耐心与降官沟通,又说服汉军小校公平重新分配石料,成功化解冲突。事后张翼得知,对左右赞许:“这小子,颇有宰相风度。” *** 肇元四年,秋八月。 漠北郅居水支流,一处名为 “白草滩” 的广阔之地,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汉军主力列阵于南,军容鼎盛,杀气未敛;北面是以狐鹿姑单于为首的南匈奴王庭残部及各降部首领,人人面带惶恐、疲惫与不甘。一场决定北方未来数十年格局的盟约,即将在此签订。 刘禅虽未亲至,却全权授予姜维、关彝、张翼三人主持。杜衡、黄崇、赵昂、周胤、王训等年轻官员,皆获准立于诸将之后,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盟台高筑,太牢牺牲已备。姜维代表大汉天子,高声宣读盟约条款,声震四野: 一、南匈奴大单于率部归汉,去帝号,向大汉皇帝称臣。汉赐单于栾提狐鹿姑 “归义侯” 印绶,岁有赏赐,居于长安赐邸,安享富贵。 二、漠北不可无主。汉天子册封右贤王栾提浑邪为新的 “南匈奴单于”,统领归降诸部,受大汉护南匈奴中郎将节制,定期朝贡,不得私扩兵马,不得与汉之敌国交通。 三、划分牧地。原南匈奴漠南河南地、朔方、云中、五原等郡故地,尽归汉治,设郡县,徙汉民,兴屯田。阴山以北、燕然山以南为南匈奴各部牧放之地,不得南逾,各部界址由汉使划定,禁止相互攻伐兼并。 四、推行 “质子” 与 “教化”。新单于及各部首领,需遣嫡子或弟侄入长安太学,学习汉家礼仪经典。汉亦遣博士、工匠入南匈奴地,传授技术,传播教化。 五、互市通商。开放边境数处关市,汉以粮食、布帛、茶叶、农具铁器、食盐,交换南匈奴之马匹、牛羊、皮毛,税赋由汉官掌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六、共御外侮。若遇鲜卑、乌桓等部侵扰,南匈奴需听从中郎将调遣,出兵助汉共击之。 条款宣读完毕,场下一片寂静。这些条款既保留了南匈奴部族的基本建制与生存空间,又通过政治册封、地理分割、经济控制、文化渗透等手段,将其牢牢纳入大汉体系,恩威并施,尽显谋略。 狐鹿姑面色灰败,颤抖着手在盟约上盖下 “归义侯” 印绶。新任单于栾提浑邪神色复杂,既有得位之喜,亦感约束之重,最终亦躬身用印。 盟约既成,歃血为誓。杀白马、青牛以为祭,告于天地。 礼成之时,汉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 “万岁” 之声,声浪滚滚直冲漠北云霄。南匈奴众人多默然垂首,或茫然四顾,皆知草原旧时代自此终结。 *** 盟约之后,各项安边事宜紧锣密鼓展开。 长安太学特辟 “蕃学馆”,首批数十名南匈奴贵族子弟在汉军护送下,带着好奇、忐忑与些许屈辱,踏入这天下文教中枢。他们需从头学习汉话、文字、礼仪乃至诗书经义。太学博士们发现,这些胡儿虽文墨粗疏,却多聪慧机敏,尤善骑射博弈,若引导得法未必不能成材。杜衡因熟悉边事,被临时抽调协助管理 “蕃学生”,他耐心教导,常与他们比试骑射,渐获信任。 河南地,大批来自关中、陇右的贫民与赦免罪徒,在官府组织下迁徙至此。他们按 “军屯法” 编制,分得土地、农具、种子,在张翼部军队保护与王训等官员协调下,开始建设新家园。汉人的村落、渠坝、田垄,逐渐出现在这片曾胡马纵横的土地上。小股归降的南匈奴部落亦被安置其间,杂居共处,虽初始难免摩擦,但在汉官调解与共同利益驱使下,渐能相安无事、互通有无。 新单于栾提浑邪在燕然山南麓的新庭帐,接见了汉廷派驻的首任护南匈奴中郎将及属官团队。赵昂、周胤等年轻面孔亦在其中,赵昂协助勘定各部草场界碑,周胤管理赏赐物资与互市账目。二人秉持公心、处事公允,渐得胡人信服。栾提浑邪虽知这是汉人笼络控制之策,但见汉廷并未苛待,反带来急需物资且助其弹压不臣部落,也渐渐安于其位。 是年冬,第一场雪落下时,漠北格局已初步底定。 长安未央宫,刘禅与诸葛亮对坐阅览北疆奏报。 “陛下,‘以夷制夷’、分而化之之策初见成效。” 诸葛亮缓声道,“然胡性反复,非数十年之功难言彻底同化。后续移民实边、兴学教化、互市监管,乃至护南匈奴中郎将人选,皆需慎之又慎。” 刘禅深以为然:“相父所言极是。此非一时之功,需持之以恒。此番历练出的年轻人,杜衡沉稳、黄崇勇毅、赵昂精于地理、周胤长于数算、王训通晓民务,皆是可贵之材。可酌情擢升,令其持续参与北疆事务,假以时日必成朝廷栋梁。” “陛下圣明。” 诸葛亮微笑颔首,“治国之道在于得人。经此北伐,不仅拓土安边,更锤炼出一代新锐,此乃最大收获。” 殿外雪花纷飞,覆盖宫阙琼楼。遥远的北方,雪原之上汉家城池正在夯土筑就,屯田炊烟袅袅升起,太学诵读声中夹杂着胡音。融合与制衡的漫长道路才刚刚开始,但这个冬天,北境的烽火暂时熄灭了。肇元四年的北伐,以辉煌的军事胜利与深远的政治布局,彻底改变了东亚格局,为季汉的强盛奠定了又一块坚实基石。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8章 安西定策 肇元春破塞垣霜,汉帜将挥向远荒。 它乾定府承前制,伯瞻持节镇西疆。 夫余慑寇双锋劲,丝路安商万骑扬。 文佐武襄谋永固,再延炎祚启新章。 公元240年,肇元四年,冬尽春初。 长安城内外尚披银装,未央宫暖阁中却已暖意融融,炭火盆中偶尔爆出噼啪轻响,更衬得室内一片沉静。巨大的舆图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刘禅与诸葛亮相对而坐,目光皆凝于图上那片广袤而遥远的区域——西域。 “北伐功成,漠南底定,匈奴俯首,此诚可喜。”诸葛亮羽扇轻点舆图西域的位置,声音平稳如深潭,“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狐鹿姑虽困居长安,其子侄辈仍有遁入西域者,勾结车师、焉耆等部,散播流言,意图再燃星火。西域诸国,本就首鼠两端,见风使舵。若我不以强力镇抚,丝路恐再生阻滞,北疆亦难言永固。” 刘禅颔首,指尖划过敦煌以西的漫长通道:“相父所言,正是朕之所虑。丝绸之路,乃我季汉联通外域、汲取财富、彰显国威之命脉,绝不容有失。先前西路扫荡,虽夺金泉戍,震怖诸胡,然究属一时兵威。欲长治久安,非设官置府、驻军屯垦不可。朕意,仿效西汉旧制,设立‘安西都护府’,总揽西域军政,护商路,抚诸国,慑不臣!” “陛下英明。”诸葛亮眼中露出赞许之色,“都护府之设,乃长远之基。其地当设于何处?人选又如何?” “朕与伯约、伯瞻等议过,都护府治所,设于它乾城(今新疆新和县附近)最为适宜。此地乃西域中道枢纽,水草丰美,土地肥沃,宜屯田,且前汉亦有根基。首任都护,非伯瞻(关彝字)莫属。其经略河西,威震西域,诸胡畏服,且心思缜密,堪当此任。”刘禅顿了顿,又道,“然都护府初立,百事待兴,非独恃军事。需得精通民政、善于理财、通晓外交之干员辅佐。朕观此次北伐历练出的那些年轻人,颇有几个可造之材。” 诸葛亮微微一笑:“陛下欲行‘不战而屈人之兵’之策,经济、文化二柄,不可或缺。可令赵昂协理都护府舆图测绘、驿道修筑及与诸国往来交涉;周胤掌管府库、互市税收、屯田账目;另选精通经史、善于教化的博士弟子,随行前往,设立学官,教授胡汉子弟汉家经典、礼仪、农工技艺,渐行教化。如此,武力为骨,经济为血,文化为魂,方可使西域真正归心。” “正合朕意!”刘禅抚掌,“另,需调拨精锐兵马长期驻守。可将西路军中善战者留驻,再徙关中、陇右罪囚及自愿者实边屯田,三年免赋,给予田宅,使其安心扎根。军械作坊亦需随迁,小规模打造维修兵器,特别是弩箭与‘震天雷’,务必保持我军器械优势。” 战略既定,细节亦需推敲。君臣二人又就都护府权限、对诸国政策(如册封、征贡、调兵)、驿传系统设置等商议良久。直至宫人添了三次炭火,方暂告一段落。 *** 决议既下,庞大的国家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诏令飞驰而出。擢升卫将军关彝为“首任安西都护,假节,都督西域诸军事”,总揽西域一切军政事务。另辟赵昂为都护府丞,领西域长史事,负责文书、测绘、外交;周胤为都护府司马,掌钱粮、屯田、互市;又从国学监及各地遴选通晓律法、农事、工巧的年轻官员及博士弟子十余人,随行赴任,分任各曹掾史及学官。 消息传出,赵昂、周胤等人激动万分,深知此乃无比重任与机遇。二人即刻收拾行装,拜别师长同窗,前往陇西与关彝大军汇合。 关彝在陇西大营接旨,慨然受命。他即刻召集西路军将校及新任命的文官班子,部署西进事宜。 “西域广袤,诸国林立,情势复杂。”关彝于中军帐中,神色肃穆,“此去非为征服,乃为扎根。首要之务,便是巩固它乾城根基。赵昂!” “下官在!”赵昂出列,经过北伐历练,他气质更显沉毅。 “命你率测绘队及一营兵马,为大军前导,详细勘察通往它乾城的道路、水源、险隘,优先修复前汉旧道,设立临时驿站,绘制详图,报送中军!” “诺!” “周胤!” “下官在!” “命你统筹全军粮秣辎重,清点此次携往西域的种子、农具、工匠、书籍、赏赐诸国之财物,造册登记,分毫不可有误。至它乾城后,屯田事宜,由你总责!” “下官领命!”周胤自信应道,数月军旅生涯,已让他褪尽书生稚气,办事愈发干练。 大军开拔在即,营中一片繁忙。随行的国学博士弟子中,有一人名唤孙瑾(乃老臣孙乾之孙),性好岐黄之术,被任命为随军医官副手。他并未只顾准备药材,反而跑去向军中的老工匠请教,记录下西域常见伤病及其土方治法,又特意多带了大量防治风寒、痢疾及蛇虫叮咬的药物,心思之缜密,令关彝也暗自点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另一名将门之后,骑都尉张嶷(乃张飞之孙,性烈如火,然粗中有细),被任命为先锋斥候营副统领。他摩拳擦掌,不仅检查马匹兵器,更拉着那些羌胡义从骑兵,整日学习胡语,辨认西域各部的旗帜、衣饰特点,嚷嚷着:“要揍人,先得认清人!别到时候打错了,闹笑话!” *** 就在安西都护府紧锣密鼓筹备之际,东北边境,一封来自辽东的密报,呈到了刘禅案头。 “夫余国……”刘禅阅罢,眉头微蹙,将密报递与诸葛亮,“相父请看。夫余王尉仇台,近来频频与辽东公孙渊旧部余孽往来,收纳其溃兵,颇有蠢动之势。甚至纵容其部众,越境劫掠我辽西郡民。其心叵测!” 诸葛亮览毕,沉吟道:“夫余虽为边陲小国,然地处辽东要冲,北接鲜卑,东临高句丽。若其与公孙余孽勾结,趁我主力西顾之际为乱,东北难安。公孙渊虽灭,其族中仍有不死心者,妄图借夫余之势死灰复燃。此风不可长。” “朕亦作此想。”刘禅冷哼一声,“尉仇台莫非以为,朕收拾了匈奴,就无力东顾了?需得让他清醒清醒。拟旨!” 侍立一旁的中书郎立刻备好笔墨。 “其一,严旨申饬夫余王尉仇台!斥其包藏祸心,收纳汉贼,侵扰边民,悖逆臣节。令其即刻缚送所有公孙渊余孽至辽东郡治,不得有误!并献马千匹、良貂五百张以赎其罪!” “其二,”刘禅目光转向舆图东北,“光下旨恐不足以震慑此獠。命平北将军姜维,领精兵一万五千,出辽西,屯兵于夫余国之西,做出叩关之势!再命镇东将军马岱(马超从弟,久镇辽东),领兵一万,出玄菟郡,东进至夫余国境之南!两路大军,不必急于交战,但需广布旌旗,多派斥候,操练兵马,使其终日惶恐,知其东西皆在我兵锋之下!” “陛下此策甚妙。”诸葛亮颔首,“双管齐下,一纸斥责显天威,两路兵锋慑其胆。尉仇台若识时务,必不敢再生妄念。亦可借此机会,锻炼我军在东北林地作战之能。姜伯约沉稳多谋,马岱久镇边陲,熟知辽东情势,足当此任。” “正是此意。”刘禅道,“另,让杜衡、黄崇随伯约东行。杜衡记录东北山川地理、部族风情;黄崇……让他去历练一下山林步战、斥候交锋,别整天就想着骑马冲阵。” 旨意迅速发出。 *** 长安城西,灞桥之上,两支队伍即将分道扬镳。 一支向西,旌旗招展,关彝率领的安西都护府文武官员及精锐大军,浩浩荡荡,踏上通往西域的漫漫长路。赵昂、周胤等人位于队中,回望长安,目光坚毅,充满对未知的憧憬与征服的决心。 