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慢》 第1章 刺客 “咻——” 一支箭划寂静的夜晚,随着一声闷哼,原在屋檐飞窜的黑衣人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给我追!别让她跑了!”一众官兵在街上追着。 柳知微斩断多余的箭杆,捂着右臂伤口艰难地跑着,中的迷香也有隐隐发作之势,眼见身后的官兵追的越来越近,神情恍惚之际,她忽的发现有一处宅院还点着灯, “只能赌一把了。”她喃喃道。 随后便轻身翻入宅院中,迷香的作用让她的步伐有些不稳,于是她掏出匕首,在手上划了一刀,随着疼痛的来袭和血液的流失,意识逐渐回笼。 外面传来吵闹声,大约是官兵追来了,被府中仆人拦在府外。 这样迟早会被发现,柳知微心想。 忽而,她发觉自己走到了一间屋子外,里面点着灯,灯光将里头的人影映在窗子上,她走到这里都未被发现,可见屋内的人武艺并不精通。 破罐子破摔,柳知微从另一侧的窗户翻进了屋内,是一间浴房,现下正值冬季,浴房内水汽弥漫,让她冻僵的四肢得到了稍稍的舒缓。 柳知微捏着匕首小心探着,由于不熟悉屋内布局,一切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像被暂停了似的。 “哐当——”视线被雾气干扰,加上负伤,香炉不小心被撞倒。 “谁!”屏风遮挡着,看不真切,只隐约看见浴桶中的男人飞速裹上外袍。 来不及思考,柳知微箭步冲上前,从背后捂住男人的嘴,匕首贴上了他雪白的脖颈。 男人体量高大,为了配合身后略显瘦小的柳知微,身体微微后倾, 屋外的侍卫听到动静,向屋内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柳知微慢慢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匕首的力道却又重了几分, “无妨,蹿进来了一只狸奴,撞倒了香炉。”男人说着,还轻轻转过头去,用余光看着柳知微,好似在说:可还满意? “是否需要属下将它赶出屋去?” “不必,它自己会走的。” 高度的神经紧绷让柳知微眼前止不住发黑,拿着匕首的慢慢落下, “我不会杀你。”柳知微后退两步。 身前的男人冷笑一声,转过身面对她,眼里写满了戏谑, “现情形,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 她一靠近,血腥味直扑而来,举着匕首的右手微微颤抖,受伤的事实显而易见,柳知微不想有过多的纠缠,刚准备翻窗离开,就听外面的侍卫禀报, “宋大人,张捕头怀疑有刺客潜入府中,现带了一帮官兵想搜查院子,高大人请您移步到前厅。” 宋大人?不好,是宋景初。 宋景初是当朝新贵,年纪轻轻任大理寺少卿,可堂堂大理寺少卿怎会在此?这可不是他的府邸, 柳知微身形一僵,大脑有些宕机,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在这里遇到了她这次行动的目标。 是的,她是一个江湖刺客,前些天有一女子找到她,声称如若拿到宋景初书房的私章便给她白银五百两,宋景初的府邸可不好潜入,但是她现在太缺银两了,便接了下来。 “你且汇报高大人,我速速就来。”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抬眸望去,宋景初也在看他,眼中似乎还带了点……笑意? 可柳知微并未从这笑意中看出善意,更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猎物,眼见宋景初并无想抓捕她的意思,于是头也不回地翻窗走了。 过了几日,那女子又寻到柳知微,声称倘若成功了,再多加二百两白银,她心中虽有不解,但还是换上了夜行衣戴上了面具。 刚刚摸进书房,一把剑就直指向她,透出的寒气比现下冬日还要冷些。柳知微右手缓缓摸向腰间,微微眯了眯眸,靠着月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宋景初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男子,朗目疏眉,目若朗星,唇若涂朱,隆准高悬,鼻尖还有一颗小痣,确实是玉树临风,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竟引得姑娘三番两次不顾危险前来刺杀?”宋景初淡淡说道,语调轻轻上扬,剑却慢慢靠近, “你会武功?”柳知微开口,依旧死死盯着宋景初,面对近在咫尺的剑也毫不畏惧。 “会当如何?不会又当如何?”下一秒,剑向她刺来,柳知微随即掏出腰间的软剑,宋景初的招式较为激进,出剑略显急躁,而柳知微进退有度,更加灵活,很快就占据上风。 二人交锋中,擦肩而过,宋景初的拳头朝柳知微的右肩打来,虽力道不大,但也使伤口开裂,柳知微手一软,剑被宋景初打落在地。 向后猛退几步,柳知微喘着气,左手压着右肩,鲜血止不住地流出,渐渐染红手心。 “呵,堂堂大理寺少卿也会使这种卑劣手段。”柳知微扯出一抹讥笑,语气里满是轻蔑。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使手段这方面在下自是比不上姑娘。” 