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烬》 第1章 Ch.1 血液里的黄金 “别开枪!船上扔下人了!抓活的!”特警冲在最前大喊,刘局却心头狂跳,抢先扑到担架前,看清那张血糊的脸时嘶吼出声:“夏炎!是李夏炎!快来人!” 警笛声尖锐刺破耳膜,救护车鸣笛急促如擂鼓,人群的惊呼哭喊与远处交火的枪弹声轰然交织,一股脑撞进金念脑海,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几乎要裂开。 江城市局刘局死死推着救护车的轮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如灼地盯着金念的脸,嘶吼声穿透嘈杂:“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把他救回来!” 肋骨断裂的剧痛如钢锤猛击,断裂的骨茬狠狠扎进内脏,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在担架上剧烈挣扎着起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拽掉了氧气面罩。滚烫的鲜血顺着他的动作汩汩涌出,在身下蔓延成一片刺目的红,滴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张大嘴想要喘一口气,却只有带着血沫的粗气从喉间溢出,腥甜浓烈的血气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原本围上来的人群被这惨烈景象吓得连连后退,脸上满是恐慌。 有人不忍红了眼眶,担架上的男人看上去实在太过年轻,惨白如纸的皮肤在鲜血映衬下近乎透明,连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都透着淡淡的红。即便剧痛让他的面容狰狞扭曲,眉骨的锋利、鼻梁的挺翘、唇线的精致依旧清晰可辨,那是一张被极致痛苦也无法掩盖的惊艳。 恍惚间金念好像看见红砖房前一个身影朝自己招手,他从犹豫到按耐不住的加快脚步朝那身影跑去。 姐,好久不见。金念张嘴吐出的血沫堵住了他想发出的声音。 那身影惊慌的想抹掉他脸上的鲜血却越摸越多,突然如梦初醒般发力推开他。金念向后倒去却没砸在柔软的草地上,身体慢慢变成光点向外散去,接触到地面一刹那消失殆尽。 “走吧弟弟,别被我们牵绊。”金念听到她说。 护士们原本用力按着力量出奇大要起身的金念,谁知他突然卸力,“嘭!”的一声砸在担架上,旁边仪器发出刺耳的“嘀—”声。 刘局抹了把泪再次冲向前,把着金念的胳膊颤抖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夏炎,你李夏炎,一定醒来找我,我叫刘建林,我一直在等你!” 仿佛听进去了刘局的话,金念突然平静下来,意识模糊前在心里想:我是……李…… “准备手术!腿部中弹、多处骨折、动脉出血,快休克了!” 一年后,江城康复医院的宁静被打破,市局一行人匆匆赶来。 “23床!有人找!”护士探出窗外大喊。 草坪上,病号服男子缓缓抬头,向护士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额前碎发垂落眼睫,也遮不住漆黑如墨的瞳孔,鼻梁侧边与眼尾上下的三颗黑痣,在苍白肌肤上衬出病态的美。许是卧床太久身子虚得厉害,没走几步,细密的汗珠便顺着他过分瘦削的下颌线滑落,滴进病号服敞开的领口,浸湿了胸口一片单薄的肌肤,更显身形清瘦。 站在电梯门前,他微微侧头望向窗外,防盗窗的铁格透过玻璃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像一道无形的牢笼,把他拴在这片小四方地里。 “金念同志,”刘局坐在病房里,“我是江城市局的刘建林,今天来是负责安排你后续去留问题,你是想回到宁州还是留在这里,看你意愿。” 金念嗓音沙哑:“我就在这儿,这也是我姐的意愿。” 刘局扭头看向随行的检察员,大笑起来:“当然可以,你提出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力满足。那小金啊,你再休息一段时间,等手续办好了直接来报道吧,江城市局大家庭欢迎你!” 江城市刑侦支队内,吴奇喊声穿透办公室:“纪队,纪队?纪队!刘局喊你。” “小鸡崽子给我叫魂呢,这就去了。”纪淮执顶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拽着制服外套推门而入,胸肌与腰线在松散衣料下若隐若现。 吴奇盯着纪淮执制服下的宽肩窄腰,紧实的胸肌轮廓分明,连臀部线条都利落挺拔,赶紧拽住路过的林深:“林法医你看!咱们队长这身材,帅得人眼晕!” 林深瞥了眼纪淮执那故意挺翘的背影,无语翻了个白眼:“对对对全队都知道他帅得逆天!麻烦你劝劝他,别走路老撅着屁股摆pose。” 纪淮执推门进去,大刀阔斧的坐在刘局对面,托着腮挑了下眉,意思是有何指示。 “坐好!”刘局呷茶,“明天队里来新人,好好迎接。” 纪淮执挑眉,转头出门吩咐吴奇:“把窗边位置收拾了,来了个新人。” 吴奇两眼瞪的似铜铃:“这也不到校招时间呀,上面拨下来的?”屋内传出刘局的怒吼:“别八卦了,案子办完了吗?” 次日清晨,纪淮执皱着眉倚靠在窗边,盯着在市局门口抽烟的陌生好看面孔终于在七点五十九分最后一秒熄灭手里的香烟抬脚进门。 嚣张的关系户。纪淮执不耐烦的拍了几下手:“这是咱们队里来的新人,正好手头案子结了,晚上下班老地方,我请客,你自我介绍下。” 金念穿着洗得领口变型的黑色套头长袖和磨损发白的浅色牛仔裤散发出很好闻的洗衣粉味,有些向下的眼尾随着微笑弯起,上下的两颗痣显得眼睛更加好看明亮。 “你们好,我叫金念。”金念扭头,纪淮执很高,他只能抬头望向纪淮执,“队长,我坐哪?” “窗边那个。”纪淮执有些不高兴的仰了仰下巴示意,“队里大家都很忙,不是刘局专门交待,没有人会坐这么齐等着欢迎你,希望你摆正态度尊重这份工作。” “好的队长,以后不会了。”金念对着纪淮执绽放了一个标准的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看的纪淮执浑身不痛快,交代完转身走了。 旁边工位上站起一个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女警,朝着金念招了招手,小声说:“小金啊,我叫余安,你以后可以叫我安姐安安姐都可以,来来来坐着吧。” 金念听着她自我介绍愣了一下,应了声:“安安姐。” …… 两个月来,金念的上下班时间精准得像块设定好程序的钟表,上班踩着七点五十九分进门,下班绝不比六点多待一秒。指针刚到六点,他几乎是同步起身,动作行云流水。 刘局给安排的老小区正合他意,不起眼却烟火气十足,附近什么都有。十月的晚风带着凉意,吹得路边树叶簌簌飘落,金念裹了裹衣服,脚步没半分拖沓,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完全没给加班留任何机会。 吃完饭靠在小区门口墙边抽烟,金念余光看到从马路对面过来四个学生样子的年轻人,被围在中间半推着往前走的看上去有点紧张。旁边人撇了一眼金念,大声嘲笑同伴:“不就去次酒吧吗,看你那土狗样儿。”。 待他们走后不久,金念碾灭烟拢了拢上衣,不近不远的在后面跟着。 夜晚,Echo酒吧里射灯切过卡座的皮质沙发,将被人群簇拥着的纪淮执的身影投映在暗色墙纸上的纹路里。吧台上微弱摇曳的烛光把调酒师手腕上的银链照的忽明忽暗,空气里飘着威士忌淡淡的木质香。 纪淮执一屁股坐进沙发,热的扯开皮衣里的衬衫扣子,抓了抓头发,额前掉下来几缕碎发,有几根搭在他优越的鼻梁上。 他一把搂过吴奇:“今天团建那小子又没来?” 吴奇纳闷道:“我们是想占你便宜下了班回家休息多舒服,他刚下班就走了。”纪淮执撇了撇嘴没说话。 金念一直跟到Echo酒吧里面,夜色刚降临这个酒吧生意就好的不得了,里面夜色刚降临这个酒吧生意就好的不得了,里面人挤人,一转头的功夫那四个学生不见了。 心想自己还真是莫名其妙,跟着跑这么一趟。走向吧台要了杯冰水撇了眼在舞池边拉着队员乱跳的纪淮执。 他一下班就穿的十分浪荡,头发被他随意的抓到脑后,几根碎发耷拉在额头两边,笑起来张扬又嚣张,微修身的皮衣外套下紧实的腰线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不务正业的纨绔二代。金念把杯中水一口喝完,起身准备走。 “干嘛呢,不长眼啊。” “这有人看不到吗?瞎啊?”不知看了多久,旁边出现一小段骚动,一个人影好像被猛的推倒,躺在金念脚下——是刚才那个学生,金念一眼认出了他。周围人看清倒地学生铁青的脸惊恐的往后退。 舞池中人群得呐喊盖过了角落的尖叫,上方镭射灯柱如银蛇划破黑夜,在空中织成密网,把周遭一切切碎成无数光晕。 中央的纪淮执突然被一只手强硬的拽了下来,多年的格斗经验让纪淮执还没站稳就侧身一拳朝身后挥去,金念一只手极快的抓住直逼自己面门的拳头,别到纪淮执身后,另一只手扳着肩膀凑去他耳边:“队长,死人了。” 纪淮执这一下酒醒了大半,跟着金念朝角落走去,伸手掏出证件扒开人群:“这真是我有史以来出警最快的一次。”伸手又拽来一个酒保交代,“保护现场,把你们老板叫来。” 纪淮执接过递来的手套蹲在尸体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性,嘴唇发绀,嘴角有些许金色粉末,旁边散落着一支电子烟和一个书包,身上还散发出淡淡的尿骚味。纪淮执皱眉站起身:“送法医,现场围起来,最先发现尸体的和相邻座位的麻烦跟着走一趟。” 没一会一个身穿正装的男人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伸手给纪淮执递:“警官,你看我们这监控设施齐全,绝对没有恰好不管用,我们积极配合调查。” 纪淮执抬手摆了摆:“哎哎哎,我们可不收群众一针一线,积极配合调查这店该关也得关一段,去带着我的人把监控调出来。” 金念站在纪淮执身后小声自言自语道:“好像吸毒中毒死的。”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猜的。他们路上不对劲,我看见跟着过来的。” 纪淮执挥了挥手示意收队:“你也跟着走,别回家了。” “死者何志万,22岁,是江城医药大学的一名大四学生,尸检结果来看是吸毒过量导致心源性猝死呼吸衰竭死亡的,臂弯处有注射痕迹。” 林深拿着报告站起身:“他携带的电子雾化器,也就是电子烟,替换的烟弹里装的就是一种混了金色粉末的□□,和烟油混在一起应该是方便在公共场所伪装。死者使用的烟弹质量不好,吸食时液体在口中溢出导致猝死。死亡时间就在你们发现尸体后不久。” 纪淮执接过林深递来的尸检报告啧了一声:“他总不能是自己来酒吧的吧?监控看了吗?” 金念张了张嘴没出声,纪淮执看他一眼,吴奇立马举手:“头儿,一共四个人,还有三个一起的,他们是一个寝室的,去酒吧的路上就看着不对劲,已经通知去抓人了。” “走,我去看眼监控,吴奇通知死者家属。”纪淮执一把将金念拽起来,“你也一起。” 监控照的距离很远,只能看清他们四人推推搡搡的,后面还尾随了个金念。 吴奇探头进来:“带回来俩,刘晓东和陈力,跑了一个叫杨镇。” 纪淮执一个顺手就拉着金念转战审讯室。刘晓东很紧张,双手握在一起嘴唇都在发抖,看见纪淮执后都带上哭腔了:“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一开始不是这样说的。” “哦?那你们一开始是怎么说的?”纪淮执拉出椅子坐在他面前,一转头看见金念站在后面,“你怎么进来了?” “……你拉我进来的。”金念无语。 纪淮执皱眉拉出另一个椅子:“顺手了,来都来了,坐吧。” 刘晓东抬眼看着他俩哆哆嗦嗦张了几次嘴才把话说清楚:“我们寝室除了杨镇家里条件都不好,杨镇来钱快的活多,就给我们介绍了个试药的活,说是让人精神振奋脑子清醒的,完事能给很多钱,我们没想过会死人啊!” 纪淮执感觉自己呼的气息带着灼烧的气息:“没想过?这本身就是违法的不知道吗?给你们药的人呢?” 刘晓东不着痕迹地肩膀一松:“那人是杨镇联系的,我们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叫什么,东西是他拿来的,拿到后告诉我们我们就出去了。” 金念盯着刘晓东的眼睛,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你感觉何志万人怎么样?” 刘晓东直起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撇了一下说:“很好啊,就是不怎么和我们说话,也总在外面兼职早出晚归的。” “哦~”金念拉长声音看了眼纪淮执,纪淮执和他对视一眼站起身:“去另一个哪看看。” 出了门纪淮执扭头问金念:“第一次审人说说你看法。” “嗯,回答完你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稍微放松了一下,估计是知道咱们没抓着杨镇,而且路上他们看到我后很刻意的跟何志万说去酒吧玩什么的,那不自然又紧张的样子我觉得他很清楚不是单纯的去玩。”金念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止住了话头。 “有道理,但你刚是不是走神了,你提到何志万他有点看不起的意思,他们应该关系不好。”纪淮执大步流星往关着陈力的屋子走,余光看金念没跟上来扭头向后望,“工作注意力集中点。” “我跟着他们就是因为看着不对劲,这么问是怕你看不出来。”金念背斜靠着打开的窗户叼着已经点着的烟冲纪淮执挑了下眉,拿着手机晃了晃,“我到这个地方报道才第一天,刘局说我可以先回去收拾东西,可以吗队长?” 听到他提刘局,纪淮执因为金念观察细致刚升起这人还行的感觉顿时散了:“可以啊,正好回去考虑下自己能不能接受经常加班,不行就别来体验生活了。” …… 陈力看起来比刘晓东害怕的多,整个人神经质的发抖,看向纪淮执的时候他都怀疑陈力瞳孔没聚焦。 纪淮执重复了几遍的问题陈力也没回应,他走上前用力敲了敲陈力面前的桌子,看到陈力抬头才开口:“这么害怕就把知道的都说了,别浪费大家时间。你和何志万关系怎么样?” “我....我们....挺好的啊。”陈力哆哆嗦嗦道。 “行,那你在这儿再坐会。”纪淮执起身就准备走。 “不不不不....不是,我没欺负过他,都是刘晓东和杨镇,都是他们!我是为了赚钱合群,但我没什么实际行动的警察叔叔。”