另一支向东,姜维率领的东北威慑兵团,亦已准备就绪。虽规模不及西路军,但尽为百战精锐,尤其擅长山地丛林作战。杜衡与黄崇亦在军中。杜衡细心检查着绘图工具和记录用的绢帛,深知东北地理情报同样重要。黄崇则略显兴奋,抚摸着新配发的、更适合林间近战的短柄战斧和强弩,对新的挑战跃跃欲试。 “伯瞻,西域之事,托付你了!遇事多与赵昂、周胤等商议,刚柔并济,方是长久之道。”姜维与关彝拱手作别。 “将军放心!东北寒苦,林密路险,亦需谨慎。待我等功成,长安再会!”关彝还礼。 两位名将,一西一东,肩负着季汉帝国新一轮的战略拓展与边疆巩固,挥手告别。 *** 一月后,夫余国王城(今吉林市一带)。 夫余王尉仇台接到汉使送达的严旨,又接连收到西、南两个方向发现大批汉军逼近的急报,顿时慌了手脚。他本意只是想收留些公孙渊的残部,增强自家实力,顺便捞点好处,万万没想到会引来汉帝如此强烈的反应和实实在在的军事压力。 王宫内,尉仇台急召心腹大臣商议。 “大王!”一名老成持重的宰辅忧心忡忡,“汉朝新破匈奴,兵威正盛,其将军姜维、马岱、毋丘俭、王雄等皆当世名将,我军绝非其敌。如今两路大军压境,其意已明。若再不交出公孙余孽,恐有灭国之祸啊!” 亦有武将不服:“汉军远来,未必能适应我东北山林气候!不如据险坚守,待其粮尽自退!” “糊涂!”宰辅斥道,“汉帝旨意中已言明,若不从命,下次来的就不是斥责,而是问罪之师!届时国破家亡,悔之晚矣!那些公孙余孽,不过是丧家之犬,何必为他们赔上整个夫余?” 尉仇台脸色变幻不定,最终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为些许好处,得罪天朝,确是不智。速将公孙度(公孙渊之侄)等一干人等,全部擒拿,交给汉使。再备足陛下要求的马匹貂皮,上表请罪……” *** 夫余国以西,汉军大营。 姜维稳坐中军,并不急于进攻。每日只是派出斥候,详细侦查夫余国内动向、地形险要。杜衡根据斥候回报,不断完善着夫余国的地图,甚至标注出了几条隐秘的小路和可供大军渡河的浅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黄崇则如鱼得水,他主动带领斥候小队,深入山林,与夫余国的巡逻队有过几次小规模的接触。一次,他们小队遭遇夫余一支精于山林战的猎兵队,对方利用地形隐匿,发射毒箭,颇为难缠。黄崇临机应变,命部下以强弩压制,自己则带几人绕后,用新配备的、声响巨大的“惊雀雷”(一种改良的小型信号雷)投掷过去,巨响和硝烟顿时扰乱了对方阵脚,他趁机率队突击,斩杀其头领,击溃了这支猎兵队,并俘虏数人,拷问出不少情报。归来后,姜维对其灵活战术大加赞赏。 不久,夫余国缚送公孙余孽的使团及满载赎罪物资的车队,便抵达了汉军大营。尉仇台的请罪表文言辞谦卑,极尽恭顺。 姜维验明人犯,接收物资,这才下令两路大军后撤三十里扎营,并将情况飞报长安。 一场潜在的东北边患,就这样以强大的战略威慑和精准的外交施压,消弭于无形。杜衡详细记录了此次事件的整个过程,包括姜维的兵力部署、威慑节奏的把握、与夫余使团的交涉细节,深感军事与外交结合之妙。黄崇则通过实战,对山地丛林战有了更深的体会,还学会了几句夫余土话。 *** 与此同时,西行的关彝大军,历经长途跋涉,已穿越河西走廊,兵临西域门户。 沿途小国闻风震恐,纷纷遣使劳军,表示归附。关彝皆以礼相待,宣示汉天子恩德,强调设立都护府乃为保商路平安、护佑诸国,并赐下少量丝绸、茶叶以示抚慰。 赵昂的工作卓有成效,他绘制的地图详细标明了水草点、险峻山口和可供屯田的绿洲,为大军行进和后续建设提供了极大便利。周胤则将后勤管理得井井有条,大军粮草无缺。 抵达它乾城旧址后,关彝立即下令,依托汉朝旧城遗址,扩建新城,修筑营垒、府库、民居。随行的工匠、屯田兵迅速行动起来,周胤指挥若定,分配任务,调度物资,效率极高。赵昂则开始走访周边最近的龟兹、姑墨等国,与其国王、贵族会谈,宣谕汉廷政策,了解其国情民情,为都护府开展外交打下基础。 孙瑾博士的医官营很快立起,不仅为汉军将士看病,也开始免费为前来窥探的胡人牧民治疗简单的疾病,渐渐传出声誉。张嶷的斥候营则像警惕的鹰隼,不断向四周辐射,侦查数百里内的动静,确保大军立足未稳时的安全。 安西都护府,这颗被季汉植入西域心脏的钉子,开始顽强地扎根、生长。丝路上的驼铃声,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平稳、悠长。 *** 长安未央宫,刘禅同时接到了东西两线的捷报。 东北,夫余臣服,边患消弭;西域,都护府立足,诸国归心。 他放下绢报,对诸葛亮欣然道:“相父,东西并举,文武兼施,此策奏效矣。伯约、伯瞻、马岱,皆不负朕望。那些年轻人,也历练出来了。” 诸葛亮含笑:“此乃陛下运筹帷幄之功。经此东西两番举措,我季汉北方、西北屏障可谓稳固。下一步,便是稳扎稳打,消化所得,使安西都护府真正成为掌控西域之基石,令东北诸夷不敢再生异心。假以时日,商路繁荣,税赋充盈,国力必将更上一层楼。” “然也。”刘禅走到殿外,望着远方,目光深邃,“治国如弈棋,需步步为营,着眼长远。安西都护府与威慑夫余,皆是这盘大棋上的重要落子。而杜衡、黄崇、赵昂、周胤、王训、孙瑾、张嶷这些年轻人,便是朕未来的棋手。让他们多在边疆风雨中磨砺,多见世面,多经世事,这季汉的天下,才能一代代,稳稳地传下去。” 春风吹过宫阙,檐角冰凌消融,滴落如玉。一个崭新的、更加辽阔强盛的季汉,正在这棋局之中,渐次成型。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9章 冰原厉兵 肇元季秋桂溢香,朱雀风闲市景长。 未央烛冷文书肃,辽海凶音透寒霜。 相父谋深防孽烬,汉皇断决整戎行。 马岱砺兵临辽左,陆抗造船扼沽沧。 公元240年,肇元四年,季秋。 长安城桂子飘香,金风拂过朱雀大街,卷起满地黄叶,落在往来行商的货担上,平添几分闲适。然这份市井间的悠然,却丝毫透不进未央宫的丹墀。御书房内,烛火高烧,映得满室绢帛文书泛着冷光,来自东北的审讯结果,如同一块自极北冰原凿下的寒玉,投入了刚刚因西域都护府立、扶余臣服而稍显舒缓的朝堂氛围中,瞬间冻结了所有轻松。 廷尉正卿李肇手持一卷审讯记录,躬身立于阶下,额角渗出细汗。他刚刚读完公孙渊旧部俘虏的供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得殿内空气愈发凝重。“启禀陛下,臣等连日审讯公孙渊帐下旧将韩综之子韩瑶,已得实供。公孙渊败亡前一年,便暗中遣其子公孙修携亲信家臣三百余众,携带黄金千镒、铁器图谱数十卷,自辽东郡东部沿海潜出,乘船北上,目的地正是挹娄国。” 李肇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公孙修至挹娄后,以黄金贿赂挹娄国主穆克,又献上铁器铸造之法 —— 据供词,此图谱乃公孙渊暗中招揽中原逃匠所绘,可铸铁刀、铁箭镞,较之挹娄原有石器、骨器,锋利何止倍蓰。穆克大喜,视公孙修为上宾,不仅将其部众安置于萨哈林岛南部(时称苦叶岛南滩),更许其招募流亡胡汉、收拢公孙渊残部。至肇元四年夏,公孙修已聚兵两万有余,其中既有辽东旧部,亦有挹娄部落勇士,更有自沃沮、高句丽逃来的亡命之徒。” “两万兵马……” 刘禅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紫檀木的案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李肇脊背愈发冰凉,“穆克竟愿借兵与公孙修?还扬言‘共生死’?挹娄不过肃慎别支,偏居东北极边,凭什么敢与我季汉为敌?”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落在御案上铺开的《东北舆图》上,指尖点向那片标注着 “挹娄” 的空白区域 —— 那里只草草画了几条河流、山脉,其余皆是 “苦寒之地,多沼泽山林” 的注脚。“陛下,挹娄之地,北抵北海(今鄂霍次克海),东接大海,西连扶余,南邻沃沮,方圆数千里。其民以渔猎为生,居半地穴之屋,冬则衣兽皮,夏则衣麻布,性剽悍好斗,弓力极强,能射穿坚甲。其地多冻土,夏季沼泽遍布,车马难行;冬季积雪丈余,寒风如刀,非中原将士所能耐受。穆克自以为凭此天险,我朝大军难至,故敢收容公孙修,妄图借其‘汉地智谋’,吞并扶余、沃沮,壮大自身。” “天险?” 刘禅冷笑一声,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 “萨哈林岛” 三字,“当年秦始皇筑长城,北拒南匈奴,世人亦谓南匈奴之地苦寒难征,结果蒙恬却能‘却南匈奴七百余里’。汉武帝时,霍去病出代郡两千余里,封狼居胥,漠北苦寒,亦未曾阻我汉军锋芒。穆克与公孙修,不过是仗着一块无人熟知的冰原,便以为能高枕无忧?” 殿内众臣皆躬身屏息,皆知陛下此语,已是动了征伐之心。丞相长史杨仪适时进言:“陛下英明,然挹娄非南匈奴、突厥可比。其地无固定城池,部众散居于山林沼泽之间,若大军深入,恐难寻其主力;且冬季极寒,粮草转运艰难,稍有不慎,便可能重蹈李陵覆辙。臣以为,当先遣细作,探查其地理、部落分布、粮草囤积之地,再图进兵。” “杨长史所言极是。” 诸葛亮颔首附和,“臣亦以为,不可贸然兴兵。可分三步走:其一,遣使问罪,先礼后兵,若穆克识时务,交出公孙修,可免刀兵之祸,亦显我朝仁德;其二,整军备战,此乃重中之重。需选拔耐寒之士,习雪地山林战法;打造适冰海航行之舟,备跨海之师;囤积粮草、御寒物资,确保后勤无虞;其三,联络扶余、沃沮,令其不得与挹娄相通,若能助我军粮草、向导,可许以赏赐,断公孙修外援。” 刘禅目光扫过众臣,见无人反对,便沉声道:“就依相父与杨长史之策。拟旨: 一,命谒者仆射郑充为正使,持节赴挹娄,严词诘问穆克,责其收容逆贼、图谋不轨,限其一月之内,缚送公孙修及所有残部至辽东郡,另献良马两千匹、貂皮千张、海东青五十只以赎其罪。若逾期不遵,朕必遣天兵,踏平其地! 二,擢升镇东将军马岱为平东将军,加都督辽东诸军事,即刻移营至辽东郡望平县(今辽宁新民),于幽、并二州选拔精锐两万。选拔标准:凡出身并州北部、幽州塞外者优先,曾随北伐经历寒冬者优先,能耐寒、善骑射、习山林战者优先。另,自南匈奴降部中择善骑射、耐寒之士五千,由呼衍卓统领;自朝鲜四郡故地择熟悉东北地理、善步战之士五千,由高琏统领,皆编入马岱军中,一并操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三,命镇北将军魏延移镇青州东莱郡(今山东烟台),负责招募倭国士兵。传朕旨意:凡倭地武士、部落勇士,愿随汉军远征者,月给粮三石、钱五千,战后若愿归汉,可赐田宅;若愿返倭,另赏黄金五十两。择其勇悍者,编为‘海东锐卒’,限万人,严加整训。 四,命横海将军陆抗赴幽州沽河口(今天津海河入海口),营建‘靖海’军港,督造冰海战船。战船需满足三事:其一,船首用榆木加固,包覆水牛皮,以防冰撞;其二,船舱设火塘,以羊毛覆壁,可容兵士避寒;其三,造小型冰橇船百艘,以备近岸冰区航行。另,训练水手五千,需习冰海操船、抗寒、登岛作战之能。 五,命侍御史王训赴沽河口,协助陆抗督造战船、营建军港;命尚书郎周胤赴东莱郡,协助魏延管理倭兵后勤、记录训练事宜;命参军杜衡、黄崇赴辽东,协助马岱记录训练、勘察地理。 六路旨意,即刻发出,不得延误!” 御书房内,笔吏奋笔疾书,墨汁在绢帛上晕开,字字都透着杀伐之气。众臣躬身领命,皆快步退出,奔赴各自岗位。偌大的御书房内,只剩刘禅与诸葛亮相对而立,烛火映着二人身影,投在舆图上,仿佛两道即将横跨冰原的雄关。 三日后,辽东郡望平县。 马岱的大营已在此地立起,黑色的 “马” 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这位年近五旬的老将,虽鬓角已染霜,却依旧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他刚接过平东将军印绶,便召集麾下将校,召开军事会议。 “诸位,陛下命我等征讨挹娄,非比寻常战事。” 马岱手持马鞭,指向帐中悬挂的辽东舆图,“挹娄之地,比漠北更寒,比西域更险。冬季积雪没膝,夏季沼泽陷马,且其部众散居,无固定城池可攻。此战,首在‘适应’,次在‘寻敌’,最后才是‘破敌’。” 帐下将校中,呼衍卓与高琏最为引人注目。呼衍卓乃南匈奴呼衍部贵族,年约四十,身材魁梧,披一件黑色皮裘,腰间挎着一柄汉制环首刀 —— 这是他降汉时,刘禅所赐。高琏则是朝鲜四郡故地的汉人后裔,年方三十,身材精瘦,穿一身轻便铠甲,背负一张复合弓,曾在辽东郡任都尉,熟悉东北山林地形。 “将军,我南匈奴儿郎,自幼在漠北寒冬长大,雪地骑射,不在话下!” 呼衍卓瓮声开口,声音带着草原人的豪爽,“只是挹娄多山林,骑兵难以展开,需得与步卒配合。” 高琏亦躬身道:“将军,末将熟悉辽东至沃沮的山道,亦知挹娄人多在冬季聚居,夏季分散渔猎。若我军冬季进兵,或可寻其聚居之地,一举破之。然冬季极寒,汉军将士需备足裘衣、暖酒,以防冻伤。” 马岱点头:“二位所言极是。即日起,分三事进行:其一,选拔士卒。由参军黄崇负责,凡不耐寒、惧山林者,一律调回后方屯田;其二,训练。呼衍卓率南匈奴骑兵,练雪地机动、奔袭;高琏率朝鲜步卒,练山林潜行、设伏;其三,勘察。杜衡率测绘队,沿辽东郡北部,勘察至沃沮的道路、水源、可扎营之地,绘制详图。” 命令下达,各将校即刻行动。黄崇领命后,第一时间在大营外设下 “耐寒测试”—— 让士卒穿着单衣,在寒风中站立一个时辰,能坚持且无明显不适者,方可留下。测试之日,辽东寒风呼啸,如刀割面,不少来自中原腹地的士卒,不过半个时辰便面色苍白、牙关打颤,只能遗憾退出。黄崇亲自监督,见有士卒冻得嘴唇发紫仍咬牙坚持,便上前为其披上裘衣,赞道:“壮士!此去远征,需的正是你这般毅力!” 杜衡则带着十余名测绘兵,骑着耐寒的辽东马,向北而行。此时辽东已入秋,山林间落叶堆积,偶有积雪点缀枝头。杜衡每日清晨出发,傍晚扎营,随身携带的绢帛上,密密麻麻画着山道、河流、沼泽的位置。一次,他们行至一处名为 “黑松林” 的山谷,突遇暴雨,山路泥泞,马匹难以行走。杜衡便命人砍树为杖,自己带头步行,鞋子陷在泥中,便赤足前行,脚底被石子划破,亦不吭声。待雨停后,他又仔细记录下此处的地形:“黑松林,谷深三里,两侧悬崖,雨季泥泞,不可大军通行,可设哨卡。” 呼衍卓的南匈奴骑兵训练,则充满了草原特色。他让骑兵们骑着无鞍马,在雪地中奔驰,练习在颠簸中射箭;又教他们用兽皮制作 “雪鞋”,以防陷入深雪;还演示如何在雪地中寻找水源 —— 即便冰层厚达数尺,亦能通过冰层颜色,判断水下是否有活水。黄崇常来观摩,见南匈奴骑兵在雪地中如履平地,便向呼衍卓请教:“将军,我汉军骑兵多习平原作战,如何能快速掌握雪地骑术?” 呼衍卓大笑,拉过黄崇,指着一匹马的马蹄:“黄参军,雪地骑乘,关键在马蹄!需用皮革包裹马蹄,再钉上铁钉,以防打滑。另外,马亦需耐寒,需多喂豆饼、酒糟,增强体力。” 黄崇一一记下,回去后便在汉军骑兵中推广,果然效果显着。 高琏的朝鲜步卒训练,则侧重于山林作战。他教士卒如何在密林中辨别方向(通过树皮朝向、星辰位置),如何设置陷阱(用藤蔓、尖木),如何无声潜行(踩在落叶厚实之处)。一次,他带着步卒演练伏击,自己扮演 “挹娄人”,潜入林中,竟绕过了数名哨兵,直抵 “中军帐” 外,吓得负责警戒的将校面红耳赤。高琏却不责备,只是道:“挹娄人常年在山林中生存,比我等更熟悉环境。若我等不能比他们更谨慎、更敏锐,此战必败。”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0章 东征秣马 肇元冬序边烽涌,东莱募勇聚倭锋。 沽河砺舰防冰击,王训营坞集榆供。 周胤理储安远卒,郑充持节折蛮容。 汉廷早定征荒策,待得春回靖海东。 同一时间,青州东莱郡。 魏延的募兵点设在黄县(今山东龙口)海边的一处码头。告示张贴三日后,码头便挤满了前来应募的倭人。这些倭人多来自倭地的邪马台国、狗奴国等部落,有的是失地武士,有的是部落冲突中失败的贵族,有的则是为了财富而来。他们身材虽不如中原士卒高大,却个个眼神凶悍,身上或佩刀,或持矛,有的甚至赤着脚,踩着粗糙的码头石板,却毫无惧色。 魏延身着铠甲,立于高台上,目光如电,扫过下方的倭人。他身旁的周胤,手持名册,正与几名懂汉话的倭人翻译沟通。“凡应募者,需过三关:举重、格斗、水性。” 魏延的声音洪亮,通过翻译传至倭人耳中,“能举起三十斤铁鼎者,过第一关;能与我军士卒格斗十回合不败者,过第二关;能在海中游泳一里者,过第三关。三关皆过,方可入营。” 测试开始,倭人踊跃参与。第一关举重,不少倭人奋力举起铁鼎,却因力气不足,坚持不了片刻便放下;第二关格斗,一名来自邪马台国的武士,手持铁刀,与汉军士卒战得难解难分,最终凭借灵活的身法,躲过士卒的劈砍,将其推倒在地,引得周围倭人欢呼;第三关水性,倭人自幼在海边长大,多善游泳,不少人甚至能在海中畅游数里,轻松过关。 周胤在一旁记录,将过关倭人的姓名、部落、特长一一记下。他发现,倭人多以部落为单位应募,且极重义气,若一人落选,其余同伴亦不愿单独留下。魏延得知后,便调整策略,允许部落整体报名,若部落中过半人过关,其余人可编入后勤,负责搬运、造船,也算留了一线生机。 整训之初,冲突频发。倭人不习惯汉军的严明纪律,常有迟到、早退者;有的倭人嗜酒,夜间偷偷饮酒,甚至斗殴。魏延起初欲以军法严惩,周胤却劝道:“将军,倭人习性与我汉民不同,若一味严惩,恐失其心。不如恩威并施,先教其汉话、汉军律令,再许以厚赏,使其知敬畏、愿效命。” 魏延采纳了周胤的建议,从军中选出十余名懂倭语的士兵(多为曾随徐福后裔往来倭地者),担任教官,每日教授汉话、军规;又规定,凡遵守纪律、训练刻苦者,可额外获得酒肉赏赐。此法果然奏效,一月后,倭人渐习汉军纪律,训练也愈发刻苦。一次,魏延视察训练,见一名倭人武士为了练习汉军的弩箭,手指被弓弦磨得鲜血直流,却仍不肯停下,便走上前,为其包扎伤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倭人武士躬身道:“回将军,小人叫坂上雄。” “坂上雄,” 魏延点头,“你若能练好弩箭,此战若立功,朕必赏你爵位!” 坂上雄眼中闪过精光,重重叩首:“小人定不负将军厚望!” 周胤在后勤管理上,亦颇有心得。他发现倭人食量较大,且喜食鱼、肉,便调整了粮草分配,每日为倭兵提供足量的鱼干、腊肉;又因倭人多穿麻布短衣,不耐寒,便提前为其赶制了皮裘、棉裤。这些举措,让倭兵愈发感念汉军恩德,训练也更加卖力。 幽州沽河口,寒风比辽东、青州更甚。 陆抗的 “靖海” 军港正在紧锣密鼓地营建中。这位年方二十六的年轻将军,继承了其父陆逊的沉稳与智谋,虽初次主持造船大业,却有条不紊。此时的沽河口,已是一片繁忙景象:数百名工匠正在砍伐附近的榆木、松木,用于造船;数千民夫正在挖掘船坞,夯实地基;数十艘旧船被拖上岸,正在进行改装。 王训刚抵达沽河口,便被陆抗派去监督船坞建设。他虽在河南地有过营建经验,却从未接触过造船。为了尽快上手,他整日泡在船坞中,向老工匠请教:“老丈,这船坞为何要挖这么深?” 老工匠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冬季沽河会结冰,船坞深些,冰层不易压垮;且深坞能容大船进出,方便检修。” 王训又问:“那船首用榆木加固,是因榆木坚硬吗?” “正是!” 老工匠点头,“榆木性坚,耐水浸,包覆水牛皮后,即便撞上冰层,也不易破损。只是榆木难得,需从百里外运来,恐误了工期。” 王训闻言,立即召集民夫头目,商议调整运输路线,又从附近郡县征调了百辆牛车,专门运输榆木。短短十日,便将所需榆木尽数运至,解了工匠的燃眉之急。陆抗得知后,对王训赞道:“王侍御果然能干,有你协助,军港营建必能如期完成。” 造船过程中,最大的难题是船舱保温。陆抗起初命工匠在船舱内设置火塘,却发现火塘烟雾难以排出,且容易引发火灾。王训见状,便提议:“将军,不如在船舱顶部开天窗,用于排烟;火塘周围用青砖砌成,外侧包裹泥土,以防火灾;船舱内壁用羊毛填充,再覆以麻布,可保温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陆抗依计而行,试建了一艘小型战船,冬日置于室外,舱内火塘点燃后,温度竟比室外高了十余度,士卒在舱内穿着单衣亦不觉冷。陆抗大喜,下令所有战船皆按此设计建造。 水手训练同样艰难。沽河口冬季海水冰冷,不少水手刚下水便冻得瑟瑟发抖,有的甚至抽筋。陆抗便命人在岸边设置暖炉,备下姜茶、暖酒,水手训练间隙可随时取暖;又制定了 “轮换制”,每半个时辰轮换一次,避免长时间在水中浸泡。 为了探索通往萨哈林岛的航线,陆抗派出了由十艘小艇组成的探查队,由经验丰富的老船长张横统领。探查队出发前,陆抗亲自送行:“张老丈,此行艰险,需多加小心。若遇冰山、风暴,切勿勉强,安全为上。” 张横躬身道:“将军放心,老朽在海上行船四十余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定能探明航线,为大军开路!” 探查队出海后,每日都会派人返回送信,告知航行情况。第五日,送信的水手带回消息:探查队已行至渤海北部,遇到了小型冰山,需绕行;第七日,又报:发现一处无名小岛,岛上有淡水,可作为补给点;第十日,探查队终于抵达萨哈林岛南部海域,探明了一处适合登陆的沙滩 —— 此处沙滩平缓,无暗礁,且靠近挹娄人的聚居点。 陆抗得知后,立即将航线图绘制成册,送往长安,并下令加快战船建造进度。王训看着一艘艘战船在船坞中成型,心中感慨:“昔日在河南地筑城,只觉工程浩大;今日造船,方知跨海远征之难。然为了陛下托付,为了季汉安宁,纵使千难万险,亦需克服。” 就在马岱、魏延、陆抗紧锣密鼓备战之时,谒者仆射郑充率领的问罪使团,已穿越扶余国,抵达了沃沮。 扶余王尉仇台因此前得罪汉廷,心中仍有惧意,见郑充使团过境,便亲自设宴款待,并派遣向导,护送使团前往沃沮。沃沮国小力弱,素来依附汉廷,国王亲自出城迎接,为使团提供了充足的粮草、马匹。 穿越沃沮后,便是挹娄人的势力范围。此时已入初冬,雪花开始飘落,山路愈发难行。使团的马匹多次陷入积雪中,郑充便与随从们一起推车、铲雪,手脚被冻得红肿,却始终未曾停歇。向导是一名来自沃沮的老者,见郑充如此坚韧,叹道:“汉使大人,挹娄人凶悍,穆克更是傲慢,您此去,恐难如愿啊。” 郑充道:“我乃大汉使者,奉天子之命而来,只求穆克识时务。即便他不愿屈服,我亦要让他知晓,大汉天威,不可侵犯!” 十日后,使团终于抵达挹娄王庭 —— 位于一处山谷中的半地穴群落。这里的房屋皆半埋于地下,只露出屋顶,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和兽皮,以抵御寒风。山谷中央,是一座最大的半地穴房屋,便是穆克的居所。 穆克得知汉使到来,并未亲自迎接,只派了一名部落首领率领百名武士,将使团迎入山谷。武士们个个身材高大,披兽皮,持石斧、铁刀,脸上、手臂上刺着复杂的花纹,眼神凶狠地盯着使团成员,充满了敌意。 进入穆克的居所,一股浓重的兽皮腥味扑面而来。穆克坐在一张铺着熊皮的石椅上,身材魁梧,头戴骨冠,身披虎皮,腰间挎着一柄铁刀 —— 正是公孙修所赠。他见郑充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未起身,语气傲慢:“汉使?来此何事?” 郑充手持符节,立于殿中,神色不变,朗声道:“大汉天子诏曰:挹娄国主穆克,收容汉贼公孙修,图谋不轨,已犯大逆之罪。今命你一月之内,缚送公孙修及所有残部至辽东郡,另献良马两千匹、貂皮千张、海东青五十只以赎其罪。若逾期不遵,天兵一至,必踏平你挹娄之地,鸡犬不留!” 穆克闻言,哈哈大笑,声震屋瓦:“汉使!你可知我挹娄之地有多大?可知冬季积雪有多深?你们的大军,能穿过沼泽?能抵御寒风?