柳知微站在原地,眼前之人对她的了解程度远比她预估的高,只见宋景初将剑放回案上,慢慢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笔轻轻写着什么。 过了一阵,像是写完了,对她说道:“把面具摘了,说说吧,那人给了你多少银两。”随后便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柳知微笑出了声,答道:“凭什么告诉你呢?” “姑娘好似还未搞清楚眼下的势态吧,嗯?”宋景初手中把玩着一枚玉质印章,那样式,正是柳知微所寻的。 “我已知晓你此番前来的目的,不如……我们也做一份买卖,如何呢?”面前的男子站了起来,拿起方才所写的纸向她缓缓靠近, 纸被递到她面前,柳知微抬头盯着宋景初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探索出什么,刚伸手准备接过,宋景初却将手收了回去,此番行为弄的柳知微一头雾水, “既做买卖,姑娘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吗?” 柳知微微微错愕,随后便取下了面具,宋景初盯着眼前人,或许是营养不良,面颊较为清瘦,明眸善睐,樱唇半启,但面上却少了些血色。 接过纸张细细看着,柳知微心中愈发不解,连音调都忍不住拔高道:“你要我做你的贴身婢女?” 正优哉游哉喝着茶的宋景初忍不住一呛,咳了半响才平复,回道:“莫不是天色太暗姑娘看花了眼,在下所写乃贴身侍卫。” 柳知微淡淡的哦了一声,又道:“你说让我保你周全,你便将你的私章给我让我回去交差,那赏金悉数归我所有,你分毫不取,且分发月银,这样的亏本买卖,宋大人竟肯做?” “一时亏本而非一世亏本,这买卖于姑娘而言百利无一害,姑娘同意,在下现就可将私章给你,否则,姑娘大可试试在下府内的各式机关。” 细细想了一下,她现下负伤,一拳难敌四手,的确不宜和宋景初撕破脸面,便绕开宋景初走至书桌前,提笔在契约上写下自己名字,在伤口处沾了些血液并在纸上摁下手印,完成后将其递给宋景初。 “我已签下姓名,可以放我走了吧。” “嗯,自然。” 柳知微摊开右手伸至宋景初面前,并看了看他手中的私章,以表暗示。宋景初笑了一下,轻轻将私章放置她手中。 见私章到手,柳知微转头就走,身后的男人淡淡开口:“收拾好东西,明日辰时入职。” “知道了。”柳知微应了一声,便走至窗前准备翻窗离开。 “记得走正门。” …… 雪轻轻下着,京城内银装素裹,走在街上,脚踩着雪碴发出轻微的响声,柳知微带着面具与一女子站在一处凉亭下,只见那女子衣着华丽,头戴帏帽,开口道:“东西拿到了吗?” 柳知微从袖中掏出私章放在桌上,那女子见状也是拿出银票放置在的一旁,随后拿起私章便离开了,待她走远,柳知微拿起银票细细数着,随即便准备离开。 忽而,她听到了脚步声,下一秒便抽出软剑,接着从那女子离开的方向跳出了几个黑衣人,执着大刀便向她冲来。 竟想要灭口,柳知微冷笑一声,握剑的手不禁紧了几分,为首的黑衣人朝她说道:“束手就擒,我还能让你死的舒坦些。” “呵,想收我的命,你们还不够格。” 话毕便与黑衣人厮杀起来,柳知微虽受了伤,但对付这群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不出一刻,地上便躺了四具尸体,柳知微用剑拨弄他们的衣服,想在他们身上发现一些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搜寻一番无果,柳知微准备离开,忽然发现一具尸体的后脖颈处有一刺青,像是一个字,却又看不出来是何字,不像是汉文。 压下心中的疑虑,柳知微提剑离开。 某处府邸—— “主子,暗卫前来禀报,称柳姑娘拿到钱后便被四个黑衣人保围,不过柳姑娘武功高强,并未受伤。” “嗯,知道了,暗卫可以撤了。” 男人坐在黑暗处,月光通过窗纸照进屋内,落在男人身前, “柳知微,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隔日晚上十点更新哦!!第一次写文,有不足的地方欢迎宝宝们提出![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刺客 第2章 入府 次日辰时,柳知微准时到了宋景初府邸门口,门口站了一位老者,正等候着。见她走来脸上写满了欣喜,忙上前迎接行礼,笑道:“想必是柳姑娘吧,我是宋府管事,姓杨,姑娘称呼我杨叔就行。我们公子已等候多时,里面请。” 柳知微扯起一抹笑容微微点了点头,便跟着家丁在屋内转悠熟悉布局, 家丁边走边讲解:“这边是前厅,朝南边走就是我们公子的住处,我们这些下人都住在北边,公子平时不喜太多人伺候,东南处便是花园,里面的花也是公子亲手种下的……” “我的住处在哪?”柳知微忍不住提问,她拿着行囊,按府里的规矩她该住在北面,可这家丁却一直将她往南面带。 “公子特意吩咐过,柳姑娘住在南面一处空屋里,今儿一大早就公子派人将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番。” 宋景初这根本不像雇了个侍卫,更像供奉了个祖宗,这人的心思,颇让人不解。柳知微边走边想,很快就到了她的住处,家丁行了个礼便告辞了。 