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第264章 疑心深种 明兰那番声泪俱下、看似深明大义的“求情”之言,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顾廷烨的心底炸开,激起的不是平息,而是更汹涌的怒火与深不见底的疑窦。 她跪在冰冷地面上的单薄身影,她仰起脸时苍白的脸颊与滚落的泪珠,她口中那些句句为小秦氏开脱、却字字如刀般将嫌疑牢牢钉死的言语——“药方是母亲给的”、“药材是母亲过目”、“向妈妈亲手煎煮”、“母亲一片好心”…… 是了,药方是她小秦氏亲手所赠,言辞恳切,不容拒绝。 药材是她小秦氏亲自过目,确保无误,方才交付。 煎药送药是她小秦氏的心腹向妈妈一手包办,日日不辍,殷勤备至。 这层层环节,皆在她小秦氏的掌控之下,若非她授意,哪个下人能有如此通天的手段,能将“赤鸠絮”这等罕见阴毒之物,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侯夫人的安胎药中?又有哪个下人,会有如此胆量和动机,去谋害侯爷嫡子、断绝侯府血脉? 采购次等药材?哪家药铺敢将“赤鸠絮”当作“次等药材”售卖?煎药不当心混入?向妈妈是多年的老嬷嬷,煎药无数,何等谨慎,岂会犯下如此荒谬的错误? 明兰的每一句“开脱”,在此刻听来,都成了最犀利的指控。她越是表现得善良、隐忍、顾全大局,越是衬得那背后之人的用心何其歹毒,行事何其周密! 顾廷烨俯身将明兰抱起,感受着她轻颤的身子和冰凉的指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榻上,用锦被裹紧。他的动作极尽轻柔,与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形成了尖锐的对比。目光落在她依旧挂着泪痕、写满“担忧”与“惶恐”的脸上,那强撑的镇定与显而易见的脆弱,像一根根细针,密密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她自嫁入侯府以来,面对小秦氏的种种明枪暗箭,总是沉静以对,理智周旋,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半句,甚至多次劝他以大局为重,莫要因后宅之事与嫡母起冲突。她总是这般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而如今,有人将毒手伸向了她和她腹中他们共同期盼的孩儿,证据确凿,险象环生,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哭诉委屈,不是要求严惩,而是跪下来,为他那“慈爱”的嫡母求情,生怕他因怒行事,伤了“母子情分”,惹人非议! 这是何等的委屈求全!何等的……傻! 再联想到从前…… 顾廷烨的眸色骤然变得幽深冰冷,如同结了冰的寒潭。曼娘!那个他曾经真心喜爱、却最终发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意图混淆他血脉、甚至差点害得他身败名裂的女人!当初,不也是小秦氏,在他父亲面前,屡屡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抬举曼娘,暗示曼娘身份卑微却情深义重,暗示他顾廷烨宠妾灭妻、行事荒唐?不也是小秦氏,在他与父亲关系剑拔弩张之时,扮演着温婉和事佬的角色,却一次次将矛盾激化,将他推向更不堪的境地? 他当初只觉曼娘心机深沉,却未曾深想,若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纵容甚至引导,一个外室,何以能在侯府掀起那般风浪?如今看来,曼娘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用来败坏他名声、离间他父子关系、让他焦头烂额的棋子!而执棋之人…… 疑心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整个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过往种种被忽略的细节,小秦氏那永远温和得体、无懈可击的笑容下,一次次看似关怀实则挑拨的言语,一次次看似公允实则偏袒顾廷炜一房的举动……如同零散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碗毒药、被明兰的眼泪与“求情”,彻底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真相! 他一直以为,小秦氏纵然有些私心,不过是寻常后宅妇人的争宠夺利,看在他承袭爵位、需要她这位嫡母维持表面和谐的份上,总不至于赶尽杀绝。可他错了!大错特错!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只是那点浮于表面的尊荣!她从根子上,就没想过要他顾廷烨好过!她要的是他众叛亲离,要的是他爵位不稳,甚至……要的是他断子绝孙!好让她亲生的顾廷炜,有机会取而代之! 这碗掺杂了“赤鸠絮”的安胎药,就是最赤裸、最恶毒的证明!她连一个尚未出世的无辜胎儿都能下此毒手,其心肠之狠毒,已然超出了人伦底线! 顾廷烨看着怀中因哭泣和虚弱而微微喘息、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的明兰,再想到那险些被这阴毒药物损毁的胎儿,一股混合着后怕、愤怒、以及被至亲之人屡屡背叛算计的冰冷寒意,如同火山喷发般直冲头顶,让他额角青筋暴起,眼底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对小秦氏那最后一丝因孝道和家族颜面而维持的、微薄的容忍,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植于骨髓的疑忌,是滔天的怒火,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决绝! 他轻轻抚摸着明兰的头发,动作依旧温柔,声音却低沉冰冷得如同腊月寒风:“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明白了她的委屈,明白了她的顾虑,更明白了她那番“求情”之下,深藏的无奈与控诉。 他抬起眼,目光穿过内室的珠帘,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直射向小秦氏所居的正院方向,那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冰封的杀意。 “此事,绝不会因一句‘下人疏忽’便轻轻揭过。”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侯府子嗣,重于泰山。谋害嫡嗣,其罪当诛!” 他没有立刻点明小秦氏,但“其罪当诛”四个字,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会再看在什么“母子情分”、“家族颜面”的份上,容忍这等毒蛇蛰伏在身边! “你好生歇着,”他替明兰掖好被角,语气放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外面的事,自有我来处置。从今日起,澄园内外,我会再加派人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惊扰于你。你只需安心养胎,旁的一切,都交给我。” 他不会再给她,给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任何一丝一毫陷入危险的可能。 明兰依偎在他怀中,感受到他胸膛下强压着的剧烈心跳和那冰冷语气下的决绝,她知道,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尤其是在顾廷烨这样心智坚定、一旦认清便绝不回头的人心中,便会迅速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无法拔除。 她轻轻阖上眼,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内室中烛火摇曳,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看似亲密无间,却都清楚地知道,一场针对侯府内部最深藏毒瘤的风暴,已然随着这碗被打翻的毒药和这番“情真意切”的求情,正式拉开了序幕。顾廷烨对小秦氏的疑心,已然深种,再无转圜。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彻查到底 顾廷烨那句“其罪当诛”如同冰锥坠地,瞬间冻结了澄园内室原本因明兰“求情”而稍显缓和的气氛。他没有再看怀中虚弱垂泪的明兰,亦没有理会那番看似“深明大义”的言辞,此刻,他心中只有被至亲之人反复算计、触及逆鳞后的滔天怒火与冰冷决绝。 他轻轻将明兰放平,为她掖好被角,动作依旧带着下意识的温柔,但当他直起身,转向室内众人时,那眼神已锐利如出鞘的寒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来人!”顾廷烨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内室每一个角落,带着久经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 一直守在门外的亲信统领立刻应声而入,单膝跪地:“侯爷!” “传我命令,”顾廷烨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即刻起,封闭侯府内外门户,许进不许出!将太夫人院中所有接触过安胎药材、知晓煎药事宜的管事、婆子、丫鬟,全部拿下,分开拘押,严加审讯!尤其是那个向妈妈,给本侯撬开她的嘴!” “是!”统领毫不迟疑,领命而去。 “侯爷!”明兰在榻上发出一声虚弱的惊呼,挣扎着似乎还想再劝,“如此兴师动众,只怕……只怕惊扰母亲,惹得阖府不宁……” 顾廷烨猛地回头,看向她,眼神复杂,既有心疼,更有不容反驳的坚决:“惊扰?不宁?有人将手伸到你与孩儿身上,用此等阴毒之物欲绝我顾廷烨血脉之时,可曾想过惊扰?可曾想过阖府安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冷硬如铁:“此事,没有转圜余地。你不必再劝。” 他不再看她,转而对着闻讯赶来的常妈妈以及澄园内几位得力的管事嬷嬷沉声道:“常妈妈,你带人协助统领,务必将在册所有经手之人,一个不落地拘来!若有反抗或试图传递消息者,一律按同党论处!” “老奴遵命!”常妈妈早已听得心惊肉跳,此刻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她知道,侯爷这是动了真怒,侯府的天,怕是要变了。 命令一下,整个宁远侯府顿时风声鹤唳,笼罩在一片肃杀紧张的氛围之中。训练有素的亲兵迅速控制了各处门户,原本往来穿梭的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低头快步,不敢多言。太夫人小秦氏所居的正院,更是被重点关照,所有仆役皆被勒令待在原地,不得随意走动。 哭喊声、求饶声、呵斥声隐隐从不同的拘押之处传来,打破了侯府往日的宁静。顾廷烨端坐于澄园外书房,面沉如水,听着手下人一道道回禀审讯进展。 药材采购的管事赌咒发誓,所有药材皆是从京城信誉最好的药铺购入,有票据为证,绝无次品,更不知“赤鸠絮”为何物。 负责保管药材的婆子吓得魂不附体,只说药材入库后便锁得好好的,钥匙只有她和向妈妈有,从未见异常。 而焦点人物向妈妈,起初还强自镇定,一口咬定药绝无问题,定是有人陷害,反复强调太夫人的“慈心”。但在顾廷烨亲兵的严厉审讯下,尤其是在点明太医已验出“赤鸠絮”、点明其阴毒危害后,她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言辞闪烁,冷汗直流。 最终,在巨大的压力下,她吐露了一个关键信息:最后一次煎药前,她因一时腹急,曾将看管药炉的差事短暂交给了她手下一个名唤“春杏”的、刚提拔上来不久的二等丫鬟,时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线索立刻指向了春杏。 然而,当亲兵迅速赶往春杏所居的下人房时,却发现房门虚掩,屋内空无一人。一番搜寻,最终在侯府后园一处偏僻的枯井旁,发现了春杏的尸体。她面色青紫,脖颈处有深深的勒痕,竟是悬梁自尽!发现时,身体尚有余温,显然死去不久。 消息传回书房,顾廷烨猛地一拳砸在书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案上的笔墨纸砚齐齐一跳。 “自尽?”他眼中寒光爆射,“好一个‘自尽’!倒是死得干净!” 线索到此,似乎戛然而止。所有明面上的证据,都指向了这个已然气绝的春杏。是她,在向妈妈暂时离开的短暂空隙里,偷偷将“赤鸠絮”混入了药中?然后事情败露,畏罪自尽? 这看似合情合理,却处处透着蹊跷。一个刚提拔的二等丫鬟,从何处得来“赤鸠絮”这等罕见阴毒之物?她又为何要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谋害侯夫人与嫡嗣?其动机何在? 顾廷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他知道,这“春杏”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真正的幕后黑手,断尾求生,手段狠辣利落。 虽然最终线索断在了这个畏罪自尽的丫鬟身上,未能拿到直接指证小秦氏的铁证,但这一切,难道真的能与她脱得了干系吗? 