公孙修是我的兄弟,他带来了铁器,让我的部落更强!我凭什么交给他?” 说罢,穆克拍了拍手,两名武士押着一名汉人走出 —— 正是公孙修的亲信家臣。穆克指着家臣,对郑充道:“你看!这是公孙修的人,他告诉我,你们汉朝刚刚打完匈奴,兵力疲惫,根本无力远征!你若识相,速速滚回长安,否则,我便将你们全部留下,让你们尝尝被狼啃食的滋味!” 郑充面色一沉,厉声喝道:“穆克!你敢威胁大汉使者?朕的天兵,岂容你小觑!当年匈奴单于何等傲慢,最终还不是俯首称臣?你挹娄不过弹丸之地,若敢抗命,必遭灭顶之灾!” 穆克见郑充不惧,心中不悦,便命武士将使团 “请” 出王庭,软禁在一处废弃的半地穴房屋中。夜间,寒风从缝隙中灌入,郑充与随从们只能挤在一起取暖。一名随从担忧道:“大人,穆克如此傲慢,我们该如何是好?” 郑充道:“陛下早有预料,此行若不能成功,便要探明挹娄的虚实。你我今夜仔细观察,记录其部落数量、武士装备,明日设法脱身,将消息带回长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次日清晨,郑充借口 “如厕”,在随从的掩护下,偷偷观察了王庭周围的情况:穆克的部落约有五千余人,武士约一千,多持铁刀、铁箭镞,另有少量石斧;山谷外有一处马场,约有马匹三千余匹;远处的山林中,隐约可见炊烟,似有其他部落聚居。 中午时分,穆克见郑充仍不肯屈服,便下令将使团驱逐出山谷。郑充一行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在一月后返回长安,向刘禅禀报了此行的经过。 长安未央宫,刘禅听完郑充的汇报,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意外。“穆克既不肯屈服,那便只能用刀兵说话了。” 他拿起马岱、魏延、陆抗送来的奏报,一一翻阅,“马岱已选拔士卒两万,训练初见成效;魏延已招募倭兵一万,整训有序;陆抗已造好战船五十艘,探明了航线。很好,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诸葛亮道:“陛下,今冬辽东已大雪,不宜进兵。臣以为,可待明岁开春,冰消雪融之际,再命马岱率军自陆路进发,陆抗率军自海路进发,两路夹击,直指萨哈林岛,擒杀公孙修,震慑穆克。” “相父所言极是。” 刘禅点头,“传朕旨意:命马岱、魏延、陆抗继续备战,待明岁三月,春暖花开,再行出征。另,命度支尚书负责粮草转运,从关中、并州调运粮草十万石,棉衣五万件,送至辽东、东莱、沽河三地,确保大军粮草无虞。” 旨意下达,整个季汉帝国都在为这场跨越冰原与大海的远征做准备。辽东的雪地里,汉军将士穿着厚重的皮裘,练习雪地行军;青州的海岸边,倭兵们挥舞着环首刀,呐喊着冲向模拟的敌阵;沽河的军港中,战船整齐排列,水手们正在进行最后的操练。杜衡的地理图册愈发厚重,黄崇的骑兵小队已能在雪地中奔袭百里,周胤的后勤方案愈发完善,王训督造的战船已能在冰海中平稳航行。 北风呼啸,卷起辽东的积雪,掠过青州的海面,吹向沽河的船帆。一场前所未有的远征,即将在冰原与大海之间展开。潜藏在萨哈林岛的公孙修与穆克,尚不知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早已厉兵秣马、志在必胜的强大帝国。而那些年轻的身影 —— 杜衡、黄崇、周胤、王训,正在这场备战中快速成长,终将成为季汉守护边疆的栋梁。 未央宫的烛火依旧明亮,刘禅立于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目光深邃。他知道,这场远征,不仅是为了铲除公孙修这个隐患,更是为了向东北诸夷宣告:大汉的疆域,无论多么遥远,无论多么苦寒,都不容侵犯。季汉的天威,终将照耀在这片冰封的土地上。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三路伐吴 汉廷谋定伐吴秋,三路旌旗指石头。 龙鳞夜渡东海浪,床弩晨轰巫峡流。 火舰将焚云梦寨,锐师直捣京口楼。 江东此刻应惊惧,利刃将摧故国侯。 锦官城的秋日,武担山苍翠如洗,锦江水舒缓流淌,粼光碎金。丞相府内,庭院深深,古柏的浓荫滤下稀薄天光,空气里浮动着墨香、茶香与一种沉静到近乎凝固的运筹气息。诸葛亮宽袍缓带,坐于青玉案后,指尖划过巨幅舆图的褶皱与墨痕,掠过秦岭的嶙峋、长江的蜿蜒,最终停驻在建业那一点上,指腹下仿佛能感受到江东心脏的狂跳与紊乱。 “吴主受印呕血,朝堂裂为战降两派,如沸鼎之粥。”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敲在刘禅心头,“濮阳兴辈,行‘缚送魏孽’之策,名为搪塞,实为借刀除异己,亦欲暂延十日之期。此乃断尾求生之策,亦是江东虚弱之明证。”他抬起眼,目光清澈而锐利,穿透了舆图上的山河,“陛下,时机已至。当乘其朝野惊怖、举棋不定,三路并进,一举摧折江东脊梁,迫其就范!” 刘禅端坐主位,年轻的脸上没有大战将临的亢奋,只有一种沉凝如水的专注,仿佛一柄收入匣中的绝世名剑,锋芒内敛,只待雷霆出鞘。 他目光追随着诸葛亮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仿佛看到了那三路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嘶鸣。 “丞相之谋,正合朕意。”刘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在静室中激起回响,“东路,出奇制胜,直捣黄龙!”他的手指猛地戳向长江入海口,指甲几乎要嵌进舆图,“姜维、萨鲁曼何在?” “臣在!”姜维应声出列,玄甲铿锵,肩吞兽首在幽光下泛着冷硬。萨鲁曼亦微微躬身,灰袍下的身影渊深如古井,兜帽下的阴影遮蔽了面容。 “命尔二人,统龙鳞营三千精锐!萨鲁曼总领航渡,以尔之秘术,引东海巨舟,借风涛之利,直扑京口!”刘禅的目光转向萨鲁曼,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与重托,“于禁将军麾下降卒,熟悉北地陆战,充作前锋辅兵。夺京口,锁咽喉,建业门户洞开,则江东震动!此路,贵在神速、奇诡!务必如雷霆贯耳,使其措手不及!朕要那孙权,亲眼看着他的海上门户,在龙鳞之下化为齑粉!” “臣(萨鲁曼)领旨!”姜维与萨鲁曼齐声应诺,眼中燃起炽热战意,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兽。 “西线!”刘禅的手指猛地西移,点在巫峡那狭窄如咽喉、浪涛怒卷的江面上,“王平、罗宪!” “末将在!”两位宿将踏步上前,声若洪钟,铁甲摩擦声令人牙酸。 “永安新造之三弓床弩,威力如何?”刘禅目光炯炯,如电光石火。 “禀陛下!”罗宪声如铁石,抱拳时臂甲铿锵作响,“弩臂以百年铁力木为骨,坚韧如铁!绞盘以百炼精钢铸就,力可开山!三弓叠加,蓄力如龙蛰渊!可发丈二铁翎巨箭,箭头以陨铁淬火,重逾百斤!八百步外,摧城裂石,穿甲如纸!” “好!”刘禅断喝,一掌拍在舆图上,“即日起,尽出此弩!给朕昼夜不停地轰!轰击巫峡吴军壁垒!勿求破关,但求其日夜惊惶,魂飞魄散,寸步难离!务必将陆抗主力,牢牢钉死在那峡江绝壁之下!使其不得东顾建业一寸!朕要那陆伯言,纵有擎天之勇,也只能在朕的‘惊雷’之下,做一头困在笼中的怒虎!” “末将遵命!必使陆抗小儿寝食难安,夜夜闻惊雷而胆寒!”王平、罗宪抱拳领命,杀气凛然,殿内温度骤降。 “中路!”刘禅的手指重重落在江陵城上,仿佛要将这座坚城按入舆图,“黄权、句扶!陈到!” “臣(末将)在!”三人慨然出列,陈到虽须发皆白,腰背却挺直如松,目光锐利如鹰。 “朕予尔等火弩舰百艘!”刘禅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炽热,“舰首特制火柜,以精铁铸造,内储西域猛火油并工部秘制火药‘焚江散’!此油遇水不灭,粘附而燃,散则遇风爆裂,火雨漫天!朕要尔等,以此焚江煮海之力,烧尽吴军赖以横江之连环水寨!焚其舟,断其链!将彼等精心构筑之水上壁垒,化为尔白毦兵登陆之通途!将那吴人引以为傲的云梦水寨,给朕烧成一片白地!”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陈到:“陈老将军!待火起,水寨崩乱,便是尔白毦锐士踏浪夺城之时!江陵,江东西陲锁钥,荆襄门户!务必一战而下!截断荆南吴军回援建业之路!让那朱绩,为他父辈的荣光陪葬!” “老臣领旨!”陈到抱拳,声若金铁交鸣,眼中是数十载沙场淬炼出的寒光与自信,“白毦所向,城必摧,敌必亡!陛下静候江陵捷报!”他身后,仿佛有无数沉默如山的白毦兵虚影肃立。 三路将令,如三道无形的雷霆,自成都丞相府发出,撕裂初秋的宁静,挟裹着毁灭的风暴,直扑那波涛汹涌的前线。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东海之上,夜色如墨,波涛汹涌,仿佛巨兽在深海中翻滚咆哮。庞大的船队撕开厚重的黑暗与浪墙,如一群沉默的钢铁巨兽破浪前行。船形特异,颠覆传统楼船制式,船首高昂尖锐如凿天之锥,两侧船舷覆以打磨光滑、隐隐泛着暗青冷光的巨大鳞状铁甲,在月光下流转着非人间的寒芒——此乃龙鳞营名号之由来。风帆鼓胀如满月,饱吸着萨鲁曼以秘法引导的、违背常理的强劲东南信风,发出沉闷的呜咽。 旗舰“破浪”号舰艏,萨鲁曼灰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招魂的旌旗。他枯瘦的双手虚按于身前一座悬浮的、刻满奇异符文的水晶罗盘之上,口中低吟着古老晦涩、不属于此世的音节。罗盘中心,一点幽蓝星光璀璨夺目,无视海流涡旋与地磁混乱,坚定不移地指向西北——京口的方向!星光映照着他深陷的眼窝,散发出非人的专注与掌控力,仿佛他本身已与这狂暴的海天融为一体。甲板上肃立的龙鳞营士卒,身披特制鲨鱼皮水靠与轻便锁子鳞甲,腰间佩分水破甲锥与精钢手弩,背负强弩箭囊,望着那幽蓝的引路星芒,眼中交织着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必胜的狂热信念。 船舷边,于禁按着冰凉的铁鳞甲片,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望着漆黑如墨、深不可测的海面,远处若隐若现的陆地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身后,是沉默如礁石的数百魏军降卒。他们大多只着简陋的镶铁皮甲,手持制式环首刀或丈余长矛,脸上刻着背井离乡的疲惫与茫然,眼神复杂,如同即将被投入熔炉的铁块。一个叫赵老黑的什长,身材敦实,脸上有一道陈年刀疤,低声用浓重的吴语嘟囔着:“他娘的,这船晃得老子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身边围着几个同样来自广陵的同乡子弟兵,紧张地摩挲着粗糙的刀柄,指节泛白。 “将军,”赵老黑凑近于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江边渔民的粗粝口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前头……真是京口?俺们……真要去打吴狗?” 他眼中既有对昔日敌手的刻骨恨意(当年广陵水战,他两个兄弟皆死于吴军箭下),也有一丝替新主卖命的茫然与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于禁目光沉凝如铁,掠过萨鲁曼那神秘莫测的背影,又看向舰艏那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能劈开山岳的坚锐撞角,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战若胜,尔等便是重归汉家之先锋,功勋自在眼前,封妻荫子,洗刷前耻!