往后陈力说的和刘晓东说的大差不差,都是除了试药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往后皆是一问三不知,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纪淮执挥手让值班的留下其他人下班,自己支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章 Ch.2 英雄遗孤 回到家,金念衣服都没脱就打开花洒扶墙紧闭双眼。 “妈妈,爸爸怎么了?”五岁的小金念死死盯着躺在床上脸色灰白瞪着的眼珠子好像马上掉出来,没有一点活人气息的父亲。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小金念转身晃了晃对面躺椅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母亲,一只露出白骨爬满蛆虫的手顺着脸颊滑过,无力的耷拉在床边。 女人回光返照般抬起头:“鱼儿啊,你一直向北走别回头,找个没有粉紫花的地方……” 小金念看见母亲嘴半长着眼睛缓缓闭上,恐慌无助的摔了几个跟头才跑出门。门外阳光大的晃眼,映得望不到头的成片罂粟花肆意张,扬发出诡异诱人的光晕。 回忆里突然出现何志万那张发青灰的脸和紧攥着的手,金念猛地睁开眼又看见一对夫妇双腿被铁棍刺穿,在地上狼狈的向他爬来,嘴一张一合仿佛要说些什么。 他害怕的跌倒在地,胳膊架在蜷着的双腿上,头埋得很深,肩膀颤抖。 依旧卡点上班,纪淮执抬手看了眼手表和刚落座工位的金念说:“你和吴奇准备一下,一块儿去杨镇住的地方看看。”纪淮执眼看着金念刚准备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绕着椅背转了一圈又穿回身上,起身跟着纪淮执往外走,看起来突然心情不错。 还没到楼下就听到一女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儿啊!!啊啊啊,你让我可怎么活啊!” 金念刚迈出的脚回缩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朝楼下走。那妇人旁边站了一个面容沧桑低头压抑着抽泣抹泪的中年男人,看起来都比同龄人要老的多,是常年下力干活的原因。 他们听到声音同时抬头,拉住了纪淮执几乎要站不稳“您是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我们小万报仇啊,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可怎么活啊……” 纪淮执叹了口气,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调查的,余安姐,你来照看下我们出趟外勤,剩下的分两队走访被害人社会关系和盯死各个车站监控。” “你开我的,跑的快点,咱局里的来回得浪费大半天时间。”纪淮执刚出门就扔给金念一把车钥匙,指了指院里停着的黑色哑光越野,经典方盒子像整块钢铁切削而成,最扎眼的是那道AMG专属黑色格栅,三叉星标格外醒目。 金念看一边眉毛抽了抽:“你外勤专车G63?” 纪淮执习以为常道:“跟这儿可没关系,你别想,32岁全款拿下大房老婆,全靠父母努力。” 金念看都没看他说了句哇队长好牛逼就上了车。 纪淮执扯过来安全带问:“哎,我发现你这人给的情绪都特假,上学没少挨骂吧?” 吴奇在后座看金念眯起眼睛绽放了一个标准假笑,小心翼翼探头说:“我打断一下啊,这个杨镇给学校的家庭信息都是假的,他没父母,条件应该算不上老师同学说的好,你看这房子还是租在城西城中村的。” 吴奇翻了翻早上余安发群的报告:“而且显示他是被领养的,九岁的时候他跟养父杨宇来到江城上学,在他18那年杨宇一个人值夜班时工厂意外着火去世了,这些年都靠自己生活。” “他养父哪的人?杨镇哪个福利院的?”纪淮执食指刮了刮鼻子,“照片拿来看看。” 吴奇把手机伸到两人中间,照片上的人肤色很深,眉骨很高和眼睛距离很远。 金念有种诡异的熟悉感:“这看着不像内地人。” 吴奇伸了个大拇哥:“可以啊小金,是缅北人具体哪的查不到,杨镇是中国人,在宁州一个福利院被杨宇收养的。” 城西的城中村有点三不管的意思,不大点的娃娃们遍地跑,头上的电线扯的哪哪都是,留着污水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每个胡同口都能看到。 车往里不太好进。金念在疗养院没好利索,身体虚的很,这会儿胃部一抽一抽的疼,随便找了个空地停好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奇歪头看着纪淮执:“诶,你说他跟老刘头什么关系,不怕丢工作吗这可是铁饭碗。” 纪淮执把手套扔给他,往杨镇租住的房子走去:“你看我靠咱这儿工资吃饭吗?我纯属有正义感热爱这份工作,我找个机会得问问老刘头为什么塞他来我队里。” 金念叼着包牛奶边喝边带手套过来的时候,纪淮执他们已经撬开门进去了。 看他进来,吴奇凑上前:“你是饿了啊?你下回早来十分钟咱队长早上管饭的,晚上加班也管。” 金念嘴里还叼着牛奶仰头抬眼带点询问的意思看向站在桌子上摸柜子的纪淮执。 “对,管饭。”纪淮执停下手上动作。 金念模糊不清的说了个好,额前过长的头发随着抬头的动作向后滑去,露出右眼上下的小黑痣,纪淮执莫名想起了自己养的一只边牧,两只眼睛被黑色毛发包围但却有两片面积很小的白毛在右眼上下方,和金念一样。 纪淮执咳了咳:“大老爷们喝这巴掌大奶不就一口的事,一直叼着不干活了?” 金念:“?” 这间房子一进来就闻到潮湿发霉的味道,让人浑身不舒服,金念走进卧室发霉的味道更重了。吴奇也跟着探头进来:“他不是住宿舍吗,这边估计不怎么住。”金念拿起一个男士包打开被金色闪了下眼迅速塞进自己袖口。 “这儿最近两天还有人住。”说着金念踩上床看上方的空调,“这上边有水渍,这空调漏水在这个地方滴水。”又跳下床掀开褥子露出上面正对着滴水处的那块床垫,上边起了一层黄色的霉菌,因为又有水不断的滴上去,中间那一块是湿瘪的。 “可以啊,闻着味就找到地方了。”纪淮执把桌子上的水杯装进证物袋,扭头走向床头上放着的一个相框。金念看吴奇转身,垂手把袖子里的包顺进了床垫下面。 照片里面应该是杨镇小时候旁边站着他养父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后面开着一大片红白粉紫的花,花梗很长,隐约能看到有些坠着椭圆形的果实。 “这么大一片罂粟花田。”金念听见纪淮执的话转身过来,眯了眯眼死死盯着照片远处的一栋纯黑色建筑。。 思绪被一阵手机铃声拉回,纪淮执接起电话举在耳边,电话里余安那边还能隐约听到何志万父母的啜泣。 她捂着手机往外走了一段:“队长,我们监控发现杨镇去酒吧之前还去过咱这边一个海洋馆和一工作人员说了有没一会,出来后手上多了个小纸袋,然后就打车和另外三个汇合了,我位置发你了。” “行,我现在过去看看。”纪淮执挂了电话冲金念吴奇仰了仰下巴,示意往外走,“这次我给你俩当司机,诶我说金念你是不是晕车?那脸白的要晕倒一样。” “我那是因为上司压迫没吃早饭被拉去当司机饿的。”金念看都没看纪淮执一屁股坐进副驾驶闭目养神。 抵达目的地时,金念还揉着惺忪的眼,亦步亦趋跟在纪淮执与吴奇身后往里走。转过直廊的拐角,周身忽然被水光漫裹,细碎的光在肌肤上轻轻跳着。他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拱桥形的玻璃穹顶下——四面八方都是流动的水,数不清的奇趣鱼类从头顶悠然游过,恍惚间竟像一脚跌进了深海的心脏里。 来的时候纪淮执并没告诉他们目的地是哪,要知道是这地方金念死都不会来。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周围,胃部的痉挛抽痛让他有点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他重重一巴掌拍在纪淮执后背:“十二点了,我下班先走了。”然后捂着嘴脚步虚浮向外走去。 这一段时间纪淮执心里对他的不满随着这一巴掌嘶吼着跑了出来:“发生命案局里谁不在加班?被害人父母还在局里翘首以盼?你哪来的二代体验生活的话趁早滚蛋!” “二代?”纪淮执听到金念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和你这种人一样?” “什么叫我这种人?”纪淮执一把甩开拉着自己的吴奇,追上前拽着金念转了个面提起他的领子,“那你又是那种人?凭着关系抢占名额,拿钱不干事的关系户吗?你知道多少人想进市局吗?” 吴奇左一句别动手快放下右一句哎呦我的妈金念你别冲也还是没浇灭两人眼神中的怒火。 被他这一拽金念猝不及防撞进眼底的,是刚入水的人鱼表演。那表演者该是新人,双腿被束缚着,在水里的姿态毫无美感可言,每一次摆动都像濒死者在绝望挣扎,溅起的水花里都透着慌乱。 这画面像一把生锈的刀,猛地剜进金念的神经。他太阳穴突突地跳,疼得几乎要炸开,胃里更是翻江倒海,酸水直往喉咙口涌。他死死盯着纪淮执,眼底翻涌的惊惧与反胃几乎要溢出来——这一个月来,纪淮执还是第一次见他把情绪这样直白地写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不知道看了多久,金念终究还是没压住干呕抻了下脖子,吓得纪淮执赶紧两手一松:“什么意思?我长得这么恶心吗?” 他刚松手金念就箭一样冲进了卫生间,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也把胃酸吐了个天昏地暗,到后面只是蹲在地上机械的干呕。 “喂!你怎么了?把门......”纪淮执话没说完门猛地被拉开,金念按在腹部的手攥得死紧,指节泛白,连带着指缝里都沁出了薄汗。他想把纪淮执狠狠撞开,可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那点挣扎的动作轻飘飘的,反倒像脱力般往对方身上靠,在外人看来,竟像是温顺地倚进了他怀里。 他抬头靠近纪淮执的耳朵小声说:“我根本一点都不稀罕在这里工作。” 金念呼吸的热气掠过自己耳朵,纪淮执偏了偏头善解人意道:“我会帮你转达刘局的,你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吴奇举着瓶水冲进来的时候就只听见金念说:“那也不是,我不想被开除,队长,我不是什么二代我很需要工资来养活自己。” 他看上去难受极了,脸上都是虚汗,抬起眼睛泛着水光,不知道的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上个月工资还没发我这两天都没钱吃饭,今天就是饿的头发晕不想干扰你们工作才说走的。” 纪淮执:“?” 吴奇把水递给金念:“唉没事,你下回说清楚就当请假了,谁都有不舒服的时候。咱队长说的也都是气话。” 纪淮执还没从金念变脸表演中抽离出来,就看见金念双手捂住腹部倒地双腿蜷缩嘴唇被咬出血来。他赶紧把车钥匙递给吴奇:“快去把车开道正门口。”又扭头把金念搀起往外走。 “头儿你是不是打小金了,这都胃出血了。”吴奇拿着检查报告站在病房门口。 “别瞎放屁啊,我没动他,我还是给老刘头打电话吧,我可不敢带着出外勤了。”纪淮执靠着墙。 金念刚醒刘局就呼哧带喘的跑来了,带着纪淮执从没见过的非常慈祥微笑拍了拍金念的手,那微笑在转头看见纪淮执的一瞬间消失殆尽,拽着他走出病房。 短时间内目睹两场变脸表演的纪淮执:“?” 纪淮执伸出食指压在刘建林刚要张开的嘴上:“打住啊,批评我之前我得先知道他什么来头吧?” 刘建林叹了口气:“我听小吴说你俩起矛盾了?” “也不算,我听他那意思就不想在这儿干,你是给人绑来的吗?”纪淮执说。 “他父母是二十多年前卧底牺牲的李峥夏薇,烈士遗孤。”刘建林压低声音说道。 纪淮执微怔:“但我们这儿也没有职位继承制度吧?” 刘建林看了看周围,声音更小了:“这个以后再给你说。他父母身份暴露的时候他带着他姐和一个他们收养的当地小孩逃出来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走散了,她姐是七年前宁州警方卧底身份暴露牺牲的李夏安同志,就连那小孩也被犯罪分子找到炸死了。他们家不知道捣毁了多少贩毒分子的交易,那些人对他们恨之入骨一直要赶尽杀绝,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化名金念的他,李夏安是我被特聘回校那几年一手带出来的,把金念带来也是为他安全考虑。” 纪淮执皱了皱眉:“那他干外勤体能上...”刘建林喝了口水打断他“这是他自己要求的,这些年他东躲西藏,我们找到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恢复好还是很不错的。这次出现新型毒品,上面要求10.13这个案子和缉毒大队一起行动,你先守着金念剩下的回局里再说。” 纪淮执虽然怀疑刘建林隐瞒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也没继续问。 黑暗像浸了墨,九岁的金念攥着两个孩子的手腕,从火光冲天的红砖房里跌撞逃出。头发丝和眉毛上还挂着火星,焦糊的味道钻进鼻腔,烫得他鼻尖发酸。 他把两个孩子死死按进草丛深处,不等他们出声就转身往前冲。喉咙里像卡着碎玻璃,每喘一口气都泛着铁锈味,可他不敢停,直到河边那辆吉普车的轮廓撞进眼里,才踉跄着躲到车后,只敢露出半只眼往外望。 下一秒,李峥和田薇凄厉的惨叫就刺破了夜,混着毒贩马仔们解恨的笑:“他妈的死条子!坏了咱们多少生意!”金念的牙咬得生疼,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远处又传来引擎声,一辆吉普疾驰而来。马仔们立刻换上谄媚的嘴脸,呼啦啦围上去喊“大哥”。金念浑身的血都凉了,趁着他们转身的间隙,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钻到车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震得肋骨生疼,他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 “大哥,老爷子不是最喜欢看这种鱼?拍了视频发过去,就当孝敬他的!”马仔们的缅甸语谄媚又刺耳。金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们拖着浑身是血、还在微弱挣扎的李峥夫妇,狠狠扔进了河里。接着一群人散开,举着手机对准河面,屏幕的光在夜里闪着冷森森的亮。 车底的黑暗里,金念捂着嘴止不住地发抖,指缝里漏出的气都带着颤音。可当看见李峥夫妇在河里慢慢往下沉,四肢还在徒劳地划动时,他像被烫到般猛地爬起来,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救他们! 