推开房门,屋内点了熏香,是一种花果香,像是京中女子会喜欢的味道,味道并不呛人,反而多添了几分心旷神怡。 “怎么样,可还满意?”宋景初推门进来,他总是面带笑意,可柳知微总觉得这笑容好似一张面具,让她根本看不透。 “宋大人不必如此,我只是来给你当侍卫的。”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抛给了宋景初, “这个你拿着。” 宋景初慌慌接过,险些掉落在地,疑惑道:“什么东西?” 看他这样,柳知微不禁愣了愣,而后轻咳一声,开口:“这是觅迹哨,万一什么时候你一个人被追杀,吹一声这个。” “那你会立刻出现来救我吗?”宋景初笑着问。 柳知微冷笑一下,幽幽答道:“这样我方便给你收尸。” 不知为何,宋景初眼里的笑意更甚,柳知微不太想再同他废话,转身收拾自己的衣物,宋景初坐了一会儿,没多久一位小厮急匆匆赶来同他说了点什么,二人便一同离开了。 直至傍晚柳知微都未曾见到宋景初,她也不好意思多问,毕竟她只是个侍卫。不久后有人来报,说宋景初被扣在宫中了,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们也不得知。 眼见已经亥时三刻了,宋景初仍未归。柳知微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眠,翻来覆去想着,总觉得和上次的私章脱不了干系,那女人是谁?要宋景初的私章作甚?那女人和宋景初又是什么关系?宋景初为何要与自己合作?……无数个问题萦绕心头,柳知微只觉得越来越烦,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翌日,因心中有无数疑惑,柳知微早早便起了床,在房中静静坐着喝茶。 “叩叩。”门被敲响,一位婢女走了进来,朝她微微行了个礼,开口道:“柳小姐,大人派人传话过来,说让您先用早膳,今日午时他便过来。” “我知道了,谢谢。”柳知微刚想问在哪里用膳就听婢女开口, “姑娘请随我来。” 柳知微颔了颔首,默默跟着婢女走,一路无言。 习惯了少食,柳知微早膳没用多少便回了房间,眼看宋景初还未归,自己一个人在府内也有些无趣,便准备出府看看能不能挣一些外快,虽说宋景初给她的月银不少,但身在江湖,钱多些总不是件坏事。 和杨叔说了一声后,柳知微提着剑就出门了。 市井小巷,街上许多小贩吆喝着,玲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在摊位上,贩卖吃食的地方冒着阵阵水汽。 柳知微只身一人慢慢地逛着,渐渐的,她感受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加快脚步,那人亦如此。 拐进一个小巷,身后那人逐渐跟丢了, “你是何人?”柳知微将他引进了死胡同,提着剑指向他,眯了眯双眸。 “姑……姑娘,我家公子有请。”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显然一副害怕模样,仆人尚且如此,想必他口中的那位公子也是个软的。 “带我去找你家公子。”柳知微收了剑,她也很好奇那人到底是谁。 片刻,那仆人就将她带到永香楼三楼的一间包厢门口, “公子,人我带到了。”仆人朝里头小声说着, “下去领赏吧。” “是,谢公子。”话毕朝柳知微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匆匆忙忙跑走了,还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是见了什么洪水野兽一般。 她看起来有这么可怕吗?柳知微心想,摸了摸自己的脸。 推开门,里面浓郁的熏香瞬间冲进鼻腔,柳知微蹙眉,空气中还掺着几分酒味,是永香楼的招牌,竹园醉。再往里走,只见一男子背对着她,静静地盯着窗外, “柳姑娘,好久不见。”男子只是出声,并未转过身来, 柳知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开口道:“公子这话是何意?” “柳姑娘可还记得,那年夏天,荷花池畔……” “师兄,别装了。”柳知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打断了男人的话。 只见那男人气得差点跳脚,快步走到她对面坐下,将自己杯内的酒一饮而尽,哀哀开口:“还真是什么都骗不过师妹的慧眼。” “嗯。” 见柳知微也不谦虚一番直接应下夸奖,林楚音不禁失笑,他这个小师妹啊,向来是个实心眼。 “师兄找我何事?可是师父病情又加重了?” “不错,前些天你送来的银两都被用来给师父买药了,我们师兄弟几个也一直在寻觅神医,可是……” “可是什么?”柳知微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它捏碎一般。 “师妹你先别急,我此番来寻你也是不想瞒你,大师兄让我别告诉你,可我不想让你像个外人,无论是谁来瞧都说师父……命不久矣,除非找到锁魂草,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古书中记载,锁魂草,如其名,能让将死之人恢复健□□长于蛮夷之地。