若败……”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那玉石俱焚的决绝已说明一切。他重重拍了拍赵老黑的肩,那沉甸甸的力道带着无声的承诺与同生共死的决意。 赵老黑深吸一口带着浓烈咸腥与铁锈味的海风,一股血气猛地冲上脑门,用力握紧了冰冷的环首刀柄,指关节发出咔吧轻响,眼中迷茫尽去,只剩下野兽般的凶光:“干了!吴狗欠俺的血债,该还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海天交界处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船队如同幽灵般悄然泊近京口外一处礁石嶙峋、浪涛拍岸的隐蔽滩涂。萨鲁曼眼中幽蓝光芒骤盛如鬼火,水晶罗盘光华瞬间收敛,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他沙哑的声音穿透风声与浪吼,如同死神的低语:“时辰至!龙鳞营,登陆!以血洗刷吴地!” 姜维身披玄甲,如标枪般立于舰首最高处,手中猩红令旗猛地挥下,划破昏暗! “下!”低沉而短促的号令如同闷雷炸响。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船舷无声滑落,噗通噗通坠入冰冷刺骨、瞬间没至腰间的漆黑海水中!龙鳞营士卒训练有素至极,入水后毫不迟疑,三人一组,互相扶持,顶着汹涌的暗流与拍岸浪涛,迅捷如水中狸猫,沉默而坚定地向滩头礁石区涉水推进。动作整齐划一,只有哗哗的涉水声与粗重的喘息在黑暗中交织。 于禁亦拔出腰间佩剑,剑身在微光下划出一道森冷弧光,低吼如受伤的狼:“魏营儿郎,随我登岸!杀吴狗,报血仇!” 赵老黑和数百降卒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应和:“杀!” 他们紧随龙鳞营之后,趟着冰冷刺骨、阻力巨大的海水,深一脚浅一脚,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沉睡的、布满湿滑青苔的礁石海岸! 滩头哨卡,仅有两名抱着长矛、缩在简陋草棚里躲避寒风与湿气的吴军戍卒。其中一人正迷迷糊糊打着哈欠,眼角余光似乎瞥见海面上有异物晃动。他揉了揉眼睛,刚想探头细看—— “噗!噗!” 两道微不可闻的弩弦震动声几乎同时响起!两支淬毒的弩箭在黑暗中一闪即逝,精准地钉入两名戍卒的咽喉!他们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呃”声,便瞪圆了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颓然软倒,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砂石。 姜维一马当先,玄甲在微熹的天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芒,如同出闸的猛虎,直扑依山而建、扼守江海要冲的京口要塞!他身后,黑色的浪潮汹涌跟进! “敌袭——!”凄厉到变调的警锣终于划破死寂,在京口要塞上空疯狂地、绝望地回荡!城头瞬间炸开了锅!人影疯狂晃动,惊呼、怒骂、弓弦绷紧声、甲胄碰撞声乱作一团。守城都尉徐盛(非历史上那位名将,仅为同名)衣衫不整,头盔歪斜地冲上城楼,看到下方黑压压迅速逼近的敌军,脸色煞白如纸,嘶声力竭地咆哮:“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们!滚木礌石准备!快啊!” 仓促间,稀稀拉拉的箭雨带着破空声泼洒而下,力道与准头皆失,大多叮叮当当钉在龙鳞营士卒举起的蒙着厚重生牛皮、镶嵌密集铁鳞的坚实圆盾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雨打芭蕉。阵型纹丝不乱,顶着并不密集的箭雨,推进速度反而更快!沉重的脚步声与甲叶摩擦声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声浪,直逼城下! “破门锥!上!”姜维令旗再指,声如裂帛。后方,十数名龙鳞营中挑选出的魁梧巨汉,赤裸上身,露出虬结如铁的肌肉,吼叫着扛起裹着厚厚铁皮、前端尖锐如凿的巨大撞木,在盾阵的严密掩护下,如同发狂的洪荒巨象,迈着沉重如鼓点的步伐,轰然撞向那包覆着厚厚铁皮、象征坚固的京口要塞主城门!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暗香惊雷 景耀春风入峡关,江东雾锁暗流翻。 香凝玉盏陈词巧,利诱盟书指顾间。 火舰焚江惊霹雳,棱堡连云锁巫山。 莫教赤壁烽烟再,共扼中原虎豹关。 景耀十年的春风,裹挟着巴山蜀水的湿润暖意,却吹不散长江三峡间弥漫的肃杀。 蜀汉东线,这条连接着荆州故土与江东孙吴的漫长水陆防线,在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隆隆启动之际,成为最敏感也最需稳固的侧翼。长安和锦官城的砺锋之基已然铺就,而此刻,江州水寨的号角与秭归山巅的寒芒,正为一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戏拉开帷幕。 建业,暗香浮动,唇枪舌剑。 长江下游,建业城。吴主孙权新修的昭明宫,飞檐斗拱在春日下闪烁着新漆的光泽,却掩不住殿宇深处那挥之不去的迟暮之气与猜忌阴霾。后苑一处临水的精舍内,熏炉吐出袅袅青烟,混合着江南特有的潮湿花香。蜀汉使臣陈震宽袍大袖,气度雍容,端坐于锦席之上。他面前紫檀案几上,几件器物在透过雕花长窗的柔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一件是细颈素胎的越窑青瓷瓶,瓶身仅以寥寥数笔勾勒出水墨山水,正是当下江东名士最爱的“清逸”之风。瓶口以蜜蜡密封,却仍有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清冽幽香逸出,非兰非麝,似有百花精魄蕴藏其中,令人闻之心神一清。另一件是敞口的琉璃盏,其色如初晴之空,纯净无暇,薄如蝉翼,光线下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晕。盏旁配着一只小巧的漆盒,盒内是数十粒晶莹剔透、雕琢成如意云纹的“糖玉玦”。第三件则是素雅的竹制提盒,盒盖微启,露出内里条索紧细、翠绿带霜的“青茗”散茶。 孙权年近六旬,须发已见斑白,身着常服,斜倚凭几。他目光扫过案上之物,鹰隼般的锐利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探究与玩味。侍立其侧的太子孙登、上大将军陆逊、以及诸葛瑾、张昭等重臣,亦各怀心思,目光在那些稀罕物事与陈震平静的面容间逡巡。 “陈大夫不远千里而来,所携之物,倒是风雅别致。”孙权的声音带着江东特有的软糯腔调,听不出喜怒,“这‘百花凝露’,寡人闻所未闻;此盏剔透,更胜宫中旧藏;至于这茶与糖…蜀地山灵水秀,确是多出奇珍。” “外臣惶恐。”陈震微微欠身,笑容和煦如春风,“此些微末之物,乃我主陛下与宫中后妃闲暇所制,不敢称奇珍,聊表睦邻之谊罢了。这‘凝露’取百花之魄,随身点染,暗香盈袖,长乐宫吴太后甚爱之;‘琉璃盏’系昭阳殿李昭仪督造天工坊所出初品,尚嫌粗陋;‘青茗’与‘糖玉玦’,则是太子殿下亲为,取其冲泡便捷,甘甜清心。陛下闻吴主雅好风物,故命外臣携来,博君一哂。” 他话语轻描淡写,却字字暗藏机锋。点明此物皆出自蜀汉宫廷,身份尊贵;暗示蜀汉深宫尚有闲情逸致研制此等精巧玩物,国力之从容可见一斑。尤其那句“太子殿下亲为”,更让孙权眼角微不可察地一抽——他的太子孙登,尚在习学治国之道,何曾亲手操持过此等“匠作”之事? “蜀主陛下雅兴,寡人佩服。”孙权捻须一笑,眼中精光一闪,“然则,两国相交,贵在诚心。陈大夫此来,恐怕不只是为送几件玩物吧?贵国大军云集潼关,战云密布,却遣使携香茗美器而至我江东,此等‘厚礼’,寡人受之有愧,亦不免…心生疑虑啊。” 图穷匕见!精舍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陆逊目光低垂,似在观心;张昭眉头微蹙;诸葛瑾则眼观鼻,鼻观心,面沉如水。唯有太子孙登,年轻的目光在琉璃盏的幻彩与陈震从容的面容间流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吴主明鉴。”陈震神色不变,坦然迎向孙权审视的目光,“外臣此来,正为解此‘疑虑’!我主陛下常言:汉吴盟好,血誓犹在。今曹魏篡逆,天人共愤。我大汉举兵北伐,乃承天命,顺民心,廓清寰宇,复炎汉之正统!此战,非独为汉室,亦为天下苍生除残去秽!”他声音渐转激昂,带着金石之音。 “然,”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恳切,“陛下深知,灭魏之战,必倾举国之力。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实不愿再生枝节,致令亲者痛,仇者快!故遣外臣前来,重申盟约之固,剖白心迹之诚!”他指着案上那几件器物,“此等‘凝露’、‘琉璃’、‘青茗糖玉’之技,虽小道,然利甚厚。若吴主愿持守中立,保境安民,我主陛下承诺,愿将此等器物于江东之专售权,尽付吴主信赖之臣商!其利之丰,可补江东府库,可惠吴地万民!此非贿赂,乃为盟好添砖加瓦,共御北寇之诚意!” “专售权?”孙权眼中精光大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凭几。蜀汉这些新巧之物,在建业早已引起轰动,价逾黄金。若能垄断其利…他强压心头波澜,语气依旧淡然:“哦?蜀主陛下如此慷慨?然,荆州之地,悬于上游,贵国水陆大军陈兵秭归、江州,虎视眈眈,又作何解?此非‘中立’之态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陈震微微一笑,早有准备:“吴主多虑了。秭归、江州之防,实为震慑魏国可能自南阳、襄阳方向之反扑,绝无半分指向江东之意!此乃未雨绸缪,为保盟国侧翼安稳耳!陛下有言:待中原底定,大河以南,长江以北,可划为共治之区,永为汉吴睦邻之缓冲!此诺,天地可鉴!”他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诸葛瑾,“诸葛子瑜先生,德高望重,可为我主陛下此言之见证!” 诸葛瑾身躯微微一震,抬眼看向陈震,又迅速垂下。共治长江以北?这承诺太过惊人!他深知胞弟诸葛亮在蜀汉的地位,此诺绝非空言。这既是巨大的诱惑,亦是沉重的枷锁。孙权目光也瞬间锐利如刀,刺向诸葛瑾。诸葛瑾沉默片刻,缓缓起身,对着孙权深深一揖:“陛下,臣以为…陈大夫所言,情真意切。蜀主…素重然诺。”他只说了这两句,便不再多言,但其中分量,孙权岂能不知? 精舍内再次陷入沉寂。孙权手指敲击凭几的速度越来越快,显示出内心的剧烈权衡。蜀汉的强势崛起、那些令人心悸的火器传闻、眼前触手可及的巨额财富、以及那“共治江北”的巨大蓝图…如同无数条丝线,缠绕着他的帝王之心。 陈震不再多言,从容地提起竹制提盒中的小银壶,向那纯净的琉璃盏中注入滚水。翠绿的“青茗”嫩芽在水中舒展、沉浮,清幽高扬的香气混合着百花凝露的暗香,在精舍内弥漫开来。他拈起一粒“糖玉玦”,轻轻放入盏中。甘甜的气息悄然融入茶香,无声地浸润着这决定江东命运的方寸之地。 峡江,烈焰焚舟,霹雳惊涛。 