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貌美奸臣死心塌地》 第1章 第 1 章 得珍元年,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时锦被一卷破席子裹着,扔进了乱葬岗,次年临国国君派遣貌美四皇子前往渊国和亲,又搅得渊国这一滩死水卷起阵阵波涛。 —— 曾经离先帝寝宫最近的位置,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叫承恩殿。 彰显着先帝对他贴身内侍时锦的恩宠。但时锦不是随侍于先帝左右便是睡于先帝床榻上,或是在帝宫外间守夜,真正有机会回到这殿里的时间并不长。 如今这豪华宫殿成了金色的鸟笼,用作囚禁这只失了主人的鸟。 自先帝崩逝,时锦已断断续续被囚禁一年有余,纵使不得自由,时锦却未慌张,只是在等一个结局,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终于在一个平静的早晨,结局来临。 房门被从外推开,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靠近,人群将宽敞大殿瞬间挤的逼仄。 有人出声调侃:“你倒是挺有闲情雅致。” 时锦未语,手上狼豪不停,又是苍劲一笔落地。 来人不恼,只是浅浅一笑,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慢慢地举起手中明黄色的圣旨,“时锦接旨。” 时锦早已听出这说话之人是他昔日朝堂之上针锋相对的死对头,明远公宇文诩。 他未曾理会,只是又在他的纸上落了一笔。 宇文诩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最终还是念在这是时锦在这人世的最后半个时辰,未曾与时锦计较。 宇文诩缓缓展开先帝遗诏开始宣读:“朕近身内侍时锦勤勉尽责,深得朕心,故而朕百年之后,可令其随侍左右。” 于是有人将匕首白绫与毒酒捧到时锦眼前,任时锦挑选。 时锦停笔顺着托着毒酒的托盘抬头,只见捧酒之人是他昔日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又亲自养大的徒弟时宜。 “师父选这杯徒儿专门为你选的饮黄泉吧,一杯下肚,半个时辰便可赴黄泉。” 时锦闻言一笑毫无临时惧意,从容接过酒杯,用指腹轻轻摩擦那酒杯上的暗纹,“你有心了。” 时宜想过师父会怨他,恨他,却未想师父语气竟如此平淡,难道他当真不怕死? 愧疚之感涌上时宜的心,他张口试图为自己辩解,“师父怨不得徒儿,这改朝换代自是要跟对主子,否则像你我这样的奴仆失了依靠的主子,必定要重新沦为任人欺凌的贱奴。” “师父既然看不透这道理,还念着旧主,那徒弟便只能送您与旧主相会了。” 旧主吗?他想时宜大概指的是先帝吧。 时锦其实早已不再念着他了,那人曾给他的温柔和庇护原本就是骗局。如今回头看去竟是伤害与痛苦要多得多。 时锦没跟他这徒弟解释这些,只是淡淡又转身与手握笔杆的史官对视。 史官大人陆轻风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曾写诗一首传遍天下,痛骂时锦狐媚惑主,祸国殃民。掀起文坛用诗文追缴时锦这奸臣的风气,时锦有今日这坏名声,他功不可没。 可陆轻风也在深夜指着时锦腕间红痣,拉着他的手,诉说年少情谊,要带着他远走高飞,逃离这鸟笼。 “陆大人,如今还要带我走吗?” 陆轻风脸上表情几经变化,最终还是偏头甩动袖子与时锦划清界限,“你冥顽不灵,不堪教化,此事怪不得我。” “好。”时锦对陆轻风的态度没有感到惊奇,只是又笑着追问:“那陆大人准备如何在史书上写我?” 陆轻风依旧维持着偏过头去的姿势,不与时锦对视,仿佛对视一眼,便是脏了他的眼睛,“当然是如实写。”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中万般不忍,一直以来坚持的公义摇摇欲坠。 “好。”时锦面上更加愉悦“陆大人便照实了写,便写我狐媚惑主,勾引新帝做了种种恶行,便写我命带不祥,污了这国运,引了天地不满,降下了天灾。” 言罢,时锦举起手中酒杯将毒酒一饮而尽。 便以我之死,带走他所有的不幸,解决他周身所有的危机。 酒液灼烧喉管,不过刚刚入腹便引得一阵剧痛,时锦的笑有些维持不住,顿时腿下失力向后跌去。 他看见身前曾与他浓情蜜意的男人们面露不舍,却终究没人上前扶他一把。 他们有更重要,更在乎的东西,时锦远远比不得。 时锦后脑磕在地上的声响与门扉被人踹开的声音重合。 新帝萧承玄匆匆而来,呵退众人,将时锦揽在怀里,拼命的用衣袖擦拭时锦嘴角不断涌出的黑血。 可向来万能的明黄色龙袍,却挽不回爱人的性命,怎么也擦不尽时锦嘴角的一抹黑血。 新帝萧承玄的眼泪滴在时锦的脸颊上,温温热热的。 时锦居然还能扯出个笑来,“陛下,您不是总想让奴殉葬吗?如今终于如愿,为何哭了?” “朕……”萧承玄想辩解的话,鲠在喉间吐不出来。 时锦疲惫的闭上眼,新帝的话已不再重要,时锦只是觉得困倦,他这一生都困倦的很。 只在彻底闭合住双眼时感觉到新帝将他搂的越发紧,仰天发出一声悲鸣后冲众人怒吼道:“朕要你们统统都给他陪葬!” 宇文诩皱着眉头,挥手让侍卫将新帝与时锦拉开,毫不留情地命令道:“送陛下回宫,至于那阉奴扔去乱葬岗喂狗。” 萧承玄挣扎着,试图通过堵在他与时锦之间的人墙,重新回到时锦身边,可宇文诩的手下太多,萧承玄只得眼睁睁看着时锦的尸体被裹上一张破草席抬了出去。 头顶上帝王的冠冕随着萧承玄的挣扎而坠地,他怒吼着:“舅舅,你如此待他,朕不会放过你的!” 时锦躺在草席上,眼角淌出一滴眼泪来。 原来他对我,也有几分真心。 这便够了。 ………… 时间只需退回短短半年,时锦便与今日天差地别。 彼时大殿之上,龙椅空悬,唯有一身紫色蟒袍的时锦立于龙椅旁宣读着天子的旨意。 “朕近日身体不适,科举录取之事,暂且搁置……” 时锦还未宣读完,便有一人怒喝着打断。 “住嘴,这议政大殿何来你个阉奴置啄的份。”众大臣闻声皆吓的一抖,谁也没料到礼部尚书林颂文为何忽然发难,各个低垂着头,生怕殃及到自己。 尚书大人回身一望,身后空无一人,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都怕引火烧身,那今日便由老夫来做这出头的鸟。” 他刚稍有动作,时锦的徒弟时宜便率先上前一步,从袖中拔出暗藏的匕首横于时锦身前,怒视着林颂文,叫他不敢再进一步。 接着刷刷两声风声,大殿屋檐上竟跃下两道黑影,足尖点地未发出半点声响。大殿两角阴影处也悄无声息平白冒出另外两道黑影,四人快速集结持刀也挡于时锦身前。 这还未完,若是观察仔细还可看见大臣中有几位身着官服者隐藏在人群中,观察着在场大臣的动向,随时准备动手将乱臣贼子拿下。 林大人瞧着这阵仗,颤抖着举起手,指着时锦迟迟不语,接着竟猛然转身撞上殿上红柱,刹那间官帽坠地,额头上撞出个大口子来,血从这大口子中涌出来,长长一道从柱子上滑下来,淌了一地。 众人看着一地的血,才敢抬头悄悄瞧人群最前方,最靠近龙椅之处站着的时锦。 景和十年,帝萧潜病重,下令由其宠奴时锦代为理政,满朝哗然,只因时锦身份实在特殊。 时锦五岁那年,其父谋反,全家获罪,时锦因年纪小,侥幸未死被没入宫廷为奴。 本是被踩进泥里的罪奴,却靠着一张狐媚的脸,与谄媚的手段爬上龙床,摇身一变成了帝王身侧最得宠的近侍,替天子掌管暗卫,四处布置眼线,摇身一变成了监察百官的时大人。 因其暴虐嗜血,大臣稍有小错便处以极刑,死于其手的大臣不下百人。 如今天子病重,时锦掌权,更是权势滔天,无人敢惹。 因此一朝尚书当朝撞柱竟无人敢声张,众人皆怕今夜会悄无声息死在床榻上,只敢悄悄擦着冷汗,等着时锦处置。 时锦面色如常,仿佛看不见这满地的狼藉,有条不紊的指挥全局。 只需抬眼便让暗卫明白要行动起来控制住其他大臣。接着抬手摸过时宜匕首的刀刃示意他收起匕首,同时命令暗卫请来太医,又交代让林大人亲眷前来领人,宫奴清扫现场。 待一地血迹擦洗干净,时锦也处理完了今日的朝政。 “今日之事已了,各位大人请回吧。” 有了时锦这句话,吓破胆的大臣们才敢离开。 待人群如鸟兽般散尽,时锦也迈步出了大殿,匆匆往病重的帝王身前赶。 天子病重已久,时锦担心的厉害,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快。 时宜看着师父如此着急,眼里闪过一抹妒色,故意放缓步伐与时锦谈起了政事。 “师父,林大人操纵科举,买官卖官,如今却先我们一步在大颠上撞柱明志,想来明日师父又要多上一个骂名了。” 时锦速度不减,“我为陛下办事,若能叫陛下江山稳固,多一两个骂名也无妨。” 时宜心里不赞同,师父对陛下太过忠心,脏活累活都无怨无悔的干,可如今不但天下人皆骂他做奸臣,他的好陛下又何曾承过他的恩呢? 可这话时宜只憋在心里,若说出来,定又会惹师父责骂。 时宜又讲了几个事情,还是阻挡不了时锦奔向病床上的天子的脚步,正垂眉苦脸间。 宇文诩凭空出现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 “时大人这脚步匆匆是要去哪?” 宇文诩是当今皇后之弟,太子亲舅,天子亲封的明远侯。 时锦虽在天子制衡外戚的暗中命令下,与其争锋相对,处处反对宇文诩的提议,可下了朝堂时锦却也懂得尊卑。 毕竟这尊卑从他进宫奴院接受调教起,再到他被天子救出随侍天子这二十年间一再被强调,早已被刻入他的骨子里。 纵使时锦如今大权在握,依旧向宇文诩恭敬行礼,询问道:“听闻大人今日身体不适,未曾上朝,不知如今身体可否好些了?” “哈哈。”宇文诩长笑一声“托近侍大人耍威风逼死林尚书的福,诩今日能下床了。” 宇文诩语气不善,来势汹汹,似要问罪,大概一时半会不能善了。时锦又思及重病卧床的天子便站直了身子告罪:“此事奴来日解释给大人听,今日请恕奴礼数不周。” 言罢,时锦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宇文诩伸手抓住了肩膀。 时锦伸手转身反制,二人两掌相对,武功不相上下。 “若我是你,便趁此刻离开此处,再不回来,还可躲过一难,否则你这样的美丽的鸟儿,被折断翅膀,本侯也会心疼。” 宇文诩扔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摇着扇子潇洒离开。 徒留听懂后变了脸色的时宜和嘴上说着:“谢大人告知。”脚下却未转换方向的时锦留在原地。 这大祸将要来临,有的人精心谋划着,有的人不躲不闪,从容相迎。 啊啊啊 改了个文给我标题和作话改没了,我的标题是什么来着 呜呜? 我的作话是什么来着[爆哭] ———— 求求收藏评论 爱各位 么么哒[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时锦走至龙栖宫就发现服侍的宫女太监连同他留下的暗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两个面生的侍卫持剑把守在殿门前。 空气中一张无形的网悄悄张开,已在不知不觉间笼罩住时锦。 宇文诩语焉不详的暗示,时锦如今已明白了些,可他没有退缩。殿内是对他恩重如山的天子,为了天子的安危,时锦不会退一步。 他暗暗捏紧袖中冰针,面上却不显露,神色如常的向寝殿内走去。 时宜忽然从时锦身后高声提醒,“师父,情况有异常,不能贸然进去。” 这一声提醒清晰又洪亮,不仅时锦能听见,殿内若有贼子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时锦神色暗了暗,以时宜的谨慎程度不该犯这种错误,但他终究相信他养大的徒弟是真的为了他的安危。 “你留在外面断后。” 他将他的生路交给了他养育大的孩子,相信这个孩子值得托付。 可宫廷险恶,他没教到的地方,时宜早已学了许多自以为正确的为人处事的道理。 时宜几欲张口,可看着师父的脸色最终还是把那句小心咽进了肚子,埋在了心里。 这是他攀向高处的第一步,也是让这位趋炎附势,目光总落在高位之人身上,总也忽视他,轻看他的师父抬头看他的第一步,终有一日,他要让师父眼里只能有他。 时锦没有注意到养育的徒弟百转千回的心思,继续向殿内走去。 守门的侍卫瞧见是时锦,眼神一凝,唇角纹路绷得笔直,立刻拔剑出手阻拦。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时锦快准狠的一根冰针扎在昏睡穴上,一下便顺着墙瘫软下去。 时锦越过二人,身上衣袖未粘寸土,轻松进入内殿。 天子如今体弱卧床,殿内纱帐便皆垂落着,将外面的阳光遮挡的七七八八,昏暗的室内只有两盏多枝烛台上插着快燃尽的红烛,烛泪积了许多,烛光早已不明。 细细嗅闻空气中夹杂着药草的苦味和安神熏香的甜味。一切一如往常,只是少了几声抑制不住的轻咳,以及在层层帷幕后多了一个坐在天子床榻上的模糊身影。 不好,天子果真有危险。 时锦手指在袖中灵活卷曲又伸直,几根沾了毒的冰针复又捏到他手指间。 敢侵扰陛下者,时锦都会毫不犹豫将他们杀死。 这是他作为帝王之剑的责任。 人影从时锦在门外时已意识到时锦的到来,却毫无惧意依旧坐在床榻上未动分毫。 时锦大喝一声:“大胆狂徒,谁许你近身伺候?”随之银针出手,刺破层层纱帘袭向人影要害。 纱帘被冰针刺破,垂落在地上,露出身后人的后背来。 人影不慌不忙,甚至还一手捧着白瓷的药碗,一手握着白瓷勺,回身微微抬头正好与时锦四目相对。 “哥哥,别来无恙。” 看着刚刚十九岁的太子萧承玄还带着些稚嫩的脸,时锦有些怔愣。 时锦迅速出手,用自己的手掌挡住已经射出的冰针以免伤到太子。 淬了毒的三根冰针便深深刺进他的手掌,使他的手掌瞬间发红肿胀起来。 时锦将中毒的手掌悄悄藏在袖中,不让人瞧见,而后弯腰向太子行礼。 萧承玄几乎是在时锦要行礼的瞬间将手中的瓷勺和瓷碗扔在桌上,匆忙将时锦扶起。 “哥哥,我说了,你我之间不需要如此大礼。” 时锦慢慢站起一如往常一般教导太子,“长幼尊卑不可乱序,太子殿下不可再呼奴哥哥,陛下知道又要怪罪殿下了。” 萧承玄却未像往常一般抿唇应下,他笑的张狂似是周身枷锁在此刻尽数褪尽。 “哥哥,如今陛下可没有空管你我了,不信哥哥仔细瞧瞧眼前。” 时锦看着萧承玄愉悦的表情,心里一沉,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已顾不得是否僭越,擦着萧承玄的肩膀疾步冲向床榻。 床榻上的帝王双目禁闭,面色发青,唇瓣是泛着死色的沉沉的灰,早已没有一点生机。哪还有初次与时锦相遇时那份如神明天降的明媚与高贵。 时锦双目泛红,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伸手试探萧承玄的鼻息,在没有探寻到生的希望时,他的不可置信的收回手。 “你杀了他?” 萧承玄还维持着刚刚被时锦撞开的样子,闻言侧身与时锦对视,“哥哥怀疑我吗?” 萧承玄没有给自己辩解,却让时锦陷入了沉思,二人只差七岁,可以说萧承玄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小一团便追在他身后叫哥哥,每次时锦做错事被萧浅惩罚,萧承玄都会送来伤药,边抹边掉眼泪。 他是个善良孩子,绝对做不出弑父这种事情来。 时锦还在细想还有什么可能导致萧潜被暗杀。 萧承玄又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我都知道,萧潜沉迷长生之术,乱吞丹药,身体早已垮掉。如今不过是油尽灯枯,终于把自己耗死了。” “他亲手杀了自己,怪不得别人。” 萧承玄说的是事实,可时锦听不得任何侮辱质疑萧潜的话。 “殿下,您不能这样说您的父皇!” 萧承玄微微一笑,他并不怪时锦呵斥他,没人比他更知道萧潜对时锦的控制有多可怕。 那个男人把自己变成了时锦的神,又把时锦捏成他喜欢的样子,却从没在乎过时锦,得到皇位后就把时锦扔在了一边,完全把他当做一把还算趁手的武器。 至于这武器,粘了多少血,染的有多脏,萧潜并不在乎,也不打算替他洗干净。 不过没关系,如今有人来替他在乎。 萧承玄对着迷茫的时锦微笑着,轻轻拍手,瞬间身穿甲胄的士兵持刀包围了大殿,领头之人正是宇文诩。接着躲藏在暗处的暗卫也尽数下地立在了光里。 宇文诩一副胜者的姿态冷冷看了时锦一眼,蔑视时锦的蠢笨,没有听他的话逃跑,如今想逃也逃不掉了。 萧承玄从胸口衣襟里取出一封圣旨来打开,“哥哥,希望你听完还能再在心里念着他。” 萧承玄双手展开圣旨举于胸前朗声读道:“潜帝遗诏,众爱卿跪听。” 时锦怔愣抬头,他伴驾多年,深得宠幸,甚至替帝王掌管玉玺,自帝王病危一直随侍左右,却从未曾知道这封遗诏。 萧承玄只是胸有成竹地笑,“怎么?时大人不跪听遗诏吗?” 时锦看着满殿的持刀士兵,以及另投新主的暗卫,缓缓跪在了地上,“奴接旨。” 萧承玄不再看脚边跪伏于地的时锦,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那张明黄圣旨上。 “朕登基三十载,勤勉朝政,唯以天下臣民安居乐业为己任。今龙体有疾,自知难起,特立此诏。朕之独子承玄,天资卓越,品行敦厚,可继朕江山。至于丧葬之事一切从简,不必奢靡。唯内臣时锦,权势日重,祸害朝纲,恐日后不利于山河社稷,着命其殉葬,永伴朕旁,以保天下太平。” 萧承玄读完遗诏,宇文诩率先高呼:“恭迎新帝登基——” 接着便是大殿内众人如海浪般的齐声高呼:“恭迎新帝登基——” 时锦跪在离新帝最近的位置,却已听不太清声音。 他一直效忠的帝王,在临死留了一封遗诏,怀疑他的忠心,要命他殉葬。 