曾有许多人试图寻找它的下落,可是都一去不复返。 “我知道了师兄,谢谢你告诉我,过阵子我会回去看师父的。” 聊到师父的病情,屋内气氛冷了几分,外头雪花慢慢飘落,这个冬天好似格外冷,格外长。 叙完旧,柳知微和林楚音一同离开酒楼,道别后二人背道而行。 还未走出多远,又是一样的情形,柳知微被另一个人跟踪了,只是这人明显学过一些功夫,走路时习惯静声,一般人还真听不出有什么异常。 不觉间走到一处点心铺子,桃花酥格外出名,所以每日都有很多人排队购买。柳知微艰难迈过人群,忽然有人在她耳畔处低语, “不渡大人,我家大人在福满楼等您。”说完便消失在人群当中。 柳知微握剑的手紧了紧,今天她并未佩戴面具,那人怎知她就是杀手——不渡? 行至福满楼门口,柳知微便发现西边雅间有人在盯着她,宛如在盯一只猎物,她最讨厌这种感觉。 等她到雅间门口,站在两侧的黑衣侍卫给她开了门, 柳知微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迈步进去,屋内纱帐层层,放眼望去,只见一男子侧躺在贵妃椅上,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举着酒杯。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男人握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顿,却再没其他动作。 柳知微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好似要把那人的后背看出个洞来。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男人坐起来转向她,面上也蒙了个面具,穿着华丽,衣领大开,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我是该称呼你为不渡大人,还是柳姑娘?” 柳知微瞳孔一缩,他怎知…… “我还是叫柳姑娘吧,不必惊慌,费尽心思找你来呢,是想与你谈一桩生意。” “我不过一江湖草芥,与公子有何生意可做?”柳知微依旧淡淡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听说你现在进如宋府成了一个小小侍卫,岂不是辱没了柳姑娘一身功夫?不如与我做一桩生意,少不了你的好处。”男子站起身,边说边向她靠近,让她坐了下来。 “宋景初大势已去,只要你跟着我,我们一同压倒宋景初,日后定少不了你的。不日宋景初便要被罢免了,到时候他什么都给不了你。” 柳知微心下紧了几分,右手攥成拳头, “我又为什么相信你的话?” “我知道柳姑娘是个谨慎的人,你且看着吧,不出三日宋景初定被罢免,到时姑娘可再来此处寻我,再给我答复亦无妨。” 还没等柳知微做出什么反应,男人便带着几个侍卫走了。 回府的路上柳知微忍不住去想那男人的话,联想到宋景初被召进宫中近一日未归,难道他真的要被罢免了吗…… 思忖间已到宋府门口,刚进去一个小厮就跑了过来,急慌慌对她道:“柳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公子正在书房内等您呢。” “好的我知道了。”柳知微快步走到书房门口,轻轻叩门,只听里头传来一声:“进。”这才推门而入。 宋景初坐在案前,盯着她道:“不错,知道走正门了。” “你找我?” 宋景初沉默了一会儿, “嗯,今日去见了谁?” 难得勤快哈哈哈哈哈,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入府 第3章 异变 柳知微愣了愣,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好似能看透一切,上次是揭穿她的目的,这次是知道她今日见了别人。 “你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虽是个问题,但答案柳知微也心知肚明。 “嗯。” 他承认的倒是爽快。 “先是见了师兄,接着接了一单生意。”柳知微面色不改,她无法完全信任宋景初,他于自己而言,与陌生人无异。 屋内气氛越来越紧张, 宋景初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对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以后不许再接江湖生意。” “……是。” —— 第二日,柳知微起了个大早,她向宋景初告了假回去看师父。 了解了她师父的情况后,宋景初叫刘叔给了她不少银两,沉甸甸的揣在怀里,柳知微又忍不住看了看宋景初, “还不快出发,记得回家吃晚饭,我等你。” 柳知微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在路上她又不禁想起那日找她的男人说的一番话,她与宋景初虽相处不久,在得知她师父的病情,也大方地掏出银两。这样的人,当今圣上为何要罢免他? 心中的疑惑越多,脚步就愈发快了起来,师父的住所在一处竹林深处,她有两个师兄,还有一个小师侄。 她对五岁之前的事情并无太多记忆,只依稀记得师父捡到她的那日,身上很痛很冷,师父把她带回了家,师娘给她煮了热乎乎的暖汤……从此以后,她开始跟着师兄们练习。 