他疯了似的冲出去,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最边缘的马仔,不等对方反应,就一头扎进冰冷的河里。 “妈的!我就说他家还有小崽子!这么想跟你老子老娘死一块是吧!”被撞的马仔踉跄着站稳,抄起枪就朝着河面扫了一梭子,子弹溅起无数水花。 喊“大哥”的男人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里的画面还停留在河面的涟漪上,他皱了皱眉摆手:“行了,他们活不成。走,一会条子该来了。” 河水黑得像泼开的浓墨,伸手不见五指,年幼的金念在无底的黑暗里胡乱下潜,连方向都辨不清。突然,两道强光刺破水层,刺得他瞳孔骤缩,慌乱间呛了一大口冷水,刺骨的寒意顺着喉咙往肺里钻。 他挣扎着朝光源方向望去——那一眼,像有千万道闪电劈在头顶,瞬间击垮了他所有意识。他终于明白,他们口中的“鱼”是什么。 李峥夫妇的耳朵和鼻子都被割掉了,伤口处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周围的水域。他们的双腿被三四根铁棍交叉穿在一起,像被钉住的猎物,濒死的窒息感和求生欲让他们只能徒劳地摆动下肢,像两条挣扎的鱼。他们身上还绑着强光手电筒,冰冷的光线把这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只为方便岸上的马仔拍摄。 金念的眼睛像被火烧一样,传来滚烫的灼烧感,眼泪混着河水往下淌,胃里翻江倒海,抑制不住地想呕。可他刚一张嘴,冰冷的河水就猛地灌进喉咙,呛得他几乎窒息。就在这时,一只强劲有力带着滚烫温度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没有半分迟疑,拽着他拼尽全力往岸边游。 金念躺在岸边,新鲜空气疯狂灌进肺里,却怎么也压不住胸腔的剧痛,他看着远处河面隐约的光,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第3章 Ch.3 金色的欲望 金念睁开眼睛呼吸急促的喘了喘,警觉的观察周围发现自己在医院,才想起自己在水族馆晕倒的事。他拔掉针头想起身回家,才看见在隔壁帘子后面那张床上睡着的纪淮执。 金念走到床边,抱臂看着他。 他从前没认真打量过这位上司,此刻才将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纪淮执睡着时比醒着更添几分凌厉的攻击性——眉峰微蹙,下颌线绷得紧实,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仿佛下一秒就要睁眼投入打击犯罪的现场,浑身气场丝毫不散。 他的脸型线条流畅利落,剑眉斜飞入鬓,眼睫虽垂着,却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高挺的鼻梁如刀削般精致,从眉骨处利落向下收,勾勒出极具棱角的轮廓,侧过脸时,光影落在他脸上,每一处线条都透着无可挑剔的帅气。 不知过了多久,纪淮执的指尖忽然极轻地动了一下,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却让金念猛地回神,心脏莫名漏跳了半拍,连忙移开目光哼了一声。 哼的气音刚收回睡着那位就啧了一声,睁开眼和金念对视:“一定要吐在我身上才算完啊?” 金念发现,纪淮执的眼睛瞳孔是很柔和的深褐色,像是会笑一样把脸上锋利的冷硬的感觉削去一大半。 “没,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才能付得医药费。”金念拿出手机应该是在看余额。 纪淮执还是没忍住问:“你被刘局找回来他们不管你吗?” 金念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手指蜷了一下:“我爸妈抚恤金被我挥霍完了,穷人乍富收不住的队长。” “随你怎么说,你领导在这儿呢,勉强算工伤吧我给掏了。刘局那边联系的医生交代你按时吃一日三餐,注意情绪。”纪淮执歪头看着金念,“其实你肾也虚吧?总冒虚汗。” 金念绽放出一个标准微笑,纪淮执正在心里想你这人每次情绪给的都假的离谱啊,就听见他说:“对啊所以你......” 话没说完脑海里闪电一般突然浮现出海洋馆里扮演人鱼的那张脸。过高的眉骨和又窄又尖的眼睛和杨镇出租屋里那张照片诡异的重合:“快回去,海洋馆那个人鱼表演的人应该是杨镇养父。” “我自己进去吧,你在这儿等我。”纪淮执关上车门大步流星往馆内跑去。 金念没拒绝,坐在车里蹙眉思考对那人从何而来的熟悉感时,没一会眼前飞快地窜过去一个背着书包的人影。金念想都没想打开车门追了上去,边跑边拿出手机发消息给纪淮执。 - 人往东边跑了。 纪淮执看看手机又看看已经被自己铐起来的杨宇给吴奇拨了个电话:“鸡崽,叫人来海洋馆把杨宇带回局里,给我定位金念的手机,他在追嫌疑人。” “稍等,他们往东边一居民楼跑了。”吴奇说。 这是一片拆迁到一半的老旧居民楼,金念跟着前人脚步拐进一个塌了一半的楼里,他实在很不理解为什么被人追着还要往死路里走。 “再追老子杀了你!”恶吼声刚落,一个年轻男人就从金念上方的楼梯纵身跃下,双手紧握匕首,直朝他面门刺来。 金念虽因抬头慢了半秒,却借着身体本能偏头,匕首堪堪擦着鼻尖掠过,带起的风都透着寒意。他毫不停顿,转身时下蹲,右脚侧边贴地迅猛扫出。对方虽反应极快踉跄着躲过摔倒,却也被震得气血翻涌,爬起后立刻将匕首横在胸前,摆出戒备的格斗姿态。 “杨镇?”金念勾了勾唇角,话音刚落,拳头已破风而出,直袭杨镇面门。杨镇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还没站稳就挥起匕首直逼金念脖颈,刀刀都往要害招呼。 金念眼神一凛,侧身避开刀刃的瞬间,顺手抄起脚边的木棍,精准砸向杨镇握刀的胳膊。“咔嚓”一声,木棍应声断裂,匕首也“当啷”落地。 “这样才公平。”他变说着一记鞭腿已经甩出,力道足得将杨镇踹飞出去一丈远,重重撞在墙上。 杨镇见状不妙,抓起一块板砖朝空中一扔,趁金念下意识侧身躲避的空隙,竟毫不犹豫地从二楼纵身跳下。金念反应更快,几乎在对方落地的同时,单手撑住楼层边缘,身形如轻燕般跟着跃下,落地时稳稳扎根,连晃都没晃一下。 可刚落地,才发现身旁是工人堆放砖头的空地——杨镇早已算好,在他落地的瞬间猛地推倒砖墙,数不清的砖块如潮水般朝金念涌来。金念瞳孔微缩,脚步一顿。 纪淮执撑着地面起身,随手捡起一块板砖,眯眼瞄准的动作不过一秒,板砖就带着破风的力道飞出去,正砸在杨镇后脑勺上。杨镇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捂头倒地,彻底没了动静。 他俯身扣住杨镇后颈的衣领,扭头朝刚坐起身的金念挑了下右边眉毛,语气里带着点揶揄的笑意:“怎么样?主角总是及时登场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在护着金念朝地倒下的时候还是被碎砖砸到了头,血顺着额头流过眉毛和眼尾,但他眼睛里还是带着张扬嚣张的笑,勾起的嘴角让金念也没忍住笑出声,歪头指了指自己额角:“主角你都被开瓢了就先别摆pose了。” “你这不是也会发自内心的给情绪反应吗?”纪淮执目光莫名落在金念剧烈运动后透着红润光泽的嘴唇上。 金念抬眼疑惑的看着他,纪淮执脑子里又莫名浮现出自己那只小边牧毛绒的脸。 “走吧今天继续加班。”纪淮执收回目光。 “杨镇书包里装着的两袋金色粉末状经鉴定和导致被害人死亡的是同一种毒品。两袋足足有100g!”余安气愤的拍了拍桌子,把报告递给刚随便包扎完伤口的纪淮执。 “你和吴奇去审杨镇,我带着金念去会会杨宇,看看他是怎么复活的。”纪淮执说。 杨宇听到开门声抬起头,他下半张脸像是融化了又凝固起来是大火留下的痕迹,一双眼裂细的像刀痕压着沉沉的阴翳。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停在了金念的脸上:“你长得真美,跟谁好过吗?”杨宇裂开因烧伤过度萎缩的嘴笑得瘆人。金念蹙眉没理。 “瞎扯什么呢,眼小的看不清男女了?”纪淮执叩了扣桌子,“你假死的目的是为了贩毒吗?” “俩男俩女都能搞一下啊,你旁边这条子长得就男女通吃。”杨宇掐着恶心油腻的腔调。 纪淮执听完没忍住看了看金念,心说确实好看。后者张嘴打断道:“谢谢夸赞,请回答我们队长问题。” 杨宇无所谓的往后靠两手一摊:“有人要杀我啊,我肯定得跑,贩毒的那是我儿子不是我,我顶多算知情不报。” “你当海洋馆监控是摆设,杨镇是在你那拿的货。谁要杀你?”纪淮执说。 实际监控并没有拍到杨宇递给杨镇的就是毒品,金念意外的看了眼纪淮执。 杨宇上嘴唇碰下嘴唇张口就来:“躲这些年谁知道科技这么发达了,我老板不知道从哪偷的货,说大老板让打开市场,结果被人家主人发现了,肯定是要杀我们灭口。” “行,那你老板和大老板叫什么?”纪淮执觉得这人在胡诌。 杨宇没控制住又看了眼金念的脸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了:“那我还真不知道,这不得你们警察去查吗,那小子都害死人了还敢拿那么多跑,我知道我俩肯定是活不成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也行,就看你儿子愿不愿意坦白从宽争取从轻发落了。”纪淮执起身出门。 监控里余安举起那袋金色粉末:“这是你从哪来的,为什么杀害何志万?” “我没有要杀他,新毒品总要有效果才能打开国内市场流通起来,谁知道他这么短命。”杨镇还带着有些遗憾惋惜的意思。 “你给我注意点!我问你杨宇是在哪拿货的?” 杨镇仿佛被余安突然加大的嗓音吓了一跳,“美女警官别这么凶,我还真不知道,这不得你们干活的查吗,我爸什么都不和我说。” “出来吧安姐,把陈力刘晓东带过来。”纪淮执取下耳机又对金念说,“你敢不敢感觉他们俩有持无恐?” “可杨镇那会是真想杀了我然后跑的,我更倾向于是那货被我们发现了,然后他们觉得自己事情搞砸了肯定要死了待在这里更安全?”金念摸了摸左手小拇指,“我瞎说的,你听听算了。” “那不会,推理过程就是集思广益,多一个推断多一条路。”纪淮执说。 “头儿,人带来了。”吴奇打断金念思绪,纪淮执点点头:“陈力先来。” 吴奇拦了下纪淮执小声说:“头儿,侦查组那边发来的监控,你看看,这大半年他和刘晓东带着那纸袋跑的地方可不少。” 陈力隔着玻璃看到杨镇,本身极差的心理素质在看到纪淮执举起来的两袋子毒品和播放他们每次去送货时的监控时一哆嗦全部交待了。 …… 几天前,“呦,食堂碗刷完了?”刘晓东踹了路过自己却没打招呼的何志万,食堂窗口的剩饭掉在地上撒的到处都是何志万摔倒在一片狼藉里。 “你成天就喝泔水?诶你知道我和陈力跟着杨哥赚了多少钱吗?”杨镇嗤笑了一声,“你看他那窝囊样子,干不成什么大事。” 陈力嗫嚅的走上前何志万扶起来小声劝到:“咱俩家里这么困难,平常生活都是问题,你也跟着一起吧起码给自己减轻点负担。” 这段时间他们三个每天如此,白脸红脸换着唱。 何志万终于按耐不住吼了出来:“你们有完没完?!先不说试药是犯法的,你们那是正经药吗?我那天看见了那人掺水注射金色的水,什么药是这样的?我没报警就不错了你们别再骚扰我。” 陈力吓得缩回了手,看着杨镇,后者大手一挥连啧好几声,突然发狠将何志万按倒在地,侧身压着他掏出一个散发着金色光芒液体的注射器就要往何志万胳膊上扎。 何志万看清后发疯的挣扎起来,大喊:“救命啊来人快报警!” “还他妈发愣,等喊来人都得死!”杨镇吼道。 他们一个人捂嘴一个人跪在何志万腿上,胳膊上传来刺痛何志万绝望的闭上双眼。 陈力担惊受怕了几天,没想到这个药竟然这么厉害,何志万不仅没报警瘾还犯的不行跟着他们干了几笔生意。 那天他们送药的钱挥霍的一干二净,就联系人去Echo接药,打算让何志万参与一下,谁知道何志万瘾上来,猛吸了一大口不知什么时候藏起来的药。 陈力沉浸在纸醉金迷里,旁边何志万直挺挺的倒在自己身上,看到他发青的脸陈力吓得猛的推开他,一刻不停的回宿舍躲了起来。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五十三条第二款,构成强迫他人吸毒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导致死亡后果的可判无期徒刑。”金念声音冷得人发颤。 “你觉得你们还能出去吗?”纪淮执说。 “我……我戴戴…罪立立立…功行吗警官,我一开始真不知道那是毒品,不知者无罪啊警官,我爸早就去世了我妈还生着病,没我她活不下去啊警官。”陈力鼻涕一把泪一把。 “何志万没有家吗?你们让他爸妈怎么办?”金念声音陡然提高,“知道毒品的可怕吗?正常人避之不及你们还上赶着尝试?”他感觉到纪淮执在自己手臂上拍了拍,吐了口浊气出去了一下 “我们当然没吸,杨镇特意交代过我们。”刘晓东在看到余安面前桌子上杨镇的背包后,就叫嚷着说自己知道的多,要争取戴罪立功,叫余安把纪淮执喊了过来。 刘晓东竖起三根手指:“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杨镇瞧不上陈力,带着我出去拿过药,但我事先真的以为是药我发誓。” “别浪费时间,知道什么说什么。”纪淮执不耐烦道。 “杨镇一批货卖完总是会去Echo酒吧一趟,他说上面也不是一直有货。”刘晓东没继续往下说。 纪淮执有些无语:“等着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吗?他是去找谁拿货,叫什么?” 刘晓东讪笑:“他也不知道真名,外号叫乌鸦,杨镇喊他鸟哥。他们都在城南一个叫三花猫的酒吧碰头,这次是杨镇要来玩才临时定的Echo,谁知道人还没来呢就出事了。” “我们搜到杨镇有很多不同实名的虚拟卡,不重复使用,他们是什么联系的?”余安说。 “有个光头的跑腿的单号去我们学校旁边小公园拱桥底泥地里放联系方式,我去帮着拿过一回。就是明天了警官,杨镇说超时没联系他们就会撤退了。”刘晓东神秘的说。 “抓紧去调那边单号监控看这小子说的对不对,通知缉毒那边安排部署。”纪淮执反手关上门说。接到指示的几人散去,纪淮执看到靠在窗边烟雾缭绕的金念。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金念手指夹着一根细支香烟任由它燃烧着,飘出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被雨滴打散。 “不抽烟抽风呢?”纪淮执走上前,一只骨节分明刚劲有力的手出现在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夹走了香烟。 “荷花?吃饭钱都花这儿了吧?”纪淮执叼着烟,“非自然死亡总是让人难以接受,我们能做的就是调查真相,让被害人家属得到安慰。” “都说了穷人乍富啊,从奢入简难。”金念没理会他后面的话。 “这次案件办得很快,应该还能揪出在江城贩毒的一窝老鼠,”纪淮执捻灭烟头,“打击重创他们,避免以后可能发生的犯罪行为,避免悲剧再次发生。” 金念摇了摇头:“抓不完的。” “所以才需要我们警察存在。明天你一起,顺利的话亲手抓住他们解解恨。”纪淮执往前走了没两步又倒回来在金念耳边小声说,“偷偷给他们几下也不是不行。” 第4章 Ch.4 血红三花猫 吴奇坐在车后座穿着廉价爆皮坠满五金的黑色皮衣和紧身水泥灰牛仔裤,头上喷了一层黄毛:“怎么样?我专门为这次行动做得造型,很符合人设吧。” 纪淮执从驾驶座扭身伸出两根手指捏起皮衣上的铆钉一脸嫌弃:“你这皮爆的都要成片剥落了,都卖出去这么多货了不至于这么磕掺吧。” 金念撑着头一脸真诚善意的提醒道:“昨天刘晓东不是说了他们从来不会碰面吗?” 语毕纪淮执爆发惊人的大笑:“他这是借着这次机会展示在警服下压抑已久的时尚灵魂。” “我看是被上级领导压迫已久的放飞自我。”金念淡淡说。 吴奇举起食指在鼻孔下划过:“对对对,只有同为工薪阶级的才能感同身受资本主义的压迫。” 纪淮执把车缓缓听到公园前一个路口,吴奇还是坚持维持着给自己打造的人设,双脚撇成大外八脖子伸出去二里地甩着头就朝公园走去。 晨雾给公园蒙上一层薄纱,长椅的金属扶手上覆上细碎的水珠,空气中混着泥土与青草的腥甜,吸进肺里属于深秋的清透。吴奇晃晃悠悠找到目标拱桥,因为下了一晚上的雨,他深一脚浅一脚在泥里摸爬滚打终于找到了被塑料袋包裹的一个纸团。 纪淮执在看到吴奇浑身泥土准备拉开车门的瞬间,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吴奇吃了一嘴尾气站在原地一点点碎裂成渣。 “扫单车回吧,给你报销。”纪淮执发完语音瞟了下正在用目光批判自己的金念,“这小脸白的,哥带你快速吃个早饭再回去。” 还没到早餐店,纪淮执的消息连着响了几声进来个电话,“队长你快回来!杨宇死了!”电话那边余安声音急促。纪淮执一把调转方向:“出事了,吃不成了。” 纪淮执下了车就直奔法医室,门“碰”的一声撞上后墙把林深吓了一跳。“说了不要随便进解刨室,这是我私人工作空间好吗?”林深翻了个白眼,又看到了跟进来的金念,“还有你啊喂,新来的也要记住。” “窒息死的?”金念看到杨宇脸上、嘴唇上和指甲呈暗紫色。 “嗯,身上有一些挣扎时留下的擦伤,初步判定是中毒,已经送去做毒物检测了。”林深说。 金念没再看尸体:“灭口吗?按杨宇说的可能是被偷毒品那拨人报复灭口。” “有可能,他被抓后没入口东西他上面的人没理由预知他们搞出人命灭口他。”纪淮执说。 吴奇一套装备还没换下举着手机跑过来:“头儿那边来电话了!” 纪淮执点开免提,那边人听起来很生气:“怎么回事?今天这么慢!光头还说你们搞出人命了,今天取消吧,躲一阵。” “哎鸟哥,杨叔他们躲条子呢。”吴奇照着纪淮执手机上的字点头哈腰的,“杨叔说这次来了个钱多的傻子要给咱包圆了,让做完这单一起撤退呢。” 乌鸦犹豫了会:“……行那还是老房间晚上八点来吧。” “里面乱七八糟的,我不记得老房间是哪个。”审讯室里杨镇说,“不行你们调监控看看。” 纪淮执摊开几张照片:“你知道闹出人命已经惹怒上面的人了吧?我看是挺生气的,不管在哪都要弄死你们。” 杨镇瞪大眼睛盯着照片上死的算得上安详的杨宇,声音有些颤抖:“我看是被你们动私刑了吧?我要告你们!” “那你也得能活到那个时候,我们今天要调走所有人去部署,就麻烦你看门了。”纪淮执无所谓道。 杨镇扒着桌子伸头吼道:“我被你们管在这里,你们有责任保护我人身安全!” 纪淮执伸手在脸前挡了下:“别喷啊,我们昨天值班的可全都在,意外也是没法避免的,时间紧迫,走了啊。” “一定是大老板杀的…一定是!”杨镇神经质的吼道,“三花猫二楼倒数第二个包厢,我们在那碰头!你们得找酒吧老板眼睛带你们进去。派人守好我!” “大老板是谁?”金念紧接着问。 杨镇双手颤抖着搓了搓:“我真的不知道,杨宇从来没提过他的名字。” …… 纪淮执在会议室概括了一下主要内容:“把你们休婚假的王副队叫回来,带一组去抓三花猫老板,二组和缉毒那边配合部署晚上内外接应,三组留下看好杨镇!” 刘局推门进来拦住纪淮执:“学生在公共场合死亡,犯罪嫌疑人不管什么原因在我们市局里面也死了,上面已经严重怀疑我们办事能力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两天结束案件!” 纪淮执握住刘局双手上下晃两下:“那你就别拽着我了老刘头。” 王越王副队压着双手反铐着的酒吧老板,急得想踹他两脚:“王八蛋的,老子好不容易追到女神结婚都不让老子温存一下。” “呦,老王回来了啊。”纪淮执斜靠在墙上说,“卷宗都看了吧。” “我听说你打算装有钱大傻?”王越翻了个白眼。 “你之前不是说这四个字是我身份证号吗?”纪淮执挑眉,又对眼睛说道“你这属于包庇罪,酒吧查封罚款蹲大牢一个少不了啊。” 这酒吧老板吃的肥头大耳,带着个圆框小眼镜。啤酒肚挺得要把衬衫撑爆,还流里流气的敞怀穿着西装外套,在酒吧被暴力制服带上车的时候就满头大汗哆嗦的不成样子,现在更是汗如雨下缩成了巨大版鹌鹑。 绿豆般的小眼使劲挤出来两滴泪:“请苍天辨忠奸啊!我是被逼的,说是我的店但已经被他们强制征用了,不然我老婆孩子也要完蛋啊!” “所以给你一个拯救自己和老婆孩子的机会知道吗?带着我和他们碰头。”纪淮执说。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金念一身纯黑色短袖,紧身微喇深色牛仔裤衬的腿修长笔直,胸前分散着一大片银钻,耳朵上夹着三四个环形耳夹。 他头发利落的用发胶拢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显得眼睛更加深邃明亮,纪淮执莫名想起杨宇的话,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余安身穿黑色紧身长裙脚踩红色恨天高双手架在金念肩膀:“瞧瞧我们小金穿我儿子衣服跟大学生一样。” 金念有些诧异的看着身上的衣服:“安姐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是你太瘦了,安姐他儿子长得猛,上初二跟你差不多180。”纪淮执打岔道。 金念“……” 才七点的三花猫就已经暗的如同深夜,土气的红黄灯光交替照射在整个酒吧。金念和二组几个同事分散在二楼其他包厢。 临近八点纪淮执穿着花衬衫提着皮箱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跟着眼睛往楼上走去小声道:“想让你这生意继续做就别耍滑头。” “明白了解,我一家子靠这店养活呢。”眼睛擦了擦汗。 楼梯转角走廊处站着几个穿着暴露吊带裙的女孩儿,看见来人一个个排队上前贴着甜美的打招呼,纪淮执雨露均沾的在他们每个人吊带处塞了一沓子现金。 看见包厢门口的光头后还调笑道:“等小爷办完事和这光头哥一块找你们玩啊!” 光头心想这人是不是吸多了小脑萎缩喊这么大声,勉强笑道:“先进来吧。” 刚进屋就上来两个黄毛上下其手一通乱摸拿走了纪淮执的手机,然后佯装生气的推开两人:“诶什么意思干嘛呢?第一次见这样的。”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光头陪着笑绕着纪淮执转了一圈还看了看耳朵。 纪淮执正心里庆幸下午金念提醒自己换成米粒型隐形耳麦,就看光头搬出很小的一个木箱,打开盖子里面四袋反射出点点金光的粉末。 “钱给我就走吧。”光头说。 “这么抠搜,我那边一堆崽子呢。”纪淮执翻了翻,“鸟哥呢?杨宇挤尿似的给,让找的鸟哥面都不露?” “这货不好拿,鸟哥也是细水长流。”光头伸手想接皮箱,“鸟哥那边在准备接待客人呢。” 纪淮执转身出门挨个包厢开门,进门就撒钱,边走边大声对光头说:“我倒看看谁有我量大?谁有我有钱?” 光头吓得把纪淮执拽进屋狠狠道:“你他妈真是个傻的?人还没来听见你喊都死吧。” 纪淮执让眼睛搬来一个大麻袋放在光头面前,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百元现金,一把搂过光头肩膀:“哥,你告诉鸟哥让那人走,货都给我,这钱是你辛苦费。” 光头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哥给你说实话,乌鸦那儿现在也没有,一会是上面有人找他。” “鸟哥上面还能有人呢?”纪淮执一点都不相信,“你也不能真当我傻。” 光头恨铁不成钢的打了下纪淮执手背:“怎么没有,我就听见乌鸦管他叫‘hei li’,我还以为是外国佬呢,乌鸦说是蛇。” 声音通过耳麦传进金念耳中,他后背猛的一凉脸色瞬间煞白,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扶着耳麦说:“王队,我申请去外围接应,来个人接替我吧。” 金念说着就起身往外走。他所在包厢在走廊尽头,闪身快步朝旁边的消防通道走去。 拉开门的瞬间,两道身影骤然笼罩住金念。他们戴着冰冷的金属面具,看不清表情——一人裹着黑色风衣,另一人穿着简洁干练的工装服,后者几乎没给金念反应的时间,当胸一脚就将他踹得撞在墙上,力道重得让他喉头瞬间涌上腥甜。 金念扶着墙勉强撑着起身,身后的墙体却突然向内翻转,带着他一同跌进间密闭的暗室。他立刻缩到角落,握紧腰间的匕首,死死盯着那扇翻转的墙——墙刚露出缝隙,高个男人的脚刚踏进来,他便攥着匕首破风刺去。 可对方反应快得惊人,随手抄起身旁的木板就挡下了刀刃,“哐当”一声,匕首被震得微微脱手。不等金念调整姿势,男人另一拳已挥来,拳风带着狠劲,挥出的半径又大又沉。金念咬牙抓住对方胳膊,想借势翻身,他轻轻一跃,脚向后猛蹬墙面,在空中旋了半圈,总算绕到男人后上方。他左臂发力勒住对方脖子,右手将匕首转了个圈,卯足力气往男人胸口刺去。 被勒住脖子的瞬间,男人毫不犹豫地向后猛顶肘,坚硬的肘部狠狠撞在金念小腹上。金念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匕首偏了方向,狠狠扎进男人后肩,却再没力气推进半分。他像被抽走骨头般摔在地上,胃里像有把钝刀在反复搅割,疼得他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痛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打不过面前这个人。 “金念!听到回话!”王越在耳麦里大喊。 纪淮执听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光头拉着走不开身。 金念张了张嘴想回应,却猛的咳出一大口血。他仰头看另一个男人逆着灯光朝自己走来。 “Wunna”男人用缅甸话凑近金念耳朵说道。他语气温和但声音又低又滑,像一条冰冷吐着信子的毒蛇贴着皮肤慢慢缠绕上来,每个音都发着寒。 果然是他。金念胃里翻江倒海有点想吐。 “金念是你吗?回话!二组准备出来支援,纪淮执你先稳住别动……”耳朵里又传来王越的咆哮。 那人蹲下身,拿起金念别在耳朵上的耳麦到面前看了看戴在了自己耳朵上 “老板,他对我下死手!”和金念打过那人气愤道。 “是你自己大意阿赛,他要不是之前受伤,你就死过了。”那老板拍了拍黑色大衣,朝刚进来的乌鸦看去。 “我没办法不听圣主的,他会杀了我的。”乌鸦被这一眼看的直接下跪。 阿赛没理他举起枪上膛:“老板速战速决吧,一会条子上来了。” 乌鸦看老板点了点头,大吼道:“黑蜧!你不能杀我我是你……” “砰!”乌鸦话没说完脑门被开了个洞,瞪着眼直挺挺向后倒去,血洞汩汩流着把地上染成黑红色。 “二组进去抓光头,纪淮执去最里面包厢支援金念!快!”王越指挥着上下的人蹲守在酒吧各个出口。 黑蜧摘下耳麦,再开口时语调极软,微微笑着把嘴凑近着:“你们好啊。”他把耳麦随手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碎,单膝点地,另一腿屈膝支起歪头看着金念,好奇的捏了捏他耳垂上夹着的银环:“好久不见,你变了很多。” “我要吐了。”金念嫌恶的说。在黑蜧第一次开口金念就已经放弃挣扎无所谓的躺在地上。 “哈哈,我没有一直跟着你,你确实藏得很好,这次遇见是意外。”金念想起身给他一拳然后等死,但胃部的剧痛让他只能蜷着身子。 纪淮执在听到枪响就冲了出去,每个包厢打开都不见金念身影,突然墙边反射出一个银点。是金念的耳夹。 他助跑两步,屈臂向前猛撞——“哐当”一声,一臂宽的墙面应声向内翻转。可他还没站稳,阿赛的枪口已死死对准他的眉心,冰冷的金属透着致命的寒意。 枪响前的万分之一秒,纪淮执猛地低头,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灼热感瞬间传来。他毫不迟疑,肘尖狠狠顶向阿赛的肋骨,趁对方吃痛的间隙后撤一步,飞踹而出,精准踢落对方手中的枪。但阿赛反应更快,顺势拽住他的脚踝,猛地反拧半圈——纪淮执却借这股力道在空中旋身,一脚重重踹在阿赛肩头,将人狠狠掼在墙角的铁架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他摸了摸头顶:“嘿,不能给我烧成斑秃吧。”话刚落,两人几乎同时动身,再度朝对方扑去。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接连不断。 金念见黑蜧没注意这边,撑地坐起伸手去够地上的枪。“砰!”一颗子弹在自己手边炸开,“别动,纪支队长不会有事的,我可不想未来一段时间都被警方死咬着。” “那你打死我好了。”金念后仰靠着墙说。 黑蜧转手眯了眯眼,一枪破风击中纪淮执大腿,后者应声倒地。 “纪淮执!”金念睁大双眼。 “阿赛走吧,别玩了。”黑蜧收起枪。 他不知在墙上按了什么,上方突然出现一个窗户,纪淮执看见黑蜧冲金念微笑着挥了挥手,跳下去消失了。 “队长?纪淮执!”金念踉跄着朝着纪淮执扑去,双手死死按着被子弹打中的地方,坚硬的质感让金念愣了愣。 “没事,戴腿甲了,就是抽筋了。”纪淮执给王越汇报那两人特征,然后单腿站立把他扶起,“你看起来比我严重啊。” 金念松了口气,压下喉间翻涌的铁锈味:“先走。” 轰----- 在几名警察把光头一伙押下楼,准备再次踏进酒吧上去支援的瞬间,爆炸声冲破屋顶,气浪裹着碎石碎玻璃向外扩散,所有人都被挟着向后倒去。一楼呼地燃起大火向上圆圈包围二楼。 “快救人!叫消防救护车!”王越身后跟着吴奇,第一个冲火场。 第5章 Ch.5 黑十字教会 金念被爆炸声轰的眼前一黑,一个安全感十足的宽阔身影把自己推到罩住,无数碎块下雨一样砸在纪淮执后背,天花板倐地落下将两人死死压在一片废墟下。 