药方是她坚持要送,药材是她“亲自过目”,煎药送药是她心腹一手包办,如今出了事,负责煎药的心腹短暂离岗,顶替的丫鬟立刻成了投毒并“畏罪自尽”的元凶……这一环扣一环,看似偶然,实则步步都在其掌控算计之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是一个被下人蒙蔽、一片好心办了坏事的无辜嫡母。 顾廷烨停下脚步,望向正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好,很好。他的这位“好”嫡母,果然手段老辣,行事周密。 “侯爷,”亲信统领低声禀报,“春杏已死,向妈妈只承认监管不力,其余一概推说不知。线索……断了。是否还要继续……” “继续?”顾廷烨冷声道,“自然要继续!将所有涉事之人,无论有无直接关联,全部重责三十大板,发卖出去!向妈妈监管不力,致毒物混入夫人药中,罪加一等,重责五十,关入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至于太夫人那边……她‘一片慈心’送来药方,却因下人疏忽,致使明兰受惊,胎气不稳。本侯心中感念,却也不便再劳动她老人家费心。传我的话,即日起,太夫人年事已高,宜在院中静养,无事不必外出,亦不必再操心澄园与府中琐事,一切用度,皆按最高份例供给,不得有误。” 这看似是关怀体恤,实则是变相的软禁与夺权!剥夺了她插手澄园和府务的权力,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院落里。 统领心神一凛,立刻明白了侯爷的用意,躬身道:“是!卑职明白!” 顾廷烨挥手让他退下,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虽然未能将小秦氏直接定罪,但经此一事,他们之间那层虚伪的和谐已被彻底撕碎。他心中对她的疑忌与怒火已达到顶峰,再无转圜可能。 彻查到底,虽未能竟全功,却也将那毒蛇的獠牙逼露无疑,并斩断了她伸向澄园的爪牙。接下来的,便是更长久的、更为隐秘的较量。 而内室之中,得到消息的明兰,轻轻抚摸着微隆的小腹,眼中一片沉静。她早知道,想要一次扳倒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的小秦氏绝非易事。但经此一事,侯爷对她已深信不疑,对小秦氏已深恶痛绝。这,便足够了。来日方长。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表面和平 彻查的结果,虽未出乎顾廷烨与明兰的预料,却依旧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澄园上空,带来一种窒闷的滞涩感。线索断得干净利落,唯一的“凶手”春杏已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冰冷尸体,将所有可能的指控都带入了坟墓。向妈妈咬死只是监管不力,涕泪横流地请罪,却再问不出更多。其余仆役更是战战兢兢,一问三不知。 缺乏能将小秦氏直接定罪的铁证。 这个认知,让顾廷烨胸中的怒火如同被强行压抑的火山,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却无法痛快地喷发。他可以凭借侯爷的权威,凭借心中的断定,强行处置小秦氏,但那势必会引来朝野非议,扣上一顶“不孝”、“忤逆嫡母”的罪名,于他刚立下的军功、于侯府的声誉,皆是有损。更重要的是,若无确凿证据,难以真正将其扳倒,反而可能打草惊蛇,逼得她狗急跳墙,使出更阴损难防的手段。 权衡利弊,纵有千般不甘,万般怒火,顾廷烨也只能暂且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咽下。 他对小秦氏的态度,自此降至冰点。 往日虽不亲近,但表面功夫总还维持,晨昏定省,年节礼数,从不短缺。如今,这些虚礼虽未明令废除,顾廷烨却再未主动踏入小秦氏的正院半步。即便在府中偶遇,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目光冷冽如刀,连一句多余的“母亲”都吝于出口。那无形的寒意与疏离,比任何厉声斥责都更令人心惊。 小秦氏何等精明之人,岂会感受不到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顾廷烨下令软禁、夺权之后不久,她便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未施脂粉,眼眶红肿,在妈妈丫鬟的搀扶下,主动来到了澄园求见。她并未要求见顾廷烨,而是径直去了明兰养病的内室。 一进内室,看到靠坐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的明兰,小秦氏未语泪先流,挣脱开搀扶她的妈妈,几步扑到明兰榻前,竟是要屈膝跪下!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明兰惊呼,连忙示意丹橘和小桃死死拦住。顾廷烨虽不在场,但安排在明兰身边的心腹嬷嬷和丫鬟皆在,此刻都紧紧盯着小秦氏的一举一动。 “明兰!我的儿!”小秦氏就势抓住明兰的手,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嘶哑,充满了“悔恨”与“冤屈”,“母亲对不住你!母亲真是瞎了眼,竟信了那些黑了心肝的下人!那起子混账东西,竟敢……竟敢在给你的安胎药里做手脚!母亲若早知道,便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那脏东西近你的身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和蒙蔽:“那向妈妈,跟了我十几年,我当她是个稳妥的,谁承想……谁承她竟如此疏忽大意,让那起子小贱人钻了空子!还有那春杏,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竟藏着如此歹毒的心肠!是我识人不明,是我治下不严,才让你受了这般天大的委屈和惊吓!” 她紧紧握着明兰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明兰的肉里,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好孩子,你信母亲,母亲送你药方,是一片真心实意盼着你好,盼着侯府子嗣昌盛!母亲便是再糊涂,再不是人,也断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灭绝人性之事啊!这定是那起子小人作祟,离间我们母子婆媳!你……你和烨哥儿,万莫要因此中了奸人的离间之计,寒了母亲的心啊!” 她声声泣血,句句哀恳,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疏忽大意”的向妈妈和“心肠歹毒、已畏罪自尽”的春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信任下人蒙蔽、一片好心反遭利用的可怜嫡母。 明兰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疲惫、几分惊魂未定,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动容”与“为难”。她轻轻抽回手,低声道:“母亲快别如此,折煞儿媳了。儿媳……儿媳自然是相信母亲的。只是此番着实凶险,想起便后怕不已……” 她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只是表达自己的恐惧,将难题轻巧地推了回去。 小秦氏见她并未疾言厉色地指责,心中稍定,哭声却更显悲切:“母亲知道,母亲都知道!是母亲对不住你……如今烨哥儿怨我、怪我,不肯见我,都是我应得的……我只求你好好保重身子,千万莫要因这等事动了胎气,否则母亲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关切的话,再三保证自己日后定会更加严加管束下人,绝不再让类似事情发生,表现得无比痛心与自责。 这场面,落在旁人眼中,倒真像是一位不慎被下人连累、饱受委屈的慈母,在向受惊的儿媳恳切解释,祈求谅解。 最终,小秦氏在妈妈们的再三劝慰下,才一步三回头、泪眼朦胧地离开了澄园。 自那日后,小秦氏果然“收敛”了许多。她主动将自己禁足在正院,声称要“静思己过”,平日除了礼佛诵经,便是打理自己院中的一亩三分地,对于府中事务,再不置喙,对于澄园,更是避而远之,连日常的关怀问候,都只派个三等丫鬟按规矩送来,绝不多做一分。 侯府表面上,似乎又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和平。没有了往日的暗流试探,没有了假意的关怀殷勤,只剩下冰冷的规矩和刻意的回避。 然而,无论是澄园中的顾廷烨与明兰,还是正院中终日礼佛的小秦氏,心中都清楚,这和平,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脆弱的假象。 顾廷烨的疑心与怒火并未因小秦氏的“痛哭流涕”和“收敛”而有丝毫消减,反而如同被压在冰层下的岩浆,愈发炽热汹涌。他加派了更多人手护卫澄园,明兰的饮食用药皆经过数道严格查验,所有进入澄园的人和物,都需经过他的心腹审查。 而小秦氏,在那佛堂袅袅的青烟之后,那双曾经温和慈祥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与不甘。暂时的退让,不过是为了蛰伏。她苦心经营多年,绝不会就此一败涂地。 表面和平之下,是比以往更深、更沉的暗潮,在无人可见的深处,疯狂涌动,等待着下一个突破口,便会以更猛烈的方式,喷薄而出。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严加防范 “赤鸠絮”一事,虽未能将小秦氏彻底扳倒,却如同一声惊雷,彻底震醒了顾廷烨,也彻底改变了澄园乃至整个宁远侯府的生态。那隐藏在温情脉脉面纱下的狰狞獠牙既已暴露,便再无需任何虚伪的客套与侥幸的心理。 经此生死一线的惊险,澄园内外瞬间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戒备状态。往日虽也规矩严谨,但如今,这里真正成了一只密不透风的铁桶。 顾廷烨下的第一道死命令,便是关于明兰的饮食。所有送入澄园,尤其是要呈到明兰面前的食材、茶水、汤药、点心,无论来源为何,皆需经过至少三道严苛的检查。 第一道关设在澄园的小厨房外。所有采买回来的食材,不由分说,先由顾廷烨特意从军中调来的、擅长辨识毒物的老伙头兵亲自验看。这些老行伍眼睛毒辣,经验丰富,对食材的新鲜度、产地、乃至是否被某些特殊手法处理过,都有着近乎本能的警觉。任何一丝异样气味、不寻常的色泽或手感,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和鼻子。 过了这一关,食材方能进入小厨房。厨房内负责烹制的,皆是顾廷烨生母留下的、或是他与明兰亲自提拔、身家清白、绝对可信的厨娘与帮佣。烹饪过程中,从洗切到入锅,至少有两名以上人手相互监督,杜绝任何单独操作的机会。 第二道关,设在菜肴出锅之后。由常妈妈或她指定的、极其稳重的管事嬷嬷,亲眼看着菜品装盘,随即取少量置于特制的银盘之中,静置观察。同时,以银针、象牙筷(某些毒物遇象牙会变色)等物反复测试。若有汤药,更是重中之重,不仅验毒,还需与太医开具的药方逐味核对药渣,确保份量与品类毫无错漏。 即便通过了这一切,食物送到明兰面前时,侍膳的丹橘或小桃还会依照旧例,先以银簪试毒,再亲口尝过一两筷,确认无误后,方会奉与明兰。整个过程繁琐至极,却无人敢有半分懈怠,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谨慎万分。 除了饮食,澄园的人员进出也被严格管控。顾廷烨借着整顿府务的名义,将侯府的护卫力量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与调整。原本一些背景模糊、可能与各房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护卫被调离了核心岗位,取而代之的,是更多从他军中亲信、或是暗卫体系中抽调而来的好手。这些人只效忠于顾廷烨一人,背景干净,身手不凡,且对宅邸内部的阴私手段有着极高的警惕性。 澄园的各个门户,尤其是通往内院之处,日夜皆有心腹护卫轮班值守,明哨暗哨交错,形成一张无形的监控大网。任何非澄园常驻人员想要进入,无论身份高低,皆需先行通报,得到顾廷烨或明兰的明确许可后,再由专人引路,全程陪同,绝不允许独自在园内走动。便是府中其他各房的下人,若无正经差事,也轻易不敢靠近澄园半步,那肃杀的气氛足以让任何心怀不轨者望而却步。 顾廷烨更是将身边两名最为机警沉稳的暗卫女子,拨到了明兰身边,名义上是增添伺候的人手,实则是贴身的死士。这两名女子容貌普通,沉默寡言,混在丫鬟中并不起眼,但目光锐利,行动悄无声息,日夜轮换,隐在暗处,时刻关注着明兰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他自己也尽可能减少了外出应酬和在衙门滞留的时间,只要身在府中,大半时间都留在澄园。即便是在外书房处理公务,也会每隔一段时间便回内室看一看明兰,确认她安好。夜间,他睡得极浅,明兰稍有翻动,或是外间有任何异响,他都会立刻警醒。 这种近乎草木皆兵的严密防范,让澄园仿佛成了一个独立于侯府之外的孤岛,安全,却也透着一种无形的压抑。 明兰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心中百感交集。有感动于顾廷烨如此周全的保护,亦有对这深宅险恶的凛然。她并未因这铁桶般的护卫而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警醒。她深知,小秦氏此次失手,绝不会就此罢休,只会将爪牙收得更深,等待更隐蔽、更致命的时机。 