原来他这么多年受过的鞭刑,遭受的数不清的谩骂和他亲手捧上的真心,在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眼中一文不值。 不是说好的,只要他足够听话,便永远不会抛弃他。 他记得帝王曾甩着鞭子,惩处他的僭越,“越是高贵之人越是重诺,你这戴罪的卑贱之身,应该多向我等高贵之人学习。” 可是为什么他信守了诺言,而他一直虔诚侍奉的帝王却失了信。 他死死盯着寝殿内的金砖,由萧潜一日日调教出来的思维有了片刻混乱。 但也不过混乱了片刻,接着他又选择无条件的信任萧潜,他每日都来看望帝王,就连玉玺还在他手中保存,帝王必不可能就如此离去。 时锦满怀希望的看向萧承玄,希望事情还有转机,希望这是场梦。 萧承玄看着时锦颤动着羽扇般的长长眼睫,更加怜爱。 他要毁了时锦对萧潜所有的依赖,让时锦只能依靠他。 遗诏被萧承玄放在时锦的眼前,近到足够时锦看清上面确实是帝王的字迹,也足够看到熟悉的字迹如何宣判他的死刑。 萧承玄越发凑近他,“时大人,可看清楚了?” 时锦沉默不语。 萧承玄站在他的身侧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若时大人不想死,那便做朕的身下臣吧。毕竟,朕继承先帝的天下,再继承他床榻上的宠奴也是理所应当。” 在萧承玄或者说在全天下人眼中,时锦是帝位的附赠品,谁能获得天下,握住这至高无上的权利,谁就能让这位貌美奸臣乖乖臣服。 可时锦没如了萧承玄的愿。 时锦的手在衣袖里掐的手心满是血迹,像濒死的鸟兽般最后用力一握以做挣扎后,彻底泄了气。 “奴接旨,谢陛下隆恩。” 时锦跪伏在地上,双手触地,额头紧贴地面,驯服的不能再驯服的姿势。 萧承玄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时锦居然愿意赴死,也不要待在他的身边吗? 他狠狠掐住时锦的脸,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想都别想,有朕在,你死不了。” 萧承玄不断使力直到在时锦白玉般的面容上留下几个他的指印,作为他的标记留在时锦身上,他才满意的松了手,直起身来,“来人,把时大人囚进他的鸟笼,殉葬之事,改日再议。” 自有两个贴身侍卫听令上前要将时锦押走。 “且慢。”宇文诩适时出声阻拦。 他这外甥看来真是对这内侍用情至深,竟是要违背他们的计划,放这奸臣离开。 可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为了难产死去的姐姐,他也不能纵容萧承玄为了个内侍影响了宇文家族的权势与荣耀。 萧承玄的帝位必须坐的稳稳的。 宇文诩抬头与萧承玄对视,“陛下此刻不除他,无异于放虎归山。” 可他这向来乖巧的外甥,却没有给他面子,豪不避讳的与他对视,“朕并没有说不让他殉葬,只是先关他几日?难道朕这个陛下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那既然如此不如这位置让给舅舅来坐?” 太晚噜,明天起来改。[亲亲][亲亲] 感谢各位观看,麻烦点点收藏muamua[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宇文诩刚刚把侄子萧承玄扶持上帝位,自然不会当众驳了萧承玄的面子,不甘地低头妥协“谨遵陛下旨意。” 但心里的怨气无处排解,自然又在心里暗暗给时锦记下一笔。 一身贱骨头,过去勾引先帝便罢了,如今竟又魅惑起了萧承玄,但有他在一日,决不会让时锦得逞。 时锦沉浸在先帝去世的混乱中,他像只被囚禁久的鸟雀,离开主人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呼吸才是对的。自然没注意到宇文诩与日俱增的敌意。 他被新主人囚在旧鸟笼里,浑浑噩噩不知天明。在一日晨曦中被人扯出鸟笼洗涮干净羽毛,随便套了一身低品阶的内侍官服便被推搡进人山人海的大殿,一时没注意被门槛绊倒在地。 众人皆知先帝驾崩,时锦失了依靠和宠爱,在新帝眼中尴尬的很。再不是从前手握大权的时大人,而是回到他原来的身份——卑微阉奴。宫里多得很,就算碾死几只也无人在意。 故而穿戴整齐的大臣们被时锦这一摔吸引了目光,一时停了交谈齐齐回头看他,却无人扶他一把。 时锦的掌心替萧承玄挡了毒冰针后,没有得到任何治疗。 一是时锦是新帝命令囚禁的人,没有机会出去治疗。二是这毒药药性凶猛,解药也难得,萧潜从不允许时锦把药浪费他身上。三则是时锦自己不治,他从小被萧潜当死士的培养,喂各种毒物,身体早已百毒不侵。 虽是如此,性命无虞,但那针的寒毒带来的刺痛却一分不会少,浑身内力也被暂时压制,使不出来。 此刻摔在地上,时锦本能的伸出双手撑地站起来。不可避免的碰到手掌上的伤口,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来,努力了很久,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刚站稳头晕的很,身子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磨磨蹭蹭的,有这么娇贵吗?”说话的人是以前只在先帝外殿门外负责洒扫的侍从小久,每次见时锦都把头埋得低低的行礼,不敢看时锦的脸,故而不认识这位曾经的帝王身侧的宠奴。 如今新帝登基,小久被分配进内殿伺候,虽说只是个擦花瓶的小差事,也算是今非昔比。 今日擦拭新帝书桌前的花瓶时,被新帝随口指派去时锦殿内接个小太监过来安置在最末尾,便以为时锦本人是过去伺候时锦的小太监。 小久想着时锦如今都是落水的狗,伺候他的小太监自然是更低人一等,远远不如自己这个刚进内殿擦花瓶的高贵,对时锦自然很不客气。 宇文诩出声训斥“哪里来的贱奴如此不懂规矩。” 小久连忙告罪,抬头见这么多有品级的大人们都静静看着时锦摔跤,越发着急,生怕牵连到自己,嘴上一边训斥着,一边粗鲁的扯着时锦就往侍从队伍的最末尾走。 时锦还没来的急推拒,出声让小久慢些,小久便已扯着时锦跪在了内侍队伍最末端。 时锦刚刚便磕到了膝盖,还没等他缓过来,又被这一扯磕的更厉害,估计单薄衣衫下的膝盖早已青紫。 小久可不管他疼不疼,摁着他不叫他起来,还递给他个滚烫的镂空兽球手炉让他举着。 “好好举着,若是让这满殿的勋贵冻着了,定叫你好看。” 时锦手上寒毒握上这滚烫的镂空兽球手炉,冰与火顺着手指进入他的体内,紊乱他体内的气息,一股血从他喉管里涌出来。 他将这口血强行咽回去才问道:“是新帝的命令吗?” 小久眼睛朝斜上方看去,面露不屑“自然是新帝的命令,要不然我才懒得去找你。” “听好了,陛下命你在末尾观礼,仪式不结束不许起来。” 原来是萧承玄降下的折辱,时锦点了点头,忍着全身气血倒流的痛苦,稳稳的举着这暖炉,一动不动。 小久见时锦跪姿端正,一动不动像个冰雕似的,没毛病可挑便去找新总管领自己的活。 新总管便是时宜,时宜负责本次仪式的筹备布置,刚刚小久对时宜的折辱,他尽数看在眼里,却未制止。 他随便给小久指派了个摆水果的差事,便静静地看着时锦。 小久是入宫时间短,若是长些便可知道时宜这师父的跪姿是萧浅一鞭子一鞭子教出来的,自然处处完美,无懈可击。 时锦曾替萧潜暗杀其他皇子后,因为见萧潜时没将衣角沾的血迹擦净,在雪夜里罚跪一整夜。 “不把自己收拾干净,就敢见本王,是想暴露本王的计划吗?既然自己擦不干净,那便让本王门前的雪来替本王将你洗涮干净。” 所以时锦强着呢,别看他如今虚弱的厉害,这种强度的惩罚还不足以让他倒下。 时宜最后看了一眼时锦的狼狈处境,便去忙自己的。该让他这师父多受些苦,才能知道握住权势的重要,而不是满脑子只想着报恩。 众位大臣哪见过朝堂上曾说一不二的时锦,前几日还站在大殿最前面的龙椅旁冷眼看着尚书大人撞柱血溅大殿,今日再进这大殿却连站起来的资格也没了,只能跪着做个放暖炉的架子。 众人眼里流露出**裸地不屑,纷纷猜测这是否是新帝在表达对先帝宠奴的不满。尤其是脑袋上还绑着好几圈染血纱布的礼部尚书大人眼里更是快喷出仇恨的火焰来了。 “当今太后为皇后时,先帝夜夜宠幸时锦,正宫娘娘夜夜独守空房,新帝作为当今太后的独子,如今登基自然要给自己的母亲报仇。” 时锦在一片晕眩中,也将这些话听进了耳朵里。 原来那个总为他求情,为他抹药的小太子是恨他的吗? 时锦其实有些冤枉,先帝只是忌惮皇后母家,不想外戚再继续强大,所以拿时锦做借口。 时锦多数时候跪在先帝床前守到天明的事情,只有萧潜和时锦两个人知道。 殿内大臣还在窃窃私语,忽然殿外的太监高喝一声“陛下驾到。”刹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接着殿门被完全打开,沐浴焚香身穿龙袍的萧承玄走了进来。 众大臣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跪拜。 此时时锦才明白,这原来是萧承玄的登基仪式,他将滚烫的手炉握的更紧,强迫虚弱的身子打起精神来,不能在对萧承玄如此重要的仪式上惹事。 萧承玄身后跟着两位持扇宫女在众人的跪拜中,一步步踏上最高处,最后在龙椅上甩袖坐下。 “行礼。”时宜高喝。 接着在场所有人便嘴中高呼“万岁”跪拜了下去。 登基前的准备让他耽误了许多时间,如今刚坐在龙椅上,他不在乎所有匍匐在他脚下的臣子们,只在乎那抹单薄的身影,眼睛不断的在人群里寻找。 仪式前,他便想邀请时锦来参加他的登基仪式,分享他的荣耀,却被不知道哪里得来消息的舅舅阻拦,只得妥协承诺会将时锦藏在不显眼处观看登基仪式。 他摩擦着龙椅的金扶手,如今终于掌握了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力,能护着时锦不再受他那喜怒无常的暴君父亲的责罚,也能光明正大的将时锦拥在怀里。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许久许久。 他幼时不受宠,母后常年把自己关在凤栖阁里礼佛,从不去看他一眼,父皇忙着杀乱臣,开疆扩土,更没空管他。 他很小便明白他是联姻的工具,母后生下他便算完成了家族的任务,再不愿多看他一眼,父皇拿他做稳定外戚的安神丸,却又忌惮着外戚,不愿给他这太子多一分的宠爱。 唯有一直跟在父皇身边的时锦会替他教训忽视他,不尽心侍奉的宫人。会在每次外出执行任务时给他带回最新的玩具,即使时锦满身是伤,鲜血直流染脏了带回来的小木人,也会拿袖子仔仔细细擦干净再递给他。 “太子殿下,擦干净了。” 萧承玄便会迈着小短腿扑向时锦,小拳头暗暗握紧,在心里默默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护着他,不让时锦再受一点点伤害。 “哥哥,你疼吗?”小萧承玄甚至不敢大声的问,因为上次被父皇撞到他叫哥哥,时锦回了一句玄儿,时锦便被父皇吊着狠狠抽了一顿。 父皇总在外人眼中拿时锦做挡箭牌,极尽宠爱,私下却对时锦恶劣的很。 他永远忘不了行架上的时锦浑身鲜血淋漓,被萧潜强行扯着头发问道:“现在认清你的身份了吗?” 时锦气若游丝,艰难开口“奴是罪臣之子,帝国的罪人,陛下手里的剑,脚下的狗,与太子殿下身份有着云泥之别,奴一条贱命比不上太子殿下脚下一颗尘土,更不配做太子殿下的哥哥。” 彼时萧承玄眼里心里都是对时锦的心疼。 后来萧承玄第一次知道自己想占有时锦,是他刚刚成年不久,在一次路过萧潜的寝殿时。 彼时他刚刚练完剑想着顺路向父皇请安,却不想父皇正和时锦翻云覆雨。 他透过窗缝看见时锦被缚住双手,又拿一条白绸子遮住眼睛,在父皇身下轻轻颤动着如玉的身子,嗓子里发出克制又媚人的呻吟。 萧承玄心头一跳,耳朵瞬间烧的通红,慌忙后退撞到柱子上才停下来。他也不知道屋内人是否看到了他,只是逃也似的跑回东宫,闭门不见客,连做三日绮丽的春梦,每个主角都是时锦。 从此他的梦里再没有别人,只剩了时锦一个人。 萧承玄从回忆里醒来,众人还在跪拜,他坐在高处来回扫视三圈,终于寻到了侍从里最末尾举着镂空兽球手炉跪拜的时锦。 他迫不及待叫所有人起身,只为看见心心念念的时锦的脸。 可众人皆起身,时锦却捧着那破炉子,依旧跪着。 萧承玄瞬间皱起了眉头,是谁胆敢让他心爱的时锦做捧手炉的架子。 众人顺着萧承玄的目光,才发现新帝脸色不悦的看着捧手炉的罪奴,暗自认定新帝是对时锦不满。 时锦似是感受到了身上无数的视线,抬头恰好与盯着他看的萧承玄对视。 像,太像了,萧承玄与当日登基为帝的萧潜简直一模一样。 时锦一时看的恍惚,身心都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受了刺激,再加身子本来就虚弱,手中手炉再举不动,随着手炉坠地的巨响,时锦喷出一口血来也随之倒地。 龙椅上的新帝再坐不住,脱掉碍事的厚重龙袍,呵斥住想要上前摆弄时锦的宫奴们,亲自从高处跑下来,将时锦当做珍宝一般抱在怀里。 只随口宣布一句“此后年号改为得珍。”便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里抱着时锦匆匆离去。 这一年不为纪念他荣登大宝,只为纪念他得到了他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珍宝。 后妈又附身了,时锦宝宝对不起。先帝太坏噜,把时锦宝宝pua的太厉害了[愤怒] —— 求求收藏和评论[可怜][可怜]赏我一个吧,蠢作者把榜单规则记错了……错失很重要的一个一周榜。[爆哭]刚开始文好像就要扑了呢[爆哭]好绝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萧承玄与萧潜酷似的容貌使时锦在经受刺激后坠入一场梦。 让那些他刻在骨子里又被岁月的磨刀从他身上一点点磨去的记忆在眼前重又清晰。 五岁前,他是时家捧在手心上的小公子。父亲是弯弓射雕的镇国大将军,母亲是边疆草原上自由洒脱永远握不住的风。 父亲因国君接连不断的急召回了京城,从此卸了兵权做了无所事事的侯爷,母亲则离了她的草原成了被华服囚禁的京城贵妇人。 自时锦会走路起,母亲总笑眯眯的逮着机会就扶他上马,让他在侯府的后院里练习骑马。父亲若遇见了就会急急跟出来,嘴上怪罪着“孩子还小,太危险了。”却也不扶他下来,而是张开双臂在时锦周围护着他,生怕他摔下来。 时锦也喜欢骑着马感受轻风吹过耳畔的感觉,常常一骑就是一天。 每次骑马结束,母亲就会握着缰绳望着侯府高墙外的天叹气:“这侯府的院子还是太小,马儿都迈不开腿,算什么骑马。等我们带锦儿回草原上,让锦儿在看不见边的大草原上骑你养的那匹千里驹,那才叫真正的骑马呢。” 每到这时,时将军就会将妻子揽在怀里,用厚实的胸膛暖热妻子微凉的身体,遮挡住她眼角的哀伤。 “会有回去的时候。” 小小的时锦不知道母亲为何忽然掉小珍珠,他只是学父亲的样子,笨拙的擦掉那些珠子,再从马背上伸长脖子糊里糊涂随着母亲也往墙外看,想象母亲常常提起的那一片草原是何等模样让母亲记挂了一年又一年。 他被母亲扶着练了许久马术,后来却困在更高更难攀爬的宫墙里成了折翅的鸟,连走出那四四方方的世界都不再容易,更不要说去那片父母相爱的草原。 时锦的脑海内忽然一阵剧痛,要将幼时美好的回忆从他脑海里驱赶出去。他痛苦的用伤重的手攥紧被子,导致手上的伤口又一次撕裂,血迹透过刚换的新纱布,将锦面被子上的荷花纹样染红。 “你的父母是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是你一切不幸的来源。你不该想起他们,更不应该想念他们。” “你每次对他们的思念都是对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的背叛,你难道是如此没有良心的东西吗?” 萧潜的声音一遍遍在时锦耳边回荡,让时锦的脑袋越来越痛。 萧承玄在一边守着他,为他擦去额角的汗,又用手指轻柔的舒展他的眉头,心疼的重新包扎了时锦的手,将那只手轻轻握在手心里,安抚着他“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在萧承玄的安抚下,时锦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时锦与父母平静快乐的生活,从父亲不再满足于做闲散侯爷时结束。 那天有些阴沉,父亲母亲出去了许久没回来。时锦在奶娘的照看下待在家里玩着一把父亲削出来的小木剑。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奶娘推门查看外面的情况时,小小的时锦看见了他此生永远的噩梦,从此他的人生开始天翻地覆。 门外穿着甲胄的士兵将时府团团围住,手持的火把将天点燃。 奶娘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回身将时锦护在怀里。 可已经迟了,她一个弱妇人如何能从持刀持枪的士兵们手中护住一个稚子。 时锦被从奶娘怀里强行抢走,手中木剑也被士兵夺过折断弃在地上。 “少爷,少爷。”奶娘边焦急的叫着,边往前冲,想把时锦夺回来,却被士兵们压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时锦被抓走。 时锦还小,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慌乱的不知道做什么。 他开始先是不断叫喊着:“兰姨,兰姨……” 眼见着兰姨被制住,消失在眼前,时锦又开始呼唤父母“父亲,母亲,锦儿害怕。” 他没等到来救他的父母,只等到粗大的铁链叮叮当当的锁在他瘦小的四肢上。 他被限制行动,手臂都难以举起,却还是又被加了一条精钢做的项圈。