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纪淮执双臂架在自己头两边,支起了一片小空间。距离实在太近,金念的脸被纪淮执呼出的热气扫的痒痒的,终于还是没忍住:“你起得来吗?” “废话,我能起来还在这儿平板支撑,你以为我在装逼呢。”背上的疼痛加重量让纪淮执气息不稳,他看见金念盯着自己然后偏了偏头,“喂,你不会近距离看到我就想吐吧?” 金念自证似的把头又转回来:“那倒没有,你不管我说不定已经出去了。” “说的什么胡话,当然会管你。”纪淮执说。 废墟上的灯管发出昏暗的光,映的金念本来就黑亮的眼睛像发着光。 “我一会发力向右边掀,你看准时机往外滚,叫人来救我。”纪淮执肩膀抬了一下感受重量,没听到回应的他看向金念。 不知道为什么,纪淮执从刚才就感觉金念好像泄气一样,一脸要在这儿等死的样子,他大声吼道:“金念!看着我!咱俩活着出去抓他们!” “阿念!我们两个活着回去!” 纪淮执的声音和记忆中一个铿锵有力的女声重合,金念回过神来般点了点头。 纪淮执突然发力扬起上半身向左边抬起,金念一个翻身准备闪出。纪淮执在杂物坍塌的一瞬紧闭双眼,预想疼痛没有降临,一只刚劲有力的手紧抓住自己胳膊,把自己带了出来。 纪淮执活动肩膀喘着粗气:“你反应真够快的。” “你一次我一次,扯平了。”金念摸索着塌了一半被堵住的出口,“试试能不能推开。” 纪淮执连踢带挖,扒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出口,滚滚浓烟迅速将狭小的空间塞满,两人捂着口鼻匍匐在地。 “楼下着火了,没等救援来咱俩就被熏死了。”金念止不住的咳,吸入的一大口让他头有些晕。 纪淮执拿了些纸壳包裹着自己右手,把脸藏在臂弯一拳一拳满满扩大出口。 终于在金念快要晕倒的时候纪淮执砸出勉强钻出一人的口子,一把提起金念往里塞:“快出去拽我。” 金念身材瘦削很顺利的钻出翻滚落地,常年健身一身腱子肉肩宽臀翘的好身材让纪淮执卡在出口,在仿佛听到胳膊撕裂声音的时候终于被金念拽了出来。 两人弯腰搀扶摸着墙壁打开了消防通道大门,冲天的火光裹挟着热浪要把人睫毛烧焦。紧接着从火光里冲出披着湿毛毯的王越吴奇,二人打开带来的瓶装水边往他俩身上倒,边驾着往下走。 …… 一路逃出火场的四人满脸黑灰的喘着粗气。 “以为你死了呢怎么不回话!”王越捶了纪淮执一拳。 “我还没成家死什么死。”纪淮执揉了揉肩膀,“耳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跳出来那俩人抓到了吗。” 王越双手叉腰:“我听到动静就把住了所有出口,还没看见人就爆炸了一堆人从窗户往外跳,没抓住。” 他越想越气又给了纪淮执一拳:“那人谁啊开枪挑衅这么猖狂?”金念听到脚步一顿。 余安解救出王越手下的纪淮执,推着他和金念上了救护车:“先去医院,你看小金呢脸白的。” 纪淮执包扎完被医生勒令在院观察几小时,他无所事事的坐在还没醒的金念床边,突然被金念右手手腕处一片凸起的疤痕。 他犹豫一会轻轻走到金念右手边,拿起手机拍照发给了林深。 — 林**医,帮我看看这伤怎么形成的。 那边没一会儿就回了过来。 — 根据图片看来这疤痕起伏不规则,应该是钝器或者什么东西反复摩擦导致的。 “你在这儿干什么?”金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撑着坐起。 纪淮执撑着头:“当然来讨论案情,你听过那两个人吗?” “没有。”金念说。 “那黑什么东西是管你喊你wen na?”纪淮执紧接着问。 金念扶额叹了口气:“是Wunna,不是个人名。在缅甸话里是黄金、珍贵的宝物的意思。” “你还会缅甸话。” “刘局没告诉你吗,我爸妈在缅甸卧底时意外生下我的。” 说曹操曹操到,刘局看见金念没事松了口气坐在纪淮执旁边。 “黑蜧,缅甸头号毒贩外号教主的儿子,他们很多年前成立了名为‘黑十字教会’的最大贩毒集团,阿赛是负责他们清理门户的角色。”刘局喝了口水说道,“我们和宁州警方拍出很多卧底连外围都渗入不进去,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长相呢?”纪淮执想起那两人面前戴着面具。 “打探出以上情报的卧底身份暴露后见过,但没能传达出来,牺牲了。”刘局顿了顿,“我来就是告诉你们抓捕他们这是一项艰难需要投入大量时间人力的任务,10.13这个案子结了,你俩这两天在家休息吧,收尾工作有王越。” 刘局把纪淮执赶了出去对金念说:“你不用急着想走,黑蜧不用你们管,你待在这儿也相对安全点知道吗?” “嗯。其实就算知道长相你们也很难抓住他们。”金念边穿外套边说,“也别通知宁州那了。” “我告诉了你姐姐的上司,我们私下里查。”刘局说。 …… 纪淮执抗议想参与加班无果后决定把之前欠金念的那顿饭给补上。金念看他把车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很有格调的西餐厅,坐在副驾驶没下车。纪淮执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还像模像样的一只手举起挡在上方:“金大小姐,请移步。” “不是吃早餐吗?”金念说。 “这都几点了,连着午饭一起吃了。”纪淮执晃了晃手表。 进了餐厅,前台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迎上来:“中午好少东家,还是老位置吗?” “靠窗就行。”纪淮执侧头压低声音,“我妈没来吧?” “何总约了人晚会儿到。”前台看了看时间。 “好,我们速战速决。”纪淮执拉着金念坐下,把菜单递过去。 金念被每道菜后面编码一样的价格晃得眼角直抽抽:“还是少东家来吧,我们工薪阶层看一眼都破产。” “学得还挺快。”纪淮执接过菜单,“有什么忌口吗?” “我不吃蔬菜。”金念说。 “呦,和我一样食肉动物。”纪淮执朝服务员劈里啪啦报了一堆菜名。 ...... 菜上来后纪淮执给金念介绍道:“这是我妈新上的菜,反响还不错。”语毕后者已经风卷残云的吃完了一份牛排,纪淮执挑眉看他精准避过了所有搭配的绿叶子菜转战一盘晶莹剔透像糕点一样的东西,金念指着它:“这是什么?” “虾饺,里面包了黑松露,你尝尝。” 金念夹了一个塞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这个好吃。” 后半场纪淮执看金念夹虾饺的频率很高,又要了两份,震惊道:“你一直没吃饭吗?” “没,出了医院回家就睡了。”金念嘴巴塞得鼓鼓囊囊。 “你这样不行,我听医生给老刘头说你再不注意以后胃发生病变很容易是癌的。”纪淮执张嘴还想说着什么,被一道从远方传来的尖声打断。 “纪淮执!” 纪淮执惊恐的扭过头,看到自己母上大人穿着皮草,耳朵手腕脖子上挂着一堆闪瞎人眼的首饰挎着鳄鱼皮的包,高跟鞋噔噔噔的朝他们桌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对母女。 “何雪女士,您矜持一点好吗?”金念感觉纪淮执起身应该是想跑,又往嘴里塞了个虾饺。 不矜持的何雪女士给金念打了个招呼然后一巴掌拍在纪淮执后脑勺:“昨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正好遇上了,本来也是给你约的,你李阿姨的女儿,比你小两岁,你俩聊聊。” 豪门相亲?家族联姻?霸道总裁爱上千金小姐?金念挑眉心想。 “阿姨好,我吃好了,你们聊,我先回去了。”金念站起身。 “你别走在外面等我,我很快。”纪淮执拉了一下他。 “哦。”金念应了声。 “你好,我叫禹小雅,听伯母说你是做刑警的,我从小就很崇拜警察。”禹小雅伸出手微笑着自我介绍。 纪淮执握住禹小雅半掌短暂接触下然后分开:“纪淮执,其实这工作挺危险的。”说着纪淮执在手机里找出自己腿部中弹的照片给女孩儿看,禹小雅嘴角的笑容抽了抽,眼里透着一点害怕。 何雪女士攒足劲儿拧了他儿子大腿根一下,“嘶,你掐我干什么,我让人家知道我工作性质有风险才是负责。” 禹小雅喝了口茶:“没关系,纪叔叔以后年纪大了,你以后也是要回来帮他的。” 纪淮执皱眉:“我喜欢我的工作,没有考虑回去过。我今天出来也是因为有工作,我同事还在等我,抱歉先走了。” 何雪追着他出来,把他转了个圈:“我看看哪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戴着护腿板呢!不信你问金念。” 何雪看金念点头,又一巴掌拍在纪淮执后背:“我就说你故意的,你打算一辈子打光棍吗?” “诶我同事还在这儿呢给我点面子,现在恋爱都得陪伴,我这工作三天两头加班不能耽误人家女孩儿。”纪淮执缩着脖子说。 “哎我是不管你,你能给我带回来个就行。”何雪转身对金念说道,“不好意思哈让你看笑话了,以后想来就来,不用跟着他。阿姨不打扰你们了。” “没关系伯母。”金念说。 纪淮执递给金念一支烟:“其实我也挺想找个伴侣的,你看王越天天回家热闹的不行。” “这事得看缘分,说不定缘分到了你还没发现,你找我还有事吗?”金念点着香烟。 纪淮执盯着金念看了会:“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话还没说完,刘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杨镇死了。这边毒物检测出来了,你送检的杨镇家的杯子DNA(脱氧核糖核酸)不属于他们所有人。” 金念看他朝自己晃了晃手机,面无表情道:“我不去,我在休病假。” ...... “纪队,杨宇父子都是河豚毒素中毒死亡的,杨镇服入的较少,发作的慢但也没救回来。你送来的杯子上的DNA(脱氧核糖核酸)也对比不到。” “查监控,看他们被捕前都跟谁见面吃过饭。” 金念没有回家,他来到杨振出租屋抬起警戒线打开屋门,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上次藏在床垫下的一个男士奢侈品包,里面装着一袋更加晶莹发亮的金色粉末,临走时他看着床头那个相框出神,突然发现照片和相框上方有一小处空隙没有卡严。有人来过,上次来的时候是正好的。金念心想着伸手打开相框背面,掉出一张纸条:带着大肉速回。金念盯着纸条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今天晚上我去找你。” 第6章 Ch.6 月光被云压得像蒙上一层灰,凉风卷着几片枯黄的树叶飘落在昏蒙的路灯下,金念脚尖踩灭燃了一半的香烟,身形顿了顿加快步伐朝旁边胡同走去,四周连风都跟着放轻,只有口袋里攥得发紧的纸条带着一点冰凉的重量。 胡同转角看去,在一盏暖黄吊灯下有一个亮着LED灯的私人诊所这会儿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金念无视挂牌敲了四下门,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双探究的眼睛看清来人后欣喜若狂让开位置让他闪身进屋。 “我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见面了。”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屋里来回踱步。 金念坐着没说话,似乎在有些后悔自己冲动来这里的行为:“陈昱你先坐。” “不打算告诉我了对吧?那你来我这儿干嘛呢?你不能总是大包大揽的知道吗?”陈昱有些激动。 “我遇见他们了。”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不是追着我们来的。”金念和陈昱大概讲了一下案子,然后把从杨镇家带来的包递给他。 “这是什么?”陈昱拿起看了眼,“你还打算继续在市局干吗?” “你拿着这个包去报警,接下来听我说......” “头儿,有人带着一包那金粉报警,民警给带我们这儿了。”吴奇领着还穿着白大褂的陈昱走进来。 “东西送检,把他带审讯室。” “你是医生?叫什么?东西哪来的?” “陈昱,就是个开诊所的,前两天有个学生生病来开药又急着出去玩就把包放我这儿说有空拿来,这都几天了,我也找不到他,这包看着挺贵的我就报警了。” 纪淮执拿出杨镇照片:“是这个学生吗?” “对,就是他。”陈昱看了眼照片说。 “他几号去的你哪?” “2号。” “这都十几天了,你瞟一眼照片就能确定是他?” “我是做好人好事诶警官,把我当犯人审啊。” “纪队出来下。”门外王越喊了声。 林深一脸严肃的说:“我托关系插队检验了下,这包金粉跟之前在杨镇哪发现的不一样,是一种同样混了金色粉末的□□衍生物(致幻剂25l-NBOMe)和□□再次反应产生的新型毒品,这两者再次发生反应后致幻概率大成瘾性极强,基本是沾上就戒不掉,毒性也很高,市面上已发现的没有这一种。” “之前杨宇说老板让他打开市场,说的应该是这个吧?杨镇背着他爹卖假货?”王越有些无语,“完了还给自己都卖死了。” “杨镇从杨宇哪拿的货不少,但我们找到的没有一包和这包一样,之前的货他会拿去干什么呢?”林深说。 “想自己攒够了当大毒枭呢吧,我再去看看陈昱。” “包里没有别的东西了?”纪淮执做到陈昱对面。 “没有了警官,我是拾金不昧乐于助人的正直市民。”陈昱义正词严的说。 “行了你回去吧,最近不要离开本地,有事情会找你的。” “那医生带来的包呢,拿来我看看。”纪淮执出门拦住王越。 纪淮执拿起包,这个包通体荔枝纹牛皮,凑近有股皮革本身的清香和油脂味。是个好包,纪淮执心里打岔。但细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味道让他皱了皱眉,闻到快缺氧了也没在脑海中匹配到来源。 在旁边看傻子一样看了半天的王越没忍住也凑上前猛吸了一大口:“你是狗吗?我靠这么质量的包也会发霉吗?” “这是霉味?我闻着怎么这么熟悉。” “得了吧,少爷你家会有东西发霉吗?我家楼上那家之前漏水,天花板发霉全是这味。” “你会把包放床垫底下吗?”纪淮执心里貌似有了猜测。 “不会啊,那不压坏了吗?”王越莫名其妙看着自己。 纪淮执去顺着纹理一毫一毫的看,终于找到一小片夹杂着黄色的皮:“那个陈昱诊所在哪我过去一趟,王副你带人去看杨镇出租屋外新安的监控,看都有谁去过。” 这个秋天雨多的出奇,金念在陈昱诊所等他回来。前脚陈昱刚到门口,金念就听见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如远古巨兽的喘息,紧接着就看见一辆哑光黑的奔驰G63冲破雨幕一个华丽的甩尾横停在了胡同拐角处。金念多年来练就出对危险感知的本能让他躲进了输液床边帘子后的铁柜子里。 纪淮执下车反手关上车门,大型犬一样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抱着一个密封袋挤开陈昱冲进诊所。