从小要强的她,哪怕再苦再累也绝不掉一滴泪,师兄们经常打趣她,说她只对练武感兴趣,以后怕是要和剑相守一生。 在她的记忆里,师父是一个有趣的小老头,总爱喝各种各样的酒,师娘总拦着他不叫他喝,他总吹胡子瞪眼道:“那你把我命拿走吧。”说这还欠兮兮的将脖子往前送,师娘拿他没办法,便把酒给他了。 自从师娘离世后,他总是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边喝酒边抱着大师兄哭喊:“你和你娘长得真像啊。” 大师兄是师父师娘的亲生子,但他们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厚此薄彼,该打打该夸夸,大师兄不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更像师娘,沉稳,不骄不躁。 回忆涌上心头,如同一颗杏子一般,甜中混着一味酸涩。 “吱呀——” 推开竹门,柳知微轻脚往里走,下一秒一个毛头小子就冲到她面前,正欲开口,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抱拳向她行了个礼, “姑姑!你回来啦!” 这人便是她的师侄——启新,是大师兄几年前捡回家的,听说父母都被契丹人杀了,他随着难民南下,结果迷了路,遇到了大师兄林弦意,便将他带回了竹林。 柳知微摸了摸男孩的头,从怀中掏出一包饴糖,问道:“师父怎么样了?” 启新高高兴兴地接过,想到师祖的病,叹了口气,像一只蔫巴了的小狗, “师父还是意识不清醒,但和以前相比好多了,虽说还是不记得我们,但好歹不是每日昏睡了。” 听到师父记不得他们,柳知微心中还是忍不住酸涩,她把新抓的药给启新,让他拿去小厨房煎煮,自己则轻声进入师父的房间。 师父躺在榻上,应是在午睡。柳知微侧坐在榻上,师父双目紧闭,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从小到大,她总觉得师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小时候她练武,不小心把师娘养了许久的母鸡给射死了,师娘最宝贝的就是她养的一些鸡鸭还有菜了。 一想到到时候要挨一顿骂,柳知微就忍不住发怵,一上午都闷闷不乐的,师兄们叫她去玩她也不去,师父过来问她怎么了,她低着头不语。 到了下午师娘去鸡舍取蛋,看到自己的爱鸡惨遭杀手,大发雷霆。师娘把他们几个都叫到屋外,怒气冲冲的质问是谁干的,柳知微本想承认,刚要开口,一身白衣的师父就凑到师娘面前,悻悻开口:“夫人……是我……” 下一秒师父就被师娘揪着耳朵拉进了屋。晚上饭桌前就多了一道肉菜——炖鸡。 “来,最大的鸡腿给我们的阿微……”师父把鸡腿送进了她的碗中,柳知微握着碗的手不断收紧,强忍着泪水,她最讨厌自己哭。 现在也一样,柳知微握着师父枯干的手,鼻尖酸涩,一滴泪溢了出来,滴在师父的手上,接着眼泪就像洪水决堤了一般。 从她记事起,从未这般哭过,如孩童般,双肩不断耸动着。 床上的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竟然张开了眼艰难地坐了起来,看到柳知微在哭,温声哄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里人呢?不哭不哭,跟阿翁回家,昂。” 说着他掀开被子,穿鞋的动作慢慢的,站起身拉着柳知微就往外走,边走边说着:“小姑娘你是不是饿了呀,不哭,阿翁给你烧饭吃。” 年过七十的他非要亲自做饭,好在柳知微和启新拦了下来,启新去厨房烧饭,她和师父就坐在小院里,师父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和我们家阿微啊简直是一模一样,我把她捡回来的时候跟个小豆丁似的。一个人坐在山里哇哇哭呀,问她叫什么她也不说……” “我就把她带回了家,内人给她洗澡的时候啊才看到她里衣上绣着柳知微三个字,估计是从山上摔下来,撞到头了,什么都忘记了……” 柳知微又听了一次她小时候的故事,从小师父师娘就告诉她,她是捡回来的,如果哪天想起来自己是谁家的姑娘便将她送回去,他们也总去镇上打听哪家丢了孩子的,有过几个,但到竹园一看就走了,不是自家的孩子。 眼见过了一年,仍没有人寻来,柳知微就被他们留下了,师父带着两个师兄练习时,她就坐在小板凳上,吃着师娘刚买来的糕点。等她长大一点,就偷偷跟着师兄们学,手里拿着的是师父亲手给她雕的小木剑,上头写着一个“微”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眼见到了晌午,启新做好了饭菜,三人就坐在小院内安静地吃着。 “来,尝尝这个鱼,我们微微最喜欢吃鱼了。”师父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她碗中,柳知微心中酸涩不断,忍着眼泪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柳知微亲自喂师父喝药,哄着他睡下了。 “姑姑,你要走啦?” 启新见柳知微将剑提起,忍不住开口问。