她配合着一切安排,安分地在澄园内静养,抚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动静,心中那份为母则刚的意志也愈发坚定。她不再轻易踏出澄园,即便在园中散步,也必有多人陪同,路线固定,绝不涉足偏僻之处。 偶尔,她会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说起太夫人小秦氏如今是如何的“安分”,终日礼佛,深居简出,仿佛真的洗心革面了一般。明兰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予置评。若真信了那表面的平静,才是真正的愚蠢。 这一日,顾廷烨从衙门回来,卸下官服,来到内室。见明兰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就着明亮的日光,做着小小的婴孩衣裳,神情专注而柔和。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晕。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轻轻覆在她微隆的腹部,感受着那奇妙的生命力。 明兰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针线:“侯爷回来了。” “嗯。”顾廷烨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屋内侍立的、眼神警惕的丫鬟和那两位看似寻常却气息内敛的“暗卫”丫鬟,心中稍安,但那份紧绷的弦却从未放松。他握了握明兰的手,低声道:“委屈你了,要在这方寸之地,受此拘束。” 明兰反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摇了摇头,目光清亮而坚定:“有侯爷如此相护,妾身与孩儿方能安稳。何谈委屈?比起性命之忧,这点拘束又算得了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带着力量:“只要孩儿能平安降生,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便是最好的。” 顾廷烨看着她沉静的眉眼,心中那片因怒火和戒备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他点了点头,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窗外春光正好,澄园内却壁垒森严。严加防范,并非怯懦,而是为了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安稳与希望。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他们谁都不敢,也不能再掉以轻心。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帝后关切 宁远侯府内宅的这场风波,虽被顾廷烨以雷霆手段压下,对外只宣称是下人疏忽致使药材不洁,夫人受惊需静养,并未将“赤鸠絮”与小秦氏的牵扯公之于众,但侯府骤然严密的守卫、太夫人突如其来的“静养”,以及顾廷烨与嫡母之间降至冰点的关系,又岂能完全瞒过京城那些嗅觉敏锐的权贵之家? 更何况,顾廷烨乃新晋军功侯爵,圣眷正浓,他府中之事,尤其是关乎子嗣嫡脉,自然格外引人注目。消息灵通者,早已从各种渠道探听得一鳞半爪,虽不知具体是何阴私手段,却也猜得到必是涉及谋害子嗣的惊天丑闻,一时间,宁远侯府成了不少人口中私下议论的焦点。 这风声,自然也传入了九重宫阙之内。 这日午后,澄园内一片静谧,明兰正由丹橘陪着在暖阁里慢慢散步消食,忽闻外间通传,宫中有天使至。 顾廷烨此刻正在衙门,明兰不敢怠慢,连忙命人开了中门,自己在常妈妈等人的搀扶下,于正厅等候。 来的并非寻常内侍,而是皇后娘娘身边极为得力的两位老嬷嬷,一位姓严,一位姓程。两位嬷嬷皆穿着体面的宫装,神色端肃,身后跟着数名小内监,捧着大大小小的锦盒。 “奴婢等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来探望宁远侯夫人。”严嬷嬷上前一步,声音平稳,带着宫中女官特有的威仪,却又不失礼数。 明兰忙欲行礼,被程嬷嬷上前虚扶住:“夫人有孕在身,娘娘特意吩咐,免了这些虚礼,夫人安坐便是。” 明兰谢过,依言在主位坐下,请两位嬷嬷于客位落座。 严嬷嬷目光温和地落在明兰尚显苍白(明兰刻意未施脂粉)的脸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娘娘听闻夫人前些日子因下人疏忽,受了惊吓,胎气略有不安,心中甚是挂念。特命奴婢等前来慰问,并赐下些许补品药材,给夫人压惊安胎。” 她说着,示意身后的小内监将锦盒一一打开。只见里面皆是宫中专用的上等贡品:有品相极佳、须发俱全的百年山参,有温润如玉的极品燕窝,有安神定惊的南海珍珠粉,还有若干御药房精心配制的安胎丸、养荣丸等。另有一些柔软稀罕的贡缎、细棉,是给未出世孩儿备下的。 这些赏赐,不仅名贵,更代表了皇后乃至宫中的态度。 明兰起身,朝着皇宫方向敛衽一礼,声音带着感激:“臣妇何德何能,竟劳动皇后娘娘如此挂心,赏赐这般厚重,实在惶恐。”她抬眼看向两位嬷嬷,眼中适时泛起水光,“请嬷嬷回禀娘娘,臣妇感激涕零,定当谨遵娘娘慈谕,好生将养,不负娘娘恩泽。” 程嬷嬷点了点头,语气放缓了些:“夫人不必惶恐。娘娘说了,宁远侯乃国之栋梁,夫人贤良淑德,如今又身怀嫡嗣,于国于家,皆是大事。万望夫人保重自身,安心静养,早日为侯爷诞下健康的麟儿。若有何需求,或再有那等不长眼的下人惹事,尽管递牌子进宫禀明娘娘,娘娘与陛下,定会为夫人与侯爷做主。” 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于国于家,皆是大事”,已然将明兰这一胎的重要性提升到了国家层面。“陛下与娘娘做主”,更是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帝后对顾廷烨及其嫡嗣的维护之意。这无疑是对之前风波最强势的回应,也是给所有暗中窥伺之人一个明确的警告。 明兰心中雪亮,再次深深拜谢:“臣妇叩谢娘娘天恩!定不负陛下与娘娘期许!” 两位嬷嬷见明兰虽面色不佳,但言谈清晰,举止得体,应对有度,心中也暗自点头。又细细询问了明兰如今的饮食起居、太医请脉的情况,叮嘱了许多孕期注意事项,这才起身告辞。 明兰亲自将两位嬷嬷送至澄园二门外,看着她们登车离去,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返回内室。 皇后宫中嬷嬷亲临慰问,并带来丰厚赏赐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瞬间传遍了宁远侯府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传到了那佛堂青烟之后的小秦氏耳中。 小秦氏捻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紧闭双眼,嘴唇微微颤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恨与冰凉。帝后此举,无异于公开表态,站在了顾廷烨和盛明兰那一边!这是在明晃晃地打她的脸,告诉她,她这个嫡母,在帝后心中,远不如那个有着军功和嫡嗣的继子重要!她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皇权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而澄园之内,经过此番帝后关切的加持,明兰的地位,已然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下人们看待明兰的眼神,除了以往的恭敬,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畏。连宫中皇后娘娘都如此看重夫人,亲自派心腹嬷嬷前来抚慰,赏下贡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儿,是得了“天眷”的!日后在这侯府之中,还有谁能撼动夫人的地位? 那些原本或许还存着些小心思、暗中观望风向的仆役,此刻也彻底熄了念头,更加死心塌地地听从澄园的差遣。 顾廷烨晚间回府,听闻此事后,沉默了片刻,随即握住明兰的手,沉声道:“陛下与娘娘圣明。如此一来,某些人更该掂量掂量了。” 他虽未明言,但二人都清楚,这“某些人”指的是谁。帝后的关切,如同一道无形的护身符,笼罩在明兰和她腹中孩儿的身上,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在再次伸手之前,不得不先考虑一下,能否承受得起天威震怒的后果。 明兰依偎在他身边,感受着这份来自最高权力的庇护所带来的安心,轻声道:“是啊,妾身定不负圣恩,平安诞下孩儿。” 夜色中的宁远侯府,澄园灯火通明,守卫森严,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而正院佛堂的灯光,却在那厚重的赏赐消息传来后,早早地熄灭了,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帝后的关切,如同一阵强劲的东风,彻底吹散了笼罩在澄园上空的阴霾,也让那潜藏的毒蛇,不得不将身躯盘缩得更紧,更深。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婆母“关怀” 帝后的关切如同春日惊雷,在宁远侯府上空炸响,其回音久久不散。正院佛堂内的寂静,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压抑的阴霾。小秦氏捻着佛珠,听着心腹妈妈低声禀报着澄园接赏的盛况与府中下人态度的微妙转变,那惯常温和的面具下,是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扭曲与冰寒。 她深知,经此一事,顾廷烨对她已无半分情谊可言,唯有刻骨的疑忌。帝后的表态,更是断绝了她短期内任何明面上动作的可能。然而,坐以待毙绝非她的性格。越是处于下风,越要主动出击,哪怕只是维持表象,也绝不能让自己被彻底边缘化,沦为这深宅大院中一个无足轻重的摆设。 于是,在沉寂了几日后,小秦氏再次行动了。这一次,她不再提那惹祸的“祖传药方”,也不再派心腹妈妈殷勤送药,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一种更符合她“受了委屈却仍心怀愧疚、一心弥补”的嫡母身份的方式。 她开始源源不断地往澄园送去各种名贵补品。百年老参、血燕窝、鹿茸、阿胶……如同流水般抬入澄园,每一件都精心包装,附上她亲笔所书的短笺,言辞恳切,充满了自责与关怀。 “闻明兰受惊后心神不宁,特寻得此株百年老山参,性温补元,望能安神定魄,助你早日康复。此前疏忽,皆母之过,日夜难安,唯望你与孩儿平安,稍减吾愧。”——字迹娟秀,情真意切。 “此燕窝乃南洋贡品上选,最是滋润养肺,于孕妇极好。望你宽心静养,勿再思前事,一切有母亲为你做主(虽力薄,然心意至诚)。”——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一丝卑微。 这些补品,澄园照单全收,但无一例外,全部被送入那层层检验的流程之中,结果自然是束之高阁,绝不会呈到明兰面前。顾廷烨对此不置一词,冷眼旁观。 小秦氏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补品是否真的被明兰享用,她要的,只是一个姿态,一个持续不断释放“善意”与“关怀”的姿态,以此来冲刷之前那碗毒药带来的恶劣影响,试图在舆论和顾廷烨心中,重新塑造自己“无辜被牵连”的慈母形象。 然而,这还不够。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天色方才微亮,小秦氏竟亲自来到了澄园门外。她依旧是一身素净衣衫,未戴多少首饰,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担忧与决然的神情。她没有硬闯,只是让守门的护卫通传,要求见顾廷烨。 顾廷烨此时正在澄园外书房处理军务,闻报后,眉头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与冷厉。他沉吟片刻,还是命人将她请到了书房旁的一间小花厅。 “母亲今日前来,有何指教?”顾廷烨端坐主位,并未起身,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杯茶都未曾命人奉上。 小秦氏看着他冰冷疏离的态度,心中恨意翻涌,面上却瞬间红了眼眶,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带着哽咽与一种孤注一掷的“真诚”:“烨哥儿,我知道……我知道你如今怨我、怪我,不肯信我。前次之事,是我糊涂,识人不明,以致明兰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惊吓,我……我真是百死莫赎!” 她抬起泪眼,望着顾廷烨,语气愈发恳切:“这些日子,我日夜难安,一闭上眼,就想到明兰那苍白的脸,想到她腹中我那未出世的孙儿……我这心里,如同油煎火燎一般!送些补品,不过是杯水车薪,难以表达我心中愧疚之万一。”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向前一步,声音颤抖却清晰地说道:“烨哥儿,母亲知道澄园如今守卫森严,你定是万分小心。可这后宅之事,终究……终究还是女子更为细心周到。常妈妈她们虽好,终究是下人,有些体己话,有些细微处,未必能顾虑周全。” 