沉重的项圈牢牢套在只有五岁的时锦脖子上,压的他直不起身子来。 士兵粗暴地将一根链条锁在项圈上,便用力扯着这根链子将时锦拖死狗般拖上了囚车。 在围观路人的咒骂声中,时锦被作为叛国贼子的孽种压去死牢。 在死牢最深处,最潮湿阴暗的角落,便是时锦的藏身处。 他不安的缩在阴暗处,蹲下来将小小的脑袋深深埋进双膝间,又用双手无助的抱着双膝,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除了送馊饭的人,没人再与他说话,牢房里唯一的声音来源是老鼠在黑暗中来回攒动发出的吱吱声。他独自面对着出生以来第一次的孤独、饥饿、恐惧,饱受身心的煎熬。 浑浑噩噩的时锦在永恒的黑暗里过了一日又一日,饿到脸上的婴儿肥尽数褪去后,才第一次被拉出去。 外面世界的光,刺的他双眼难以睁开,致使他从此以后眼睛再见不得强光。 没人在乎他的伤痛,他只能自己努力闭住手上的双眼,任由狱卒将他拖拽到闹市中央的木笼子里。 随着一把大锁将笼门锁死,木笼周围开始汇聚越来越多的百姓。 他们穿着麻衣丧服,围着时锦咒骂,将带来的菜叶子臭鸡蛋尽数扔在时锦的身上。 时锦四肢受限,又被困在直不起身的小笼子里,根本无法反抗,只尽量将自己缩在笼子的中间。 不知谁伸手进牢门狠狠拧了时锦一把。 娇贵小少爷的皮瞬间青紫了一块,在一身白嫩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阿。”他痛呼一声后快速向后退去,却又被身后愤怒的人群伸手掐弄。 他又惨叫一声,被逼的向其他地方爬。 可他的惨叫只引得其他人更加兴奋,纷纷伸手拧他身上的肉。 “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这个叛国的孽种,都是因为你,我们的亲人才会死去!!” “还我丈夫命来!” “还我儿子命来!” “还我兄弟命来!” “……” “他们都是为国浴血奋战的好儿郎,那样英勇无畏!却被你的父母拖累而死!为何死的不是你贪生怕死的父亲,为何死的不是你这个卖国贼人生的孽种!” 那些人不再是人而是化作了一个个讨债的冤魂,要将时锦也拖去地府。 时锦什么也不懂,他不断躲避着向他伸过来的手,低低的哭泣着,依旧是小声喊着:“父亲,母亲,锦儿好疼。” 后来他哭的实在累了,瘫倒在笼子里,自暴自弃任他们打骂,反正他身上已无一块好肉。 欺负一滩伤痕累累,身上再无下手之处的稚子显然不能平息这些人的怒火。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情绪激动,忽然从菜篮子里抽出一把菜刀向时锦砍去。 等时锦意识到时已刀已距他不足半尺,他在狭小的笼子里躲无可躲,只来得及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那刀离他越来越近。 咻—— 一颗石子伴着风声而来,将那老妇人手中的刀具打落。 埋伏在四周的士兵显出身来,一波人围住木笼,将时锦看守起来,另一波人则随着石子来时的方向追去。 等夜色来临,追击的士兵里有个回来报信“事成了。” 看守时锦的人大笑“总算不用守在这里受苦了。”接着便驱散人群,将时锦压回死牢。 时锦又在死牢躺了几日,躺的几乎整个人都要腐烂变质时,牢门终于被打开,牢头依旧粗暴,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提起时锦脖子上的项圈强行将时锦拽出去。 长久的监禁让时锦早已无气力走路。押送的牢头才不管他的状况,踢拽着时锦硬爬,让他爬到了刑场。 等到了刑场时锦的膝盖和手掌早已磨的鲜血淋漓,在来时的路上留下一个个血手印。 当时的皇帝,萧潜的父皇萧铭德亲自断罪。 原来时锦母亲是临国的细作,用美人计诱惑了时将军,时将军为了和美人在一起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暗自联系临国君主,妄想和临国皇室里应外合背刺自己的母国。 那时时锦还不是如今这样不哭不闹对所有惩罚都淡然接受的样子,那时的他还是个爱哭的稚子。终于见到母亲,让他再也憋不住眼泪,哭了许久许久。 剩下的事情,时锦已经记不得,萧潜说那天时锦忽然发了一场差点让他死掉的高烧,醒来后忘记了很多事。所以后来的事便全是萧潜告诉时锦的。 他说因为时将军的泄密,导致边疆士兵和平民死伤上万,无数百姓失去他们的亲人朋友。 时锦的父母没有反驳,当场认罪,被处以剐刑。 “你是罪人的儿子,背负着数万无辜平民的血债。” “你活着就是为了向那数万妄死的冤魂赎罪。” “听从本王的命令吧,除了本王,没人会再给你赎罪的机会,也无人有能力教导你如何赎罪。” 彼时时锦刚刚受了宫刑,还未好好养伤,便被老太监使唤去拉送马桶的木板车,他年纪小,刚生了场大病,还没好全又被宫刑伤了根本,根本拉不动板车,摇摇晃晃的栽倒在地上,额头磕的青紫,接着木板上的马桶又倒下来尽数砸在他身上,他内脏受伤喷出一口血来洒在青砖上,血淋淋的刺眼。 他被肮脏的马桶掩埋却没有力气爬起来,别人却只在乎他的血迹弄脏了青砖,他的性命污了这宫殿的风水。 老太监不拿他当人,不出手救他,只拿竹条抽打他,强迫他站起来。其他的小太监嫌弃他是罪臣后代疏远唾骂他,只看戏般的冷眼旁观。 无人在意他的死活,时锦自己也觉着也许这样死掉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萧潜偏偏在这时出现,不嫌他肮脏,不嫌弃他低贱,不嫌弃他有罪。 他把时锦带回自己的王府,亲自为他洗去满身污秽,为他换了新衣。 “你是玉雕的小人,穿这些才好看。” 给时锦买来以前时锦娘亲常做的糕点,看着时锦无声的掉眼泪,温柔的替他擦干净。 “不哭了,以后由我代替你的娘亲每天都给你吃这些好吃的,怎么样?” 带时锦见识这人间惨剧。一起去京城边废弃的破庙里看了从边疆来的难民。 本健壮的男人因战争断了条腿,躺在破草席上由妻子扶起一点点吞咽破瓦罐里的浑浊雨水。 比时锦还小些的幼童蜷缩在好心的陌生女子怀里啼哭,还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母亲不能再抱着他。 更有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与时锦对望,眼里皆是茫然,不知道亲人在哪里,他的未来又在哪里? 更多的人只能抱着牌位和粗糙的骨灰罐子,愣愣的呆在角落里,思念亲人的音容笑貌。 那日挥刀刺向时锦的老妇人也在。 她头发已花白,步履蹒跚的拿出不多的干粮端端正正的放在缺了一角的桌子上。 接着又从身上衣服上撕下一片麻布,将桌上的三个牌位仔仔细细擦干净。 萧潜叹气“那是他的丈夫,他的大儿子,二儿子,小儿子,全部死在了保卫国土的战场上。” 他拉着遮住面容的时锦悄悄地走的更近了些,听见那老妇人对着牌位呐呐自语“老头子,小伙子们,就舍了这一条老命,我也会替你们报仇的!你们在地府好好等我。” 接着老妇人再忍不住,一把揽过牌位在怀里,哭的浑身发颤,哭声响彻天边,似是要冲向云端向诸位神明告状。 这哭声引动其他难民伤感,一时小小的破庙被哭声与眼泪淹没。 时锦沉浸在这悲伤的氛围里,脸上的面纱不知何时落了地,立马便有人发现了他。 “就是他,他就是时叛徒的孽子,兄弟姐妹们我们拿起武器杀了他,为我们的情人报仇!” 时锦仓皇后退,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困在木笼里逃无可逃,他感到有人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匆匆向外跑去“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想,只需要握住我的手,跟我一起走。” 时锦下意识的听从了萧潜的命令,随他逃跑。在远离人群处才松开了萧潜的手,站在了原地,他低头盯着地上的蚂蚁,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的问道:“他们是因为我的父母失去生命的吗?” 萧潜面露不忍,在时锦面前犹豫再三后,轻轻点了头。 时锦点了点头,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萧潜也向时锦诉说自己的抱负。 “锦儿,我同你一样出生的不光彩,只是冷宫弃妃生的孩子,从小不受父皇的待见。但我见多了这天下在战火中燃烧成废墟的样子,也见多了妻离子散的悲剧。从而也萌生了用卑贱之身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 “我想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可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到时不会再有战争,也不会再有失去父母的孤儿。” “锦儿,你愿意帮我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与我一同君临天下还世人一个太平盛世吗?” “我……我愿意的。”时锦伸出小手,与萧潜略大些的手交握。 他曾像所有人一样惧怕死亡,但现在他是个本该死去的罪人,所以他不再怕死。死去对他来说太过轻松,不足以赎清他满身的血债,所以他愿意活着来承受一切他本该承受的责罚,并助要开创太平盛世的萧潜登上渊国最高的位置。 我唯一的光呀,请为我降下惩罚,带我赎清我满身的罪孽。 回忆停留在这里,时锦忽然意识到他还未将渊国变成一个幸福的国度,他还不能死。 他在梦中奋力挣扎着醒来,为更凄惨的活着。 原计划就改一点点,没想到一发出去忽然酷酷的冒灵感。 —— 感谢大家观看,求求收藏[亲亲] 作者工作党,更新不太固定,追更可以关注我的微博饮茶半盏z,更新会发博提醒。[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萧承玄始终守在时锦身侧,见他眉宇间的波澜渐渐平复,才轻手为他掖好被角。才揉着因为长时间弯腰附身照顾时锦而酸疼的腰,缓缓站起身。 恰在此时,殿门随着“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宇文诩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萧承玄眸光微沉,语气不悦“舅舅如今见了朕,连礼都懒得行了吗?” 宇文诩似是这才想起,他这外甥如今已是这渊国最尊贵的人。 可纵是如此,萧承玄始终是他的外甥 。他敷衍地略一躬身,不等萧承玄发话,便径直挺直了腰板。目光阴鸷地剜向床上安睡的时锦:“皇帝陛下,现在我可以开口讲话了吗?” “舅舅想说便说。”萧承玄语气淡冷淡,“反正向来只有舅舅训斥朕的道理,朕何时能做了舅舅的主。” “萧承玄!”宇文诩怒吼出声,扬手便想像往常一样,替姐姐掌掴这不服管教的外甥。 萧承玄却抬手攥住了宇文诩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舅舅,掌掴天子是何罪?” 宇文诩也觉出不妥,猛地抽回手“好,你如今大了,我不打你,可你为何要做出这样有损你威严的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那贱奴抱走?难不成你要学你父皇一样,对一个卑贱之人着迷?” 萧承玄抬眸迎上宇文诩的视线“舅舅不是早已知道朕心悦时锦,倒是舅舅明明知道朕的心意,为何还要当众折辱他?” “朕已经妥协,将他从最前排换到最角落观礼,舅舅为何还要咄咄咄逼人,当众羞辱他?” “我咄咄逼人?”宇文诩气极反笑,“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他是什么人?你真的了解过吗?我敢保证你若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你会比我更厌恶这恶毒的贱人,再不会愿意看他一眼。” “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你该早早与这阉奴划清界限,娶个宇文家的后代,稳固你的皇权,稳固宇文家的荣耀,让你母亲安心。” “时锦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需要舅舅提醒。”萧承玄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况且母亲根本不在乎朕能不能让她安心,她从来没有主动从栖凤阁出来主动见朕,朕每次去找她,她也以各种理由不见朕。” “甚至朕的登基大殿,她都不愿出现。她根本就是视朕为她的一生的污点,若不是朕对她的家族还有用,她根本不会让朕出生。” “啪!”一声脆响,宇文诩终究将巴掌落在了萧承玄脸上。他气的双唇颤抖“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母亲,没人比她更爱你,更想宠爱你!” 萧承玄抬手碰了下脸颊上瞬间青紫而肿起的伤痕,语气淡淡:“舅舅出完气了吗?出完了便走吧,时锦还要休息。” 宇文诩脸色阴沉的可怕,强忍着怒气一字一顿说道:“萧—承—玄,你若再敢说你母亲一句坏话,我能把你扶上位,就能把你再踹下去。” 萧承玄淡淡应道:“朕当然相信舅舅有这个本事。” 眼见萧承玄依旧执迷不悟,宇文诩在袖中暗暗握拳,极力忍住再给萧承玄一巴掌的冲动。 打不得,打不得…… 他默念无数次打不得,才终于将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他在长姐面前答应过要好好照顾承玄,刚刚怎么能又动手打他?他竟有几分懊悔。 当年家族遭难,是长姐背着他躲避追杀,也是长姐用沿街乞讨换来的一块块干馒头将他救活。 长姐走前唯一的心愿便是承玄能平平安安长大,而他居然打了承玄。 宇文诩不再逼萧承玄,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匆匆离去。 送走宇文诩,萧承玄重又坐回床榻边,将昏迷的时锦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仿佛这样,他才能汲取些力量,继续与那些反对他爱时锦的人做斗争。 “他们都不让朕靠近你,说你是吞吃路人心脏的狐妖,可朕不觉得。” “他们知道的都是流言里的你,从未见过真正你的。若他们见过真正的你,就该懂你是一个多么好的人。” “我心悦哥哥很久很久……哥哥也会心悦我的,对吗?” 时锦眉又蹙起,在梦里极力挣扎,他与萧潜的梦想还未实现,这江山尚未稳固,朝中奸佞尚未除完,天下百姓还不能安居乐业,他尚未用他如草芥一般的性命向几万无辜之人赎罪。 他不能死,这条性命还有用。 他迫使自己睁开沉重的眼,却不太能看的清。 他幼时从牢狱里出来时伤了眼睛,如今又病着,只能隐隐看出眼前模糊的萧承玄。 当一滴温热的水滴从萧承的脸上滴落到他的手背上。时锦下意识的伸手抚摸萧承玄的后背,安慰他:“太子殿下不哭,奴……奴为您做个小木剑玩。” 太子殿下向来倔强不轻易将脆弱的一面表露在人前,这眼泪连萧潜和皇后娘娘都没见过,只时锦见过。 但当时锦费力的抬起他伤重的手却摸到了突兀的五爪龙纹,才反应过来萧承玄早已不是需要他安慰的小孩子。 时锦慌忙离开了萧承玄的怀抱,匆忙从床榻上下来,顾不得磕的剧痛的膝盖,调整好跪姿向萧承玄见礼。 “奴僭越,请陛下责罚。” 萧承玄侧着头藏起青紫的脸颊才将时锦扶起“没关系,哥哥。你我之间无需在乎尊卑。” “不可,奴是罪奴出身,与陛下之间天差地别,不可乱了礼数……” 眼见时锦又要说些尊卑有序的话,萧承玄只能无奈扶额,他的父皇把时锦调教的太过彻底。 若是放平常萧承玄大概会和时锦再争论一番,引导他放下那些尊卑礼数。可今日他刚刚与舅舅吵了一架,外加在时锦床边守了太久,他有些困倦,也不想让时锦看见他脸上的伤,便什么也没说,将时锦强行扶到床上后便转身离开。 时锦却忽然起身,焦急地喊道:“陛下!您之前说,若奴愿意侍奉您,您便留奴性命,不让奴殉葬,这话如今还作数吗?” 此刻萧承玄甚至以为自己是太过疲劳,出现了幻听。他带着极度的喜悦匆匆转身,声音有些发颤“哥哥……你再说一遍?我有些没听清。” 时锦谦卑的再次跪下将头深深埋在地上朝萧承玄行了大礼,全然没看见萧承玄带伤的脸上流露出的笑容“奴愿意侍奉陛下,求陛下饶奴不死。” 他不是爱我,他只是怕死。 萧承玄痛恨自己如此清醒,很轻易的从时锦的嘴里明白了真相。他们之间,从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方才高涨的情绪,瞬间降到冰点。 刚刚面对宇文诩,他还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和时锦是有未来的,可现在他摸着脸颊上的伤忽然迷茫,他真的能捂热时锦的心吗? 萧承玄为自己这一刻的怀疑感到害怕,匆匆留下一个好字,便逃也似的离开时锦眼前。 萧承玄刚走,时锦便从床下隔层里摸索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来。 瓷瓶里正扑腾着一双透明翅膀的是一只驯化过的飞虫,会自动循着特殊气味去往另一个人身边传信,是暗卫营里用来传讯的手段。 时锦打开瓶塞将飞虫放飞,不久后便有一道黑影从窗外悄悄翻进来。 来人迫不及待地掀起兜帽,正是时锦的徒弟时宜。 此刻他得了师父召唤,特意换下总管的蟒袍,又换回从前的衣服,兴冲冲地赶来,双手紧紧抱着时锦的胳膊“师父寻我何事?