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启新乖,照顾好你师祖,姑姑下次给你带你爱吃的点心。” 启新听到点心,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拉着柳知微的手晃着:“姑姑我要吃酥心斋的桃花酥!” “好。” —— 回到宋府已近黄昏,柳知微往自己房间走着,在花园中瞧到了宋景初的身影。 他一改往日艳丽张扬的衣装,外头披着墨色大氅,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袍,衣领绣着银丝边流云纹,腰上束着象牙白腰带,上有一块碧色翡翠。因着在家,头发松松地束着,有几缕青丝散落在肩头,正低头侍弄着园里的几株红梅。 还未等她靠近,男人薄唇轻启:“回来了?” 柳知微向他行了一礼,轻声应了一句。 “一路风餐露宿辛苦了,我已让厨房备好饭菜,走吧。” 说完宋景初就转身走了,柳知微跟在他后面。桌子上摆了许多菜,二人静静地吃着,没过一会儿下人又急匆匆赶来,在宋景初耳边低语着什么。 待下人说完宋景初便站了起来, “宫中有急事,你先自己吃着,我去去就回。” “嗯。” 宋景初回到房中换了身官袍就匆匆离开了,柳知微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她从未见宋景初如此慌忙过。 不过担心也没用,她一小小侍卫,也做不了什么,何况那是天子。 养心殿内—— “好你个宋景初,朕对你如此器重,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天子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将一奏章扔至宋景初身边。 宋景初跪在地上,捡起奏章,仔仔细细地看着里面的内容,瞳孔蓦地放大, “这……还请陛下明鉴啊!臣绝无二心,亦不敢贪污军饷啊!”宋景初弯腰下拜,身子低得仿佛要埋进地里。 “哼,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朕早已拷问过你的属下,他们都已经招了,这是供词,你且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说完示意身边的内侍将供词送到宋景初面前。 “宋大人,请。”内侍将供词递了过来,宋景初跪得笔直,双手轻颤接过,上面记录着的尽是自己曾经的亲信的名字,还有他曾犯下的条条“罪行”。 “陛下,臣不认,臣从未做过愧对陛下,愧对百姓之事。” “你认不认都不重要了,念在你屡破重案,对朝廷有功,就剥去你大理寺少卿一职,贬为永州刺史,回去收拾收拾,明早就去赴职吧。”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宋景初不断拜着, “退下。” “宋大人,请吧。” 宋景初被贬的消息很快便传回宋府,乃至整个京城。曾经风光霁月的大理寺少卿,一朝马失前蹄,成了永州的小小一刺史,有人叹息,有人叫好。 得知宋景初被贬,柳知微心中满是讶异,一是她不相信宋景初是这样的人,二是那男人所言竟然是真的。 不行,她一定要去问清楚。 柳知微换上一身黑衣,戴上面具提着剑就出了门。一路上她心中想了许多,那人到底是谁?为何他能未卜先知?算计宋景初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拉拢自己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她总觉得这一切都与那玉章脱不了干系。 福满楼,柳知微刚进去就有一个人拦住她,低声道:“柳姑娘,我们大人等候多时了,请。” 柳知微跟着前面的人到了上次见面的房间,推门而入,那男子穿着一身红衣,柳知微总觉得他更像一个女人,很美,很危险。 “柳姑娘,可让在下好等啊。” 男人漂亮的手把玩着酒杯,说话的语调上扬,让人没喝酒就好似有了几分醉意。 “说吧,宋景初被贬是不是你干的。”柳知微不想与他废话,单刀直入主题。 “别这么凶呀,我们坐下慢慢说。”说着起身绕道柳知微的身后,轻轻把她往前推,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酒,递到她的唇边。 见柳知微不喝,又轻笑着放下,坐到了她面前。 “我说过的,你跟着宋景初,百害无一利。” “那跟着你呢?又有什么好处?” 柳知微咄咄逼人,对面的男人也丝毫不在意,始终保持着浅浅的微笑, “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万贯家财,荣华富贵一身。” “我并不需要这些。” “那你师父的病呢?” 被直戳要害,柳知微的脸色并不好看,男人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不断诱惑着柳知微, “我可以派人去找锁魂草,我想,你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吧?” 