她顿了顿,观察着顾廷烨毫无变化的神色,继续道:“母亲想着……不若……不若让我搬来澄园,就近照顾明兰起居。我亲自看着她用药用膳,亲自为她打点一切,绝不再假手任何不可靠之人!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也……也全了我这做祖母、做婆母的一片心!否则,我实在难以心安啊!” 说完,她竟又是要屈膝跪下,被旁边眼疾手快的妈妈死死拦住。 搬来澄园,“亲自照顾”! 此言一出,连侍立在一旁的顾廷烨亲信都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太夫人这步棋,走得不可谓不狠!若真让她进了澄园,等于是在侯爷和夫人身边安插了一个最名正言顺的眼线,日后澄园还有何秘密可言?夫人又将置身于何等险地? 顾廷烨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他目光如炬,直直射向小秦氏,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直抵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母亲‘关怀’备至,儿子心领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然,“只是,明兰如今需要的是静养,最忌人多嘈杂。澄园虽小,一应人手皆是儿子精心挑选,足够伺候周全,不敢再劳动母亲大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话语微顿,语气加重,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况且,母亲年事已高,正该在自个儿院中颐养天年,含饴弄孙(指顾廷炜的子女)才是正理。澄园事务繁杂,若再让母亲操劳,累坏了身子,儿子岂非罪过?也辜负了父亲当年嘱我孝敬母亲之意。” 他搬出了已故的老侯爷,更是明确点出她应该去含饴弄孙的对象是顾廷炜的子女,而非他顾廷烨的嫡嗣,这其中划清界限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至于安危……”顾廷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鹰隼,“不劳母亲挂心。儿子虽不才,护住自己的妻儿,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澄园内外,自有规矩。若无他事,母亲请回吧,明兰需要静养,不便打扰。”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语气冷硬,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小秦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还想再说什么,但在顾廷烨那冰封般的目光注视下,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哽在了喉咙里。她知道,她这步以退为进、试图重新打入澄园内部的棋,被顾廷烨毫不留情地、彻底地堵死了。 她最终什么也没能再说出来,只是在妈妈们的搀扶下,身形踉跄地离开了小花厅,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仓皇与凄凉。 顾廷烨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神没有丝毫松动,只有一片沉郁的冰冷。他转身对亲信吩咐:“传令下去,日后太夫人所赠之物,依旧按例收下,登记造册,存入库房。至于她本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入澄园半步。” “是!” 小花厅内重归寂静,顾廷烨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渐亮的天空。小秦氏这番“关怀”的表演,非但没有打消他半分疑心,反而让他更加确信,这条毒蛇,从未放弃过噬咬的念头。他必须更加警惕,将这澄园,守得如铁桶一般,绝不给任何可乘之机。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安心养胎 小秦氏那番意图明显的“关怀”被顾廷烨冷硬地拒之门外后,澄园内外仿佛终于斩断了最后一丝来自外界的、带着毒刺的藤蔓,进入了一段相对而言真正平静的时光。那场由一碗毒药引发的惊涛骇浪,表面上似乎已随着春杏的“畏罪自尽”、向妈妈的重责被囚、以及小秦氏的“静养”而逐渐平息。虽然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那潜藏在深水下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但至少,那最为致命的直接攻击,暂时被隔绝在了澄园这铁桶般的防御之外。 排除这些外部的干扰,明兰终于得以稍稍卸下那时刻紧绷的心神,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安胎养身之中。 她的孕吐反应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渐渐缓和,胃口也开了些。每日里,她遵循太医的嘱咐,饮食清淡而精致,少食多餐。顾廷烨特意寻来的那个老伙头兵,如今几乎成了澄园小厨房的“镇宅之宝”,不仅验毒,更变着法子地将那些对孕妇有益的食材,烹调得色香味俱全,力求能勾起明兰的食欲。 晨起,若天气晴好,她会在丹橘、小桃以及那两位沉默寡言的“暗卫”丫鬟的陪伴下,在澄园内花香鸟语、景致最佳的那条青石小径上缓缓散步。阳光透过扶疏的花木,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腹部的隆起已日渐明显,为她原本纤细的身姿增添了几分圆润与母性的光辉。她走得很慢,一只手习惯性地护在小腹上,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日益有力的胎动,心中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奇妙与安稳。 散步回来,或是坐在临窗的暖炕上,就着明亮的光线,做一些柔软透气的小衣裳、小肚兜,针脚细密,绣着寓意吉祥的瓜瓞绵绵、麒麟送子等花样;或是捧一卷闲书,随意翻看几页,并不十分用心,只求怡情养性;又或是听着常妈妈絮絮叨叨地说些京中趣闻、育儿经验,嘴角噙着一抹恬淡的笑意。 午后,她总会小憩片刻。卧房被布置得极其舒适,熏着淡淡的、有安神之效的果香,窗纱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能听到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内心深处的宁静。 顾廷烨将她的这份安宁看得比什么都重。尽管北征归来后,军务、朝务依旧繁忙,皇帝对他信重有加,时常召见议事,京营、兵部诸多事务也需他过问定夺,但他无论多忙,每日必定会抽出时间,仔细过问明兰的饮食起居。 每日清晨出门前,他必先到内室看明兰一眼,若她还未醒,便只在榻边静静站一会儿,替她掖好被角;若她醒了,便会低声问她昨夜睡得可好,可有何处不适。傍晚回府,他第一件事也必是来到明兰身边,仔细端详她的气色,听丹橘或小桃禀报她一日用了多少饭食,喝了多少汤水,散步几何,心情如何。 他甚至能清楚地记得太医叮嘱的每一个细节,比如明兰近日有些脚肿,他便嘱咐下人每晚用特定的草药熬水给她泡脚,并亲自试过水温才放心;又比如听说她夜间偶尔会因胎动而醒,他便让人在床头常备着温热的牛乳和几样易消化的点心。 这日晚间,顾廷烨回来得比平日稍早些,身上还带着些许书房里的墨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踏入内室时,明兰正倚在软枕上,就着烛光,缝制一件月白色的小里衣,神情专注,侧脸在温暖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侯爷回来了。”明兰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 “嗯。”顾廷烨应着,走到榻边坐下,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恰在此时,腹中的孩儿仿佛感知到父亲的触摸,有力地动了一下。 顾廷烨的手微微一僵,随即眼中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奇、喜悦与感动的光芒。他抬起头,看向明兰,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笨拙的激动:“他……他又动了?” 明兰看着他这般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将手覆盖在他的大手上,柔声道:“是啊,近日动得愈发频繁有力了,许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 顾廷烨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掌下那奇妙的生命力,那是一种远比他在沙场上斩将夺旗、运筹帷幄更为直观、更触动心弦的震撼。这是他的骨血,是他与明兰生命的延续,是在这充满算计与危机的侯府深宅中,他们共同守护的希望与未来。 “今日感觉如何?脚还肿得厉害吗?太医开的利水汤可用了?”他收回手,目光却依旧流连在她腹部,关切地问道。 “都好,侯爷不必日日挂心。”明兰笑道,“脚肿好了许多,汤药也按时用了。今日胃口也不错,午膳用了半碗饭,还喝了一盏山药鸽子汤。” 顾廷烨仔细听着,点了点头,又道:“我今日下朝路过珍味斋,记得你前几日提过想吃他家的茯苓糕,便带了一盒回来,只是如今你用药,不知可否同食?我已问过太医,说是无妨,只是不可多用。”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纸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明兰微微一怔,看着那还带着他体温的纸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不过是前几日随口一提,自己都快忘了,他却记得这般清楚。她接过纸包,打开,拈起一块雪白软糯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 “很好吃,谢侯爷。”她抬眸看他,眼中水光潋滟,带着真挚的感激与柔情。 顾廷烨看着她满足的笑容,连日公务带来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他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唇角沾着的一点糕屑,动作自然,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亲昵。 “你喜欢便好。”他低声道。 烛火噼啪,室内一片温馨静谧。两人之间,虽无太多缠绵悱恻的言语,但那种历经风雨、共同守护后所沉淀下来的默契与信任,以及因这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而愈发深厚的情感,却如同空气般弥漫在四周,坚实而温暖。 政务的繁忙,朝堂的纷扰,侯府的暗涌,在这一刻,都被隔绝在这方小小的、安宁的天地之外。顾廷烨看着明兰安心养胎的平和模样,只觉得连日来的殚精竭虑都有了寄托。而明兰感受着他的细心呵护,心中那份因重重危机而筑起的壁垒,也悄然柔软了许多。 他们都在为了彼此,为了这个家,更为了那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努力地维系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与安然。前路或许仍有荆棘,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足以抵御一切风寒。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1章 娘家探望 澄园内岁月静好,铁桶般的守卫虽隔绝了恶意,却也未曾阻断真正的亲情暖流。明兰有孕且前番受惊的消息,早已传回盛家。祖母盛老太太听闻,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当即就要亲自过府探望,还是被房妈妈劝住,言道侯府正值多事之秋,需得等风波稍定,才好前去,免得给六姑娘添乱。如今见澄园内外安稳,明兰胎象也渐稳,盛家女眷们的探望便络绎起来。 最先来的自然是祖母盛老太太。她由房妈妈和两个稳妥的丫鬟扶着,一下马车,看到澄园门口肃立的、眼神锐利的护卫,心中便是一紧,待进了内室,见到靠在软榻上、气色比想象中要好些的明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祖母!”明兰见到祖母,眼眶立刻就红了,挣扎着要起身。 “快别动!好生躺着!”老太太几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自己则在榻边坐下,一双布满皱纹却依旧清亮的手紧紧握住明兰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我的儿……可是受苦了……瞧瞧,人都清减了。” 明兰感受到祖母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心中酸软,强笑道:“祖母别担心,孙女儿没事了。