可是要我助您逃出皇宫?” 时锦轻轻摇头,时宜脸上的笑容便隐了去,抱着时锦胳膊的手也松了去。 他为自己刚刚萌生师父可能会和他一起出宫,从此浪迹天涯的想法而感到可笑。他这师父忠心的很,也贪慕虚荣的很,萧潜对他非打即骂,他都不愿意走,如今有了个爱慕他的新帝,更是荣华富贵尽在眼前,又怎么可能改变心意离开这皇宫。 时锦出声才打断时宜的沉思“今日叫你来,是有个任务安排给你。” 呵,师父,你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你已经失去暗卫的指挥权,沦为皇帝养在金丝笼里的小鸟,而我早已代替你掌握了暗卫。 但时宜没说出来,他想摸清时锦的计划所以只是如曾经一般乖巧地回答:“师父有何时,尽管吩咐,徒儿一点给师父办的好好的。” 时锦不疑有他,开口说出来任务“除掉礼部尚书林大人。” 这个暗杀对象在时宜的意料之中,师父果然还是放心不下科举舞弊案。 时宜在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为难状“徒儿近来被调到御前侍奉,日日待在新帝眼前,恐怕无法行动。再加上如今新帝登基,整个渊国的势力都被大清洗。暗卫营也不例外,指挥权早已被新帝收回,徒儿手下早已无人可用,师父的任务,徒儿实在无能为力。” “那便我去,你负责拖住陛下。” 以往先帝在时最头疼朝中大臣盘根错节的关系,若想处置一个人总得想各种理由。 而让时锦出手可以省掉许多麻烦。 只需一个命冷,时锦便会趁着夜色潜入,一刀毙命,若是有人质疑,便把过错尽数推给时锦,罚时锦去牢房里受一番刑罚便好。反正时锦总是很听话,会主动将所有的罪全都认下。 如今萧潜死了,时锦做事风格却还是承袭以前。时宜无法脱身,其他暗卫指挥不动,那他便亲自去,况且他向来珍视其他暗卫的性命,却觉得自己的性命可有可无,能自己出手便自己出手。 “好。”时宜爽快应了心里有了让师父被新帝厌弃的毒计。 他要把师父拉下来,拉到与他平齐,甚至不如他,只能在他脚下卑微求他爱他。 有没有人理理我呀,这章反反复复的改居然写了一周 捂脸 大家理理我吧,理理我我会更有动力更新的。[可怜] —— 再来说一下设定,全文无丑攻无丑受,是美受帅攻。先帝萧潜36岁,时锦26岁,新帝萧承玄19岁,宇文诩28岁,时宜20岁,陆轻风28岁。(暂定) 还有大家觉得萧承玄喊时锦哥哥更带感,还是喊老师更带感呢[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萧承玄夜里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坐于窗前痴痴胶着在窗外一轮孤悬的明月上。 他即将穿过层层黑雾揽住他的明月,可心底却涌起一股惶恐,害怕他得到的明月并不如他想中皎洁。 时锦为保性命而屈从的话,终究是让萧承玄爱他的心动摇了三分。 “陛下,该上早朝了。”时宜抱着盛了水的铜盆站在门前用指节轻敲房门。 萧承玄在这清脆敲击中恍惚回神,原来不知不觉明月已去,如今已是日出的第二日。 “进来。”他的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声音发出时萧承玄自己都差点没听出来是他的声音。 随着一声应答,时宜轻轻推开房门,低着头行礼,语气恭敬道:“奴来侍奉陛下更衣。” 萧承玄站起身,张开双臂,喉间漫不经心地溢出一声气音,算是应允。 时宜垂眸盯着萧承玄上锈着张扬金龙的靴面,无声的冷笑,等再起身时脸上却已全换成了谄媚的笑。 他捧过龙袍,手指轻轻摩擦上面凸起的的龙纹后才恭恭敬敬的为萧承玄穿上。 “你师父如何了?”萧承玄终究还是按耐不住过问了时锦的状况。 时宜依旧低着头,遮掩住脸上的表情,看似恭敬的回答:“师父身体好多了,今日已能下床,只是还不太活泼,每日坐着擦拭承恩殿内摆件,一擦就是一天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承玄心中已有了个猜测,偏还要自虐般的追问:“都擦些什么?” “缠花纹青花瓷笔架,双耳雕花小铜鼎,梅花纹茶杯,紫檀木镶玉如意……”时宜一口气将先帝赏赐之物说了个遍。 你果然还在想着先帝。 萧承玄握着漱口瓷盏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最后盛怒之下,只听咔擦一声,瓷盏碎成两半。 时宜假装惶恐,“扑通”一声跪伏于地瑟瑟发抖“奴失言,陛下息怒。” 萧承玄自觉失态,将碎掉的茶盏掷在桌上“收了吧。”说罢便迈着大步向宣政殿而去。 时宜一边将碎瓷片倒进秽桶,一边低低发笑“师父,你就等着如这茶盏般碎掉吧。不过您碎掉后,徒儿也会孝顺您的,定将您从这秽桶里一片片捡出来,重新拼凑起来。” 早朝结束,时宜为萧承玄换下朝服,穿上轻便些的常服,才缓缓开口:“师父刚刚遣人来问,他已做好侍奉的准备,不知陛下何时有空摆驾承恩殿。” 萧承玄摁了摁太阳穴,早朝时又有大臣提议尽早处置时锦,搅得他头痛欲裂。听了时宜的话,他的眼色暗了暗“就现在吧,你把朕今日要批的奏折也一并捧去承恩殿。” 他倒要看看,时锦心里念着先帝,又迫于保命的压力,要如何侍奉他。 龙撵抬到承恩殿时,时锦早已沐浴更衣,着了一件素白寝衣低头跪在门口相迎,一截白嫩嫩的脖颈露在外面,在晨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像是无声的引诱,勾得萧承玄心头一紧。 萧承玄居高临下地伸出手,两指带着练剑磨出的薄茧,轻轻摩擦时锦后脖颈上的嫩肉,直把人白皙的脖颈搓出一道显眼的红痕后才收手。 看着时锦身上多了一道属于他创造的痕迹,他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起来吧。” 时锦站起身,看着萧承玄迈步进殿的背影,指尖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的红痕,才后知后觉品出萧承玄刚刚动作的暧昧之处来,脸颊不由泛起薄红。 萧承玄直奔床榻前,展开双臂等待时锦为他宽衣。 却见时锦站于一旁,一动不动。 萧承玄打量四周才觉出这大殿黑压压一片全是跟着他进来侍奉的人,难怪时锦没动作,大概是害羞了。 怪他考虑不周,招招手命其他人出去。 等时宜走在最后将大殿门关上,萧承玄迫不及待地弯腰将时锦抱起揽在怀里,轻柔地吻上他的眉眼。 他还是无法对时锦硬下心肠,时锦稍稍示好,他便已把持不住。 时锦惯来视萧承玄为晚辈般疼爱,此刻如此亲密让他有些拘谨,僵直着身子乖顺的任萧承潜揉捏,却没随他一起躺上宽大的床。 “陛下刚下早朝还未用早膳,先用了早膳吧。” 经过时锦这么一提醒,萧承玄这才觉腹中饥饿来,于是决定先填饱肚子再填饱时锦的身子。 随着萧承玄点头,时锦细心为萧承潜布置好餐具后,走出门外吩咐了一声,接着便是宫奴们捧着早已准备好的美食鱼贯而入。 时锦立于萧承玄身侧,挨个拿筷子在菜中夹上一口为萧承玄试过无毒后才将菜放于萧承玄眼前。 时锦一举一动在萧承玄眼中都秀色可餐,还未动筷,他已半饱。 时锦被盯着,还以为自己脸上沾染了什么不洁的东西,轻轻放下玉箸,用嫩白的手背轻轻擦拭脸颊“奴殿前失仪,请陛下赎罪。” 晨曦的阳光穿透时锦脸颊两侧的发丝,衬托的时锦越发柔美温顺。 “没有。”萧承玄喃喃道:“很美。” 萧承玄自语的声音偏低,时锦微微侧身弯腰来使得他的脸颊更靠近萧承玄“陛下有何吩咐吗?” 萧承玄已能感觉到时锦呼出的一股带着淡淡药草香的温热气息。 只是一些无意的靠近,萧承玄已能感觉到他身上某个物件微微抬起了头,时锦对他的吸引力实在致命。 他的物件在向他的自制力发问:你是万人之上的陛下,这个国家主宰,有什么好忍耐的? 他一把将时锦拉进怀里,用双手将人禁锢在他的胸前,像是要将时锦融入他的骨血里。 接着又深深地吻上时锦的唇,一截红舌迫不及待的想进入时锦贝齿后的世界。 时锦直视了半秒萧承玄的眼,耳垂微红便将视线移去别处,同时松开贝齿任由萧承玄在他的身体里作恶。 萧承玄眼睛猛的亮起,吻的更加投入,直到时锦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甜的,很美味。” 尝过时锦的味道竟还要评价两句。 时锦比萧承玄虚长几岁,看着萧承玄长大,对萧承玄来说是老师,是兄长,是奴仆,却第一次是宠侍。 这样的反差让时锦羞愧的从脸颊到指尖都染了层粉红色,恨不得找个地缝先钻进去藏起来。 可他想到一会的计划,还是忍住想要说教抗拒的想法,给侍立一侧的时宜使了个眼色。 时宜轻轻眨眼回应。 时锦便在萧承玄怀里继续扮演起了宠妃,微微挣扎的同时轻轻推了推萧承玄的胸口。 “陛下,龙体重要,还是先用早膳后再玩闹吧。那道粉蒸糕,奴记得陛下从前最爱吃,奴为陛下夹一些。” 萧承玄将时锦从怀里放出来,却不舍得完全松手,依旧用一只大手牢牢将时锦一只腕子握住。 这糕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过去时锦从宫外执行任务回来时常带此糕。所以萧承玄每次见到这糕点就等同于见到平安归来的时锦,往往笑的很开心。 他还记得我的喜好,那么也许我在他心里也是不同的。 时锦只是稍稍示好,萧承玄已将自己哄好,心里重又满是爱意。 时锦微微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大手,他这陛下虽然当了皇帝,却还是如小的时候一样的脾气,只能无奈一笑,维持着在萧承玄半步距离夹了一块粉蒸糕,自己吃了半块试毒。 萧承玄感受着手掌中时锦腕子的触感,又看着时锦贴心的为他夹膳食。忽觉什么天下人唾弃的弑父骂名,什朝堂上吵吵嚷嚷闹着要将时锦刺死的烦人大臣以及与他离心在震怒中甩他一巴掌的舅舅,好像都不再重要。 能像此刻将心上人揽在怀里,吃着心上人亲手夹的菜,一切都已值得。 时锦刚刚将半块糕点咽进肚子里,还没来得及将剩下半块扔掉。萧承玄已经急不可耐的将他拉回怀里,就着时锦的手将时锦筷子上半块粉蒸糕吞进嘴里。 接着在时锦还未反应过来时又含着这半块粉蒸糕吻上了时锦的唇。 让时锦拿嘴喂他,时锦肯定羞涩接受不了,那他便主动些。 萧承玄边品尝蒸糕的清甜,边品味时锦这一个吻的香甜。 萧承玄这一吻来得太突然,时锦瞪大双眼,猛的用双手将萧承玄推开,推的萧承玄差点从座椅上摔下去。 “陛下!”侍从们纷纷喊叫,担忧萧承玄的身体,要上前将时锦捉拿。 萧承玄却惊恐的看见,推开他的瞬间时锦嘴中喷出一大股黑血。 是他太心急了吗,把时锦逼到了吐血的境地。 萧承玄慌忙起身,顾不得满嘴腥甜将围住时锦的侍从们赶开。 人群慌忙散开,便见时锦已瘫软在地,嘴角还源源不断的流出黑血,一手捧心艰难呼吸着。 “哥哥,你还好吧。”萧承玄慌忙蹲下身要亲自将时锦扶起。 时锦摇了摇头,一手扶着餐桌一手拿过一盏茶递给萧承玄“陛下把糕吐了,再漱漱口。”便是嘴角挂着血迹奄奄一息的此时也还在惦念着萧承玄的安危。 萧承玄不接,他就固执的举着,也不让萧承玄抱他去寻太医。 萧承玄匆匆漱了口,将茶盏扔开,再转身便见时锦确认他无碍后不再阴沉,任由沉重的眼皮坠下,昏了过去。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萧承玄将时锦抱起放在榻上,眼露狠色,身上的锋芒扎眼,再无一点刚刚同时锦在一起时的平易近人。 “把所有挨过今日早膳的人都给朕抓起来,若时锦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人便统统给他陪葬!” 除了通晓全局的时宜出去寻太医,其他奴仆侍卫连带着押送来的御厨皆跪了一地,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捂脸偷看]下章黑化,正式开虐[捂脸偷看] 求求收藏评论捏 muamua[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太医院院判跪在时锦床侧,隔着丝绸为时锦把脉,眉头随之皱起。 他神色凝重地望向地下跪着的其他太医们。彼此交换眼神,最后皆无声摇头。 院判离开时锦身侧,领着众太医跪在萧承玄身前俯首:“陛下,恕微臣无能。” 萧承玄紧张地握着时锦的手,并不去看他们:“少废话,时大人究竟如何了?” 院判擦了擦额头的汗:“时大人体内众多毒素交织,勉强达成平衡,可今日那块粉蒸糕里含了些催物,使时大人体内毒物失了平衡,万毒齐发致使时大人昏迷不醒。” 哥哥,你究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过着怎样的苦日子,为何把自己弄的浑身都是毒。 萧承玄拿白帕子的一角轻轻擦去时锦嘴角又一次涌出的黑血。 “告诉朕,怎么能救活他?” 院判低下头,犹豫再三才开口:“赎臣无能,时大人已药石无医,时日无多,臣能做的也只是用参汤勉强吊着时大人的命,至于时大人还能坚持多久就只能看天意和时大人自己了。” 萧承玄下意识将时锦的手握的更紧,仿佛怕时锦下一秒就从他的身边消失,最后骤然松开,将那只手仔仔细细放回锦被里。 “庸医。”萧承玄从床侧站起,挥袖转身:“全是庸医。” 在场者皆被萧承玄的气势吓到,埋头微微发抖,无人敢抬头直视盛怒的天子。 “传朕旨意悬赏万两黄金广寻名医,若能治好时大人,朕便赐他爵位。” 定是这些太医无能,他的时哥哥怎么可能命不久矣,他才刚刚得到时哥哥,时哥哥也才刚刚同意侍奉他。 他们马上要心意相通,一切却要戛然而止,这让萧承玄如何能甘心。 “至于今日碰过膳食的可疑之人,全部杖毙。”随着萧承玄一声令下,侍卫们上前将今日碰过膳食的宫女太监厨子们拖拽着向殿外拖去。 “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殿内顿时哀鸿遍野,皆是求饶声。 时宜也在惩处之列,纵使他爬到太监之首,可他的生死也不过天子随口一句话便可决定。 如此生不由己的日子,时宜已过二十载,他过的厌烦,早已无法忍耐,不懂师父为何还能与这些高位之人谈所谓的真心。 是时候该让师父知道他应该和谁站在一起了。 时宜如今身掌东厂,其实不必惊慌,可他依旧假装惊恐,从侍卫手中奋力挣扎,甚至一身体面的御前赐服也被撕扯开。 他头上三山帽坠至萧承玄脚边,狼狈到极点,手脚并用慌忙爬至萧承玄身侧高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有救时大人的方法。” 萧承玄这才从悲痛中清醒过来,“什么办法?”他蹲下了身,用双手抓住时宜的肩膀,摇晃着“什么方法?快告诉朕!” 真蠢,这就相信了。 时宜心里冷笑,眼神躲闪难为情地看着左右在场的闲杂人等。 萧承玄沉声道:“相关人等暂且收押调查,至于太医们,再回去给朕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救时大人。” 众人得了命令,好不容易有了一条生路,迅速化作鸟兽散去。 萧承玄低头居高临下的问道:“现在说吧。” “师父所中的毒是先帝所下。先帝将师父当做暗杀敌人的工具,却又怕师父功高盖主,便喂了师父蛊毒,每三月便要吃一次解药,若超过三月便会毒发,痛不欲生。” “师父不是中新毒而是体内旧蛊犯了。” 萧承玄捏紧拳头,他这父皇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有什么办法把这蛊虫治好。”萧承玄着急的问。 “此药的解法不难,却十分大不敬,要陛下付出些代价,不知陛下可否愿意。” “你尽管说。”萧承玄毫不犹豫的答应。 时宜眼见事成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来,“陛下按此单上备齐药材,准备好您的代价后交给奴,奴把解药熬好给您。” 萧承玄瞧了纸上内容,脸上一瞬惊诧却还是点头:“好,朕会准备好。” 眼见萧承玄答应的如此轻松,时宜心情也颇好,此行可助千千万万暗卫脱困,师父若知道也该是高兴的。 ———— 萧承玄忙于准备解药,无暇顾及时锦。殿外守卫也皆被时宜调走,时锦得了机会从病床上爬起来。 他手掌上寒毒未清,身体里蛊毒乱窜,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虚弱的厉害,本该卧床静养,他却强行用针刺激穴道,暂时激发身体潜能,又喷出一口连带着小血块的黑血 来才终于有了些力气。 做完这些以后,他才终于有力气穿上夜行衣,又用黑布蒙面,带上见血封喉的毒针以及一把锋利的匕首。 冰针用来潜入成功时杀人,匕首用来暴露被捉时自尽。 他一路潜行在黑暗里,如他这一生背负骂名,不能见光。 他悄悄攀上尚书府林大人的卧房的房檐,掀开一片砖瓦,瞧见林大人头缠纱布躺在床榻上,另有一年轻人着青色长衫,长袖卷至肘部,左手拖着青花碗右手拿着白瓷勺为林大人侍药。 林大人推了下药碗,开口声音虚浮无力:“轻风,听闻你昨日又读书至深夜?” 青衫男子回答:“弟子时刻不敢忘记老师勤勉读书的教导。” 林大人艰难的伸手摸了摸青衫男子的肩膀,脸上满是慈爱。 “你如今高中状元,已是天下第一人,也是时候离开那些书本,想想朝堂之上的事了。” 青衫男子微微直起身子张嘴正要回话,让老师无需担心。 时锦便在瞅准青衫男子微微直身露出身后林大人命门的时机出手,一枚细针穿过男子手捧的药碗,击碎药碗直直插进林大人咽喉。 “额——”药碗碎成数片,药汤尽数洒在林大人的寝衣上,林大人痛呼一声,捂着脖子重重摔在床榻上。 “谁?”陆轻风回身抽出先帝赐给林大人的宝剑,匆忙追出门。 刚刚那一击为求一击毙命,用尽时锦如今这幅病弱身躯的全部力量,他逃跑时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陆轻风便有了机会追上屋檐,与时锦缠斗在一起。 