一系列动作快到陈昱还维持着开门的动作。 “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的傻子金念为什么选择您帮忙呢,陈医生?” “什么金念?是还有什么问我的吗?”陈昱递给纪淮执一条毛巾,“干净的。” “那这样你可就是嫌疑人不是什么热心市民了。” “什么意思?” 纪淮执没说话,打开密封袋随手拿起一支面签在皮包上擦拭了几下,把染上黄色霉菌的那面对着陈昱,眼神却在屋内扫描话也不是对陈昱说的:“这和杨镇家床垫下面的霉菌一样,都是湿水短时间没干形成的。陈昱说这包是十月二号杨镇落在这儿的,但杨镇家的霉菌是这几天才有的这话可是你说的金念,还不出来。” 真是越活越往回,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金念想扇自己两巴掌。 “什么金念银念铁念的,这发霉谁家不会发霉。”陈昱说。 纪淮执站起身在屋内转悠:“哦?你这看病治人的地方发霉我是不是要往上报该罚罚该封封啊?我闻到你的味道了金念,出来吧。” 他从进门就闻到了金念身上那股好闻的洗衣粉味,还有桌上烟灰缸里的细支荷花过滤嘴。 金念心跳如敲鼓,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柜门就被纪淮执一把拉开,他惊恐抬头刚好对上纪淮执带着嚣张气死人笑容的脸。 “就说闻到你了。”他听见纪淮执说。 “你是狗吗?” 那不是,其实是看见你灭的烟头了。”纪淮执收了笑,“这包是我们一起去的时候你藏得吧?然后你又回去了一趟,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你把藏起来的东西又送给我们,希望你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这包肯定是后面侦察组干活太粗心,我昨天闲的没事去杨镇家逛逛,还发现了这个。”金念把纸条递给纪淮执。 “带大肉速回?除了那天蒙面的两个人咱们这儿还有他们的人。”纪淮执说完回过神,“别打岔,你找到怎么不联系局里?” “我很不舒服队长,我在休病假,就想着让我朋友立个功。”金念两手一摊,心理素质极强的拿了盒酸奶打开把勺子叼在嘴里。 纪淮执被气得笑出声:“哇塞哇塞,我好歹是支队长,不配让你俩事前对个口供认真编个理由骗我吗?他可是说杨镇拉在这儿的。” “那就是这位医生自己编故事加戏。”金念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站自己旁边的纪淮执。明明自己才是狗,纪淮执盯着他心想。 陈昱:“对就是这...嗯???” “行,那你朋友这属于提供虚假信息妨碍警方办案跟我走一趟吧。”纪淮执指着金念压低声音,“你,知情不报,假期结束回来上班。我暂时不会告诉局里,你有什么想法告诉我就好。” 金念扭头看着他。 “阿念我会被拘留吗?我还要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当白衣天使呢。” 纪淮执随口吓唬道:“五天起步吧。”又说,“阿念?你小名?” “别这么喊我。”金念突然有些烦躁的搓了搓左手小拇指。 “怎就他喊得我喊不得?”纪淮执捏着嗓子贱道。 金念:“......” “我们今天去杨宇工作的海洋馆走访,打听到住他隔壁宿舍的同事听到过杨宇和杨镇爆发过激烈的争吵,我把他带回来了。”王越拉着纪淮执往审讯室走。 纪淮执抻着脖子对吴奇说:“吴奇你看好金念和那医生,我没出来不许走啊。”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咱队里吃什么点外卖吧,找我报销。” “两份虾饺,包黑松露的那种。”金念听到报销后严肃的对吴奇说。 “叫什么。” “胡强,我是和杨宇交替班表演的。” “你听到他们争吵是什么时候?都说了什么?” “12号我下班回宿舍听见说什么我把你从小养到现在是为我做事的,别在外面给我添乱。”胡强有点疑惑道,“我还是才知道老杨有那么大个儿子的。然后他儿子说你就是胆子太小我们才一直东躲西藏入不了他们的眼。我当时以为是他们家事,后来听说老杨被警察抓走了,才越想越不对劲。” 刑警低头在电脑上记录着。 “然后那天结束前你就没见过他了?” “不是,然后他找我陪他哥喝酒来着,看起来有点慌张。”胡强皱眉回忆道,“那男的叫吴梭。” “老胡,我老家来人了,你过来陪我俩喝点。”杨宇推开自己房门。 因为不小心听到人家说话,有些心虚的胡强顺嘴答应:“你等我换下脏衣服就去。” 进门后,屋内一张小四方桌三边都坐了人,杨宇指着对面一学生样子的男人道:“这是我年轻时领养的儿子杨镇,一直没和你提过,另一位是我老家的大哥。” 胡强坐在杨宇大哥对面,那男人虽然面部有些细纹但看起来气质非凡五官长得很标准,黑色呢子大衣衬得他体型修长,在看到他入座后眼神带着不满看着杨宇,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有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他们两个长得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胡强心想也许是杨宇被大火毁容的缘故。 杯子好像不太够,桌子上只有三个小小的白酒玻璃杯。那男人拦住杨宇把自己杯子递给自己的动作,从旁边柜子上拿了个一次性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几个人都没有说话,胡强觉得压抑得紧,拿起杯子干了,杨镇有眼力的又给自己满上。推杯换盏间胡强有些醉了,昏昏欲睡的趴在桌子上。 胡强感觉有只手推了推自己,但是头晕的厉害懒得动,然后被一个人架到床上被子粗暴的往自己身上一盖蒙住了头。 正准备这样入睡时突然听到杨镇说:“我说你是老糊涂了,这种时候叫外人来干什么?” “我们的事你少管!”是杨宇的声音。 杨镇没再理他,很激动的对着那个男人说:“梭叔,你是不是来带我们回去的?” “先别急,老爷子说要你那儿的金砂,确定是真的不管有什么事都能派人接你们。” “明天晚上吧,我和朋友聚完去找你。” “随你,我就在这儿待到明天晚上。”胡强听到衣服摩擦和板凳腿刮地的声音,被称为梭叔的开门人走了。 “你看我之前说什么?早这样干就好了!”杨镇兴奋的拍了拍桌子。 杨宇声音有些不认同:“你懂什么?老头有那么闲,怎么会费时费力带我们走。” “那是筹码不一样!我这里有那老头想要的东西。” “你也不想想怎么来的,蛇要是比老头先出洞咱俩就会死!”杨宇压着声音有些颤抖,“那年要不是我先放火我就死过了,你就那么确定他是老头的人。” “活该你死!”杨镇狠狠的摔门走了。 胡强感觉自己在被窝里发抖,呼吸都不敢大声。 第7章 Ch.7 “所以说杨宇父子中毒很有可能就是那天晚上的酒?杨宇还有个哥?那杨镇出租屋杯子上的DNA(脱氧核糖核酸)也许是那个吴梭。”吴奇摸着下巴思考。 “不一定,但胡强说他醒的时候桌子上没收拾,但四个杯子除了自己的都不见了,很有可能是吴梭带走的。”纪淮执拉起正激动的准备拆外卖的金念,“金念吴奇跟着我去杨宇宿舍看看,王副带着安姐几个去看监控,看那梭叔出来都去哪了。” “好的队长。”里面没有金念的声音。 “我开车,你去车上吃。”纪淮执双手叉腰侧头看着金念。 “哦。” 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的纪淮执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他扭头看金念盯着自己腿上放着两盘摞起来的虾饺双眼放光的搓手准备开动,伸手捏了一只塞进嘴里:“我这儿每顿餐标就五十啊,吴奇没告诉你吗?” “我可说了啊,小金说他跟你出三次外勤得受伤三次,这属于工伤补贴。”吴奇在后面疯狂举手,“我觉得说得对,小金多吃点补补。” 金念扭头对吴奇笑了笑,嘴里塞得满满的。 海洋馆的员工宿舍在一个老破小小区,这里每栋楼的墙体都斑驳脱落,风吹过楼道防盗门吱吱呀呀的响,屋内还保持着那天晚上喝酒的样子,桌子上几盘剩菜、喝了大半瓶的白酒和一个一次性纸杯,带上手套后吴奇熟练的把酒瓶和杯子装进塑封袋。 屋内面积很小,扫一眼就能看完。一张单人床上堆了满满当当的衣服,衣柜里塞了很多和杨镇出去送货一模一样的纸袋子,没有标签和logo,纪淮执拿起看了看。 “这是批发的吗,我们一直以为杨镇拿的是同一个袋子。”吴奇说。 “都带回去,排查市里和宁州做这些的厂家。”纪淮执摘掉手套看金念对着一件衣服研究,“这衣服怎么了?” 金念掂起衣服,把有logo的那面对着纪淮执:“这好像是福利院义工的衣服。”衣服上面印着一朵红花的简笔画,下方印着“太阳花福利院”的艺术字。 “看来得跑一趟宁州。”纪淮执说完电话响了起来。 “老纪,监控显示那男的出单元楼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小区有监控盲区,他出来后手上纸袋没了。杨镇和杨宇都是空手出来的然后再也没进过小区,你们没找到那杯子的话,应该就是被他扔在小区里了。”王越叹了口气,“很衰啊,余安刚打电话问了,这小区垃圾今天刚拉走,你赶得上的话应该还没和市里其他地方集中处理。” “我靠,我们现在过去看看。”纪淮执心里祈祷希望这小区实际住户没多少。 “......”金念看着纪淮执拦下刚到垃圾站正准备倾倒的大爷,绝望的听见大爷说:“对,这里面只有那一个小区的垃圾,你们要呢?” “对,麻烦您拉我们局里吧。再找一辆空车跟着。”纪淮执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我们完事后麻烦您再来拉一趟。” “哈哈,协助你们工作是我们公民应该做的嘛!”大爷笑眯眯的把钱塞进兜,“走吧!我跟着你们。” 于是高峰期的路上帅气威武的大G给两辆摩托三轮开路很顺利地到了市局门口。王越一手死死拽着想赶紧下班回家的林深一手招呼队里小崽子们一头扎进垃圾车车斗里忙忙碌碌寻宝藏。 “这就是你们以后市局法医的招生简章?!”林深带着口罩手套挽起裤腿站在车斗里大吼,“今年就招来一个实习生,就被你们压迫干这活,以后还能来吗!” “没事的呕林哥,我感觉呕还好呕。”实习生顾小果艰难摆手,把检查完的一筐垃圾往另一辆空车里扔。 “看看我们小果,不行来外勤吧,咱们待遇好。”王越干呕了半天还能笑出来。 王越带头这一批下来后,换上了纪淮执他们,金念带好装备毫不犹豫的跳进去,垃圾多到一脚踩不到底,他跺了跺双脚扎稳马步一会一捧一会一捧往车里扔。 “我以为你会第一个吐呢。”纪淮执在金念后面速度也是飞快。 “比这臭的都问过。”金念低头翻找。 “不是我说你们还能聊天吗?”吴奇撑着车斗干呕,“谁发明的白酒杯子屁大点,呕。” 一直到深夜,翻垃圾的队伍换了几个来回,终于把有关目标物品的东西都挑拣了出来。 林深双眼无神的看着自己操作台,戴着手套的手架在半空:“完整的玻璃杯12个,破损缺角的27个,疑似杯子的玻璃碎片大大小小397片!” “辛苦了深深哥哥,小果弟弟。”纪淮执双手作揖后伸出三根手指,“案子结束了你们免费去我妈饭店吃饭三年!” 金念路过听到一个箭步进来丝滑的带上手套,“林哥教教我,纪队我也来加班。” 纪淮执一把捞住金念后衣领:“这会儿这么热爱工作,人家身上都洗干净了别往上凑,走去洗澡。” 金念本来有点抗拒集体洗澡这个活动的,无奈自己一身污水恶臭真没办法走上大街,还好局里有隔间,正冲着身上的泡沫,隔间突然被打开,纪淮执就穿了个内裤,拿着一套衣服对金念说:“突然想起你在这没衣服,我这放了不少你先拿着穿吧。” 金念被吓得抖了一下,转过身纪淮执看到他紧致的右侧腰有一大片纹身:一个看不清是什么物件的左右宽上下窄的架子上缠了一条好像在向上游的鱼,但鱼的身上又缠了一圈素花,让人分不清这鱼是顺着架子往上游还是被束缚在架子上。金念很瘦,身上肌肉没有健身房刻意雕刻出的块状饱满凸起,像一层紧实的薄甲裹在骨头上,肩背肌肉线条极顺,上面深深浅浅好几条肉色的疤痕,青黑色的纹身衬得他白的发光,看得纪淮执一楞。 “我操,你礼貌吗?”金念拽走纪淮执手里的衣服也不管身上没干直接套在身上,纪淮执衣服大他穿上到大腿中间,盖住了该盖住的部分。 纪淮执被他拽的一趔趄,站稳后展示了一圈自己健硕的身材:“你有的我也有,大不了你看回来。” 金念:“你还要在这站着吗?我还没穿裤子。” 纪淮执眼神上下打量:“内裤我也给你拿了新的,估计你穿着大。” “对对对,队长高大威猛帅气逼人,你还有事吗?你身上有点臭。”金念装模作样捏着鼻子。 “这不就要去洗吗,林深他们估计到明天早上了,你和安姐先回去吧。” 今年江城冷的格外快,雨也是不大不小一直下不停,冻得人发抖,金念站在公交车站牌下身上的衣服被打湿,看了眼公交运行时间打算步行回家,正走着,一声刺耳的流氓哨传入耳朵里,纪淮执胳膊架在降下的车玻璃上,顶着半干的头发伸出头开着车和自己缓缓平行:“上车,队长送你回去,省的你明天你说感冒啦发烧啦不上班。” 金念没跟他客气,绕道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衣服我洗干净还你。” “嗯。” “今天你一直拉着我跟你行动,是怕我再藏东西?还是有话跟我说。”金念憋了一天,眼看今天快结束了纪淮执还没张口。 “我就不能是想跟你出外勤吗?”纪淮执把手机递给金念让他输入地址。 “不说算......” “你把杨镇家那包毒品藏起来,是不是第一眼就看出跟之前的不一样了?”金念话说了一半,听见纪淮执说。 “你也能看出来吧,它比之前的颜色亮多了。” “你藏它又把它拿出来是为什么?” “我以为是金子呢,结果拿回家想换钱发现不是。”金念面不改色道。 “这个案子结束前我不会和别人说什么,结束后我会和刘局探讨一下你的问题。”纪淮执把车停在金念小区楼下,递过去把伞“到了。” 金念接过拉开车门走进雨幕:“嗯,谢谢。” 下了一晚上的雨到清晨也还是没听,金念从家里出门的时候松针一样密密麻麻的毛毛雨还在飘,他开门接过快递,打开后随意的扔在茶几上,里面是一张慈善捐赠专用收据,上面盖着宁州天使孤儿院的红章,右下角黑字标着508,398.65元。 “还是非常幸运的,嫌疑人没有打碎杯子,在完整的12个杯子里我们找到了沾有河豚毒素的两个杯子,在一众碎片里拼出了半个杯子,上面的DNA(脱氧核糖核酸)和你们从杨镇家带来的杯子上的DNA(脱氧核糖核酸)一致,是一个人。”林深把手洗了第一百八十遍。 “队长我们看了一晚上监控,也没找人最后去了哪,脸也没看到。”几个刑警顶着黑眼圈虚虚地说。 金念一开门感觉半空中全是烟雾,纪淮执坐在电脑前监控暂停那个穿风衣男人的画面。 “一晚上没睡?”金念说。 纪淮执揉了揉眼:“没,换着班眯了一会。杨镇那边监控少的可怜,也是没拍到脸,然后除了你没人再出入过杨镇家了。” “吴梭没等到杨镇,又怕他毒发死的快了拿不到东西,那纸条大概率就是他留的了。” 