柳知微站起身来,低眸看向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开口道: “锁魂草我自会去找,用卑劣手段污蔑别人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师父从小便告诫我们几个不可取,我想师父要是知道我拒绝了你,一定不会怪我不救他。” 说完柳知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的房间传来酒杯被摔碎的声音,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4章 遭贬 等柳知微回到宋府已经是第二日日出了,昨晚与那人不欢而散后她又回了一趟竹园,既是探望师父,亦是道别。 她打算和宋景初一同南下,履行承诺的同时,她也想在永州看看有没有能够医治师父的人。一旦有,不惜重金也要将他聘来。 可是到了大宅门口,她不禁错愕,此处已重兵把守,里面瞧着是空无一人。 柳知微塞了一些碎银给看门的侍卫,问道:“大哥,你可知道这宋大人何时离开的?又是往那边走了?” “他往城南的方向走了,就在一盏茶之前,小娘子还是歇歇心思吧,他如今是朝廷罪臣,陛下开恩才没降他死罪。” “谢谢大哥了。” 一盏茶的功夫,想必也没走多远。柳知微买了匹马便匆匆往城南方向赶去。 刚出城不久,她就看到了前面的马车。双腿轻轻一夹马腹便追了上去。 前面的人好似也知道她来了,车夫一拉缰绳,马车停了下来。柳知微到了马车旁,车内的人伸手慢慢撩开了车窗的帘子。 她这才看到,曾今风采翼翼的宋景初,现在眼下有了些乌青,只着一身淡黄色的普通长袍,连腰带上也没什么刺绣花纹,大氅都变薄了一些。 “现下我已落魄至此,柳小姐这是何意?” “我答应过你要做你的侍卫,怎可食言。” 宋景初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左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道:“可我现在大不如前,给不了你那么多月银。” “欠着。”柳知微扔下这句话就快马往前走,宋景初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放下了帘子。 到了前头她才发现,车夫就是杨叔,她与杨叔打了个招呼,就默默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上。杨叔还和之前一样,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昨晚的经历。 大概又走了两个时辰,三个人决定歇歇脚,毕竟杨叔已年近花甲,不宜过于劳累。只是下午要走得快些了,眼下正值寒冬,天黑得早,只有快些才能在天黑前赶到客栈。 三人挤在马车里,倒是比在外头要暖和许多。杨叔拿了三块饼子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块,柳知微接过默默啃了起来。 只是这饼子过于噎人,习惯了快速进食的柳知微被这饼子噎得不上不下,嘴里塞得鼓鼓的。 宋景初不禁失笑,随机递了杯茶水给她。 “谢谢。”柳知微接过后一口饮下,好在是缓解了被噎住的窒息感。 杨叔在一边拿着饼子左看右看,用手摸摸胡子,又仍不住偷笑,他也是第一次见自家少爷对一个姑娘这么贴心。 虽然市里乡间都说少爷是个“阎王”,但在他们这些老仆眼中却是个顶顶好的人,他对下人十分宽厚,逢年过节还经常发放福利,说少爷贪污勾结朝臣,他断然是不信的。 吃饱喝足后便动身往客栈赶,他们运气不错,成功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到了驿站。 看着匾牌上写着“避风堂”三个字,柳知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站在门口都能听到二楼客房窗户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旁边宋景初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他从未住过这样破旧的客栈,别说他了,连杨叔都没住过这样的。 但是现在身不由己,宋景初也不是以前的宋景初了。待杨叔和柳知微将马车安顿好,三人便提着包袱入内了。 “小二,要两间客房。”柳知微招呼小二过来,可还没等小二应答,宋景初就淡淡开口, “三间,再上些酒菜。” “好嘞,客官您稍等。” 柳知微转身望向身后的宋景初,说道:“我可以不睡客房,在你门口守着即可。” “我还没穷到让下属住不上客房的程度。”说着便朝其中一个空桌走去,柳知微和杨叔跟在后面。 就在宋景初坐下的时候,一把大刀横在前面的桌子上,顺着大刀看去,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面相极凶,左侧脸颊上还有一条刀疤。 “喂,小白脸,这里是你爷爷我的位置。” 宋景初眉头皱了皱,无他,是面前这个男人身上一股恶臭,让他头疼。 “哦?先来后到,分明是我先来的,此处可写了你名字了?”宋景初悠哉悠哉地看着手中的典籍,瞧都不瞧他一眼。 “少废话,江湖规矩,这里就是我宰三的位置,识相的快点滚,别逼爷爷我动手。” 