时锦掏出怀中匕首挡住陆轻风刺向他后腰的宝剑,回身抵抗陆轻风的一件件杀招。 “大胆贼人,竟敢来尚书府行刺。今日便让你命丧至此。”陆轻风大呵一声,出招更密,更快。 陆轻风专注于做学问,武功并不高,在时锦眼中他的招式漏洞百出,若是往常,时锦三招之内便可脱身,但奈何他如今身体状况堪忧,身上强行刺进经脉催发潜力的银针已开始松动,时锦所剩时间无多。 只能放手一搏,以搏一丝生机,毕竟纵使他把陛下支开,可陛下还在等他回去,他并不惋惜自己丧命于此,只是不忍心让围着他转的小孩伤心。 面对迎面刺来的一剑,时锦没有选择躲,而是用腹部生生接下这一剑,用腹部中一剑的代价,拉进与陆轻风的距离。 随着他强行催动身体潜能,经脉中银针尽数被震出体内,接着他以极快的速度一手捏着宝剑的剑身,一手持匕首刺向陆轻风。 陆轻风没想到刺客会硬抗一剑来靠近他,只来得及在极尽的距离与时锦凌厉的眼对视一瞬便慌忙弃了宝剑,向后躲去。 时锦将那柄宝剑远远掷开到陆轻风再勾不到的地方,咽下一口体内要涌出的血来,捂着腹部伤口,匆匆向府外逃去。 陆轻风失了宝剑,耳边又听到丫鬟一声惨叫。 “阿!快来人,老爷中毒了!老爷中毒了!” 陆轻风放弃再追,转身往老师身边赶。 他穿过慌张的人群,看见老师喉部一大块黑斑正向全身扩散。 “老爷老爷,陆少爷来了。”仆人激动的喊着,希望能激起老爷一些反应来。 林大人眼神涣散似是已看不清,他闻声抬起一只苍老的手,陆轻风忙跪坐在林大人床边,双手握住那只曾手把手教导他写字的手。 “老师,你再坚持一下,已经遣人快马加鞭寻太医了,等太医来了定能救你。” 林大人闻言,手上又不甘的使力反握住陆轻风的手,嘴唇轻轻颤动,要说些什么。 陆轻风忙附身向前,将耳朵贴到林大人嘴边。 “朝……朝堂……” 只两个字便耗尽林大人全部力气,他手上彻底卸了力,在陆轻风手掌中瘫软开,七窍流血,眼睛不甘心的瞪的巨大,死相可怖,余下的话再无人能知道。 陆轻风抱紧那只手嚎啕大哭,他幼时父母谋反被抓,是林大人冒死救了他,认他为义子,教他学问,养他成人,从未让他缺衣少食,吃一点苦。 与他曾见过的那些被没入宫廷为奴遭受凌辱的罪奴比起,他不知要幸福多少倍。 可以说他有如今成就,林大人功不可没,林大人对他来说是老师,更是父亲。 况且林大人临死还心系朝堂,为国为民,心系江山社稷,何等忠诚。 陆轻风小心打湿帕子,轻轻擦去林尚书脸上的血污,又伸手缓缓合上林尚书的眼睛,眼前闪过刺客那双凌厉的双眼发誓道:“老师,我定替你找出那刺客,将他手刃在您坟前,给您告罪。” ———— 时锦捂着用寝衣撕开的布条匆匆包扎的腹部伤口回到大殿,看着黑洞洞的承恩殿,庆幸时宜拖住了萧承玄,能给他些时间收拾自己满身的狼藉。 他跌跌撞撞走进屋内,摸黑往衣橱走去。 得换身衣服,不然又要吓到萧承玄了。 时锦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结束暗杀任务撞见萧承玄时,幼年萧承玄被他吓得一直哭,慌慌张张跑出去找来一堆治疗的伤药,内服外用的通通一股脑给他用上。 时锦第一次暗杀人,不太熟练,身上受了不少伤,同时第一次杀人在心理上也对他刺激不小。可他还是忍着伤痛笑着摸小承玄毛茸茸的头顶。 “不疼的,都是别人的血。” 萧承玄听了才放下心来,嘟着嘴松口气的样子,如今想来怪可爱的。 想到此处,萧潜种在他体内的蛊毒又开始起作用,时锦感觉脑内微微刺痛,不得不停下换衣服的动作伸手扶了一下柜门。 “承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你个身负千万条血债的罪奴,怎敢与他亲近。” 萧潜的声音如魔咒一般在时锦脑内响起。 “陛下,奴知错。”被蛊毒与幻音折磨的时锦忽然跪下请罪。 便在此时一个瓷碗狠狠砸在时锦的额头上,“砰”的一声闷响后碎成好几瓣。泛着腥味的药汤与时锦额头上流下的血液瞬间流了他一脸。 刹时,殿内烛火皆被点了起来,站在承恩殿正中的萧承玄脸色阴沉的走至时锦身侧。 时锦脑海里闪着萧潜的声音,头低的更低。 “奴,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承玄脚踏在时锦的背脊上狠狠用力,牵动时锦腹部伤口崩开,渗出血来。 时锦却不呼痛,依旧低头忍受着萧承玄越来越使力的踩踏。 萧承玄平日是舍不得如此待时锦的,可他听闻时锦昏迷不醒,奄奄一息,匆匆去寻解药。 在得知解药里一味药必须是萧家人的血,他毫不犹豫划开自己手腕,眼睁睁看着血液源源不断流进容器里,直到他眼前发黑晕死过去才停止。 他一醒过来,不是看他伤痕累累的手腕,而是捧着解药赶来承恩殿,想亲自喂给时锦。 可时锦是如何待他的? 在他为他舍命做解药时偷偷溜出去,一回来便在满柜子先帝赐给他的物件前跪着喊陛下。 什么昏迷不醒!什么蛊毒!什么命不久矣!全都是骗朕的吧! 萧承玄虽对时锦念念不忘,却也是出生皇族,从小便是储君,金尊玉贵长大的,心里骄傲的很。 从未有人像时锦这样忤逆他,从前还能说是先帝压迫着时锦,让他不敢与萧承玄亲近,如今先帝驾崩,时锦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一个帝王的真心。 萧承玄脚下力道骤然加重,将时锦的蛊毒折磨着他的背脊又狠狠踩下去几分,已处在失控的边缘。 “你去哪里了?” 时锦被踩得喉间溢出一声闷哼,额角重重抵在冰凉的地面上,指节抠进青砖缝隙,泛出死白。 太久没有吃到解药,让他的思维混乱不堪,周身伤痕让血液从他身体里流出,造成眩晕。 他只是强撑着,想明白萧承玄为什么生气,可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能理解萧承玄生气缘由的能力,只是下意识认错。因为他过去的主人只教会他,在主人生气时要第一时间认错,即使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机械般的认错却并没有得到原谅,只让萧承玄觉得他在故意隐瞒什么。 其实不必时锦坦白,他早已通过暗卫知道时锦是去了尚书府杀人,他如此逼问也只是为了给时锦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显然在他眼里时锦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萧承玄收回脚,时锦刚刚感觉到背部的强压消失,萧承玄却又掐住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萧承玄眼里都是怒火。 “林尚书三朝元老,清廉正直,桃李满天下,究竟如何惹你了,被你逼的撞柱昏迷七日,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又再遭你暗杀。” 时锦眼中茫然,没有聚点。 “奴与林大人未有私人恩怨。” 萧承玄手中气力更涨,捏的时锦骨头咯吱响“那是为何?” 疼痛逼迫时锦直直看着萧承玄皱褶的眉头,迟钝的大脑终于察觉出萧承玄的不悦,他在脑海里一遍遍试图理解萧承玄话里的意思,将萧承玄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拼起来,拼成了完整的句子。 “是为了?”他迷茫着发问,为了什么呢?他的大脑艰难转动,他的视线四处乱窜,最后又聚焦在眼前人的脸上“是为了天下百姓,是为了萧家的江山。” “也是为了陛下。”他的所为也藏了一分想让萧承玄坐稳这江山的意图。 萧承玄笑了,眼中却阴森恐怖,隐隐竟有几分萧潜的样子,他语气中满是玩味“朕是不是该改口唤你一声母妃?” “恩?母妃?”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时锦的脸被打偏过去。 侧着头让他的耳朵更贴近萧承玄发声的器官,更清楚的听清萧承玄的嘲讽“你算什么东西?朕的母妃是如今大渊国的太后,端坐凤栖阁。你便是再爱我父皇,再为他卖命,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既然你如此喜欢父皇,那朕便如了你的愿,赐你作为忠仆陪葬皇陵,也算全了你一份忠心。” 说罢,萧承玄松开了时锦,甩袖转身,任由时锦失了支撑瘫软在地上。 可时锦却抓住了他的下摆,低声唤着“陛下……” 蛊毒折磨着他,再多的话,时锦已经没有能力说出口,只这二字不断重复。 萧承玄却因他的纠缠,脸色越发阴沉,暴怒再无法压制,决绝的将时锦从他身边甩开,“时大人,你念着的陛下,到底是朕,还是先帝?” 萧承玄并没使多大力气,可时锦太过虚弱,顺着这力道滚出去好几圈,腹部刀口撞在衣橱旁盛放先帝御赐的瓶瓶罐罐的陈列架上才停下来。 顿时一堆瓷瓶、瓷碗、玉雕摆件哗啦啦掉下来,砸在时锦身上,将他淹没,也遮住他浑身斑斑血迹,转眼整个人便力竭,看着眼前明黄色的龙袍在他眼中越变越模糊,最后昏了过去。 “休想再用装病博取朕的同情!” 听到接连不断瓷器碎裂的声音,萧承玄强忍着没有转身。 可许久身后再无声响,他又慌了神“你若认错,朕便……”饶你一回。 他转身最后四个字还未说完,已看见被瓷器碎片掩埋的时锦,早忘记他还要说什么,慌忙冲上前,赤手将那些碎片扔开,割的他双手鲜血淋漓。 “传太医!” 他一边怒吼着,一边将时锦刨出来。 宫人听到声响赶来,看他满手鲜血,匆匆制止,“陛下,让奴们来吧,您当心龙体呀。” “都给朕滚开!”他推开碍手碍脚的宫人们,依旧亲自动手。 想了想太过分了 改一改好了 最近韩漫看多了 度好像不太能把持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时锦觉得脸上耳垂上,脖子上一阵湿凉,还带着恼人的痒意,挣扎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看清自己躺在了承恩殿的床榻上,周遭空无一人,他试着从床上坐起身,可身体刚恢复些感知,周身便有铺天盖地的疼痛涌出,时锦没撑住,又重重向床上倒去。 “师父,小心。”时宜及时出现,稳稳地将时锦扶回床上躺好。 “我这是……怎么了?”时锦哑声问道,他感觉浑身疼的像是周身骨头被拆开了一般。 “师父不记得了?”时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都怪徒弟不好,没能拦住陛下。” “陛下回来后,听闻您去暗杀林尚书,当即动了怒,居然动手将您打伤。”时宜绝口不提萧承玄放血救人的事情,更不会说萧承玄一怒之下将时锦折磨个半死,却又在看见时锦倒在满地碎瓷片上时又后悔的发疯着要救人。 时宜从旁围观,即怒于萧承玄的心狠手辣,心中又怨恨师父识人不清,萧承玄才当上皇帝几天便变得如此暴虐,师父却还将他当稚童宠爱。 时宜眼中闪过一瞬狠色便给抱着紧抱时锦身体不愿撒手的萧承玄献计一条,剜了萧承玄心头血入药,即给师父出气,又能稍稍给他自己出气。 “本来只要是皇族的血液入药便可,可师父如今被折磨成这样,身子虚的更厉害,普通的皇族血液看来是没用了,必得更珍贵的心头血才行。” 萧承玄听了他的话,无半分犹豫竟真的当场取了时锦怀里的匕首,接了半碗心头血给时锦,若非听闻此事的宇文诩赶来制止,恐怕萧承玄还要继续放下去。 当时萧承玄接连放血,脸色惨白如纸,宇文诩的脸色却有意思的多,一会青一会紫的,劝不动便只能强行去抢萧承玄手中匕首,等抢过去才终于制住萧承玄。 宇文诩举起手掌欲打却又害怕这一掌下去把自己这侄子打死,只能收了手继续生气,把自己的脸色折磨的更加难看。 萧承玄这种蠢货如今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自然没办法告诉师父这些,他更不可能主动说出来,平白增加师父对萧承玄的好感。 当然是专挑不好的讲,将他们关系挑拨的越差越好。 “师父,您瞧瞧,您这脸上,胳膊上,腰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还有一道道被瓷器片割出来的伤痕,真是惨不忍睹。 “师父本来周身细腻光滑,宛若一整块无瑕软玉,对待如此美物,陛下也真是下得去手。” 说着,时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面镜子来,递到时锦眼前。 时锦通过铜镜望着脸上那道消退的只剩一点点红痕的巴掌印,隐隐想起昏迷前的场景——萧承玄暴怒的脸,还有最后那些一个个从高处掉下来砸在他身上的瓷器摆件,忽然打了个寒颤,头痛欲裂,再不愿细想。 他闭着眼,抬手摁住太阳穴来缓解这疼痛。 时宜适时点了一支香,体贴伸手替过时锦,手法轻柔地帮时锦摁着两侧太阳穴。 氛围轻缓,时宜摁着摁着竟想起听宫里老人说的以前的旧事来。 他是时锦从乱葬岗里刨出来的弃婴,据说他的母亲是浣衣房的洗衣婢。因和侍卫私通有了身孕,肚子大到遮不住时被发现,因犯了宫规父母皆被杖毙扔进乱葬岗。 恰巧时锦刚处理了几个宫内的细作,处理尸体时听闻此事,不顾众人阻拦,亲手将时宜从死尸肚子里取了出来。又好好的埋葬了时宜的母亲。 众人劝阻:“时大人,此等罪奴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大人何必插手,沾一身晦气。” 萧潜更是大怒,“这满后宫的女人,都是朕的女人,即使朕不宠幸,也该为朕守身,如今她居然敢与人私通,就是在藐视朕,就该奸夫□□连同肚子里的孽种一起死。” “稚子无辜,望陛下开恩。”时锦长跪在萧潜脚下,一次次磕头为时宜求情。 “好,朕能放这孩子一条生路,可时大人拿什么来换他的命呢?”萧潜眼神玩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奴仆做无用的挣扎,灯光下,宽大的影子完全将时锦单薄的身体笼罩住。 时锦低着头,跪行着从刑罚架子上拿了一条五尺长的长鞭,双手呈给萧潜,又用纤细的手指将外衣的系带慢慢解开,将外衣松散的向下扯,露出洁白的后背。 “奴忤逆陛下,请陛下责罚。” 萧潜接了那鞭子,在手里掂了掂鞭子的重量,“这鞭子可不轻,时大人真要为了非亲非故的小孽种挨上一顿这鞭子?” 时锦没有言语,只是驯服的露着嫩白皮肉等着。 “好。”萧潜冷笑“那便随了时大人的愿。” 鞭子带着凌厉的风袭向时锦,在触碰时锦皮肉的瞬间,为他留下一道狰狞的鞭痕。 时锦咬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萧潜看着时锦隐忍的样子又一冷笑,食指和无名指并起在时锦背后狰狞伤口上粘起一抹血迹,放至嘴边□□,“时大人的血竟是甜的,那时大人的身子又是何味道?” 时锦眼里无光,微微抬头与萧潜对视片刻,便明白了萧潜的意思,无声的将整个外衣褪下。 萧潜随之扔掉长鞭,指尖抵着时锦的肩膀,粗暴的将时锦推倒。 时锦仰面躺倒在大殿金砖上,压到身后鞭伤使他微微皱了眉。 萧潜的重量压向时锦,啃咬着时锦天鹅般的脖颈,留下一道道红痕,“怎么后悔了?” “奴不悔。” 萧潜见他这副隐忍的样子,眼底翻涌的占有欲更甚,张口更恶劣的咬了下去,“不愧是时大人,不愧是朕的奴才,够心善,够有滋味。” 时锦未答,只是盯着金殿的穹顶放空思绪,任萧潜在他身上随意索取。 可时锦用身子救了时宜一命,却还是无法改变时宜的命运,甚至养出了一只同样窥探他的狼。 因着宫规时宜还是被迫在很小时候就接受了宫刑,入了奴籍。虽被时锦收为徒弟,免了许多欺负,可身为宫奴也不少遭主子责罚,跌跌撞撞长大。 因着从小就是宫奴,伺候人的事情做的熟练的很,按摩这种小事更是手到擒来,不过一会便将时锦摁的放松了许多。 时宜盯着刚刚点燃的那柱香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上勾起。 果然不过片刻,时锦嘴中溢出一声微不可察的难掩的勾人鼻音。 时宜听着声音又观察时锦微红的耳垂明白时机已成熟。 他用两指轻轻摩擦时锦微烫的耳垂,慢慢凑近时锦的脸侧,“师父,让我为你涂药吧。” 时宜说话呼出的热气碰在时锦的脸上,惹得时锦浑身颤栗。 时锦觉得自己现在周身触感像是被放大了十倍,抬手要制止时宜却没有力气。 “师父是又疼了吗?没事的,等徒弟给您抹完药就不疼了。”时宜掀开那床锦背,又缓缓替时锦将周身遮掩都慢慢褪下,露出遮掩下如玉般的肌肤来。 遍身青紫伤痕非但不失这玉体美色,反而更引人怜惜。 时宜轻轻伸用指尖试探性地碰了碰时锦的手臂,手感滑嫩微凉,时宜很是满意。 接着指尖沾了冰凉的药膏,顺着时锦颈侧的伤痕往下滑。他的动作看似轻柔,指腹却有意无意地掠过锁骨凹陷,带着药膏的凉意渗入温热的肌肤。 时锦皱着眉想躲,却浑身无力,连抬手都费劲。药膏抹过前身的青紫时,时宜的拇指突然在自然凸起的肿块上轻轻碾了碾,引得时锦喉间又溢出一声难忍的鼻音。 “师父忍忍,”他俯在时锦耳边低语,捉住时锦无意识想推拒的手,“这里伤得很重,都肿起来了,得着重照顾照顾。” 时宜在那处肿起的伤口又打转涂了三遍药,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指尖继续往下,划过腰侧那道剑伤时,他故意放慢了动作,指腹贴着皮肤一寸寸涂抹,像是在检查伤势,又像是在描摹剑伤的轮廓。 “师父,这伤口收到很好,想来只要坚持抹药,再过几日便可大好。” 时锦却不轻松,他的细腰敏感,被这么一碰,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 时宜的指尖又玩味的捏了捏他身后圆润的臀肉。然后顺势下滑到他光滑无毛的小腿,画着圈轻轻揉捏他的小腿肚,又慢慢向上到了他的膝盖窝,低头用双唇虔诚的吻了一下才继续他的抹药工作。 “师父日日跪这个跪那个的,膝盖该损伤的厉害,徒儿定给你好好护理一下。” 