就在陈震于建业昭明宫以香茗糖玉搅动东吴朝堂风云之际,长江上游,夔门以东的湍急江面上,一场精心策划、旨在敲山震虎的“演武”,正进入高潮。 江州都督黄权,一身玄甲,按剑肃立于旗舰“镇涛”号高大的楼船舷侧。江风猎猎,吹动他颌下灰白的长须,也吹拂着身旁一面面赤红的“汉”字旌旗。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前方数里外,那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的宽阔江面。那里,十数艘从吴军手中缴获、早已废弃的旧式艨艟斗舰被铁索相连,横亘江心,如同一条僵死的巨蜈蚣,成为今日“演武”的靶船。 “时辰已到!传令句扶将军,演武开始!” 黄权声音沉稳,穿透江风。 “得令!” 传令兵手中赤旗猛地挥下! 下游方向,三十艘体型修长、形制迥异于寻常楼船的黑色战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瞬间破开浑浊的江浪,逆流而上!这正是蜀汉水军新锐——“火弩舰”!其舰艏高昂,两侧船舷各伸出五具粗大黝黑、形如巨兽臂膀的弩臂,其上架设的并非寻常弩箭,而是经过特殊改造、形如纺锤、包裹着厚厚浸油麻布的“雷火箭”!舰身两侧开有密集射击孔,可供强弩手轮番攒射。船帆吃满风,桨橹齐动,速度惊人!当先一艘战舰舰艏,一面“句”字将旗迎风怒展。句扶身披轻便皮甲,未戴头盔,花白的发髻在风中飞扬,古铜色的脸庞上沟壑纵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死死锁定前方靶船群。 “左翼一至十舰,抢占上风位!右翼十一至二十舰,侧翼包抄!中军旗舰随我,直插敌阵核心!” 句扶的吼声通过铜皮传声筒响彻各舰,“火弩准备——目标,敌舰队列!引火手就位!强弩手掩护!” 命令层层下达。各舰甲板上顿时一片肃杀忙碌。精壮的力士转动绞盘,粗大的弩臂吱嘎作响,缓缓调整着射角。手持火把、臂缠湿巾的引火手蹲伏在弩臂旁,目光灼灼。船舱内,强弩手们沉默地检查着神臂弩的弓弦和箭囊,空气中弥漫着桐油、硝石和汗水的混合气息。 一艘名为“霹雳”号的火弩舰上,年轻的都伯张骏(蜀通柜坊张世平之子)正紧张地擦拭着手中的神臂弩。这是他加入水军后首次参与实战演练,手心满是汗水。他身边,一名脸上带疤的老弩手咧嘴一笑:“小子,别慌!待会儿跟着老子的箭走!吴狗那些破船,经不起咱们几下招呼!” 张骏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父亲送他入伍时的叮嘱犹在耳边:“我张家世代商贾,今逢明主,当以智勇报国!这水上火器,便是你的新算盘!” “距离——三百步!” 了望哨嘶声高喊! “左翼一至十舰,目标敌首舰及左翼——放!” 句扶令旗挥动! 嗤嗤嗤——! 十艘火弩舰左舷的五十具巨弩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括震响!五十支粗大的“雷火箭”拖着长长的、点燃的油浸麻布尾焰,如同五十条咆哮的火龙,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划出死亡的弧线,狠狠扎向靶船群左翼! 轰!轰轰轰——!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雷火箭锋锐的破甲锥头轻易洞穿了艨艟陈旧的船板,箭杆内填充的猛火油和火药混合物在延时引信的作用下猛烈爆燃!刹那间,左翼四五艘靶船瞬间被橘红色的火球和浓密的黑烟吞噬!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燃烧的碎木片和滚烫的铁渣,如同地狱的镰刀横扫甲板!铁索相连的船只被巨大的爆炸冲击力拉扯得剧烈摇晃,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解体!滚滚浓烟冲天而起,遮蔽了小半江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右翼十一至二十舰,目标敌右翼及中段——放!” 句扶的命令冷酷如铁,没有丝毫停顿! 第二轮五十支雷火箭再次腾空!这一次,目标覆盖了靶船群的右翼和中段!更加猛烈的爆炸火光在江心次第绽放! 一艘靶船被三支火箭同时命中水线,巨大的爆炸直接撕开了船腹,江水疯狂涌入,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下沉!另一艘则被引燃了风帆和桅杆,化作一根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烧,照亮了浑浊的江水和士兵们惊骇的脸! “强弩手——自由攒射!压制残敌!引火手,准备火油罐!” 句扶的声音穿透爆炸的轰鸣。 船舱射击孔内,早已憋足了劲的强弩手们瞬间扣动扳机!嗡——!密集的弩弦震鸣汇成一片死亡的蜂鸣!数千支精钢弩矢如同钢铁暴雨,泼向那些在烈火中挣扎、尚未完全沉没或试图砍断铁索逃逸的靶船!惨叫声、落水声、木头爆裂声不绝于耳! “霹雳”号上,张骏在老弩手的吼声中,机械而精准地瞄准、上弦、发射!一支支弩矢从他手中射出,汇入那片毁灭的铁雨。他看到一支弩箭贯穿了对面一艘靶船上慌乱奔跑的草人(模拟敌军)胸膛,看到燃烧的碎片溅落江中,激起大片白气。没有真实的血肉横飞,但那烈焰焚江、樯橹灰飞的恐怖景象,已深深烙印在他年轻的脑海中,让他浑身血液冰凉又滚烫。 “中军旗舰,随我抵近!火油罐——投!” 句扶的旗舰如同离弦之箭,竟带着其余九艘中军火弩舰,悍然冲向那片燃烧的死亡水域,直逼已被炸得七零八落、仅剩核心几艘还在挣扎的靶船群! 距离迅速拉近至百步!甚至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舰上臂力最强的掷弹手们,在盾牌掩护下,奋力将一个个密封的陶罐掷出!陶罐划着抛物线,砸在靶船甲板或侧舷,砰然碎裂,内里粘稠的黑褐色火油(混合了石脂、猛火油)四处流淌飞溅! “火箭——覆盖!” 句扶一声厉喝! 早已准备好的引火手,立刻将点燃的火箭射向那些流淌着火油的区域!一点即燃!轰——!更加猛烈、更加粘稠的火焰如同地狱的魔爪,瞬间攀附上靶船的每一寸木头!火油燃烧的黑烟带着刺鼻的恶臭,形成一道连接江天的恐怖烟柱!最后几艘相连的靶船彻底变成了漂浮的火葬堆,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发出最后的呻吟,最终缓缓沉入冰冷的江水,只留下大片燃烧的油污和漂浮的焦黑碎木。 江风卷过,带着浓烈的焦糊与硝烟气息。喧嚣的战场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三十艘火弩舰静静地泊在江面上,黑色的船体在余烬未熄的火光映照下,如同来自幽冥的巨兽。江面上漂浮着狼藉的碎片和袅袅青烟,再无半点靶船的踪迹。 “镇涛”号上,黄权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身旁,几名随军观礼的江东客商(实为东吴细作),早已面无人色,双腿战栗,几乎站立不稳。其中一人更是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濡湿。眼前这毁天灭地的一幕,远超他们最恐怖的想象!蜀汉水师…竟已强横如斯! “收队!” 黄权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淡无波,“各舰清点损耗,救治伤员(演习中亦有流矢、飞溅碎片导致轻伤),返航江州大营。今日演武所见所闻,尔等——”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几个面如土色的江东客商,“可据实回报尔主。望其…好自为之!” 秭归,磐石棱堡,疑兵慑心。 当江面上的烈焰浓烟渐散,上游秭归隘口的山风,却愈发凛冽刺骨。此地扼守三峡西陵峡口,背靠巫山,俯瞰大江,乃入蜀咽喉,兵家必争。昔年刘备夷陵败退,于此险地得陆逊追兵止步。如今,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山川,矗立起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壁垒。 征南将军向宠,一身戎装,外罩挡风的玄色大氅,肃立于秭归新城最高处一座棱堡的了望台上。寒风卷动大氅,猎猎作响。他目光沉静,俯瞰着脚下这片由工部将作大匠马钧亲自设计督造、耗费无数钱粮民力的庞大防御体系。 依山势而建的城墙不再是传统的直线,而是呈现出尖锐的棱角,如同巨大的犬牙交错。城墙由巨大的条石与烧制的青砖混合砌筑,关键部位甚至内嵌了铁条加固。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突出城墙的棱形堡垒(马面),堡垒上开有数层密密麻麻的射击孔,如同蜂巢。城墙前方,是深阔的壕沟,沟底密布削尖的木桩。壕沟之外,山坡被刻意削成陡峭的斜面,遍布鹿砦、陷坑。 最令人心悸的是,在面向长江方向的山坡开阔地上,星罗棋布着数十座营寨!旌旗招展,刁斗森严,炊烟袅袅,俨然驻扎着一支数万人的大军!营寨布局严谨,辕门、箭楼、巡哨一应俱全,甚至能看到“魏”、“姜”、“王”等大将旗号在风中飘扬。然而,唯有向宠和他麾下的核心将领知晓,这连绵数里、气势恢宏的营盘,十之七八皆是“疑兵”!其内营房多为空置,或仅以草人充数,旌旗亦多虚设。真正的主力,早已化整为零,依托后方坚固的棱堡群和预设的雷火弩阵地,隐于山峦叠嶂之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军,第三批‘新兵’已至,正在山下校场整编。” 参军赵朔(廉访司出身)快步登上了望台,递上一份名册,声音中带着一丝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他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新疤,是前几日带领小队巡哨时,遭遇小股吴军斥候,激战所留。那一战,他以寡敌众,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新配发的精钢手弩,毙敌三人,己方仅轻伤一人,初露锋芒。 向宠接过名册,目光扫过那些大多由蜀中新募青壮(其中不乏工匠、识字者)组成的“补充营”,微微颔首:“按计划,打散编入各堡守备队及雷火弩操作队。由老兵带着,熟悉号令、器械、地形。告诉各堡都尉,操练从严,但伙食衣甲务必保障!这些娃娃,是咱们未来的筋骨!” “末将领命!” 赵朔肃然应道。他顺着向宠的目光,望向那些真假难辨的营寨,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将军此计甚妙!吴军细作远观,必以为我秭归屯驻重兵,不敢轻动。”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马公这棱堡,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向宠指向下方一座棱堡,“走,随我去‘鹰喙堡’看看雷火弩操演。” 鹰喙堡,因其突出山崖、形如鹰嘴而得名。堡内通道狭窄曲折,仅容两人并行。赵朔紧跟着向宠,穿过厚重的铁皮木门,步入堡垒核心。一股混合着桐油、铁锈、汗味和硝石的气息扑面而来。堡内光线昏暗,唯有射击孔透入的天光,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数十名军士正在紧张忙碌,擦拭保养着堡垒的核心杀器——八架固定在厚重石基座上的“雷火弩”。 此弩形制远大于单兵神臂弩,弩臂以多层浸油桑木叠压而成,粗如儿臂,需两名力士合力转动绞盘方能上弦。