自称宰三的人另一只手也拍向桌案,上面的灰尘飞扬,宋景初用手挥了挥,视线依旧在手中的书上, “阿微,打他。” 被点到名字的柳知微愣了一瞬,下一秒便拔剑冲上前,留下一句:“别乱喊。”就与宰三厮杀在一起。 柳知微的剑是出了名的快,宰三身形壮大,不如柳知微灵活。他的力气大,在遇到柳知微却无处可使,柳知微跳起用脚踢向宰三,即使用刀挡住了这一招,他也忍不住向后退了好几步,下一秒柳知微的剑就直直指向他的脖子了。 “我宰三从不打女人!”好似因为觉得丢脸,宰三为自己的落败着了一个十分不堪的理由,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与是不是女人又有何关系?”柳知微嗤笑一声,收了剑坐到宋景初那一桌。 宰三气不过,也打不过,只能气呼呼地与其他人拼桌,如若不愿意就会被他提着大刀威胁。 “嗯,相当不错。”宋景初喝了口小二送来的热酒,杨叔刚欲给柳知微倒一杯,柳知微便抬手制止了,她不善饮酒,况且晚上还要时刻注意宋景初的安全,断断不可饮酒。 “小二,来壶热茶。”宋景初招呼了一声小二,转头对柳知微说道:“是我没思虑周到。” “无妨。” 草草吃完一顿晚饭,一行人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好在那个宰三没有闹事,一夜相安无事。 最近雪愈发的大了,他们的走得越来越慢,原本只用走一个月,他们却足足多走了十一天才到永州。 刚到城门,一行人就在此迎接,宋景初扶着杨叔的手下了马车,那行人忙迎了上来,朝宋景初行礼道, “永州长史许亦行。” “永州司马方知有。” “恭迎刺史大人。” 宋景初回礼以表尊敬,右手伸向柳知微和杨叔站着的地方,说道:“这位是家仆杨叔,另一位是本官的贴身侍卫柳姑娘。” “见过长史大人、司马大人。”杨叔和柳知微抱拳行礼。 “好好好,刺史大人,咱们快些入城吧。”司马先开了口,长史随即附和道:“是啊,一路风餐露宿,想必大人也乏了,我们早已为大人准备了住处,大人请。” 三人被迎进了城,宋景初坐在马车里,柳知微骑着马看着街上的一切,她感到奇怪,百姓见到他们的车马都避之不及,严重满是惶恐,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到了州廨,宋景初刚下车就有一个东西朝他砸来,好在柳知微反应迅速,拽了宋景初一把。男人踉跄了几步,下一秒恶臭阵阵传来,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颗被砸开的臭鸡蛋。 宋景初掏出帕巾捂住口鼻,盯着长史、司马道:“宋某初来乍到,不知永州的待客之道,长史和司马就是这样欢迎的吗?” 司马率先反应了过来,叫了几个捕快,指着刚刚扔鸡蛋的那个人喊道:“快,快去把那个人抓来!竟敢行刺刺史。” 被点到的几个捕快犹豫不决,司马对着他们使眼色,又怒气冲冲地说:“还不快点去!” “是。” 见几个捕快不情不愿地去了,方司马又笑脸迎迎地向宋景初赔罪, “给刺史大人赔不是,在下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以前从未出现过……” 听出方司马话里有话,宋景初笑了一声开口回答道:“那宋某真是,荣幸至极啊。” 柳知微站在一边听着,宋景初后半句话好似从齿缝中蹦出来似的,她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竟然也有宋大人吃瘪的时候,难得一见啊。 气氛越来越紧张,许长史呵呵一笑扯开话题, “刺史大人,我和方司马可是准备了一桌好菜啊,您的莅临让小小永州蓬荜生辉,来来来,我们快些入内吧。” “那在下就谢过许长史了。” 闹了好一会儿,宋景初刚想休息一下,就看见几个捕头押着一个青年到堂上, “大人,朝刺史大人扔臭鸡蛋的人我已带到。”为首的捕头朝着方司马恭恭敬敬地说道。 “好了,下去吧。”方司马挥了挥手,捕头就退至堂外,他又对着宋景初道:“大人,人已带到,您看怎么处置?” “你叫什么名字。”宋景初没有回答方司马的话,而是询问跪在堂下的人。 “赵决明。”那男子腰杆挺得笔直,话语间是满满的不服气, “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 “不为何,你是奸臣,对百姓不好才被贬到我们永州的。” 赵决明直言不讳,眼中全是坚定。柳知微抱剑站在宋景初身后,他的右手不禁攥拳,这个年轻人就这样直直戳着宋景初的痛处。 “大胆!来人啊,给我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眼见宋景初不发一言,方司马替他做了决定, “停,不要打他,放他走吧。” 宋景初拦住了正欲行刑的捕头,抿了口茶说道。 几个捕头看着方司马,左右为难。 方司马立即暗中点头,赵决明被放了出去。 “刺史大人大义啊。” “哼。”宋景初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拂袖离去。柳知微看了方司马一眼,跟着宋景初去了。 嗯对,我们阿微就这样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遭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