说罢,时宜竟真的给时锦好好揉了起来,在时锦的膝盖上涂了许多活血化瘀的药膏。 “师父有没有想过,哪日你我也能真正身居高位,不再是谁的奴仆,也不必再对谁卑躬屈膝?” 时锦早已被时宜抹药抹的模模糊糊,那还能回应时宜的话,只是嘴里又传出来一两声难掩的情动。 没有回应,时宜也不恼,他大概也没想让时锦有什么回应。 他继续向下抹着药,要将时锦每一根白嫩嫩的脚趾把玩过,再细细的都上一遍药膏。 脚底本就敏感,被触碰的感觉也尤为明显,时锦再忍不住,将脚往回缩了缩。 时宜哪能让他逃了抹药,“师父不乖哦,怎么能不抹药呢?不抹药身体如何能好?” 他握住时锦那细嫩的脚腕子,强行将时锦的腿拉直去,继续打着转将微凉的药膏均匀的涂抹在时锦的每一寸肌肤。 时锦的脸色红到了极点,身上冒出细密的香汗来,便又要躲,整个人都往后缩了缩,神志不清的叫时宜轻些,时宜却反而将他的脚腕抓的更紧,“师父,你该和我是一类人。” 时锦意识昏昏沉沉,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难受,费力操控软绵绵的身子翻身,四肢并用努力向前爬,想逃出时宜的魔爪。 可他中了迷香,浑身无力,如何能敌过由他监督着日日练武强身健体的时宜,只能任由时宜再次将他扯进怀里禁锢住。 “师父,别挣扎了,我做了你不愿做的事,另投明主,如今我得了天子信任,又解了众暗卫身上的蛊毒,使他们效命于我,待我大权在握,你又能逃到何处?” “他们终会嫌弃你的出身,嫌弃你的身体,唯有我不在乎,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呀,师父。” “为何你偏偏看不明白?” 时宜将时锦整个人都揽在怀里,强行将药盒里最后的药膏尽数抹在时锦身上隐秘处,才直起身。 抬手盯着湿漉漉的手指细细品味了一番指尖残留着的对方肌肤的温度,才满意的合住药盒。抬头看着时锦泛红的眼尾,把指尖残留的最后一抹药膏抹在时锦的眉间,在帕子上慢慢擦着手指,嘴角勾出一抹无人察觉的笑。 师父睡吧,睡醒了便好了,便一切都不记得了。 可事实证明他的权势还远远不足以独有这只美丽的鸟儿。 他刚刚为时锦盖好薄被,又偷尝了几口时锦唇间的甜味,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合上承恩殿的大门时,便有三个侍卫动作粗鲁的作势要踹他刚刚合住的承恩殿的大门。 时宜用拂尘将几人拦住盘问:“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几人轻蔑瞥了他一眼态度嚣张道:“阉奴,滚开些。没看见爷们正奉了明远公的命令将先帝宠奴压去殉葬吗?” 他们隶属于宇文诩手下,是时宜手伸不到的地方。 时宜受了侮辱,眉头微皱,他能在宫变之后接替时锦成为新的执印太监,掌管暗卫营,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投靠了宇文诩,为先帝之死做了份贡献。 总而言之宇文诩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过去宇文诩和师父是朝堂上的死敌,却也有三分对师父的欣赏在,要不然也不会在宫变前夕给时锦暗示,让他逃跑。 可如今却处处针对,令人苦恼。 师父阿,师父,你干嘛要招惹萧承玄这种大人物,这不人家舅舅非要你死呢。 时宜心里想了许多事情,可现实中也不过刚刚过了一瞬,他脸上堆着笑,向远处林子里指了指,“时锦刚刚说长期卧病太无聊,所以去密林里散步了,你们去找找他,兴许他还没走远。” “你不会骗我们吧?” 面对明远公府的侍卫质问,时宜面色不改,“给奴几百个胆子也不敢骗大人们呀,大人们且去,若是时锦不是往林里去了,你们再回来捉拿拷问奴也不迟,反正奴是宫里的太监,也出不了宫,更逃不了。” 侍卫们上下打量了时宜片刻,从他恭敬的态度里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便信了他。 领头的侍卫一挥手,众人便进了密林。 时宜见人走远,为今能劝宇文诩的只有萧承玄,便只有萧承玄能救时锦,于是匆匆往萧承玄处住去。 他刚刚还希望萧承玄最好死于失血和心脉损伤,现在又祈祷他千万要活下来。 师父啊,师父,你净给徒弟找麻烦,醒来后可要好好犒劳犒劳我呀。 萧潜好渣,一定得给他拉出来鞭一下尸。 求求收藏评论呢,最近写的有点不自信,大家有在看的吗?吱个声咩,谢谢[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冰冷刺骨的井水猛地泼在脸上,将时锦从昏沉与剧痛中激醒。 他呛咳着,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映出宇文诩那张居高临下,写满讥讽的脸。 “时大人睡的可还好?” 时锦并没有因为嘲讽动怒,只以一手撑着泥地,另一只手捂着心肺猛地呛咳几声后哑声回道:“承蒙大人照顾,睡的还算可以。” 宇文诩冷笑着,居高临下地用手指饶有兴致地轻轻拨弄时锦脸上粘着的一缕湿发,欣赏时锦姣好容貌上染的几分病色。 犹记得当日朝堂上时锦虽身有病色但却未如今日这般严重。 一身御赐锦袍下面的皮肉上,不知有多少他主子留下的鞭痕,却偏偏要替他主子站出来与宇文诩作对。 宇文诩若是在朝堂上提议更多征招士兵驻守边防,时锦必得站出来反对,说些壮丁不可离田,否则国将无粮的话。 宇文诩若是奏请加重商贾赋税以充军饷,时锦必得站出来反对,说些重税会逼得商旅断绝、市面萧条,反而损了国库根基的话。 可笑,征用几个壮丁,增加一点点赋税,竟能让国家无粮,国库无银钱。 时锦不过是受了萧潜的命令,怕他兵权日重,故意与他作对唱反调罢了。 思及过往,宇文诩不由自主将眼前落魄瘫坐在泥地上的人与昔日朝堂上威风凛凛的时锦相对比,语带嘲讽道: “时大人倒是有本事的很,比起从前在议政大殿里与我争锋时的样子,如今倒是越发容光焕发了。” 时锦却并如宇文诩想象般窘迫,反而抬头不卑不亢的与宇文诩对视,露出白嫩又脆弱的脖颈来,即使是待宰的羔羊,也毫无惧色。 “劳宇文大人挂心…咳咳……还记得从前。” 时锦不过呛咳着说了两句话,宇文诩的眉头已是微皱。 时锦在萧承玄与萧潜面前何等卑微,偏偏在他眼前骨头硬的很。 可再硬又如何,如今他一人之下万分之上,连新帝都要给他三分颜面,时锦不过是他脚下想碾死就碾死的蝼蚁。 “时大人还是如此牙尖嘴利。”宇文诩眉头舒展,轻蔑一笑,微微弯腰,用手掌捏住时锦的下颌,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擦时锦脸颊上稍稍鼓起的嫩肉。 “可不知时大人还能嘴硬到何时?” 痒意如同细密的电流顺着脸颊传遍时锦全身,他微微偏头,试图逃开宇文诩的禁锢。 可脖颈刚动了半分,便被下颌处的力道牢牢制住,所有挣扎都成了徒劳,只引得他旧疾复发,猛的呛咳两声,从喉间涌出一股血腥味来,在嘴角挂了一道血痕。 宇文诩的大手如铁钳一般,指节悄然收紧,将他低头呛咳的动作硬生生压回去。 待时锦在他的掌控中咳得脸色又白了几分,宇文诩才拿指腹轻轻抹去时锦嘴角的血迹,又将那血迹尽数抹在了时锦的眉间。 这抹红,宛若雪地中独立的一株红梅,衬得时锦苍白的面容有了几分气色,眉梢眼底的脆弱与倔强交织,倒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 宇文诩呆望着,忽然便忘了眼前之人几日前还是他的死敌,如今时锦一副病骨,又如丧家犬般失了主人,落魄至此毫无还手之力,只留一副好容颜,也许留他做个榻上宠奴也不错。 “大人,下雨了。”不过是毛毛雨,明远公府的小太监小坠子便贴心的撑开油纸伞为宇文诩遮雨。 宇文诩侧过头瞧了一眼坠子暴露在伞外被雨水淋湿微潮的衣服,以及不敢与宇文诩直视而低垂的头颅。 “你干的不错,来人,赏。” 宇文诩随口赏赐个小物件,坠子已感激涕零,若不是还要给宇文诩打伞,便恨不得跪在地上。 宇文诩的目光也随之移开,重回时锦身上。 他看着时锦即使被他捏在手心里,脸上也没有一丝要屈服的意思。 宇文诩已明白,时锦在他眼前永远不会如同坠子一般温顺。 那既然不愿屈从,便去死吧。 宇文诩松开了禁锢在时锦下颌的手掌,淡漠起身。 时锦恢复自由,猛地喘咳几声,便在这撕心裂肺中,听见宇文诩对他的发问。 “时大人如今还效忠先帝吗?” 时锦嗓子沙哑,回了二字,“自然。” 出乎意料宇文诩唇角向上,十分满意时锦的回答,“那先帝遗诏命你殉葬,你是从也不从?” 时锦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淡定回答:“即是先帝遗命,时锦自当遵从。” “好。” 宇文诩轻轻抬手,伸出两指抵在刚刚涂抹在时锦眉间的红痕上,手上用力的同时,身子凑近时锦耳侧。 “那你便去死吧。” 宇文诩手上力度猛的加重,时锦被推倒后仰摔进了不知何时挖好的两米深坑。 他仰面抬头,雨水滴进他的眼里,本就饱受折磨的双腿,经此一遭腿骨彻底断裂。 他咬着下唇,忍受又受重创的心肺传来的抗议声,估摸着肋骨是否断了两根。 无人束缚他的双手,他却未做挣扎,只是静静望着四方坑洞外昏沉的四方天,看着洞外随风鼓动的白幡。 宇文诩从坑外探出头来,头顶的伞遮住本就狭窄的天空,脚下碎土块便咕噜噜滚下坑洞,砸在时锦脚边。 “来人,送时大人上路。” 接着一铁锹一铁锹的土,被扔进坑洞里,覆盖在时锦身上。 雨越下越大,宇文诩已无心看他如何被活埋。 油纸伞上一串雨珠落在时锦脚侧时,宇文诩转身由坠子打伞跟着一步步离开。 雨水混着泥土结成泥团,将时锦渐渐砌进地里,很快便已看不见时锦的身子,最后只剩个鼻子还在土层以外,勉强供他呼吸。 时锦闭了眼,他所知道的最后一个奸佞林尚书,已被他手刃,他为这天下已尽了全力,至于这太平盛世能否实现,便交付给萧承玄吧。 想起萧承玄,时锦竟有些感叹,不知那孩子为何会如此喜欢他,若是自己就这么去了,萧承玄是否会伤心难过。 “真不想看那孩子难过阿。” 可他已没了办法安慰他,只能期待来世再相逢。 随着一铁锹土覆盖在他的脸上,他的口鼻皆被遮掩,窒息感袭来时,他耳边忽然传来萧承玄的声音。 原来人死前会有幻觉,幻想有人来救他这罪大恶极的奸臣。 可那声音越来越近,近到就在他脚边一般。 “让开,朕让你们让开。” 萧承玄只着了寝衣,甚至来不及穿鞋袜,拖着一副刚刚从病床上下来的残躯,嘶吼着试图冲破宇文诩手下的阻拦。 可他们在宇文诩的命令下手持长剑,一左一右交叉于萧承玄身前,使他再难进一步。 “舅舅,你若杀他,便连朕一起杀了吧。” 萧承玄一直用肉身硬闯,身前缠绕的纱布渐渐渗出血迹来,想来胸口上那道好不容易缝上的取心头血的刀口定是又裂开了。 宇文诩皱眉与其对峙,眼看着萧承玄胸口的纱布已被血液染透,萧承玄却感受不到他的生命流逝一般,握着阻拦他的士兵的刀剑,即使双手鲜血淋漓也寸步不退。 宇文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终究挥手让侍卫放行。 侍卫刚刚收起阻挡萧承玄的刀剑,萧承玄便急步跑向坑洞边,虚弱地摔倒又爬起,阻止坑洞边的两个侍卫继续填土。 侍卫们是宇文家的死士,只听命于宇文诩,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宇文诩,见宇文诩没有要下达停下来的命令,只得继续填土。 萧承玄见阻止不过,时锦又危在旦夕,索性自己也跳下深坑,硬生生用鲜血淋漓的手将昏迷的时锦从土里刨出来。 在检查时锦还有呼吸时,松了口气,双手环住时锦将时锦护在身下,自己则将泥沙尽数挡住,也不怕自己胸口的伤口沾染泥土感染。 “舅舅要埋了他,便埋了朕吧。” 他堂堂渊国的国君,居然与罪奴时锦同躺在奴仆殉葬的坑洞里,要用他的帝王命与这奴仆同生共死。 宇文诩无奈,只得摆摆手命人停手,又叫人将萧承玄拉上来。 萧承玄执着的抱着时锦,绝不独自一人先上来。 宇文诩无奈扶额,纵身一跃,左手提一个,右手提一个,将二人带出洞坑。 萧承玄刚刚脚尖挨地,便又快速转身将时锦抱在怀里护着,警惕地盯着宇文诩。 宇文诩看着狼狈成一个泥人还瞪着他的萧承玄,无奈苦笑,“哈,萧潜那等黑心坏蛋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情种来,也不知是像了谁?” 其实他知道,他这外甥是像了他那多情种的苦命姐姐。 姐姐未能达成与真正所爱长相厮守,宇文诩很想让外甥如愿。 可偏偏是时锦,为什么是时锦? “不说他心里都是萧潜,便不是萧潜,他若知道了些前尘往事,难免不会手刃你。” “留他在世,终究是个祸患!” 萧承玄将怀里的时锦抱的更紧,将他与宇文诩直接隔开。 “舅舅,外甥不在乎,父皇已经死了,是你我亲手杀的。他一个死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我争了。” “只要我努力,外甥相信,终究有一天能获得时锦的心。” “至于以后,他是否要杀外甥,外甥不在乎。” “舅舅若今日执意不放他生路,那便也为外甥收尸吧。只愿将外甥与他同葬一处。” 萧承玄的脸色煞白,宇文诩知道他撑不了多久,只得妥协。 “好,你好好养病,我便不杀他。” 得了宇文诩这句承诺,萧承玄才终于松了口气,身上失了力气,向时锦身上倒去。 时锦其实已经醒来,他刚刚经历了番生死,又听着萧承玄刚刚那番话,颇为感动,在无人注意的时刻悄悄挪动身子,垫在萧承玄身下,使他不会被石子硌到。 也许他该自私点,暂时放下向上万冤魂赎罪的重担,片刻回应萧承玄的爱意。 上苍,对不起。我知我身染罪孽与不详,该以血肉苦累偿还,不配获得片刻幸福。可叫我看着他始终如此痴恋却不得回报,又叫我备受煎熬,于心不忍。 我愿死后坠入地府偿罪,请让他的真心有个好结果。 好像攻受都在虐,一对苦命鸳鸯[爆哭][爆哭] —— 再求求收藏,拜托拜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时锦的意识刚从混沌中浮起,指尖便感知到一片温热的触感。 无需睁眼,他已从那紧紧攥住的握法中知晓了触感来源。 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他悄然掀开一线目光——果然,紧紧握着他的手的是萧承玄。 病中苍白的唇瓣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不自觉地弯起柔和的弧度。 萧承玄胸前还缠着层层沾血的纱布,却固执地用双手将时锦的手拢在掌心,十指紧紧相扣。不知守了多久,他终是抵不住疲惫,伏在榻边沉沉睡去。 见那人睡得正沉,时锦才大胆睁开双眼,轻轻抽出一只手,温柔地抚过萧承玄脑后的发丝。 “你啊……”他低声轻叹,气息微弱,“为何自讨苦吃偏偏要喜欢我这样的人呢?” 萧承玄并未听见这番低语,却似有所感,察觉到手中紧攥之物消失便猛然惊醒。 “哥哥——!” “都给朕滚开!都不许靠近他!朕看谁敢动他!” 他猛然抬头,脸上是看仇敌般的凶狠模样,待目光触及榻上安然无恙的时锦,脸上紧绷的惊惶才倏然褪去,化作一片如释重负的温柔。 既已被察觉,时锦便不再动作,指尖悄悄缩回衾被中。 萧承玄却急切地倾身,重新握住他的双手,目光灼灼地仔细端详:“哥哥,你可好些了?还有哪里痛吗?无需像从前一样隐藏伤痛,无论病痛在哪里,我都会治好你。” 时锦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凝在舌尖,终是难以吐露。 他犹豫再三,望着萧承玄盛满深情的眼眸,将已到唇边的话一字字咽回腹中。 最后,只化作一句全然不同的、裹挟着私心的试探:“你是……?” 他强迫自己用迷茫的眼神望向这个自幼相伴的人。 这两个字几乎耗尽他全部气力,负罪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压得他几乎窒息。 世人说得对,我果然是个心思深沉的恶人,竟妄想用失忆来逃避应得的惩罚。 萧承玄怔在原地,久久不语。这沉默让时锦越发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正当他想要卸掉伪装,拆开谎言,开口收回方才的问话时。 萧承玄先是面露担忧:“哥哥是伤到哪里了?可是那群人没轻没重伤到了你的头部。” 萧承玄将时锦拦腰抱起,便要去寻太医:“宣御医来太慢了,我抱哥哥去找太医院看看。” 时锦一想到这皇宫几万人都要看着他被堂堂帝王抱着满宫的跑,便觉羞涩,复又觉得不合规矩。 “不必不必,你快将我放下来。” 萧承玄乖乖听话将时锦放下,像只小狗一样乖乖站立一旁,等待时锦继续开口。 若是平常时锦便要将不合规矩三字直白的说出,可今日他只寻了个借口。 “我无碍,无需去寻太医,只是有些东西记不起来了。” 对着萧承玄说谎,让时锦有些心虚,说完便低下头不再看萧承玄。 萧承玄却忽然笑了。 他激动地将时锦拥入怀中,让时锦深深埋在他的胸前。 “哥哥什么都不记得了?”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如此近的距离感受,能感受到萧承玄跳动的心跳,时锦脸颊泛红,在萧承玄怀中艰难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鼻音,“嗯”。 半分心虚,半分与眼前人情投意合的妄想。 “太好了。”萧承玄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少年般的纯粹天性,又在时锦看过来时,强压下上扬的唇角。 他将时锦从怀中松开,激动地握住时锦的双手,语气诚恳:“你是朕的皇后。” 时锦闻言心中一惊,头埋的越低,他应该反驳,此刻却因失忆的谎言无法开口,只能躲避不回应。 