弩臂前方架设的,赫然是一支支粗如短矛、头部包裹着铁皮圆筒的特制巨箭!箭杆上缠绕着细密的引线。 “目标——江心礁石群!距离五百步!一号至四号弩,装填‘惊雷’破甲箭!五号至八号弩,装填‘火鸦’燃烧箭!试射三发!” 负责此堡的都尉厉声下令。 力士们喊着号子,奋力转动绞盘,粗大的弓弦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被缓缓拉开,卡入机括。装填手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巨箭放入箭槽,引火手则手持特制的火折,守候在旁。 “放!” 砰!砰砰砰——! 八具雷火弩同时激发!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石基座都微微震颤!八支巨箭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撕裂空气,直扑数里外江心那片嶙峋的礁石!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接踵而至!火光与浓烟瞬间将几块巨大的礁石吞没!破甲箭(“惊雷”)的爆炸威力惊人,坚硬的礁石被炸得碎石纷飞,烟尘弥漫!燃烧箭(“火鸦”)则在礁石表面猛烈燃烧,粘稠的火焰附着其上,经久不息,将那片水域映照得一片通红!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毁灭性的威力,依旧让初次见识的赵朔心神剧震,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堡内军士却早已习惯,只是默默开始清理弩臂,准备下一次装填。 “看清楚了吗?” 向宠的声音在爆炸的余音中响起,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此乃守城之矛!任他千军万马,若敢来犯,这秭归群山,便是其葬身之地!吴人若想试探…” 他目光转向东南方,仿佛穿透了群山,看到了对岸隐约的吴军哨所,“那便让他们,用血来领教我大汉的锋芒!” 几乎在雷火弩轰鸣的同时,秭归东南方,长江对岸一处临江的吴军前沿哨所“望蜀亭”内。几名吴军斥候正惊恐地望向对岸升腾的烟柱和隐隐传来的闷雷般声响。领头的老斥候面色煞白,手中盛水的陶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又…又开始了!蜀人的妖法!” 一个年轻斥候声音发颤,“这都第几次了?那火光…那声响…比打雷还吓人!隔着这么远,地面都在抖!” “闭嘴!” 老斥候强自镇定,但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他拿起简陋的竹制“望远镜”(单筒),极力望向对岸。那连绵的营寨、林立的旌旗、特别是秭归城头新起的、布满尖角的古怪堡垒(棱堡)…都笼罩在一层神秘而恐怖的光晕中。蜀人到底在那里藏了多少兵?藏了多少这种能发出雷霆之威的可怕武器?他想起前几日上游江面那场映红半边天的“大火”和同僚带回的只言片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快…快禀报朱然将军和陆逊都督!” 老斥候嘶声道,“蜀人…蜀人秭归,已成龙潭虎穴!万不可轻犯!” 他匆匆写下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塞入信鸽脚上的竹管。白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带着对岸惊雷的余悸和深深的恐惧,仓惶地飞向遥远的江东大营。 江风呜咽,卷过秭归险峻的山峦,吹动着“鹰喙堡”上冰冷的汉旗,也吹拂着向宠坚毅的面庞。棱堡的阴影下,新兵们在老卒的呵斥声中,笨拙却认真地操练着旗语与号令。赵朔按着腰间的刀,望向东南的目光,充满了初经淬炼的锐利与沉静。而在他们身后,那座庞大的、真假交织的秭归大营,依旧旌旗猎猎,炊烟袅袅,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东线的惊雷,已非天威,而是人铸。这雷霆之威与暗香之饵,正沿着长江水道,滚滚东去,直叩建业宫门。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章 策启烽烟 春雨檐垂烛火腾,谋深夜半至三更。 武侯遗墨传忠勇,汉使穿林入瘴塍。 水寨操舟磨刃冷,山营演武砺兵锋。 鹰嘴涧中歼敌众,孤臣灯下意难平。 黄权与朱然议定攻心之策后,将军府的书房内烛火又亮至三更。窗外春雨淅沥,檐下水滴石穿,恰似谋略潜移默化,欲蚀顽石之固。 “诸葛直处,非寻常手段可动。”黄权捻须沉吟,“其人虽非卫温死忠,然久历风波,行事谨慎。若贸然以利诱之,反遭其疑。” 朱然点头:“然也。昔年在吴,诸葛直尝与某共饮,言谈间每以族叔诸葛亮为念,虽各为其主,然仰慕之情溢于言表。或可从此处着手。” 黄权眼中精光一闪:“丞相虽坐镇汉中,总理北伐事宜,然始终关注东南局势。去岁曾密信致予,言若时机适当,可借其名望,招抚旧吴遗臣。”他立即唤来周平,“速去信长安丞相府,请丞相赐予致诸葛直手书,以六百里加急送至侯官!” “诺!”周平领命,却又迟疑,“将军,丞相手书事关重大,若途中有所闪失...” “用校事府‘玄雀’密道,分三段传递,密文译发。”黄权决断道,“纵有失,亦不致全泄。” 十日后,一个雨雾朦胧的清晨,一封蜡封严密、外裹油布的密信送至黄权案头。拆视之,正是诸葛亮亲笔手书,字迹清峻,墨迹如新: “致孝起(诸葛直字)侄: 一别经年,音问杳然。闻尔浮海远涉,辟土夷州,虽云际会,实乃时艰。今汉祚中兴,天命再归,陛下圣明,四海翘首。卫温割据,逆势而为,终非长策。侄素明达,当知顺逆之理。倘能明辨时势,助王师克定海岛,则非惟功在社稷,亦保全诸葛氏门户之智也。汉中一别,倏忽数载,犹记当年共论天下事之豪情。慎之思之。 叔 亮 手书” 信不长,却字字千钧,既有亲情牵念,又有大势剖析,更隐含保全宗族之深意,末尾更提及旧日情谊,用心良苦。 黄权阅毕,长叹:“丞相虽远在长安,却对东南局势洞若观火。”随即召来校事府在侯官的负责人,代号“玄雀”的干练中年文吏——陈遥。 “将此信送至夷州‘戊号’小组,命其设法交予诸葛直。切记,万不可暴露‘戊号’小组存在,需借势而为,自然递送。” 陈遥沉吟片刻:“将军,安吴堡内流民营监管极严,直接面呈风险极大。属下有一策:诸葛直每旬会遣人至流民营挑选识文断字者协助文书工作。‘戊号’小组中有一人擅长书算,可借机入选,再伺机献书。” “准。”黄权颔首,“告知执行者,若事败,立即毁书,保全自身为要。” “诺!” 陈遥退下后,黄权又对周平道:“传令格物院,命其加紧研制适用于夷州山林的通信手段。现有信鸽在潮湿多雨环境中易迷失方向,需有替代之法。” “诺!”周平应道,“墨衡博士前日呈报,正在试验一种利用烟火信号的编码传讯法,可视天气灵活运用。” 与此同时,夷州西岸,安吴堡东南三十里外,一处名为“达纳”的山夷部落。 暴雨初歇,林间雾气氤氲,藤蔓缠结,瘴气弥漫。几名穿着浸过桐油布甲、脸上涂着防虫药泥的汉军士兵,正艰难地跟随一名矮小精瘦、目光机警的山夷少年,在几乎无路的密林中穿行。 带队的是国学弟子出身的宣义校尉杜衡。他本是长安格物院选派至军中的“教化副使”,负责研究夷州土俗、宣播汉化。此次主动请缨,携黄权手书及盐帛药物,欲接触对卫温统治不满的土着部落。 “阿洛,还有多远?”杜衡用生硬的土语问前方带路的少年。阿洛是三天前他们在山林中救下的达纳部落猎手,当时正被安吴堡派出的征粮队追捕,腿中毒箭,幸得杜衡小队用格物院新制解毒散救治。 “过了这片‘鬼哭林’,再翻两个坡,看见三块像老人头的石头,就到了。”阿洛回头,眼中已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感激,“杜大人,你们汉人...真的不打我们?还帮我们打卫温?” 杜衡抹去脸上泥水,郑重道:“大汉天子仁德,视四海子民皆为赤子。卫温虐民,天子必讨之。尔等若归顺,非但免遭屠戮,还可获盐铁、医药、粮种,习耕织之法,永不为奴。” 阿洛似懂非懂,但听到“盐铁”“医药”“不为奴”时,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突然,前方灌木丛中一阵响动!数支吹箭无声射出! “举盾!”杜衡低吼,训练有素的士兵瞬间缩成圆阵,小型藤盾护住要害。吹箭大多钉在盾上,唯有一支擦过一名士兵手臂,顿时泛起乌青。 “是‘鬼面’部落的人!他们和达纳有仇!”阿洛急道,“我去说!” 不等杜衡阻拦,阿洛已用土语高声喊话,大致意思是这些汉人是朋友,来帮大家打安吴堡的恶魔。 林中沉默片刻,钻出十几个脸上涂着狰狞彩纹、手持竹矛的土着战士,为首是个独眼壮汉,冷冷打量着杜衡等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杜衡深吸一口气,示意士兵收起弩箭,自己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串由红绳串起的五铢钱和一小包雪白的盐巴,双手奉上: “大汉皇帝陛下的礼物。友谊,不是战争。” 独眼壮汉盯着盐巴,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仍警惕地没有接。 杜衡继续用缓慢而清晰的土语说道(出发前他硬跟着通译学了数日):“强大的汉朝,派来军队,惩罚卫温。帮助你们,拿回猎场,不再纳粮,不再为奴。” 他指了指受伤士兵的手臂,又从腰间皮囊取出格物院配发的解毒膏,亲自给士兵敷上,示意这是汉人的医药。 独眼壮汉目光在盐巴、药品和杜衡诚恳的脸上来回移动,终于缓缓伸手接过礼物,生硬地吐出几个字:“跟我们来。” 安吴堡内,流民营。 污秽泥泞的营地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漏雨的草棚下,面黄肌瘦。一队卫温的兵士提着皮鞭,呵斥着将一群被选中的人驱赶出来,去修补前日被暴雨冲垮的堡墙。 “戊号”小组的领头者,校事府资深探子徐敬,此刻正混在人群中,扛着一根木头,步履蹒跚。他观察着四周,心中暗惊:不过半月,流民营又多了许多新面孔,且看守似乎更加严厉,气氛愈发紧张。 前日,他凭借一手好算盘和刻意表现的怯懦顺从,被选入临时账房,协助清点粮秣。这是个接近权力核心的机会。 今日午后,机会悄然来临。诸葛直带着两名亲卫,亲自来流民营巡视——更确切地说,是来查看还有多少“可用之材”。徐敬注意到,这位安吴堡的二号人物眉头紧锁,面色疲惫,看着流民的眼神复杂,既有怜悯,又有无力。 当诸葛直走过账房草棚时,徐敬故意将一册竹简掉落在地,恰巧滚到诸葛直脚边。 “大人恕罪!”徐敬慌忙跪地,声音颤抖。 诸葛直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拾起竹简,目光扫过上面记录的被克扣得所剩无几的口粮数字,冷哼一声,并未发作,只将竹简丢还给他:“仔细些。” “是,是...”徐敬叩头,趁抬头瞬间,以极快极低的声音道:“大人族叔有书至。” 诸葛直身体猛然一僵,目光如电射向徐敬。徐敬却已重新低下头,一副惶恐模样。 周围喧哗依旧,无人注意这刹那的异常。 诸葛直默立片刻,对亲卫道:“此人算学尚可,调至堡内仓廪处协助。”说完,不再看徐敬一眼,转身离去。 徐敬心中巨石落地,知道第一步成了。 当夜,仓廪处一间堆放杂物的昏暗库房内。 诸葛直屏退左右,独自面对被“带”来的徐敬。 “你是何人?”诸葛直声音低沉,透着压迫。 徐敬不再伪装,从容一礼:“大汉校事府徐敬,奉征东将军黄公之命,向诸葛大人献上族叔诸葛丞相手书。”