纪淮执站直活动下神身子说:“你跟我再看眼杨宇宿舍小区的监控,你睡饱了仔细点啊。” 监控中吴梭走单元门,压着帽子抬头看了眼监控,应该是在琢磨监控死角,他把手里纸袋往怀里踹了踹消失在监控里,再次出现是在小区后门,纸袋子不见了,最后留给监控的身影在一个六岔路口。金念切换画面到杨镇家,没有什么可参考的地方,除了进门出门再没拍到吴梭,他又切回六岔路口一帧一帧播放。 “现在就是不知道他往哪边走,往后监控也没拍到穿黑色大衣的人,有可能半路换装了。”纪淮执估计金念也不会有什么发现了。 “这是什么?”金念手指着左上角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灰色,他把时间往回倒了两帧,那片灰色被一片飘着的黑色覆盖了一瞬消失了。 纪淮执:“吴奇马上去实地看一下,到地方通电话。” “头儿,我到地方了。”吴奇举着手机出现在实时监控画面里。 “你往东边路口走。”金念没抬头,盯着监控左上角。吴奇朝路口右边转弯处走,监控左下角那一块被他今天穿的棕色马丁靴占满。 “停,你朝路口左边看,能看到什么?”纪淮执也发现了。 “照相馆,半面落地的玻璃展柜。” “吴梭出小区前他的大衣到脚踝处,按照吴奇同样位置那里映出的就是他的衣脚。”金念把两个画面暂停指给纪淮执看。 纪淮执敲了下旁边刑警的头:“咱队里侦察还是不仔细。”刑警揉了揉头:“这夜熬的眼睛都花了呀队长,那我们现在去调那边监控。” 王越推门进来说:“老纪,那纸袋厂家查到了,咱们江城没有,是宁州一家工厂做这种纸袋接logo代印,基本没人大量购买过空白的,他们去年慈善活动给本地福利院孤儿院捐过一批做手工用。” 纪淮执:“我们在杨宇宿舍也发现了宁州福利院的衣服,看来得跑一趟了。” “我跟你一起吧,你这一夜没睡。”王越说着就要去拿车钥匙。 “不用,吴奇开着我车出外勤了,一会让他接上我,带上金念我们仨去,你在这儿盯监控吧,看看吴梭在哪落脚,市里出口我们都把这呢他出不去。”金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纪淮执拉着出去了。 “王副,失宠了呀。”余安调笑道。 “长江后浪拍前浪,新欢逼死旧爱,这是大自然规律,我一个有家室的人不能阻挡他奔向更好的生活呀。”王越语重心长的拍拍余安。 “乱七八糟的什么跟什么啊都是。” “为您规划路线,全程大约十小时45分钟” “祖宗,你知道开过去到宁州有多远吗?”吴奇听见导航机械女声生无可恋道。 “知道啊,这不是带了人换班开吗。”纪淮执放下座椅打算补觉。 “这种事不能通知宁州警方吗?”金念说。 “老刘头没跟你提过?宁州这几年乱七八糟的,只要有关毒品的大案有几个悬几个,卧底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内里早就被蛀空了,现在不知道清理的怎么样了,我还因为老刘头把咱这边发现新毒品告诉那边和他吵了一架。” “他和你说了?” “没有,我偷听电话来着。” “......刘建林是怎么干上局长的。” “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啊小金同志,努努力咱们都可以的,哈哈哈哈哈哈。”纪淮执发出仿佛已经篡位成功的大笑。 “前面服务区停一下。”纪淮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起身。 “这才第一个服务区队长,你不是出发前在局里尿过了。” “你队长肾功能不好,尿频尿急。”金念在后排手指点着消消乐发出“unbelievable”激动人心的音效。 “成天嘴里屎尿屁有没有素质。” 再回来时纪淮执手里多了几个纸袋塞给金念:“吃吧,白眼狼。虾仁包子这儿没虾饺。” 外面很冷,他坐进来金念感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抱着纸袋看里面还有盒酸奶。 “谢谢队长。” “这会儿我又成你队长了,我怕你犯胃病刘局兴师问罪。” “我的呢队长,你是我亲队长吗?”吴奇闻着金念一口咬开包子传出的阵阵下香味。 “给给给。”纪淮执从兜里掏出一个汉堡扔过去,裹了裹衣服又闭上眼睛。 漫漫长路睡觉的睡觉,开车的开车,玩手机的玩手机,一路无话。 第8章 Ch.8 后半程金念开到宁州已经快十点了了,他从没来过宁州,下了高速就东张西望。纪淮执看着他突然想到宁州是他父母姐姐的家乡,顿时心里一软,把换金念下来把车开到了太阳花福利院附近的宾馆:“先住一晚上休整一下吧,院里面都是小孩睡觉早管事的也下班了。” “非常不好意思几位,我们只剩一个双人标间和一间员工休息用的单人间,有点简陋,你们看卡严接受吗。”前台抱歉的欠身给他们打开了旁边的员工休息室。 “我们可以挤......诶!”吴奇话还没说完就被纪淮执推进了员工休息室。 “小鸡崽你住这儿,我和金念上去了哈,一会队长请你们吃饭哈。”纪淮执朝吴奇挥挥手。 很标准但很小的双人标间,两张单人床离得很近,除了一个厕所多余的东西一概没有。金念洗完澡坐在床边,没一会纪淮执裸着上半身,毛巾揉着脑袋从厕所出来,他的眉眼距离很近,本来就显得眼窝深邃眼睛发亮,睡了一路的他现在精神的很,眼睛明亮深邃更甚,乍一看有点小混血的意思,这会一只眼被水滴的紧闭,挑着一边眉毛。 金念本来看的愣神,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刘局打来电话说小金啊,到了吗路上还顺里吗。金念眉毛抽搐地看着纪淮执还在对着全身镜欣赏自己完美身材,而且还在不断抚摸自己八块均匀腹肌,移开眼神说:“不太顺利,纪队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摔倒在自己腹肌山里爬不起来了。” “啊那就行,啊?什么意思,我听小吴说你们到了,吃饭了吗?” “没有,早上纪队给了两个包子一盒酸奶买我开车到现在。” “诶诶诶,还带打电话告状的。”纪淮执抢过电话,“现在就要去吃大餐了,挂了啊。” 楼下沙发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吴奇虚弱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同样状态的金念深表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叫醒。纪淮执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一会一辆银白色宾利停在小小的宾馆门口引来了一众人围观。 “少东家,何总派我来接你。”司机下车给他们打开车门 。 吴奇:“......” 金念:“......” 纪淮执:“......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先上车吧。” “这边比较偏僻,我看了一圈没有什么好吃的饭店,我妈喜欢开度假村餐厅什么的,这边今年刚好新开一个,咱们去尝尝。”上了车后纪淮执解释道。 由于明天还有走访工作,金念对度假村提不起兴趣来,扒着车窗突然看到对面街一条灯火通明的夜市,被标着“麻辣小龙虾”、“油爆大虾”、“仙湖醉虾”的灯牌晃的两眼发直:“就这里吧队长!我感觉很不错可以体验当地风土人情。” 司机把车停下,纪淮执下车插着腰环视:“这个季节小龙虾能好吃吗。” “这不还有当地美食呢,来都来了尝尝尝尝。”吴奇饿的走不出这条飘香的小路。 纪淮执提着领导视察般跑到好几个小吃摊点了点,带着两个崽子坐在路边桌子旁等上菜。 金念迫不及待准备开吃,纪淮执做领导发言状手握拳在嘴边掩着咳了一下:“小金小吴这两天辛苦了,这顿饭是组织慰问你们的。” 吴奇看着一道道菜端上桌,眼神从期待到麻木:“麻辣小龙虾、油爆大虾、醉虾甜虾、还有无数烧烤肉串,队长你把养殖场端了,没点主食吗,我需要碳水维持我的生命体征。” “金念挑嘴的很,下份面拌麻小吃吧啊。” “我觉得这菜还是喝点小麦果汁吧。”吴奇做喜羊羊思考状。 金念举起带着手套油乎乎的手边说也不忘往嘴里塞:“我不会喝酒。” “不能多喝啊,一人一瓶明天还有正事。” 得到允许的吴奇掂来三瓶啤酒:“一瓶没事的金念,天儿冷我拿的常温的,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 本来想拒绝的金念听到“男人哪有不会喝酒”加上到地方一直有些莫名惆怅的情绪还是让他举起了啤酒瓶。 金念高估了自己五年前醉酒后到现在还卧床一年只推不进的酒量,一瓶下肚有点昏昏沉沉的,虽然没到耍酒疯需要人搀扶的地步,但反应还是有点迟钝,纪淮执吴奇和他说话他需要在脑子里重复一遍才能给出答复。 “你们觉得杨宇领养杨镇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以后贩毒吗?”吴奇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种犯罪行为有那么多父子兵。 金念支着头眼周都是红的,眼尾上下两颗痣纪淮执也感觉隐隐泛着红晕,他的头幅度很小的上下摆动:“从小培养犯罪分子呢吧。” “现在还有这样的呢!?”吴奇有些震惊金念的脑回路。 “瞎说的。”金念一直到结束也没再说话。 “不能喝就别喝,现在跟个傻子一样。”纪淮执在电梯里戳金念摇摆的头。 金念头摆到侧边墙壁靠着低下头不动了,纪淮执以为他睡着了歪头看他,以前金念的嘴好像生下来就是带笑的,眼神总是冷漠疏远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现在他两边嘴角耷拉着,右手大拇指来回摩擦左手小拇指内侧第二关节。 他经常做这个动作。纪淮执正想着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别人的小习惯,好奇心已经让他捏住了金念一直摩挲的小拇指。上面有一道月牙形状烫伤留下的伤疤。 “这伤看上去很久了,还会疼吗?”他说出来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松手,两人的手架在中间,像他娇羞的牵住金念一样。 金念也没甩开抬眼和他对视,眼睛里有层淡淡的水光,纪淮执觉得那应该是泪。 “不疼,伤的那会儿也不疼。” 电梯门开了,两人松开手并排走出去。 “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纪淮执说完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加了一句,“我随便问问的。” 金念进屋就躺在床上枕着手臂侧身背对着他,纪淮执以为金念不打算继续话题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刚打开花洒,隔着厕所门金念闷闷模糊不清的声音传进来。 “小时候,我爸妈和我姐在那红砖房里做饭……”金念好像在自言自语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纪淮执调小花洒站着没动。 李峥夏薇能见面的次数很少,夏薇自愿扮作农妇在村子里协助李峥把信息传递出去,她实在舍不得自己儿女除了上学期间就把李夏安接到身边,李夏炎那年三岁没去学校一直跟着自己。 那年寒假很幸运的李峥也回来陪着他们过了一个中国年,他不知道从哪费多大劲带回四个小小的红灯笼,李夏炎还从没见过。 “夏炎,去和姐姐把他挂在你们床边,不要挂在外面。”李峥揉乱了李夏炎的脑袋。 他和姐姐小心翼翼的把发着微光的灯笼挂在各自床头,两人捂着嘴笑也不敢大声。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得声响,李峥食指竖起放在嘴边,慢慢朝门口走去。 门外那东西好像感觉有人来不动了,李峥也立在门口不动,没一会又窸窸窣窣一阵,一只手伸进窗户瞄准了他们白天剩的一碗米汤。 李夏炎吓的尖叫一声,那只手抖了一下陶瓷碗应声碎裂。 夏薇敏捷的单手撑住土灶从窗户翻出去,抓住了一个没她腿高的小孩。 黑暗中也能看出那小孩两双黑亮的眼睛害怕的瞪得很大,疯狂的往外扯胳膊像挣脱夏薇。 “先进来。”李峥压低声音说。 进到屋子里夏薇才看清这个小孩儿,寒风刺骨的天气,他瘦的不成样子,就穿了一套白色短袖短裤,身上脏兮兮的还带着血污,脚上手上红肿流脓,站在几人中间狠狠的盯着他们。 夏薇身为两个孩子的妈妈最见不得这种画面,眼眶蓄满眼泪,回屋找到一件棉袄要披到那孩子身上,敢伸出手那小孩一口咬在夏薇手腕处,像只狼崽子眼睛还在其他三人身上来回盯。 “别怕弟弟,我爸爸妈妈是好人。”李夏安看他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大,他很喜欢自己弟弟,带着对这个小孩儿也充满好感。 夏薇一下一下顺着抚摸小孩儿头:“先把衣服穿上外面太冷了。” 李峥犹豫着转身盛了一碗热乎乎飘着肉香的他们晚饭做好的鸡汤递过去。那小孩儿才慢慢松开嘴,饿疯了似的捧着碗大口大口喝。 “告诉阿姨你从哪里来?叫什么?爸爸妈妈呢?”夏薇单膝跪着和小孩儿同高。 “鱼儿,我从网哪翻来的,爹娘吸毒死了。”鱼儿出神似的盯着已经空的碗,还没说完已经冻僵的眼眶涌出滚烫的泪珠,顺着自己皲裂的脸“啪嗒”滴进碗里。 “又是他们那群畜生!”李峥垂在裤边的手在发抖。 “阿峥,让他留着吧,我看着实在难受,以后万一我们有什么,我都不敢想夏安夏炎是什么样子。”夏薇站起身侧脸抹了抹眼角。 李峥搂过夏薇哄小孩一样拍了拍:“瞎说什么,以后我们一家五口都会平平安安永远在一起。” 李夏炎从没这么高兴过,外面飘着鹅毛大雪,纯洁干净的颜色一点一点埋葬了盛开过邪恶**之花的土地,天光微亮,第一抹冬阳洒在窗户边爸爸妈妈忙碌做饭的身影上,鱼儿和姐姐叽叽喳喳装模作样的打下手。 自己闲着似乎不太好,他走上前伸手拦过爸爸递给妈妈的铁盘子,那铁盘子在土灶上烤了半天,边缘被烧的通红。李夏安仿佛听见“滋啦”一声。 “下回干什么小心点,不然还跟这疤的故事一样,都是教训!”每次李夏炎犯错误李夏安都会一下一下搓着自己左手小拇指上这道早已经愈合成疤的小月牙吓唬他。 正回忆着,一片带着灼人热浪的火海扑面而来淹没了洋溢幸福的房子,烤的金念喘不上气,抬起手擦汗的瞬间火光消失,还没缓过神来,房子猛的灌满冰冷刺骨的河水,床边的李峥夫妇面目狰狞的朝他扑来。 金念破梦般倏地止住话头,盯着窗户上反射出自己盛着水光通红的眼睛。 “你本名叫李夏炎?” 金念顿了好一会好像刚从回忆里抽离出来,闷闷的嗯了一声。 “明天结束要去陵园看看他们吗?”纪淮执顿了顿还是从厕所走出来。 金念翻身蒙住头:“不用,里面反正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纪淮执觉得自己或许喝多了,问的话简直傻逼:“那叫鱼儿的孩子后来是和你走散了吗?” “没,我姐把我俩塞进孤儿院,然后来了一批人把孤儿院炸了。