侯爷护得紧,如今一切都好。” 老太太岂是那般好糊弄的?她目光扫过侍立在一旁、眼神警惕的丹橘和小桃,又掠过那两个看似寻常却气息沉稳的生面孔丫鬟,心中已然明了这“护得紧”是何等光景。她不再多问细节,只是拍着明兰的手背,连连道:“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如今你什么都别想,只安心养着身子,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重外孙才是正经。” 她带来的各色补品、药材堆了半张桌子,又拿出几件自己亲手做的小儿肚兜、虎头鞋,针脚细密,绣样吉祥,慈爱之情溢于言表。祖孙俩说了许久贴己话,老太太再三叮嘱了孕期注意事项,见明兰面露倦色,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紧接着,华兰与海氏也相约一同前来。 华兰性子爽利,一进来便拉着明兰的手,柳眉倒竖:“我都听说了!那起子黑了心肝烂肚肠的!竟敢用这等手段!好在妹夫警醒,你也机灵!若真有个什么,我……”她气得胸口起伏,后面的话碍于身份不好出口,但那份愤慨与后怕却是真真切切。 明兰忙安抚她:“大姐姐别气,都过去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华兰仔细看她脸色,又伸手轻轻摸了摸她隆起的腹部,这才缓了神色,叹道:“也是万幸。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金贵得很,定要加倍小心。”她带来的除了补品,还有许多实用的东西,如松江的上等细棉布,透气柔软,最适合给初生婴儿做里衣;还有几匣子宫花、新样的绒花,说是给明兰看着解闷,“虽不能戴,看着鲜亮颜色,心情也好些。” 海氏则更为沉静周到。她先代婆婆王氏问了安,送上王氏准备的药材和给未来外孙的金锁片,又拿出几包她娘家送来的、产自闽南的桂圆干和红菇,温言道:“这两样最是补气血,安神养心,于孕妇极好。用法我都写好了交给厨房,你平日让她们炖汤时放些。”她说话轻声细语,行事妥帖,坐在一旁,将盛家近来的一些琐事、几个兰的境况,挑着有趣又不费神的细细说与明兰听,既不让她觉得闷,又不会耗费她太多精神。 “墨兰前几日跟着梁家老夫人去上香,回来据说在马车里呕了半天,怕是也有了……”海氏抿嘴一笑,“如兰那边,姑爷待她倒是愈发上心了,前个儿还为了她顶撞了婆婆一句,把如兰乐得,偷偷写信回来显摆呢。” 这些娘家的消息,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明兰的心田,让她感受到高墙之外那份不变的牵挂与温暖。她听着,时而微笑,时而点头,心中那因侯府阴私而带来的些许郁气,也在这融融亲情中消散了不少。 几位女眷来访,自然也都感受到了澄园不同寻常的戒备气氛,以及下人们对明兰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华兰私下对海氏感叹:“往日只觉六妹妹嫁入高门,富贵已极,如今看来,这其中的凶险,实非外人能想象。幸得妹夫是个有担当的,将她护得这般周全。” 海氏亦低声回道:“是啊,经此一事,六妹妹在侯府的地位,怕是再也无人能撼动了。便是太夫人那边,只怕也得收敛几分。” 而盛紘在朝中,自然也听闻了宁远侯府的风波以及帝后对明兰的关切。起初他是又惊又怒,深觉丢脸,生怕牵连盛家名声。但随后,见顾廷烨手段雷霆,迅速稳定了局势,帝后更是明确表态维护,他那点担忧便化为了窃喜与得意。 下朝回府后,他特意将长柏叫到书房,捻着胡须,面带红光:“柏儿,你六妹妹那边,如今可是真正立住了脚跟了!连宫中皇后娘娘都亲自派嬷嬷赏赐慰问,这是何等的体面!可见你妹夫圣眷正浓,你六妹妹也是个有福气的、能撑得住场面的!” 他踱了两步,又道:“你母亲和姐妹们去探望,带去的礼可还丰厚?莫要怠慢了,让人看了笑话。如今你六妹妹身子重,需要什么,家里但凡有的,只管送去!终究是盛家出去的姑娘,她好,我们盛家脸上也有光!” 长柏沉稳应下,心中却明白,父亲这“脸上有光”,多半是觉着与宁远侯府这门姻亲关系更稳固了,在官场上也能多得些照应。不过,只要父亲愿意维护六妹妹,面上好看,他也就无需多言。 娘家人的频频探望与真情关怀,如同给明兰筑起了一道温暖而坚实的后盾。她在澄园内安心养胎,听着祖母的叮咛,感受着姐妹的关切,知晓父亲虽更多考量利益,但终究是站在她这一边,心中那份归属感与安全感便愈发充盈。这深宅之中的孤军奋战,因了这来自娘家的暖意,似乎也不再那般冰冷难熬。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2章 墨兰酸妒 宁远侯夫人有孕,帝后关切,赏赐丰厚,侯爷呵护备至,澄园守卫森严如同铁桶……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消息,如同长了脚一般,在京城的勋贵圈子里流传,自然也无可避免地传到了永昌伯爵府,传到了梁晗的妾室、盛家四姑娘墨兰的耳中。 这日午后,墨兰正懒洋洋地倚在自己院中的窗边榻上,由贴身丫鬟云栽伺候着染指甲。鲜红的凤仙花汁子一点点敷上她纤细的指甲,衬得那双手愈发白皙。窗外蝉鸣聒噪,搅得她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另一个心腹丫鬟露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低声道:“姨娘,方才前头大娘子屋里的采买婆子过来递东西,闲聊了几句,说起……说起宁远侯府那位夫人……” 墨兰眼皮都未抬,只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露种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将听来的消息一一禀报:侯夫人如何受惊,侯爷如何震怒彻查,帝后如何派嬷嬷赏赐,澄园如今又是何等的戒备森严,侯爷对夫人更是如何的千依百顺,日日关怀…… 她每说一句,墨兰敷着花汁的手指便微微蜷缩一下,待到露种说完,她那双精心描画过的柳叶眉已紧紧蹙起,眼中先是闪过难以置信,随即被一股汹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嫉妒所取代! “砰!”她猛地将手从云栽手中抽回,染了一半的指甲不慎碰翻了旁边小几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泼洒出来,浸湿了昂贵的苏绣桌围,也溅湿了她的裙角。 “姨娘!”云栽和露种都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擦拭。 墨兰却浑然不顾,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凭什么?凭什么盛明兰那个小贱人就能有这般好命?!嫁入侯府做正头夫人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这么快就有了身孕!那可是宁远侯的嫡子!一旦生下,地位便彻底稳固了!还有顾廷烨那般人物,竟对她如此上心呵护!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高看她一眼! 而自己呢?自己费尽心机,甚至不惜赌上名声,才嫁入这永昌伯爵府,却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梁晗起初虽也贪恋她的颜色,可新鲜劲儿过了,来她房里的次数便日渐稀少。府里的大娘子手段厉害,将她压得死死的,她每日晨昏定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何曾有过一日舒心快活?更别提子嗣了……她进门比明兰还早些,肚子却至今没有半点动静! 越想,墨兰心中那股酸涩妒火便烧得越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她猛地想起已故的生母林噙霜,若是娘亲还在,定会为她筹谋,绝不会让她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她挥退了云栽和露种,只留下一个从前在林栖阁伺候过、后跟着她来到梁府的心腹老嬷嬷周娘子。 室内再无旁人,墨兰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柔弱温顺的表象,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声音因为极度的不甘而变得尖利:“周嬷嬷,你都听到了吗?盛明兰!她如今可是风光无限了!” 周嬷嬷是看着墨兰长大的,深知她的性子,也明白她此刻的心境,忙上前低声道:“四姑娘莫要动气,仔细伤了身子。那六姑娘……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运气好?”墨兰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怨毒,“她那是踩着我盛家所有姐妹的头上去了!当初在闺中,她便惯会装模作样,哄得祖母偏心,如今更是了不得!顾廷烨……哼,不过是个武夫,粗鄙不堪,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嘴上贬低着顾廷烨,心中却不得不承认,那人的权势地位、对明兰的维护,是她如今仰仗的梁晗拍马也难及的。 周嬷嬷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姑娘,如今说这些也无用。要紧的是您自个儿的前程。您得抓紧时机,早日为梁家郎君生下子嗣才是正经。只要有了哥儿,您在这府里的地位,便谁也动摇了。” “子嗣……子嗣……”墨兰喃喃道,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与茫然。她何尝不想?可梁晗来得少,大娘子又看得紧,她连怀上的机会都难得。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重新燃起一丝扭曲的光亮,抓住周嬷嬷的手,急切地问道:“嬷嬷,你说……你说敬哥哥……文炎敬,他如今在翰林院可好?我听闻他颇得上面赏识?” 周嬷嬷一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文炎敬,那是老太太原本想给六姑娘说亲的寒门举子,后来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确实听说颇有才名,前程似锦。她迟疑道:“是……是有这么个说法。文官清贵,若能一路熬上去,将来入阁拜相也未可知……” “是啊!”墨兰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文官清贵,熬得是资历,是名声!敬哥哥他有才华,又肯用功,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说不定……说不定将来官职能做得比顾廷烨还大!到那时……” 到那时,她盛墨兰纵然只是个妾室,但若能暗中与敬哥哥……不,是文大人,保持些联系,借些势,或许也能压过明兰一头?至少,不能让她永远这般得意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她完全忽略了文炎敬早已娶妻,且与她并无半分情谊可言的事实,只顾沉浸在自己虚构的、将来可以凭借“旧识”关系扬眉吐气的幻想之中。 “嬷嬷,”墨兰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带着虚娇的、刻意维持的柔弱表情,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嫉妒与算计却挥之不去,“你留心打听着些文翰林的消息。终究……终究是旧识,关心一下也是应当的。” 周嬷嬷看着自家姑娘这般神色,心中暗叹一声,却也不敢多劝,只得低声应下:“是,老奴知道了。” 墨兰这才觉得心气顺了些,重新躺回榻上,任由云栽进来继续为她染指甲。只是那鲜红的颜色,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变成了明兰那身刺眼的石榴红遍地金通袖袄,刺得她心头阵阵发痛。她闭上眼,脑海中却不断盘旋着明兰风光无限、自己却只能在这方小院里苟且度日的画面,那酸妒的毒液,早已浸透了她每一寸心肠。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3章 孕期琐事 时光荏苒,夏去秋来,澄园内的日子在严密的守护下,如同一条平静而温暖的溪流,缓缓向前。明兰的腹部如同揣了个渐渐成熟的小西瓜,一日日愈发圆润隆起,行动也较往日迟缓了些,眉宇间却氤氲着一层属于准母亲的柔和光辉。 孕期的反应并未完全离去,只是换了种方式纠缠。早先那剧烈的呕逆是好了,如今却添了别的烦恼。秋日干燥,她偶尔会觉得气短胸闷,太医说是胎儿渐大,挤压所致,嘱咐她莫要在人多处久待,时常通风,饮食更需清淡。夜里,小腿也时常抽筋,每每在睡梦中疼得惊醒,蹙着眉轻轻吸气。 这夜,她又被小腿一阵痉挛疼醒,还未等她出声,身侧的顾廷烨已然警醒地坐起。内室留着一盏昏黄的夜灯,他借着微光,看到她蜷缩着身子,手按着小腿,额角渗出细汗。 “又抽筋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毫无迟疑,立刻掀被下榻,动作熟稔地坐到床尾,将她那只抽筋的腿小心地搁在自己膝上,用他那双布满薄茧、惯于握剑挽弓的大手,力道适中地、一下下揉按着她的小腿肚。他的手法起初有些生硬,但几次下来,竟也摸到了门道,知道要顺着筋络揉开那僵硬的结节。 明兰疼得说不出话,只咬着唇点头。那温热粗糙的掌心贴在微凉的皮肤上,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逐渐驱散了那钻心的疼痛。