萧承玄见时锦低头不语,便双手圈住时锦的肩膀,强迫时锦抬头与他对视,语气更加真挚:“你是朕的皇后。” 时锦开始偏头躲闪。 萧承玄便又上前一步,吻了吻时锦的脸颊“莫要再躲,哥哥往右躲我便亲右边,哥哥往左躲,我便亲左边,哥哥越躲我越亲,便全当哥哥在找由头奖励我。” 说罢得寸进尺的将时锦揽在怀里,抱的紧紧的在时锦耳侧一字一顿重复道:“你是朕的皇后。” “朕的第一个皇后,也是最后一个皇后,更是唯一的皇后。” 萧承玄的强势禁锢让时锦无法逃脱,无法装作听不见,他为何从前不知道他看着长大的很孩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时锦只是想回应三分萧承玄的执着的爱意,却没想到萧承玄给了他三百分的爱意,一开口就直接将时锦放在皇后的位子上。 若是从前,时锦已要开始说教,说些他身带罪孽不配与萧承玄为妻,更不可能为后,再教导萧承玄应当以国事、以百姓为先。 可他如今暂且装作失忆,想反驳竟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只能任由萧承玄又亲又抱,无法反抗。 也许这样也挺好,他耳侧微微泛红,是的,这样也挺好。他完全放松下来,闭着眼,不去想其他,只是专心感受有个人爱他爱到骨子里。 萧承玄见时锦初听他一番皇后的言论时,眼中的茫然,以及接下来似乎认下了这身份,闭着双眼任由他将他揽在怀里。 萧承玄心中大喜,动作极轻的引导时锦躺倒在床榻上,舒展开身体,而后虔诚的吻上时锦颤动的睫毛,在时锦好看的眉眼上留下深深一吻。 “我是大渊国的新帝,你是我的男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你十九岁时便说要嫁给我,于是我十九岁登基便立你为后。” “我们相处融洽,共同治理这个国家,得天下人夸赞……” 萧承玄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其中大部分都是他编造虚构的内容。 手中动作不停,不知何时已将时锦与他的衣物拆了个遍。 时锦清楚的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是萧承玄用谎言为他编造的美梦,可此刻他清醒的沉沦进进了这场梦,陷进这张床里。 暂且抛去那些身份地位、愧疚与仇恨编制的枷锁,用身体感受着萧承玄的犬齿的锐利,舌尖的温度。 放任自己接纳萧承玄的一切,也放纵自己从坚硬的外壳里溢出一丝上不得台面的声响。 直到萧承玄将这个谎言引向更远的未来。 “哥哥,等你伤好些,等大渊国再稳定些,你我便归隐山林做一对深山里的神仙眷侣如何?”他隐隐约约觉得大渊国隐藏着秘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哥哥知道的秘密,他要在这个秘密被揭开前带时锦走。 时锦受惊,猛地睁开双眼,将萧承玄推开,翻身下床跪在了地上。 他受不起,也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用一句谎言骗得这天下的主人弃掉江山百姓与他归隐。 “陛下,不可……” 不可什么? 萧承玄依旧坐在床榻上无声的看着他,时锦周身带着刚刚欢愉的青紫,一时不知以何身份说出这后半句。 最终他闭着双眼,咬牙的露出令他屈辱的残缺身体。 “陛下,我不仅是个男子,还是个残缺的男子。纵使您哄我,可我也知这样的身体无论如何不可能为后,更不可能与陛下一同出宫归隐。” “陛下值得更好的。” 时锦说完又低下了头,萧潜说过他的身体是他有罪的证据,是他身份低贱的证明。 此刻暴露在萧承玄眼前,让他羞愧的抬不起头。 他不敢看萧承玄,怕他眼里也是厌恶。 可萧承玄却急切地从床榻上下来,脸上只有心疼。 时锦感觉到身前一阵冲击,他又被萧承玄抱在了怀里。 他甚至能脖颈上温热的水珠,帝王为他落了泪。 “没有更好的了,哥哥便是最好的。” “哥哥的身体不丑,我倒觉得秀气的很可爱。” “哥哥也不必有愧,是我说了慌。”萧承玄的声音没有一丝的哭腔,依旧维持着他的帝王威严,可他的眼泪却于时锦瞧不见的地方流的更加汹涌地滴落在时锦的皮肤上。 “是我说了慌,哥哥不是我的皇后,可这不怪哥哥,怪我。” “怪我无能。” “我不能早生几年,为哥哥免去身体上的酷刑致使哥哥残缺。” “我懦弱无能,受制于先皇,不能将哥哥从先皇的鞭打下救出,使哥哥身心上遭先皇迫害多年。” “我嫉妒成性,知道哥哥还念着先皇竟发疯伤了哥哥,使哥哥重病。” “我愚钝蠢笨,即使登基为帝,却还是受制于人,连按自己心意将哥哥封为皇后都做不到。” 任时锦如何想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萧承玄一番剖心自白,不但将时锦的自厌情绪全部散去,还让时锦开始安慰起了他。 “不是的,这些都不怪你,你不必将这许多不幸都背负在自己身上。” 萧承玄悄悄将脸上泪痕用内力烘烤干,才又与时锦对视,“哥哥,你等等,等我三年,不,一年。我一定能亲政,正式封你为后。” 时锦看着萧承玄真挚的眼神,眼前人眼里心里真的只有他一个。 他没有再拒绝,而是回应了萧承玄,“我会帮你的。” 纵使一副残躯,他也要让这幅残躯燃烧出所有的光亮,为萧承玄照亮前路。 终于放假了,三次的事情也解决了,我也终于把这章补完了。嘿嘿 …… 继续求求收藏评论,爱各位。 本来原计划萧同学和时宝还得虐恋几次,but我写着写着虐恋一不小心全跳过了。。。。。怎么直接纯爱成这个样子了,后面把虐补上,大家会打我吗[捂脸偷看]我再看看吧,也可能就这么让他俩甜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陛下,东原的堤坝拨款,可否暂缓?” 时锦为萧承玄斟完茶,并未如常退至一旁。 皱着眉头批阅奏折的萧承玄闻言搁下朱笔,眉头舒展抬眼看向时锦,“此处连年洪涝,年年拨款加固堤坝尚不能完全抵御。若不修堤,哥哥可有良策?” 时锦取出一卷地图徐徐展开:“陛下请看,连年加高堤坝,如同与天地角力。河水奔腾乃自然之势,岂是人力筑堤就能全然遏制的?” 他指尖划过河道沿线:“正因如此,才会年年修堤,年年仍有城池淹没。” “臣以为,堵不如疏。不如征调民夫另开河道,分流泄洪,方能根治水患。” “妙计!”萧承玄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善,对时锦的夸赞脱口而出,“哥哥懂得真多。” 过去无论时锦提出何等良策,萧潜总要先贬斥一番。这是时锦第一次得到如此直白的肯定,他心头一暖,在帝王鼓励的目光中继续阐述: “还有此处,水陆交汇,四通八达,若陛下能给予政策扶持,必成商贸枢纽……” 萧承玄时不时点头表达赞同,时锦便又指向一片山区,“这处乃是一片荒山,陛下可下令将流民引去此处,奖励流民开垦,既能扩充良田又可安顿随时可能生事的流民。” 二人促膝长谈直至暮色四合。 “哥哥,夜深了。”萧承玄提起地图另一侧将地图合上,顺理成章将手盖在另一侧握着地图的时锦手上。 接着十指相握,一转身时锦已被萧承玄带到了床榻上。 时锦抬头,少年人的笑容便明晃晃的显在他的眼前,亲密的距离将少年帝王过高的体温传递给时锦,竟微微有些烫。 “好。”时锦也笑。 萧承玄就在等这一声命令,吻上了时锦的脖颈。 时锦安抚的抚摸萧承玄的枕部,脸色渐渐微红,在无人注意之时,一只冰针出手无声无息之中击中烛心。 烛火冒出一股白烟后熄灭,帐幔内传来细碎的私语与温存的声响。 时宜守在殿外,看着渐暗的窗棂,脸色阴沉。 时锦脱险,先前对师父遭宇文诩毒手的担忧早已烟消云散,此刻只剩下权势被夺的记恨以及师父委身他人的妒恨。 好一个祸国妖颜!不过装作失忆,就这般轻易重获圣心,让他这个贴身内侍形同虚设。 “师父,你当真水性杨花,在何人身下都可婉转哀啼。” 此刻的时宜不吝稀用所有恶毒的话来形容时锦。 可他时宜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望着明远公府暗卫翻墙远去的身影,唇角勾起冷笑。 明日,怕是有好戏看了。 ———— 翌日清晨,时锦在萧承玄怀中醒来。 “再睡会儿。”帝王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陛下该上朝了。”时锦劝谏着。 “温香软玉在怀,朕怎舍得离去?”萧承玄轻笑着凑近,“不如再陪朕片刻温存。” 时锦面颊绯红,轻轻推开他不规矩的手:“陛下,不可。” 萧承玄低笑起身,张开双臂任时锦为他更衣。当龙袍加身时,他忽然握住时锦的手:“随朕上朝。” “不合礼制。”时锦微微后退,“我在此等候陛下归来便是。” 朝堂之上的众人皆识得时锦,视他如豺狼虎豹,若是他跟着萧承玄对萧承玄百害无一利。 萧承玄凝视他片刻,终是无奈一笑:“也罢。” 时锦满眼眷恋的目送萧承玄离去,未曾注意时宜也深深看了他一眼。 朝堂之上,萧承玄对各项要务均提出了独到见解。 宇文诩虽欣慰于侄子的成长,却明白这些新政中处处皆是时锦的手笔。即便提案确有道理,他也全部驳回。 他的侄子,绝不能被旁人教养。这孩子必须永远听从他的安排。他们宇文家控制的江山绝容不得别人染指。 大权旁落的苦,他与姐姐已吃了太多。 “今年东原由加固堤坝改为征集民夫疏通水道开挖新的河道,分流泄洪。众爱卿觉得如何?” 萧承玄话音刚落,宇文诩已率先站出,“臣认为不妥,开挖河道实在劳民伤财。” 萧承玄瞧了一眼他舅舅,便又谈起在边境建起商业枢纽与临国互通往来。 宇文诩依旧出言反对:“不可。如今渊国已有多处商业枢纽,无需再额外修建。” 坐在龙椅上的萧承玄握紧了拳头,“渊国有处荒山久未开垦,恰有水灾流民无处可去,朕想把他们安置去此处荒山开垦,一来可安置流民,二来可增加良田。” “不可,流民聚集难免生乱。”宇文诩再出言制止。 纵使萧承玄再能忍耐,再三被反驳也已怒极,伸手打翻满桌奏章。 宇文诩却并未被萧承玄的暴怒恐吓,从容指挥大臣散去,“陛下乏了,各位同僚先去歇着吧。” 待大殿之中仅剩宇文诩与萧承玄二人,萧承玄愤怒地质问:“舅舅处处反对,那还要朕做什么皇帝。” “这皇位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我并不是反对你,而是反对那个阉奴。” “你沉迷美色,处处听他安排,哪还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他日他若要再次祸国殃民,叫你学那些昏君鱼肉百姓,你也一一听从?” 宇文诩一步一步登上高台走至龙椅侧,俯身与龙椅之上的萧承玄对视。 “我是在帮陛下。” “这天下谁都可能害你,只有舅舅不会害你。” 萧承玄从龙椅上站起,与宇文诩平视,气势上也不再落下风。 “时锦不会害朕,反而处处帮朕,只有宇文诩大人你,处处与朕作对,惹朕不快,宇文大人为何不懂?” 宇文诩听到外甥如此直白的说出厌恶,心中一痛,面上却不显露,依旧强势。 “他迟早会害你。” “他不会害我!”萧承玄依旧态度坚定,百分百对时锦信任。“宇文大人总是说时锦定会害我,可他有何理由害我。” “他……”时锦害萧承玄的理由千千万,他们做的每件恶事都足够时锦恨萧承玄千千万万遍,可姐姐说过不可让萧承玄再扯进以前的纠纷里。 宇文诩终究没说出任何一个理由,只是一再从人格和品德上贬低。 “他父母皆是乱臣贼子,他更是身体残缺,却依旧狐媚惑主,勾引先帝,残害忠臣。”宇文诩甩袖,“桩桩件件,渊国上到90岁老人,下到三岁孩童皆知。” “是你们在污蔑他。”萧承玄愤愤不平,“若不是你与先帝,他又何至于此。” “况且他如今已经失忆了,前尘往事都已忘记,你又何必再逼他,再逼我呢?” “失忆?”宇文诩沉思片刻,忽然一笑“呵,手段低劣可笑,竟沦落到想靠失忆这招蒙混过关。” “他以为失忆便可以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把他做的恶事全部抹尽?笑话。” 萧承玄听着宇文诩嘲讽的语气怒怼道:“还不是宇文大人做的好事,把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伤到了头部,造成了失忆。” “他的失忆,宇文大人要负十成责任。” “呵?”宇文诩伸出指头轻点萧承玄胸膛,“若不是我亲手从产房将你抱出来,真怀疑你是否是我宇文家的血脉。” “你当摸摸你的良心,你当真相信他是失忆?还是你希望他的失忆是真的。” 萧承玄感受着胸口轻微的阵痛,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不相信时锦失忆,只是时锦失忆对时锦来说,对他来说都是好事,失忆能减少许多横在他们眼前的阻碍。 宇文诩见萧承玄迟疑,便知萧承玄是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于是趁热打铁。 “他定是不同以往的接受了你的示爱,与平日诸多不同,少了许多说教,变得对你百依百顺,和你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类的誓言。” “你就不怕他并不是真心喜欢你,而是迫于你的身份地位,对你虚与委蛇。” “所有示好,所有誓言皆是有所目的。只是为了诓骗你?” 萧承玄被时锦拒绝了太多次,此次时锦醒来后忽然同意做他的伴侣还献身给他,确实出乎意料。 这段时间,萧承玄一直强迫自己相信时锦是失忆来让自己沉入这个美好的梦中,不去做多想。 可如今宇文诩的一句句逼问,彻底打破了他的美梦。 “时锦不是会诓骗朕的人。” 他的反驳只有这单薄一句,显得力度微弱。 宇文诩到底年长他许多,很轻易便击破了萧承玄的防线。 “是不是装的,是不是失忆,一试便知。” “不!”萧承玄出声否认,“朕不会去试探他。” “你是害怕知道真相,害怕知道他是骗你的?是吗?”宇文诩一再激将。 “他不会。”萧承玄再次反驳。 “你如此坚信他不会,却为何不敢一试,承认吧,其实你在心里也不信任他。” 萧承玄的思维被老谋深算的宇文诩来回绕,逐渐混乱,最终沉默。 宇文诩看着萧承玄陷入沉默,便知除掉时锦的时机已到,他继续循循善诱道:“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试试便知。若他当真失忆,我便从此再不干预你与他的深交。若是假的,让你认清他真正的为人,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到时一个欺骗你,利用你感情的奸臣,不必你动手,舅舅便替你刮了他。” “你看如何?” 萧承玄闭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最后点了头。 “舅舅要如何试?” 他实在想知道时锦对他是否真心,还是又在透过他看在看先皇。 宇文诩说出自己的计谋:“很简单,科举考试结果已出许久。一直因为先皇驾崩迟迟未曾宣判这场科举的名次,半月后你便举办一场传胪大典,将时锦也带到大殿上,再当场宣布科举名次,倒时自能看出那阉奴身上的漏洞。” “就这么简单?没有其他了?”萧承玄追问。 “就这么简单,若是陛下觉得尚且不足,还可再在传胪大典后增设一场庆功宴,为前三甲设宴道喜。” “好,朕可以听你的,但即便时锦是装的,我也不希望你对他动手,倒时你将他交给我处置便好。”萧承玄终究还是不忍杀了时锦 。 “将他交给你?让你再一次放虎归山,纵容他再行欺诈之事?” “不,若这次他还是在骗朕,朕会废了他的武功,将他圈在朕的床榻上,让他一辈子再也感受不到脚落在地上的感觉。” “好,你果然是我宇文家的血脉,够狠。”宇文诩赞赏的轻拍萧承玄肩膀,而后随意行礼自顾自离开,留萧承玄一人深思。 此刻正在承恩宫洒扫的时锦,收到一封暗卫的密信,他放好扫帚回到殿内无人处,小心展开密信,见其上写着:“传胪大典有诈,小心行事。” 时锦心中了然,将纸放于烛台之上,顷刻间密信灰飞烟灭,无人再可知。 求求收藏评论,爱各位。么么哒。[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传胪大典如期举行,随着时宜一声唱和:“皇上驾到!”大殿内的文武百官,大殿外广场上的考生皆跪伏于地,行三跪九叩之礼。 萧承玄身着绣了金龙的明黄色龙袍,缓缓走上高台之上,于龙椅上坐定。 时锦紧随其后,仅着了一件普通内侍的礼服,立于龙椅旁一动不动听候萧承玄吩咐。 他既已知有人想陷害他,便处处小心谨慎,不能让人抓到错处。 毕竟他很珍惜如今能与萧承玄相处的日子,不想有任何事打破他目前的平静。 礼官接过科考名次依次宣读,这第一名便是陆轻风。 陆轻风高中状元,从殿外走至殿中跪向萧承玄谢恩。 萧承玄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亲赐他一匹骏马游街。 陆轻风当庭换上状元配饰,礼官为其披上红绸,戴上金花乌纱帽,陆轻风在众官员的瞩目下穿过人群,身后随着只能掩藏在他光芒下的探花与榜眼走至殿外翻身上马,由皇家仪仗队开路向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而去。 可这位众人簇拥的状元郎却在临行前微不可察的多看了龙椅旁的时锦一眼。 时锦面色不变,微微低头,一副恭顺谦卑,做好侍从的本分。 除了一张被刻意遮掩的漂亮脸庞,他似乎与皇宫内随处可见的宫奴没有任何区别。 陆轻风收回视线忽视掉对时锦面熟的感觉,熟练的驱使□□红枣宝马迈出前蹄,浩浩荡荡一行人走出宫门。 萧承玄摆驾皇宫城楼,亲送其出宫游街。 不知何处来的宫女,混在人群里悄悄靠近萧承玄。 在距离萧承玄尚且还有五十米时,她忽然跪倒在地,手中托盘连着袖中藏的匕首也随之坠地,双目瞪大,双手扼住喉咙发不出声,不过短短十秒,手便松开去,瘫软在地,嘴角流出一小股黑血来,彻底没了生息。 