说罢,从怀中贴肉处取出那封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恭敬呈上。 诸葛直手指微颤地接过,就着昏暗的油灯,展开细读。信中那熟悉的笔迹,以及提及的旧日情景,让他心神震动。他背过身去,良久不语。 信中内容,与他这些年的困顿、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卫温日益膨胀的野心和暴虐的不满,暗暗契合。 “叔父...竟然知晓我在此处...”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良久,他转过身,眼中已恢复冷静,“黄将军欲我何为?” “将军知大人身处险境,心有鸿鹄之志。”徐敬低声道,“只望大人于王师登陆之时,能设法开启北侧小门,或制造混乱,牵制卫温亲卫。事成之后,大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于社稷,陛下必不吝封赏,诸葛氏门楣亦得保全。” 诸葛直沉默,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堡外传来巡夜士兵单调的梆子声,更衬得库房内寂静压抑。 “卫温虽暴虐,但积威已久,堡内亲信众多。”诸葛直缓缓道,“北门守将乃其同乡,极难动摇。且近日流民增多,粮草愈发紧缺,卫温已疑心有人暗中通外,巡查极严。” 徐敬道:“大人只需留意时机,内应之事,我等自会再设法联系。目前或可先从流民中挑选精壮可靠者,暗中结纳,以备不时之需。粮草之事,将军亦知,故派我等前来时,亦携带少许金疮药及解毒散,或可略解燃眉之急,收买人心。”他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格物院特制的药粉。 诸葛直接过药包,掂量片刻,终是收入袖中:“告诉黄将军,此事千难万险,我...需见机行事,无法即刻承诺。但叔父手书...我收到了。” 这就够了。徐敬深知不能逼得太紧,行礼道:“将军静候佳音。为免疑心,在下告退。” 诸葛直忽然叫住他:“近日卫温因粮草不足,欲对‘达纳’、‘鬼面’等几个稍大的部落用兵,强征人丁粮秣。若汉军欲联络土着,此或为契机。” 徐敬目光一闪:“谢大人提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回到流民营后,徐敬立即通过秘密渠道将这一情报送出。同时,他开始暗中物色流民中可造之材。他发现一个名叫陈胥的年轻人,原是会稽郡小吏,因得罪上官而被迫逃亡,识文断字且对卫温统治极为不满。徐敬试探几次后,开始暗中拉拢,以药物和食物为诱,逐步建立了一个不足十人的秘密小组,以备日后起事时作为内应。 侯官军港,练兵场上杀声震天。 霍峻站在高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正在训练的士兵。这些日子,他根据细作传回的夷州地形与山夷战法情报,不断调整训练内容。今日的训练重点是丛林伏击与反伏击。士兵们分成两队,一队扮演山夷,利用地形设伏;另一队则要识破埋伏,快速通过危险区域。 “停!”霍峻突然吹响竹哨,指着一处灌木丛,“第三队,你们已经死了!埋伏如此明显,居然毫无察觉!” 他跳下高台,亲自示范如何通过地面痕迹、鸟鸣异常等细节发现埋伏。“在夷州,每个树丛后都可能藏着敌人,每片落叶下都可能设有陷阱!你们要学的不是厮杀,是如何活下去!” 训练极为严苛,不断有人因中暑、受伤或被判定“阵亡”而退出。但存活下来的士兵,眼神愈发锐利,行动愈发警惕,逐渐褪去了中原战阵的刻板,多了几分山林猎手的灵动。 不远处,几名格物院弟子正在记录士兵们在训练中出现的问题,准备针对性地改进装备。一个年轻弟子对霍峻道:“都尉,我们发现士兵们的靴子不适合泥泞地形,容易打滑。我们正在设计一种新式丛林靴,底纹更深,材料更防滑。” 霍峻点头:“越快越好!还有,藤盾虽然轻便,但防御力不足。能否在内部加装薄铁片?” “我们正在试验,但重量会增加...” “保命要紧!重量可以适当增加!”霍峻斩钉截铁道,“还有,山夷吹箭毒镖刁钻,寻常札甲过于笨重,皮甲又难以防御。能否制作一种轻便的镶片皮甲,关键部位加强防护?” “我等回去便与匠作营商议试制!” 水寨这边,朱然正在指挥水师演练。数艘新下水的平底沙船在进行抢滩登陆训练。海浪汹涌,船只颠簸不定。 “注意潮汐!计算好时间!”朱然站在楼船上,通过旗语指挥,“先头部队登陆后立即建立防御阵地,掩护后续部队!” 突然,一艘沙船在模拟登陆时因操作不当搁浅,船身倾斜,士兵们一阵混乱,数人落水。朱然立即下令救援船只上前,同时脸色铁青。 演练结束后,他召集所有军官,厉声道:“方才若是实战,一船弟兄就因尔等疏忽而葬身鱼腹!在夷州,潮汐变化极大,暗流汹涌,一旦计算错误,就会酿成大祸!从今天起,每个人都要学习潮汐计算和天文导航!考核不过者,不得出航!” 一个年轻水军司马鼓起勇气道:“将军,阴雨天无法观星,如何导航?” 朱然示意随行的格物院弟子上前解释。那弟子展示了一种新式指南针和牵星板:“这是我们改良的指南针,即使在阴天也能指示方向。牵星板也做了改进,可在云隙中快速测量星位。我们还根据老渔民的口述和历年记录,制作了夷州海域的潮汐表与海流图,标注了各处的暗礁和浅滩。”他展开一幅精心绘制的海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和数据。 朱然面色稍霁:“好!每船配备一套,每人都要熟练掌握!下次演练,若再有船只搁浅,船长杖责二十!” 数日后,达纳部落聚居地。 杜衡的小队历经艰险,终于抵达。部落依山临涧而建,简陋的草屋竹楼散布其间,族人面有菜色,衣不蔽体,看到汉军士兵时,眼中充满惊惧与戒备。 酋长是一位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的老者,在几名强壮战士的护卫下,接见了杜衡。阿洛在一旁紧张地翻译。 杜衡再次献上盐帛、铁器(几把优质匕首)和药品,并阐明来意:“大汉天兵将至,诛灭卫温,解放诸部。愿与达纳部落永结盟好,互市盐铁,传授技艺,共御外侮。” 老酋长沉默地听着,抚摸着光滑的铁匕首,又看了看雪白的盐巴,最后目光落在那些药品上——几个部落的孩子正因瘴气腹泻和毒疮痛苦呻吟。 “汉人...以前也有汉人来,说要交易,后来就成了卫温。”老酋长声音沙哑,“我们凭什么再相信?” 杜衡心知空口无凭。他让士兵取出一面赤色汉旗,铺在地上,又取出一份盖有征东将军印绶的绢帛文书(虽知对方不识字,但形式庄重),朗声道:“此乃大汉皇帝陛下使者之信物!陛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若背盟约,天厌之,地弃之!” 他顿了顿,指着一旁的医药博士弟子:“我等可先为部落病患诊治,以表诚意。” 老酋长将信将疑,但还是挥手让族人抬来几名重病者。那国学弟子出身的医官仔细检查,用银针探毒,又取出格物院配发的药散,内服外敷,手法娴熟。不过半日,几名患者的症状竟明显缓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部落民顿时骚动起来,看向杜衡等人的目光少了许多敌意。 老酋长终于动容,沉吟良久,道:“卫温三日后要来征粮,若交不出,就要抓我们的青年去挖矿修堡。你们...能帮我们吗?” 杜衡与手下军官对视一眼,沉声道:“可否详谈?” 在一间巨大的竹屋内,杜衡、老酋长、部落长老以及“鬼面”部落的独眼壮汉(原来两部落已因共同压力开始暗中联络)围坐一起。中间燃着篝火,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庞。 杜衡根据徐敬传回的最新情报和诸葛直的提示,分析道:“卫温兵力不足,此次征粮,来的不会是主力,领队者很可能是其麾下一个叫孙彪的校尉,性情暴躁,贪功冒进。贵部可假意顺从,引其进入前方‘鹰嘴涧’,那里地势险要,便于设伏...” 他详细说明了伏击计划:达纳部落派人诱敌,“鬼面”部落埋伏在涧左密林,汉军弩手埋伏在涧右高崖,利用弓弩和落石攻击。并承诺:“我军会派出二十名精锐弩手,携强弩伏于涧顶,助贵部歼敌。所得兵甲,尽归贵部!” 老酋长与独眼壮汉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若能吃掉这支征粮队,不仅能获得急需的武器,更能大大提振士气,震慑卫温。 “好!”老酋长终于下定决心,用枯瘦的手握住杜衡的手臂,“达纳部落,愿与大汉结盟!” “鬼面部落也一样!”独眼壮汉捶了捶胸口。 当夜,杜衡用随身携带的微型焰火装置向海上潜伏的汉军快船发出了“初步成功,请求弩手支援”的信号。 侯官军港,格物营内灯火通明。 墨衡博士看着杜衡通过快船送回的报告和请求,捻须微笑:“杜衡此子,颇通机变,不枉国学数年教化。” 他立即召来手下精通机关与武器的弟子:“速调二十具‘神机弩’,配淬毒弩箭五十支,选二十名熟练弩手,随船出发!另,将新研制的‘地火雷’带十枚去,或许土着用得上。” “博士,‘地火雷’尚未经过实战检验,是否...”一弟子犹豫道。 “夷州局势复杂,正当试用。嘱咐他们小心使用,记录效果回报即可。”墨衡道。 另一边,医药博士们则忙着将新一批防瘴药、解毒散打包,并紧急编写了一份简易的《常见毒虫蛇伤救治图解》,让弟子用炭笔绘在麻布上,方便土着理解。 匠作营则根据霍峻山地营和杜衡反馈的丛林作战需求,加速打造了一批轻便坚韧的藤牌(内嵌薄铁片)、适合攀爬的开山钩镰、以及防水防蛇的高帮革靴。 整个侯官基地,如同一部精密机器,为前方细微的成功而加速运转,将力量源源不断输送过去。 三日后,鹰嘴涧。 孙彪带着两百余名士兵,骂骂咧咧地进入狭窄的涧谷。连日阴雨让他心情极差,只盼尽快征得粮草回去交差。达纳部落的人在前面“带路”,声称粮草藏在涧底山洞。 涧内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孙彪虽觉地势险要,但仗着装备精良,并未将那些“土蛮”放在眼里。 突然,一声尖锐的竹哨响彻山谷! 两侧密林中箭如飞蝗!不仅是土着简陋的竹箭,更有精准狠辣、力道强劲的汉军弩箭!专射军官与持旗手! 山顶滚木礌石轰然落下! 孙彪大惊失色,拔刀格挡箭矢,大吼:“后队变前队!撤退!” 然而后退之路已被粗大藤蔓和砍倒的树木堵塞。更可怕的是,脚下不时发出巨响,火光迸射,铁蒺藜四射——土着点燃了汉军提供的“地火雷”! 队伍顿时大乱。孙彪试图组织抵抗,却被一支弩箭射中肩膀,踉跄后退。独眼壮汉如鬼魅般从雾中冲出,手中铁刀狠狠劈下! 战斗毫无悬念。孙彪被斩,两百多吴军几乎全军覆没。土着联军欢天喜地地收缴着兵甲,对汉军弩手的神勇和那些可怕的火器既敬且畏。 杜衡站在高处,看着欢呼的土着,对身旁的弩手队长道:“速将战况及缴获的卫温兵符、信件送回侯官。告诉将军,夷州西岸,第一把火点燃了。” 他心中默念国学所授:“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恩威并施,方为王道。此战既展示了汉军的实力与诚意,也大大增强了土着反抗卫温的信心。 安吴堡内,卫温得知孙彪全军覆没,暴跳如雷,斩了数名斥候,却一时不敢再轻易出兵,只严令各堡加强戒备,清查内奸。流言开始在堡内蔓延,说山神发怒帮助土人,又说汉军已经登陆,弄得人心惶惶。 诸葛直默默处理着善后,心中波澜起伏。汉军的效率与土着的反抗速度,远超他的预料。那封来自叔父的信,在袖中仿佛变得滚烫。他暗中加大了对流民的管控,却也借机将徐敬提供的药物分发下去,悄悄收买人心,并按照徐敬的建议,开始留意堡内对卫温不满的中下层军官。 他看向窗外阴沉的大海,海峡对岸,那把名为“强汉”的巨剑,已然出鞘,寒光映波。 风暴,真的要来了。 而他也必须做出抉择。 喜欢强汉之墨色如血请大家收藏:()强汉之墨色如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