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线条柔和了许多,心中那点因不适而生的委屈便悄悄散了。 “可好些了?”他揉按了许久,才低声问。 “嗯,好多了。”明兰轻轻应道,声音还带着一丝痛楚后的虚弱。 顾廷烨这才停了手,又替她将腿轻轻放回被中,仔细掖好被角。他去外间倒了温水来,扶着她喝了几口,看着她重新躺下,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明日再让太医开些舒缓筋骨的药油,或是让常妈妈她们每晚给你多按按。” 明兰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微热的脸颊上,柔声道:“侯爷日日操劳,夜里还要为我这般操心……” 顾廷烨反手握住她的手,打断她:“说的什么傻话。”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语气缓了下来,“这些辛苦,我替不了你,能做这些,我心里才踏实些。” 自此,每晚临睡前,顾廷烨必会亲自或用太医调配的药油,或用温热的布巾,替明兰热敷按摩小腿,这竟成了夫妻二人之间一项心照不宣的日常。 白日里,精神好的时候,明兰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她让丫鬟们在临窗的炕上铺了厚厚的软垫,倚靠着大引枕,就着秋日明亮却不灼人的阳光,慢慢地做着针线。手边是一个精致的藤编小箩,里面装着各色柔软的棉布、细纱,还有五彩的丝线。 她正在做的是一件大红色缂丝云纹的襁褓,边缘用金线锁得细细的,里面絮着新弹的棉花,蓬松柔软。旁边还放着几件做好的小衣,月白色的细棉里衣,鹅黄色绣着缠枝莲的斜襟袄子,还有一双虎头鞋,鞋头上的小老虎憨态可掬,眼睛是用黑曜石珠子缀的,活灵活现。 顾廷烨有时从衙门回来得早,便见她沉浸在这一针一线里,神情专注而安宁。他会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拿起一件做好的小衣细细地看。那衣物极其小巧,捧在他宽大的掌心里,更显得玲珑可爱。 “这老虎绣得精神。”他指着那双虎头鞋,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笑意。很难想象,他在外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沙场骁将,此刻却对着这小小的婴孩之物,流露出如此柔软的神情。 明兰抬头看他,眼中也漾着笑:“希望孩儿能如小老虎般健壮活泼。” “定然会的。”顾廷烨语气肯定,他放下小衣,目光落在她尚未完工的襁褓上,忽然道,“说起来,孩儿的名字,也该思量起来了。” 明兰放下针线,来了兴致:“侯爷可有想法?” 顾廷烨沉吟片刻,道:“若是男孩,名字当取其意,望其秉性刚正,睿智明达。我翻了几日书,觉得‘烨’字便不错,光明炽盛之意,与我名中之‘烨’相承,亦有薪火相传之喻。只是还需配一字……”他并非只知兵书的武夫,于文墨上亦有造诣,此刻认真思索起来,眉宇间带着为人父的郑重。 “顾烨……”明兰轻声念了一遍,点了点头,“此字极好,光明磊落。那若是女孩儿呢?”她更想知道他对女儿的看法。 顾廷烨闻言,神色愈发柔和了几分,他看着明兰,目光深邃:“若是女孩,便如你一般,聪慧明理,安然美好便好。‘宁’字如何?安宁,宁静,愿她一生顺遂,不受纷扰。”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字不妨唤作‘阿曦’,曦者,破晓天明之意,象征着希望与新生。” 明兰在心中默念着“顾宁,阿曦”,只觉得一股暖流淌过心间。他并非只期盼嫡子,对女儿也同样寄予了美好的祝愿,甚至那份呵护之心更为细腻。她低下头,掩饰着微微泛红的眼眶,轻声道:“侯爷取得极好。无论是烨哥儿,还是宁姐儿,阿曦,都是顶好的名字。” 顾廷烨见她喜欢,心中也自欢喜,又道:“这只是我的一些浅见,你若有什么好想法,或是祖母、岳父大人那边有什么建议,也都可一并参详。” “嗯。”明兰应着,重新拿起针线,心中却因这关于未来的讨论而充满了甜蜜的期盼。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暖暖地笼罩着相依而坐的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新棉布的气息。她手中细细的针脚,他口中斟酌的名字,都化作了对这未出世孩儿最殷切的期待与最深沉的爱意。外界的风风雨雨,侯府的沉沉暗涌,在这一刻,都被隔绝在这方温馨的小天地之外,只剩下岁月静好的安稳与孕育新生的喜悦。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朝堂暗流 澄园内的日子温馨而平静,仿佛一汪不受外界风雨侵扰的春水。然而,侯府的高墙之外,那权力中心的漩涡,却从未停止过转动。顾廷烨北征大捷,携赫赫军功凯旋,爵位晋升,圣眷正隆,一时风头无两。但这滔天的功劳与荣耀,如同一棵过于挺拔的乔木,难免会招致暗处窥伺的目光与滋生的嫉恨。 这日傍晚,顾廷烨从衙门回府,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不似往日虽疲惫却松弛。他先去内室看了明兰,陪她用了晚膳,见她一切安好,神情才稍稍舒缓。待明兰歇下后,他却并未像往常一样留在内室看书或处理公务,而是独自去了外书房。 明兰心思细腻,察觉到他今日情绪有异,心中不免牵挂。她并未立刻睡下,等了一会儿,便让丹橘扶着,也去了外书房。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顾廷烨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凝重的气息。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见是明兰,微微蹙眉:“怎么过来了?夜里风凉,你身子重,该好生歇着。” “妾身见侯爷似有心事,心中难安。”明兰走近,将手中一件薄披风轻轻披在他肩上,“可是朝中遇到了什么难处?” 顾廷烨看着她关切的眼神,沉默片刻,拉着她在书案旁的太师椅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她对面。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今日收到消息,”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意,“有人在暗中串联,准备上折子弹劾我。” 明兰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依旧沉静:“弹劾?所为何事?” “无非是些老生常谈,却又最能动摇圣心、煽动舆论的罪名。”顾廷烨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其一,弹劾我‘居功自傲,目无君上’,列举了些我在军中行事‘专断’、回京后‘结交武将,图谋不轨’的所谓证据。其二,翻出当年曼娘旧事,污我‘治家不严,德行有亏’,不堪为朝廷表率,更不配掌京营重兵。”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甚至,还有人将手伸向了宥阳老家,暗示我顾氏一族在地方‘侵占田产,纵仆行凶’。” 明兰静静地听着,心中已是波澜涌动。这些罪名,看似空泛,却桩桩件件都打在要害之处。“居功自傲,结交武将”是帝王大忌,尤其顾廷烨手握兵权,更是敏感;“德行有亏”足以败坏名声,动摇根基;而牵连族人所为,则是要将整个顾家都拖下水,使其陷入舆论漩涡。 “树欲静而风不止。”明兰轻叹一声,抬起眼眸,目光清亮地看着顾廷烨,“侯爷北征之功,震慑朝野,却也碍了不少人的眼,挡了不少人的路。有人按捺不住,想要趁机将侯爷拉下来,亦是意料之中。” 顾廷烨颔首,眼中寒光闪烁:“跳梁小丑,何足道哉。只是此番他们准备颇为充分,串联的御史、言官不在少数,背后定然有人指使。”他虽不惧,却也不得不慎重应对。朝堂之争,有时比沙场搏杀更为凶险,杀人不见血。 “侯爷心中可有计较?”明兰问道。她知他并非鲁莽之辈,既已得知消息,必有应对之策。 顾廷烨沉吟道:“‘居功自傲’乃是欲加之罪,我自问行事并无逾矩之处,军中诸将皆可作证。陛下圣明,岂会因几句空穴来风便疑心于功臣?至于结交武将……”他冷笑一声,“我本就是武将出身,与同袍往来乃是常情,若因此获罪,岂非笑话?此事,关键在陛下信重与否。” “陛下对侯爷信重有加,此乃根基。”明兰点头附和,“只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亦不可不防。侯爷或可主动上表,言明心迹,将北征之功归于陛下英明决策、将士用命,自身只谦称恪尽职守。同时,近日可稍敛锋芒,减少与军中将领的私下往来,多与清流文臣走动,以示坦荡。” 顾廷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明兰所言,正与他不谋而合。主动示弱以退为进,化解“居功”之嫌;调整交往圈子,避免授人以柄。 “那曼娘旧事与族中之事呢?”他继续问道,想听听她的看法。 “曼娘之事,乃是侯爷未承爵前的私事,且早已尘埃落定。如今旧事重提,无非是想污蔑侯爷品行。此事……”明兰微微蹙眉,“或许可请父亲(盛紘)或兄长(长柏)在清流中代为周旋辩解,盛家虽非显赫,但在文官中尚有些许清誉。至于族中之事,更需谨慎,需得立刻派人回宥阳,严查是否真有不法,若有,即刻清理门户,表明态度;若无,则要收集证据,以备反驳诬告。” 她思路清晰,句句切中要害。既考虑了朝堂大势,又顾及了细节人脉。顾廷烨看着她沉静分析的模样,心中那因被弹劾而升起的烦躁与怒意,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他伸手握住她放在案上的手,掌心温热。 “你所言,甚合我意。”他沉声道,“朝堂风波,向来如此,起起落落,不必过于忧心。只是又要让你跟着悬心了。” 明兰反手轻轻回握,摇了摇头:“夫妻本是一体,荣辱与共。侯爷在前朝应对风浪,妾身在后宅虽不能直接分忧,但若能稍尽绵力,与侯爷一同分析局势,心中反倒踏实。” 她顿了顿,语气坚定:“无论如何,妾身与孩儿,都会站在侯爷身后。侯爷只管放手去做,澄园内外,妾身会打理妥当,绝不让侯爷有后顾之忧。” 灯光下,她眸光坚定,面容恬静,那份沉静的力量,如同磐石,给予他莫大的支持。顾廷烨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先前因朝堂暗流而生的阴霾,似乎被这室内的温情与并肩作战的决心驱散了不少。 “好。”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 夫妻二人又低声商议了些细节,直至夜深。窗外秋风渐起,卷落几片枯叶,预示着寒冬将至。朝堂之上的暗流已然涌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但在此刻的书房中,他们彼此依靠,同心同德,已然做好了迎接风雨的准备。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只要二人携手,便无惧任何挑战。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5章 侯府根基 秋意渐深,庭院中的菊花开得正盛,金灿灿的一片,为这肃杀的季节添上几分暖色。澄园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窗缝里渗入的丝丝寒意。顾廷烨与明兰对坐,面前摊开着几封刚收到的密信,内容皆与朝中那悄然涌动的弹劾暗流相关。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借此机会,削一削侯爷的锋芒了。”明兰将手中的信纸轻轻放下,眉宇间并无惊慌,只有沉静的思量。她抬起眼,看向对面眉峰微锁的顾廷烨,“侯爷以军功立身,根基在于陛下信重,在于掌中兵权。此乃优势,亦是软肋。功高震主,古来有之,即便陛下圣明,不以为意,也难堵悠悠众口,更易被小人构陷为‘拥兵自重’。” 顾廷烨指尖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我行事问心无愧,又何惧宵小构陷?”话虽如此,他亦深知明兰所言在理。军中势力是他立足朝堂的根本,但若只知倚仗军功,不懂韬光养晦,经营各方关系,便如同无根之木,难以长久,极易在风雨飘摇中倾覆。 明兰为他斟上一杯热茶,声音柔和却清晰:“侯爷自然不惧。只是,既知有人以此做文章,我们便不能坐以待毙。妾身以为,侯爷或可借此机会,稍稍调整在京中的交往重心。” 她微微前倾身子,目光恳切:“军中同袍,乃是生死之交,情谊自然不可或忘。但于朝堂立足,亦需文臣清流之奥援,宗室亲贵之帮衬。侯爷如今圣眷正浓,何不主动与一些素有清名、又不涉党争的文臣,如翰林院、都察院中的一些老成持重之辈,多加走动?不谈军务,只论诗文经义,示之以谦和好学,既可化解‘武夫粗鄙’之偏见,亦可让陛下知晓,侯爷并非只知兵事的将才,亦是愿融入文治、忠于王事的纯臣。” 顾廷烨若有所思。他并非不通文墨,只是性子使然,更喜与军中直爽汉子交往,对文臣那些弯弯绕绕的做派素来不甚耐烦。但明兰此言,确是老成谋国之见。结交清流,并非依附,而是构建更稳固的朝堂人脉网络,让那些攻讦他“结交武将,图谋不轨”的言论不攻自破。 “还有皇室宗亲,”明兰继续道,“如齐国公府、英国公府等,皆是开国勋贵,与国同休,地位超然。侯爷与他们往来,既合身份,又可借其影响力,稳住侯府在勋贵圈中的地位,令那些想趁机踩低拜高之人有所忌惮。” 她顿了顿,唇角泛起一丝温婉却慧黠的笑意:“前朝之事,妾身不便多言,亦无力插手。但这内宅女眷之间的往来,或许能为侯爷略尽绵薄之力。” 顾廷烨挑眉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皇后娘娘前番厚赏,已是表明了宫中态度。