这妄图刺杀的宫女就悄无声息死于众人身后。 时宜瞧见了,面露异色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不起眼的师父。 是他小瞧了师父,竟还有余力伤人。 时宜微微收起四指握向掌间,便有两个暗卫从角落里出面将人拖了下去。 人死的快,收拾的也快,在场众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看出了事情的真相。 时锦的动作果断,他若是认定一人便要护其周全,必不会让要保护的人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哪怕这可能是个陷阱。 所以当面生的宫女迈出走向萧承玄的第一步时,时锦已经在暗中观察,射出冰针刺入咽喉一针毙命。 只不过强行射出冰针,还是让他刚刚恢复没多久的残破身子又呕出一口血来。 他将血咽下去,没让任何人瞧到。 当萧承玄的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时,他掩藏起身体上所有的伤痛,始终回以一个惯常的微笑。 幼时他最爱喊疼,那时有父母心疼,后来他背负罪孽投身萧潜座下,哭的越多便会越痛,如今知萧承玄一片深情,他又不敢落泪,怕萧承玄担忧。 可伤口不外露,又有谁能替他心疼呢。 萧承玄在与时锦对视移开视线后想了许多。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时锦杀人。 那一瞬间,时锦抬眼时脸上云淡风轻,可眼里确是足以将人冷冻的寒意,一条性命,不过是时锦随手一挥之间便可断送,萧承玄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时锦是如何抬手,又是如何凭空变出一根致命的毒针。 我当真足够了解他吗?萧承玄陷入自我怀疑。 宇文诩瞧着萧承玄一瞬眉头微皱,便已悄悄冷笑。在暗处唤来仆从吩咐给刚刚死掉的宫女家人厚赏。 “能引起他们二人一丝隔阂,已是死得其所。” 仆从未多语,听命离开。 一个鲜活性命在宇文诩的眼中,不过就是用来试探时锦武功,让萧承玄生疑的工具。 他再次将赞赏的目光落在时锦身上,如此杀伐果断,才是曾经与他并列朝堂的政敌。 只不过一个恍惚间,时锦便又变回了那副失忆后无权无势的小奴仆的样子。 宇文诩讪讪地移开目光,从城楼上望下去,状元郎骑着红马回望,他顺着状元郎的目光,最终也落在了时锦身上。 宇文诩笑:“呵,继续装吧,我倒要看看这戏能有多精彩。等日落西山,戏台子就搭起来了,到时诸位可要好好唱,大声的唱,别辜负了我一番好心。” —— 状元郎陆轻风风光无限,高头大马游街,沿途一路皆是坦途,平头百姓夹道欢迎,城内读书人也纷纷前来瞻仰。 陆轻风入耳皆是称颂,更有母亲手牵稚童指着陆轻风道:“你可得好好读书,将来和这位大人一般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光宗耀祖?”陆轻风细细品味这四字,他无父无母,全族被灭,唯有林尚书对他如师如父,如今也不幸仙逝。不知他高中状元能否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正思索间,队伍已行至国子监,门前早早聚集了许多人。 国子监专门停课一日让监生们瞻仰状元郎的风采。 为陆轻风授过课的博士皆抬头挺胸,一脸骄傲,向新弟子们讲述陆轻风如何三岁熟读唐诗宋词,五岁能作诗,七岁便能写文章…… 陆轻风翻身下马与其他二人共刻名字于金榜上。 待刻录结束,陆轻风环顾四周,所有人皆喜气洋洋,兴奋异常,唯有他这位最该开心的状元郎皱起了眉。 昔日林尚书也曾在此授课,陆轻风更是他从小教导大的弟子。林尚书对他而言既是老师亦是父亲。 如今遭人暗含,惨死家中,他竟不知道凶手是谁。逼迫他撞柱的奸臣竟还能堂而皇之的跟随在新帝身旁。 陆轻风捏紧拳头,开口道:“为我取壶酒来。” 若是平常国子监是不允许饮酒的,但毕竟是状元郎所求。 侍从瞧了眼学院最大的官—国子监祭酒,见祭酒微微点了头,便小跑着为状元取了酒,还附赠一只瓷白酒杯。 仆从带些讨好的说道:“大人,给您。是十年的状元红,您如今喝正合时宜。” 陆轻风接过,倒出一杯来却未饮而是倾斜杯身将酒倒向大地。 “第一杯,敬亡魂。孩儿定替你们洗去冤屈。” “第二杯,敬父师。弟子定替您报血仇。” 接着又倒出一杯。 “第三杯,敬天地,请天地助我除佞臣。” 最后一杯,他倒进酒杯里,却在要浇出去时停了手。 最后仰头喝下。 这第四个愿望是说给他幼时世交玩伴。 幼年陆家与时家皆被抄斩,唯有时弟弟下落不明,老师说他救陆轻风时,在地牢中未见时家的小孩,恐怕时家小孩凶多吉少。 可陆轻风不愿将酒水洒于大地,固执的认为时家弟弟还活着。 他们曾许过愿,日后他为相,时家弟弟为将,他们一文一武护这天下太平。 如今他步入朝堂,却不见他的将军。 美酒在咽喉中竟品出了苦涩。 陆轻风收起酒杯,看着这热闹的庆祝场景,只感觉到一股从内心深处涌出的孤独感,他结束了一切仪式回转赴宴。 —— 宴席上灯火璀璨的阴影下,宇文诩瞧着状元赴宴的车马扬唇一笑,在自己的席位上抬起酒杯轻快的敲击桌面。 陆轻风前来见礼,宇文诩才停下敲击,笑着示意宇文诩免礼,“状元郎多礼了,早已耳闻状元郎不但博学多才而且品行上成,嫉恶如仇,我也是十分敬佩呢。” 陆轻风谦虚回应:“明远公谬赞。” 宇文诩却忽然叹息道:“只可惜林大人瞧不见爱徒高中了,当真可惜。” 陆轻风闻言攥紧了手,宇文诩见目的达到收了话头,“瞧我,不该提起小陆大人的伤心事,大喜的日子小陆大人莫要再想其他的,先入座吧。陛下马上要来了,这宴会上的戏台子也搭好了,好戏马上就开始,小陆大人一会瞧瞧戏好不好看。” 宇文诩还为陆轻风指了个仆从带他入席。 陆轻风行礼告退随着仆从落座。 他才刚刚坐下,便有宫人大喊:“陛下驾到。” 陆轻风起身与众位宾客跪地迎接。 萧承玄大步走于前,时锦紧随其后,正好与陆轻风擦肩而过。 帝王落座示意众人起身。 陆轻风站起来回到坐席上,抬头第一眼便见时锦站在了帝王身侧侍奉,为帝王尝过酒中无毒后为帝王倒满眼前酒杯。 帝王举起酒杯,座下众人则起身举杯谢过帝王恩赐。 随后各色珍馐被宫人端上来,时锦也一一尝过才夹与帝王,当真贴心。 待半饱之时,萧承玄与宇文诩目光交错片刻,时锦便知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可时锦并未躲闪,依旧乖乖侍立在帝王身侧,平静迎接一切。 萧承玄开了口:“听闻状元郎博学多才,不知是否有能力当庭作诗一首。” 时锦目光落在陆轻风身上,见陆轻风眼神也落在他身上,顿有种不详的预感。 陆轻风先向萧承玄行上一礼,“献丑了。” 接着开始慢慢吟诵出腹中诗词“……” 一首诗将帝王身边宦官比作老鼠,啃咬国本,还扬言要为国除鼠。 这琼林宴办的天下瞩目,这琼林宴上的诗词明日定要传遍天下。 这首诗讽刺的人,也定会被天下人责骂。 萧承玄捏紧酒杯,强忍下剐了陆轻风的冲动,只让陆轻风归席,借仰头饮杯中酒,悄悄观察时锦的脸色。 却见时锦脸色未变,还举起酒壶又为萧承玄添上一杯,似乎是不知道这诗是在讽刺他。 时锦的失忆又让人信服了几分,可这还不够,萧承玄迫切的想更加确认时锦没有在骗他,可他又不想让时锦受辱,已经微微张开的嘴又合上,只是举起时锦新倒的酒,仰头喝下。 酒杯见底,时锦正好举壶再添,宇文诩忽然出声:“陆大人吟诗该累了,你去为他添杯酒。” 他这外甥年纪尚轻,优柔寡断,必要时刻还是得他出手。 宇文诩看似随手一指似是将时锦当做普通宫人使唤,心里却急不可耐的期待能惹毛这只藏起獠牙收起利爪做起狸奴的老虎。 时锦微不可察的捏紧了酒壶,让他去为刚刚写诗辱骂了他的陆轻风添酒,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他的脸。 可他在假装失忆,不能表露出一点点不满。 他只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用清清白白的身份与萧承玄悄悄厮守,可这样的愿望也许太过自私,引来了天罚,让他如此当众受辱。 他举着酒壶,屈身回了一句:“是。”便极力让自己稳住步伐前去陆轻风席位前。 求求收藏评论,么么哒[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他羞辱的是他苦苦寻找的人 乌云遮蔽了皎洁的月亮,让夜宴上的灯火更加璀璨。 时锦垂眸,提着莹润的碧玉酒壶,步履平稳地走向陆轻风的席位。 丝竹之声本直达云巅,在时锦开始移动后却渐渐趋向静默,献艺的舞者纷纷退席,留下空旷的舞台留给这场闹剧真正的主角。 宾客们纷纷搁下酒杯,无数道目光黏在时锦的身体上,灼热的、探究的、鄙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意味的。 要瞧这位昔日位高权重的大奸臣,如何低声下气给这嫉恶如仇刚写诗羞辱过他的状元郎斟酒。 末席的李大人身体微微倾斜用肘部碰了碰邻座相熟的官员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诶,吴兄,咱们可是亲眼见过那位杀人的。” “我至今忘不了,那只看起来纤细的手,甚至不需要抬起,便能在瞬息间射出一点寒光,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忤逆者已躺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他有多不好惹,天下人都知道,这样的人真能给刚刚写诗羞辱了他一番的清高文人斟酒?” 这吴兄眼睛不离时锦,时刻注意着那边的热闹,也悄悄凑近李大人压低声音语带嘲讽回道:“毕竟是没根的人,过去多荣耀,多不可一世,也是先帝赏的,如今先帝没了,他个宫奴可不就是任人拿捏。” “不过嘛……”这吴兄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到李大人急不可耐地又拿肘部戳了他几下,才将声音压到最低说出来一个秘密: “我听宫中传言,这不可一世的时大人脑子受了伤,如今只以为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呢。” “阿!”李大人张大嘴巴又赶紧拿官服的袖口挡住,不敢叫人瞧见,只依旧瞪大的双眼暴露了他内心有多不可思议。 吴兄早已料到李大人的反应,眼神示意此刻宴席另一头正在发生的事情,示意他该回声看戏了。 时锦这时已低头缓步走至陆轻风坐席,依照宫规屈膝弯腰,身姿保持与陆轻风坐起来一般的高度,持壶为其桌上空空的酒杯斟酒。 待酒至七分满,时锦垂下头,双手将酒杯呈给陆轻风,语气恭敬道: “大人请喝酒。” 时锦表现的再温顺乖巧不过,陆轻风却端坐不动,下颌微扬,态度轻蔑,甚至视线都并未放在时锦身上,仿佛时锦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四周鸦雀无声,场面尴尬的很。 时锦垂着头,维持着递酒的姿势,腰部酸痛,指尖微微泛白,却没半分怨言。 “陆大人不太想喝呢,是不是你失了礼数,惹得一向好脾气的小陆大人不快?还不快求陆大人接下你的酒。”宇文诩适时出言嘲讽,给时锦的处境火上浇油。 时锦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闭眼默念了一遍萧承玄的名字,再睁开眼时眼神越发坚定。他要和萧承玄重新开始,为此他可以忍受一切刁难。 他强迫自己的膝盖弯曲,重重跪在了冰冷的石砖上。 身居最高位的萧承玄十根手指捏着桌沿,几乎要将桌子捏个粉碎。 他与时锦所想不同,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要眼睁睁看着所爱受辱。 他此刻多么想时锦能示弱,依靠他,向他求救。只需要时锦一个示弱的眼神,他就能确定时锦确实是失忆。 他便会站出来为时锦挡去所有的风浪,如果他的力量不足,那便为他献上生命。 可萧承玄不知道,时锦自幼年变故,便知这世上再无人可依靠,早已习惯凡事靠自己硬抗,又怎会说出一句求助的话,露出一丝丝脆弱。 一切苦果他皆默默吞下,甚至你想,他还可以强撑出笑来,说一句:“很好吃,是甜的。”再与给予他苦果之人说上一句“谢谢。” 谢谢对他的践踏,让他能有机会赎罪。 宇文诩身居仅次于萧承玄的坐席,手中酒杯轻轻敲击紫檀木桌面,将全场各色的目光与窃语尽收眼底,嘴角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他要的,就是这般万众瞩目的效果。 这林家的养子被林从文养的嫉恶如仇,不谙世事一般,果然没让他失望,迟迟不肯接时锦手中的酒,当众叫时锦下不来台,让时锦被众人的视线一遍遍凌迟。 他停了敲击,慢慢摩擦杯壁,笑着将杯中酒饮下。忍吧,忍吧。看你还能忍多久,乖乖漏出牙齿和利爪吧,让我尽数给你拔掉。 时锦举的胳膊酸痛,陆轻风却铁了心要让天下人看到他的态度。 夜色渐深,冷风呼啸而来,扑在时锦身上,时锦吸了口冷气,他残破的身体忽然再撑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可他还在努力稳住身形,不叫杯中酒洒出一滴。 萧承玄最先沉不出气,终究心疼时锦,刚准备出言打破僵局,宇文诩却已察觉,抢在萧承玄开口前出声: “陆大人,这酒是陛下嘉奖你科举高中,乃是陛下赏赐的荣耀,不过是由这宫奴呈给大人,大人岂有辜负皇恩的道理。” 陆轻风闻言看向萧承玄,萧承玄面色未变,相当于默许。 陆轻风这才低下头,伸手接酒。仰头咽下。却不想,在他将酒杯重重掷在桌上表达不满后,低头却看见眼前跪伏之人手腕上如同三片花瓣交叠的一小片红痣,与他寻了许久的时家弟弟一样的红痣。 陆轻风浑身一震,极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后,像是怕时锦又消失在眼前再无音讯,快速伸手攥住时锦的手,迟迟不肯放手。 巨大冲击灵陆轻风一时失语,只死死盯着那块红痣,将时锦的手攥的越来越紧,眼神复杂的难以言喻。 时锦突然受了陌路之人没来由的触碰,抗拒的很。只想把这突然发狂的状元郎直接敲晕,好夺回自己被他牢牢攥住的手。 可现在众目睽睽,他又正在扮演一个失忆的柔弱内侍,不能明目张胆的反抗。 陆轻风在心里极力否定:不,不……绝对不是他。 老师说过,时家弟弟被一伙不知名的组织从监牢救走失了音讯,怎么会被没为宫奴,沦为阉奴。 陆轻风信息封锁,林尚书几乎不让他踏足除林府和国子监以外的地方,他对外一无所知,只远远看见过时锦一次,被老师指着说这就是在先帝身边进献谗言蛊惑先帝的阉竖。 彼时他记住了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也深深的厌恶上了这张脸的主人。 可他竟不知这阉竖会是时弟弟。 宇文诩拿着酒杯,心情愉悦的看着故事朝着越发有意思的方向发展。 萧承玄却已经面露不悦,实在忍无可忍,沉声道:“小陆大人还要握朕着朕的内侍的手腕多久,朕还等着他添酒呢。” 陆轻风这才自觉失礼,松了手。 时锦得了自有,将杯子归位,陆轻风便趁机问道:“你手上的痣是如何来的?” 时锦的脑袋有瞬间的刺痛,但也不过是一瞬间,时锦微微摇头,“不记得了,大概是天生的吧。” 说罢,时锦不再停留,拿起酒壶起身回到萧承玄身边,又开始为萧承玄夹菜添酒。 声乐歌舞重启,陆轻风坐回席位,心不在焉的夹了一筷子菜咽下,却忽然后知后觉出这菜辣的厉害,一股灼烧感从他的五脏六腑涌上他的喉咙,他慌忙拿起桌上的酒灌进肚子里。 却越喝越辣,他想吐出来,却在碍于众人眼前,不能失仪,强行将这口辣酒又咽下。 时宜正好在一旁指挥宫奴们上菜,见状靠近陆轻风关心道:“大人觉得菜太辛辣了吗?快喝口翡翠白玉汤,下下火。” 陆轻风听了,忙拿起翡翠白玉汤喝下去,却不想嘴中越发辣,仿佛整个舌头已经不属于他,整个脸都烧的通红。 时宜抱歉一笑,也许是御膳房听说到场的大人都爱吃辣的,所以把菜都做的比较辣些,陆大人多担待。 陆轻风总不能说皇上赐宴不合胃口,只能咬着牙继续吃。 时宜嘿嘿一笑,转身离开。 给陆轻风上菜的小太监做的不错,这辣椒面洒的有水平,等会定要好好赏赐。 倒是这状元,还以为是什么清风明月的人物,原来也是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师父的手腕岂是他想握就能握的。 夜色终于深沉,宴席散尽,身心都煎熬许久的陆轻风终于能离席。 他刚刚往外走,离了人群片刻,便有个太监猛地与他一撞,趁机塞给他个纸条,自称是受时锦大人命令来约他承恩殿见。 陆轻风被找到时锦的喜悦冲昏了脑袋,不假思索的就觉得也许是时弟弟也认出了他。 便这样陆轻风怀着忐忑的心情跟随那小太监一路来到承恩殿前。 也许是饭菜实在太辣,烧的陆轻风的脑子不再清楚,等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承恩殿前时,眼前带路的小太监早已不知在何时不见了身影。 此时时锦刚刚沐浴完毕,发丝尚有几分潮湿,换了寝衣,准备歇息。 看见陆轻风无缘无故的出现,时锦关闭承恩殿殿门的手越发加快,却听陆轻风脚步虚浮,嘴中不断喊着小石子弟弟向他跌跌撞撞走来。 这称呼让时锦莫名觉得耳熟,于是时锦鬼使神差的让陆轻风进了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他羞辱的是他苦苦寻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