妾身近日身子渐稳,也该适时递牌子入宫谢恩,在娘娘面前,既要感念天恩,亦要适时彰显侯爷对陛下的忠心耿耿与谦冲自牧。”明兰娓娓道来,“此外,齐国公夫人、英国公世子夫人等,皆是京中女眷圈里的领头人物,往日因侯爷与各家爷们公务往来不多,妾身也与她们交往不深。如今,正可借赏菊、品茶等由头,多下帖子请她们过府一聚,或应她们之邀前往。内宅交往,看似闲话家常,实则也能互通声气,传递善意。妾身会把握好分寸,既不显得刻意攀附,又能让她们感受到侯府的诚意与结交之心。” 她这番筹划,思虑周详,内外兼顾。前朝由顾廷烨出面,结交文臣宗亲,展露格局,化解危机;内宅则由她出面,维系与宫中、与各勋贵府邸女眷的关系,润物细无声地经营人脉,巩固侯府根基。夫妻二人,一外一内,相辅相成。 顾廷烨看着灯下她沉静而充满智慧的眉眼,心中感慨万千。她不仅是能与他并肩承受风雨的妻子,更是能在他身处迷雾时,为他点亮一盏灯、指明方向的良伴。她总是这般,于无声处,为他查漏补缺,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周全。 “好。”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便依你所言。前朝之事,我自有分寸。内宅交往,辛苦你了,务必以你身子为重,切勿劳累。” 明兰微笑着点头:“侯爷放心,妾身晓得轻重。” 数日后,宁远侯府澄园便递了牌子入宫谢恩。明兰在皇后宫中应对得体,言辞恳切,既表达了感激之情,又不着痕迹地传达了顾廷烨恪尽职守、唯陛下马首是瞻的忠心,引得皇后频频颔首。 同时,澄园的赏菊帖也送到了几家分量足够的公侯府邸。明兰虽未亲自大肆操办,只以小范围雅集的形式,但来的皆是各府有头有脸的夫人奶奶。她在席间言谈温雅,待人亲切,既不过分热络,也不失侯夫人应有的气度,加之她身怀有孕,更易引人怜惜与好感。一番交往下来,倒真与几位夫人建立了不错的情谊,至少维持了表面的融洽与善意。 而顾廷烨那头,也开始有选择地出席一些文臣举办的雅集、诗会,虽不多言,但其举止沉稳,偶尔就兵事、边关形势发表见解,亦能切中要害,引经据典,毫不逊色,倒是让一些原本对他存有“一介武夫”偏见的文官刮目相看。与几位皇室宗亲的往来也渐渐频繁起来,不再是纯粹的公务对接,多了几分人情走动。 这些变化,看似细微,却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改变着宁远侯府在京中权贵圈中的形象与位置。顾廷烨不再仅仅是一个手握重兵、令人敬畏又忌惮的军功侯爵,更逐渐展现出其作为顶级勋贵,能够融于文治、结交各方、根基深厚的另一面。 朝堂上的弹劾之声尚未正式掀起,宁远侯府却已未雨绸缪,开始构筑更宽广、更稳固的根基。这一切,离不开明兰在那秋夜书房中,一番洞察时局、深谋远虑的剖析与筹谋。侯府之基,在于军功,亦在于这看似无形,却至关重要的朝野人脉与声望经营。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1章 佛寺清音 时值深秋,广济寺的银杏叶已染作金黄,随风飘落,铺就一地绚烂。明兰搀扶着祖母,缓步走在青石铺就的寺径上,耳边是悠远的钟声和僧侣的诵经声,心境也随之平和下来。 此次来广济寺,是为还愿。前些时日盛家历经风波,最终化险为夷,老太太便许下心愿,要亲自来寺中上香祈福。明兰随行在侧,一是为尽孝道,二也是为求得内心片刻宁静。 寺中香火鼎盛,却不显喧闹。香客们皆屏息静气,恭敬礼佛。老太太先至大雄宝殿上香,明兰在一旁虔诚跪拜,心中默祷家人平安。 上香毕,老太太略显疲态,便由房妈妈陪着去禅房歇息。明兰则得了祖母允许,独自往偏殿诵经。 偏殿较之主殿更为清幽,殿内供奉的是观音菩萨。明兰净手焚香,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轻声诵念《心经》。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素净的衣裙上投下斑驳光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明兰的声音轻柔而清晰,与殿中袅袅香烟交融,显得格外宁静。 正当她沉浸于经文中时,忽闻窗外传来细微响动。起初以为是风声或是寺中僧侣经过,便未多加留意。然而不过片刻,那声响渐渐清晰起来——竟是一个女子的哀泣之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哀求。 “...求您...放过奴婢吧...实在是不敢了...”女子声音颤抖,满是恐惧。 明兰诵经的声音微微一顿,但仍保持镇定,继续念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窗外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冷厉而威严:“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说,是谁指使你的?” 这声音虽刻意压低,却仍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明兰心中微惊,手中念珠不觉停顿。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女子哭得更厉害了,“只是收了银子...让在茶里下药...并不知道是谁指使...” 下药?明兰心中一凛,顿时屏住了呼吸。 男子冷笑一声:“不知道?好,既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了。来人——” “不!不!求您饶命!”女子惊慌失措地哀求,“奴婢说!是...是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让奴婢做的...” 永昌伯爵府?明兰记得这个名字。前些时日,吴大娘子还曾上门求绣品,被她婉拒了。难道就为此事记恨? 窗外男子似乎也很意外,沉默片刻方道:“吴大娘子?她为何要你下药?” “奴婢不知...只听说是要对付一个姓盛的官家小姐...”女子颤声道。 明兰手中的念珠险些落地。盛家小姐?莫非是针对她来的? 她强自镇定,继续诵经,耳朵却仔细听着窗外动静。 男子语气更加冷厉:“荒唐!就因求绣不成便要下药害人?你可知这是何等罪过?” 女子哭道:“奴婢知错了...求您饶命...” “饶命?”男子冷哼一声,“今日若非我恰巧察觉,岂不是让你得手了?说,下的什么药?” “是...是让人暂时失声的药...吴大娘子说,只要盛家小姐暂时说不出话,丢个脸面就好...”女子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恐惧至极。 明兰心中骇然。只因求绣不成,就要在佛寺清净地下手害人?这吴大娘子未免太过狠毒。若非被人察觉,今日她若中了招,在佛门净地失声出丑,盛家颜面何存? 这时,窗外男子又道:“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句,小心你的性命。现在滚吧,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 女子连声道谢,脚步声匆匆远去。 明兰松了口气,却又不禁疑惑:这男子是谁?为何要出手阻止?听声音似乎年纪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 她正思忖间,忽闻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那男子似乎还未离开。 明兰心中一紧,忙继续诵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片刻后,窗外脚步声渐远,似乎那人已经离开。明兰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却发现手中已尽是冷汗。 她定了定神,继续将《心经》诵完,这才起身整理衣裙。正要离开偏殿,却见殿门口站着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向她行礼。 “女施主,方才可曾听到什么异常声响?”小沙弥问道,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 明兰心中微动,面上却平静无波:“小师傅何出此言?我方才专心诵经,并未听到什么异常。” 小沙弥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寺中今日来了些贵客,方丈嘱咐要好生招待,莫要惊扰了其他香客。” 明兰温声道:“广济寺乃佛门清净地,自是安宁祥和。小师傅多虑了。” 小沙弥点头称是,引明兰出殿。 走出偏殿,明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方才传来声音的窗外。那里是一片竹林,青翠依旧,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但她心中明白,方才那短暂的一刻,自己险些卷入一场无妄之灾。若非那个不知名的男子出手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到祖母歇息的禅房,老太太已经醒来,正与房妈妈说话。见明兰回来,笑着问道:“经可诵完了?面色怎地有些苍白?” 明兰忙收敛心神,微笑回道:“诵完了。许是跪得久了些,不妨事。” 她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将方才听到的事情告诉祖母。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不想让祖母担心。只是心中对永昌伯爵府吴大娘子多了几分警惕。 老太太似乎看出她有心事,但也没有多问,只道:“既如此,我们再去药师殿上柱香便回去吧。” 明兰搀扶起祖母,二人缓缓向药师殿行去。途中经过那片竹林,明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竹影婆娑,寂静无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然而就在转过一个弯时,明兰忽然瞥见竹林深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那是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背影,身形挺拔,步履从容,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 明兰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方才窗外那个男子? 她正思忖间,忽见地上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趁祖母与房妈妈在前方说话,她悄悄落后一步,弯腰拾起那物事——竟是一枚精致的银质腰牌,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下面还有一个“顾”字。 顾?明兰心中微怔。京城中姓顾的显贵人家不多,最着名的便是宁远侯府。难道方才那男子是顾家的人? 她不及细想,忙将腰牌收入袖中,快步跟上祖母。 在药师殿上香时,明兰心中仍想着方才的事。那个男子的声音,那个挺拔的背影,还有这枚腰牌...一切都在她心中萦绕不去。 “明兰,怎么了?”老太太忽然问道,“今日你似乎心神不宁。” 明兰回过神,忙道:“许是有些累了。祖母,我们上完香便回去吧。” 老太太点头,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佛寺清净地,却也非完全隔绝尘世。有些事,看到了就当没看到,听到了就当没听到,方是明智之举。” 明兰心中一凛:难道祖母察觉到了什么?她忙恭敬应道:“祖母教诲的是,明兰记住了。” 回府的马车上,明兰一直沉默不语。手中握着那枚银质腰牌,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今日之事,看似偶然,却暗藏玄机。吴大娘子因求绣不成便要下手害人,心肠未免太过狠毒。而那个出手阻止的顾姓男子,又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帮她? 更重要的是,这枚腰牌该如何处置?若是留下,恐生事端;若是归还,又该如何解释? 明兰轻轻叹了口气。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果然处处暗藏危机。今日侥幸躲过一劫,日后还须更加小心才是。 她掀开车帘,望向窗外。秋风萧瑟,黄叶纷飞,一如这京城的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而那个墨色身影,却在她心中留下了一抹难以磨灭的痕迹。 回到盛府,明兰将今日之事深藏心底,连最贴身的丫鬟小桃也没有告诉。只是夜间在日记中简单记下一笔:“广济寺诵经,偶闻秘事;得遇贵人,化险为夷;谨言慎行,以防后患。” 写罢,她取出那枚银质腰牌,在灯下细看。雄鹰展翅,栩栩如生,“顾”字苍劲有力。这腰牌的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明兰轻轻摩挲着腰牌,心中涌起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警惕。在这京城之中,好奇心往往意味着麻烦。 她将腰牌仔细收好,吹熄烛火。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今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1章 诗会暗流 在徐府的第三日,徐老太太安排了一场诗会。消息传来,墨兰兴奋不已,连夜准备诗稿,如兰则愁眉苦脸——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吟诗作对。明兰依旧平静,只将平日读过的诗集略略温习一遍。 诗会设在徐府的“听雨轩”,这是一处临水而建的精美轩馆,四面通透,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荷香。京城中几位有名的才女都应邀前来,一时间群芳荟萃,衣香鬓影。 徐家五少爷徐令宜果然也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几位世家公子。他们坐在稍远处的亭台中,既不失礼,又能观赏诗会盛况。这让在场的闺秀们更加跃跃欲试,都想在才俊面前一展才华。 诗会由徐家大奶奶主持,她笑着宣布规则:“今日我们不以常题为难大家,就以眼前景、手中物为题,即兴赋诗,方显真才实学。” 此言一出,几位准备充分的才女顿时有些措手不及,墨兰更是脸色微变——她准备好的诗稿全都用不上了。 李侍郎家的千金李芷晴率先起身,以手中团扇为题,吟了一首清新雅致的小诗,赢得满堂彩。王尚书家的王静瑶则以案上茶盏为题,诗作含蓄隽永,颇有深意。 轮到墨兰时,她强自镇定地起身,目光瞥向远处的徐令宜,心念电转间决定以水为题:“碧波荡漾映晴空,荷香暗度小桥东...” 前两句尚可,但第三句却卡住了。墨兰一时心急,竟接了一句平仄不合的“鱼跃水面乐无穷”,顿时破了诗的格律。在场的都是懂诗之人,立刻听出问题,几位小姐忍不住掩口轻笑。 墨兰面红耳赤,站在那儿进退两难。如兰急得直扯明兰的衣袖,低声道:“六妹妹,怎么办啊...” 明兰轻轻拍了拍如兰的手,起身温声道:“三姐姐这首诗意境甚好,只是最后一句若改为''鱼戏莲叶乐融融'',似乎更合韵律些。”她说着,向墨兰使了个眼色。 墨兰如蒙大赦,忙接道:“正是如此!我刚要说''鱼戏莲叶乐融融'',一时口误说错了。”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见明兰出面解围,也都给足了面子。徐家大奶奶笑道:“盛家姐妹果然才思敏捷,互相提点,真是姐妹情深。” 诗会继续,但墨兰经过这一出,再也提不起精神,只低头坐着,面色苍白。 接下来几位小姐各展才华,有的咏亭台,有的赞花卉,诗作各有千秋。轮到明兰时,她起身谦逊道:“明兰才疏学浅,不敢在各位姐姐面前班门弄斧。就以手中这杯清茶为题,献丑一首。” 她略一沉吟,轻声道:“玉露凝香盏中留,清泉沸雪润喉柔。不为浮华争艳色,甘醇自在品中求。” 这首诗平淡中见真味,既合茶性,又暗含处世之道。徐老太太闻言点头称赞:“明兰姑娘这首诗,看似平淡,实则意味深长,好一个''不为浮华争艳色''!” 在场的夫人小姐也都纷纷称赞。远处的徐令宜也不禁多看了明兰几眼,对身旁的友人低声道:“盛家这位六姑娘,倒是与众不同。” 诗会过半,徐家大奶奶提议玩“联句”游戏,由一人起头,下一个人接句,要求意境相连,押韵合律。这游戏最考验急智和文学功底,几位才女都跃跃欲试。 起头的是李芷晴,她以“春风”为题起句:“春风拂槛露华浓”,王静瑶接道:“蝶舞花间觅芳踪”,接下来几位小姐也都接得巧妙。 轮到墨兰时,她还未从之前的失误中恢复过来,慌乱间接了一句:“月照高楼影重重”,虽然押韵,却与前面的春景完全不搭。 场面再次尴尬起来。明兰见状,立即接道:“花开四季各不同”,巧妙地将话题转向四季景致,为后面的人打开了思路。 徐家大奶奶赞赏地看了明兰一眼,接着明兰的句道:“夏荷秋菊自雍容”,游戏得以继续。 诗会结束后,徐老太太特意留下盛家三姐妹说话。她拉着明兰的手道:“今日多谢你为你姐姐解围。姐妹之间正该如此互相扶持。” 明兰谦逊道:“老太太过奖了。三姐姐才学远胜明兰,只是一时紧张而已。” 墨兰站在一旁,面色青红交替,既感激明兰解围,又嫉妒她得到称赞。 回到沁芳斋,墨兰终于忍不住对明兰发难:“你今日可是出尽风头了!明明早有准备,却假装谦逊,真是好手段!” 明兰平静道:“三姐姐误会了。明兰并无他意,只是不愿见盛家女儿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 如兰也帮腔道:“是啊三姐姐,今日若不是六妹妹,我们盛家可就丢脸了。” 墨兰冷哼一声:“你们是一伙的!就我会丢盛家的脸!”说罢摔门而去。 如兰无奈地看向明兰:“六妹妹,你别往心里去。” 明兰微微一笑:“五姐姐放心,我不会的。”她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月色,轻声道,“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若是三姐姐失了体面,我们盛家所有女儿都会被人看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六妹妹,你今日那首诗真好,特别是最后两句,是什么意思啊?” 明兰轻声道:“意思是说,不必与旁人争艳斗丽,自有懂的人会欣赏你的好处。” 如兰想了想,笑道:“我明白了!就像六妹妹你,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刻却能显出本事来!” 明兰但笑不语,心中却想起离府前祖母的嘱咐:多看少说。今日她本不想出头,但为了盛家的颜面,不得不为之。幸而应对得体,既挽回了局面,又没有过分显露自己。 晚间,徐令宜来到祖母房中请安。徐老太太笑着问他:“今日诗会,你觉得盛家几位姑娘如何?” 徐令宜沉吟片刻:“三姑娘才学虽有,但心急气躁;五姑娘天真烂漫,不失可爱;六姑娘...”他顿了顿,“深藏不露,颇有智慧。” 徐老太太点头:“你看得准。盛家这位六姑娘,看似低调,实则心中有数。今日两次为姐姐解围,既全了姐妹之情,又保了盛家体面,处事十分得体。” 徐令宜好奇道:“祖母似乎很欣赏这位六姑娘?” 徐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笑道:“这般性情的女子,才是持家有道的人选啊。” 与此同时,明兰在房中记下今日所思:“诗会暗流,才女争锋;姐姐失误,出面解围;保全颜面,不露锋芒。” 她放下笔,轻轻嗅着祖母给的香囊。京城的水果然很深,但只要有智慧,有定力,再深的水也能安然渡过。 窗外月色如水,荷香阵阵。明兰吹熄烛火,安然入睡。明日还有新的挑战,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庵堂探母 清明过后,细雨霏霏。墨兰跪在盛紘书房外的青石板上,雨水浸湿了她的裙裾,她却恍若未觉。 “父亲,女儿求您了...”她抬起被雨水打湿的脸,泪眼盈盈,“母亲在庵堂清修已有数月,女儿日夜悬心。如今清明已过,求父亲允女儿去探望母亲一回...” 盛紘坐在书房内,面色沉凝。自林噙霜禁足后,墨兰这是第三次来求情。前两次他都硬着心肠驳回了,可今日看着女儿跪在雨中的模样,终究有些不忍。 王氏在一旁轻声道:“主君,墨儿也是一片孝心。况且庵堂清苦,让她们母女见一面也好。” 盛紘沉吟片刻,终于道:“罢了,准你去一趟。但需当日往返,不得留宿。带着婆子同去,莫要失了规矩。” 墨兰喜极叩首:“谢父亲恩典!” 回到房中,她立即吩咐云栽准备:“拣几件素净的衣裳,再备些母亲爱吃的点心。记得要用素油做的。” 云栽小声问:“姑娘真要去看林小娘?主君若是知道...” “父亲既准了,怕什么?”墨兰冷笑,“况且...我也确实有话要问母亲。” 次日清晨,马车碾着湿滑的山路,驶向城外的水月庵。庵堂坐落在半山腰,青瓦白墙掩映在翠竹之中,显得格外清幽寂静。 林噙霜早已得了消息,等在禅房里。见墨兰进来,她一把拉住女儿,未语泪先流:“我的儿!你终于来了!” 墨兰见母亲一身灰色缁衣,往日丰腴的面容清减了许多,心中酸楚:“母亲...您受苦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良久,林噙霜才拭泪道:“家中可好?你哥哥如何?你父亲他...” 墨兰一一说了,略去自己受的委屈,只挑些好事说:“哥哥虽未中举,但如今很是用功。父亲也常夸他进步大...” 林噙霜仔细听着,忽然打断:“你呢?你如何?”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女儿,“可是受了委屈?” 墨兰强笑道:“女儿很好...” “胡说!”林噙霜厉声道,“我生的女儿我会不知道?你眼神闪烁,分明有事瞒我!”她抓住墨兰的手,“是不是那个小贱人又作妖?还是如兰给你气受了?” 墨兰再也忍不住,将这些日的委屈尽数道出:明兰如何得意,如何笼络人心,如何得了管家权,如何与海家交好...越说越激动,泪水止不住地流。 林噙霜听得面色铁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好个明兰!好个卫氏的女儿!真是小瞧了她!” 她猛地站起身,在禅房中踱步:“我早该想到的!卫氏那个贱人,表面装得与世无争,背地里不知使了多少手段!如今她女儿倒是青出于蓝!” 墨兰泣道:“母亲,女儿如今该怎么办?父亲祖母都偏向她,连品兰都跟她亲近...女儿实在是...” “没出息!”林噙霜厉声打断,“这点挫折就受不了了?”她抓住墨兰的肩膀,“你给我听好了:你是盛家的嫡女,身份尊贵,岂是那个庶出的小贱人能比的?” 她眼中闪着疯狂的光:“她如今得意,不过是暂时得势。你要争气!要比她更优秀,更出色!让她知道,嫡庶有别,尊卑有序!” 墨兰喃喃道:“可是...可是女儿该怎么做?” 林噙霜冷笑:“怎么做?用尽一切手段!她不是贤惠吗?你就比她更贤惠!她不是能干吗?你就比她更能干!若是...”她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狠厉,“若是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总之不能让她压过你去!” 墨兰吓了一跳:“母亲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成王败寇!”林噙霜语气森冷,“在这深宅大院里,心慈手软就是自取灭亡。当年我若是对卫氏手软,哪有后来的风光?” 她抚摸着女儿的脸:“墨儿,你记住: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去抢!指望别人施舍,永远得不到最好的!” 墨兰心中震动。母亲的话如同毒液,一点点侵蚀着她的良知。她想起这些日受的委屈,想起明兰的得意,想起品兰的疏远...心中的怨毒越来越浓。 “可是父亲那里...”她仍有顾虑。 林噙霜冷笑:“你父亲最重名声。只要你做得漂亮,不落人口实,他自然会偏向你。”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况且...你还有母亲教你。虽说禁足在此,但这些年经营的人脉还在。” 她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这里面是些首饰,你拿去打点用。庵里虽清苦,但母亲还有些体己。” 墨兰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几件精巧的金玉首饰,价值不菲。她惊讶道:“母亲哪里来的这些?” 林噙霜意味深长地笑:“你以为母亲这些年在盛家是白待的?”她拍拍女儿的手,“放心用,来历干净得很。” 母女二人又密语良久,直到守门的婆子来催:“四姑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林噙霜紧紧抱住女儿,在她耳边低语:“记住母亲的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压过那个小贱人!否则...否则我们母女永无出头之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回程的马车上,墨兰攥着那个锦盒,心中翻腾不已。母亲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回荡。 “不惜一切代价...” 她望向车窗外。夕阳西下,天边残红如血,映着她逐渐坚定的面容。 是的,她不能再忍让了。明兰既然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明兰得意! 回到盛府,墨兰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整日怨天尤人,反而开始用心学习管家事务,对弟妹也和气了许多。 这日她甚至主动去找明兰:“六妹妹,母亲让我谢谢你送的簪子。我这儿有方新得的绣帕,想着配你那条水绿色裙子正好。” 明兰有些意外,但仍温婉接过:“四姐姐太客气了。” 如兰私下对明兰道:“四姐姐怎么突然转性了?前几日还凶神恶煞的...” 明兰望着墨兰离去的背影,轻声道:“四姐姐能想开最好。” 然而她心中却隐隐不安。墨兰的变化太快,太刻意,反而让人生疑。 夜深人静时,墨兰取出母亲给的锦盒,轻轻抚过那些首饰。其中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格外精致,她记得这是母亲最爱的首饰之一。 “不惜一切代价...”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与林噙霜如出一辙的狠厉。 明兰,咱们走着瞧。 她在日记中写下:“庵堂探母,茅塞顿开;嫡庶尊卑,不可逾越;从今往后,绝不手软!” 写罢,她吹熄烛火。黑暗中,唯有那支金步摇闪着幽冷的光。 而远在庵堂的林噙霜,正对着一尊菩萨像冷笑:“卫氏,你女儿欠我的,就让你女儿来还吧!” 窗外夜枭啼叫,声声凄厉。 盛府的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一场姐妹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喜欢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请大家收藏:()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