我姐和刘局他们回来去看过,都说他死了。” 纪淮执缓缓坐在床边面朝金念,正想着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就听见对面被窝里接连传来“good”“great”“excellent”“unbelievable”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激动兴奋,一声比一声热血沸腾激情满满。 纪淮执:“……” “这关怎么都过不去,你觉得你行吗?” 纪淮执看着被窝里探出半个头举着手机的金念,非常艰难的压住想给他一脑崩的冲动,一把夺过手机,噼里啪啦一通乱点把最后的步数消耗殆尽,把手机又一把扔回去。 一系列动作快准狠,金念举着手机的动作还维持在半空。“啪”纪淮执按灭灯。 “睡觉!明天起不来这个月出外勤的补贴和全勤都扣了!喝西北风去吧!” 黑暗中金念缓缓把伸出来的半个头又原路缩了进去,露在外面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咻!”的也不见了。 第9章 Ch.9 纪淮执被生物钟叫醒的时候,旁边床已经没有人了,心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让懒蛋起大早。 他洗漱完下楼,刚出电梯门就看见金念和吴奇坐在大厅沙发前冲他挥手,面前摆了一堆吃食。 “队长,这个是这里特色小吃,吃饱有力气干活。”金念举起一个被荷叶包的鼓鼓囊囊严严实实的四方形状的包子。 “这是什么?”纪淮执一层一层剥开问。 “包烧,里面都是肉,还能包鱼和蘑菇。”金念旁边散落着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的四个包烧皮。 “大早起吃这么多,这么油,小心积食。”纪淮执把这最后一个包烧塞给一直盯着自己蠢蠢欲动的金念,“吃完就出发,我给院长打过招呼了,咱们是来送慈善物资的,别露馅儿。” “不是,那最重要的物资呢头儿?”吴奇争分夺秒塞的满嘴流油也不忘提问。 “我让我妈派人送过来。” 看着门口一辆被衣服鞋子学习用具等等等等箱子装满的半挂,吴奇被塞得撑不住的下巴终于掉了。 金念:“……” “这局里能给你报销吗?”坐上车金念还是没忍住问道。 纪淮执仿佛想起来就来气,拍了拍方向盘:“去问问老刘头,哪次外勤不是我自掏腰包,开会还总点名批评我铺张浪费做事嚣张!” “我觉得这也不怪刘局……”吴奇在后座刚举起的手被纪淮执一个眼刀砍断,“那为什么不带证件?”吴奇觉得警察身份可以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 “杨宇在那儿做义工领养杨镇养大贩毒,那福利院皮下到底是什么还确定不了,你带着证件不是暴露身份吗。”金念嘴里还在嚼嚼嚼。 福利院坐落在一个很偏僻的野山半山腰,放眼望去只有这一栋建筑,白色墙壁斑驳脱落,上面写着“用爱温暖每一颗心,用陪伴点亮每段路”的标语看上去有年头了,每个字都模糊不清,红色颜料朝四面八方晕去,让人起鸡皮疙瘩,正对大门墙上“让每份孤独都有归处”看上去倒是很新,像不久前喷上的。 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是崭新发亮的“太阳花福利院”门头。 从楼内走出一个中年胖女人,激动的往前跑两步双手握住纪淮执:“纪总看上去年轻有为,很感谢您愿意帮助我院,这里偏僻周围什么都没有,没多少人愿意来看看。” “没事,我爸每年都会做慈善,这次我替他看看,这两位是我助理和秘书。” “哎!你们好,都进来坐吧,我找人卸东西。” 进到院长办公室坐下,门外趴了一堆小脑袋好奇的往里伸,几个工作人员赶也赶不走,金念拆了一箱零食抓了一把带着小孩往活动处跑去。 “我主要替我爸来看一下院里的官方资质,了解一下你们的需求。” “这……资质的话……这是我们前面院长自己的房子,他最开始收留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小孩,慢慢有没爸妈的自己往这儿来,也有不想养小孩儿的偷偷往这儿送。”院长搓搓手,“谁知道就做起来了,登记备案什么的倒也忘了。” 纪淮执有些纳闷:“没有登记备案没有政府拨款,你们自费吗?” “不是,我们规模刚大了一点,就有志愿者定期来帮忙,里面不少人捐款,都靠他们。” “那要不少钱吧,我这一路怎么没看见几个志愿者?” “我才来没几年,也是听他们说之前好多年都靠一个叫老杨的义工,他说年轻时在外面做生意,钱都捐给我们了。”院长站起来招呼他们喝水。 “我上任前他就走了,资助也断了。唉,看着这些孩子我每天都愁的睡不着觉。”院长把倒满水的杯子推到纪淮执吴奇面前。 吴奇看着杯壁上挂着黏腻的水垢,水面上飘着不知道哪来的油花没敢动。 纪淮执:“这样啊,方便让我看看之前的义工吗?” 院长应了声拿出一张在院门口的大合照,照片里的福利院比现在干净整洁,穿着一样工作服的几个人围成半圆中间站着小孩子们。 “这个就是老杨,走的时候领养了一个孩子。”院长指了指站在角落里还没被火毁容的年轻杨宇。 纪淮执注意到最上面门头闪着红光挂着个十字架,后面跟着“福利院”三个字。 “这福利院改过名字?”纪淮执指着那十字架。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到这里这儿就叫太阳花,我给你找人问问。”院长起身出去。 纪淮执透过窗户看到金念身边围了一圈没他腿高的小孩儿,他蹲在孩子中间笑着说了什么,闹的几个小孩儿蹦起来趴在他背上,从后来缓缓走来一个大点的孩子,张嘴说了什么,金念突然一愣。 纪淮执有点好奇被院长开门声打断,跟在院长后面一个上年纪的门卫。 “你和纪总说说,我也不太了解。” 那老头拿起桌上水杯一饮而尽,看的吴奇胃里翻涌,老头张嘴声音沙哑:“这儿本来就叫太阳花,杨宇那小子来了出钱给换了,说想换回去就等他走了随便换。” “院长我方便看看杨宇领养的那个孩子吗?看完你领着我们转一圈,差不多给个卡号吧。”纪淮执装作不经意提到。 “哎好好,我给您去翻下档案。” 等院长的空隙,纪淮执发现他秘书消失在窗户外,正想拨个电话,金念就推门进来了。 为了看上去他们仨像正经人,纪淮执打电话让人送了几套衣服。 金念穿着不太合身的白色衬衫衣摆扎进修身的西装裤里,外面套了个休闲的短款墨绿色夹克,刀削般的裤边显得他双腿笔直修长,从脚踝一路顺畅的包裹住饱满挺翘的屁股。和我屁股有一拼纪淮执不合时宜地想。 “那小孩说什么把你吓回来了?” “我只是没想到这儿还有缅甸小孩儿。” 原来是说了缅甸话。 金念余光瞟到桌上照片一角的红色十字架,不同于其他红十字会的红十字给人安心可靠的感觉,这个十字架左右窄上下长,像束缚古代囚犯的架子,刻在脑海深处的画面像被利刃搅弄着翻出来。 “这……是哪?”金念指尖微颤。 “就是这儿啊,之前改过一段名字。”憋了半天的吴奇终于说话了。 纪淮执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对:“怎么了?” “这不是跟这儿不一样吗?就问问。吧金念问完不对的情绪就已经迅速收了起来不见一点踪迹,纪淮执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找到了,就是这个。”院长带回来几张表,是杨宇领养填的表格,中间夹着一张和领养小孩儿的合照。 年幼的小孩儿看不出和同龄人一样天真烂漫的气息,稚嫩的脸蛋上眉眼间散发着阴郁,和成年后的杨镇重合。 “就这样吧,麻烦你给个卡号。”纪淮执站起身给门卫老头递了根烟又招呼着点着,闲聊一般问道,“对了叔,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改这个名字吗?” 老头儿叼着烟猛吸一口:“那谁知道,我看那小子就不像好人,换了名字没事就在门口蹲着,嘟嘟囔囔说等什么人。” 院长将几人送到门口,金念问道:“这里还会收留外国小孩儿吗?” “你说的小熊那几个吧?咱这边翻过几座山就是边境线,真不知道哪儿把小孩儿逼成什么样,一路跑过来没人样了都。”院长回忆起来眼角泛着心疼的泪光,“想起来就难受,那么小的孩子。” “谢谢你们。”金念声音低低的,“要看顾好他们。” 院长摆了摆手:“我才是要谢谢你们,没你们今年冬天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过。” “一无所获啊。”回宾馆路上吴奇嚎道。 “也不算,起码知道了杨宇做这些都是为了让他等的人注意到他。”纪淮执把车停在路边看了眼手机打算找地方吃午饭。 “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吴梭,杨镇不是期待完事被接走吗?这又绕回来了,吴梭到底去哪了?”金念解开安全带下车关上车门,“队长你们去吃饭吧,我自己转转。”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金在这儿还有熟人呢?” 纪淮执听见嘴角抽了抽,心想下次外勤不带他了,反手塞给他一张百元大钞:“下去自己吃饭,吃完在酒店等我们。” 吴奇站在吹着冷风的陌生街道吃了一嘴汽车尾气慢慢石化。 金念把外套拉链拉到头裹着下巴,低头跟着导航走,后面一辆磨砂黑奔驰车停在路边,下来一个眉峰凌厉眼睛深邃的高个子帅哥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后面。 金念从没来过这个地方,跟着导航兜兜转转了好久,在纪淮执感觉自己鼻尖要被冻麻木的时候,金念终于拐进一个大铁门内。 天使孤儿院几个字孤零零的焊在拱桥形的铁门框上。纪淮执鬼鬼祟祟的躲在金念进去的那栋楼旁边灌木丛里。 “您怎么还亲自来了!”院长妈妈热泪盈眶的握住金念双手,招呼一众小朋友打招呼,“这就是金念哥哥,快来谢谢哥哥。” “金念哥哥我们喜欢你~谢谢你~”稚嫩的童声听得人心一暖。 “好了,都去玩吧。”金念目光跟着排队跑出去的小孩子,“工作路过这儿就想来看看,我钱不是很多尽可能帮帮你们吧。” “已经很多了,今年孩子们都能穿暖和了。” 临走时,金念给院长妈妈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给自己打电话。 刚踏出院门,一阵凉风吹来一大片灰色的云,翻涌着把天空填满,没一会儿就淅淅沥沥下起不小不大的雨,路两边叫不上名字的大树随着风摇曳,树杈上没多少的绿叶子被雨打的一片片掉落紧贴在水泥地上。 金念兜起夹克外套帽子戴在头上,慢悠悠原路返回,摸了摸口袋拿出烟叼在嘴里低头点火。 抬头的一瞬看到穿着无领上衣的纪淮执双手做伞状遮在眼睛上朝停在路边他的大放老婆。 “下雨不知道往家跑吗?雨中漫步当忧郁男主吗?”纪淮执半个身子探出车门朝金念向内摆手,“还不快点进来!” 雨越来越大,打在人头上有点微疼。 金念拽底帽子面无表情的路过还在疯狂摆手的纪淮执,后者看他擦肩而过,一把拦腰将人搂了过来,打开车门塞他进去,自己坐回驾驶座点着香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你是那种做好事被发现会害羞别扭的人吗?” “对,跟着我干什么?”金念低着头,帽子压低头发盖住双眼,往下滴着雨水。 纪淮执抽了几张纸递给他:“这种事可以找我,你的钱都捐在这儿吗?还有他们给……” “工资而已,为了自己之前挥霍的赎罪。”金念推掉帽子疤头发忘脑后随意抓了抓。 纪淮执没继续问,他才发现金念鼻梁左边也有一颗小小的痣,在他棱角锋利带攻击性的上半张脸透出一点温和,加上眼尾两颗把整张脸显得性感暧昧。 卧槽?我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性感?哦,这就是动物世界说的优秀的同性相吸,互相欣赏罢了,金念确实长得很漂亮,像高中时期女同学抱的同人娃娃。 金念没注意到纪淮执的内心小剧场:“看我干什么?” “看你长得好看,比咱们刑警一枝花安姐还好看。” “……” “回去点外卖吧,吴奇估计等我们呢。” 三人在屋里排排坐等外卖的时间,王越打了电话进来。 “老纪,我们跟着天眼查到吴梭那孙子在一桥洞下换了衣服,朝城南一废旧工厂去了。”王越打了个哈欠,“经过我们和缉毒队不懈努力挨家排查找到了目击证人,看到吴梭从杨镇家出去也是往那个方向走了,我们装便衣正往那边赶。” “他一直没出去过?”纪淮执觉得有些不对。 “没拍到过,周边也没人看见里面走出来人过。”雨声稀里哗啦从电话穿到纪淮执那边,江城也在下雨。 “你们先在周边部署,别被他发现,我现在回去。” “你回来都多……” “听我的,我们坐飞机回去。”纪淮执这几天想起杨宇杨镇提起接他们走的人,就总是和三花猫那两人联系在一起,他们有枪。纪淮执眼皮突突的跳 纪淮执挂断电话,拨给了山庄司机小刘:“接我们去机场,订三张最早到江城的机票,让我爸把车停在机场门口。证件号信息发你了。” 不掉两个小时,三个人站在江城被雨浇透的大地上。机场门口停着一辆改装过排气筒和尾翼的石墨色迈巴赫S580。排气筒四根粗壮的钛合金尾喉呈钜状排列,雕刻着螺旋纹路,怠速时泛着蓝光,纪淮执一脚油门下去,声浪从喉咙里嘶吼出来,是经过调试的沉厚轰鸣。 这简直是金念梦中情车,他轻轻抚摸着真皮座椅上精致的菱形格缝线。 吴奇在后座像峨眉山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头儿,这改装帅爆了,不少钱吧。” 金念看到纪淮执弹了下舌冲自己挑眉:“投资小老婆罢了。” “……” 两人没再说话,道路上迈巴赫撕裂空气冲破雨幕向偏僻的城南疾驰。 第10章 Ch.10 城南,破败的水泥墙裸露着工厂里的步梯,里面有个别完整的工人休息室,一间屋子亮了一秒微弱到几乎看不到的灯光在一道闪电划过黑暗的一瞬消失,仿佛金念的错觉。 王越和缉毒队队长付玉穿着黑色雨衣带人蹲守在半人高的杂草里,看见来人让刑警递过去几件雨衣。 金念套上雨衣也跟着蹲下,他看了眼纪淮执回局里拿的配枪塞在穿着多功能背心的腰间,臀部上方挂着一副手铐,腰臀间曲线流利翘起。金念握着手枪的手指蜷了蜷。“第一次行动拿枪?”纪淮执注意到这边低声道。金念嗯了声,王越从远处猫着腰过来。 “听你的,让刘局把付玉叫来了。”王越锤了纪淮执一拳,“你让我等你是怕他们有枪?” “对啊,你刚结婚受伤了嫂子不得投诉我。”纪淮执点了几个人比了个进入的手势,“外面也得有人指挥。” “没理由你一直冲在前!”王越有些生气。 “都警惕点,发现什么耳麦联系叫人,别自己上。”纪淮执没继续理王越。 被点到的金念挑了挑眉,往前跟着走去:“新婚快乐啊王副。” 金念吴奇余安等人看纪淮执手势进入楼层后分开排查,破旧的工厂内漆黑不见五指,地上散落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机器。金念转身上到二楼,楼梯间被拆了一半,左右没有防护的措施,他把手电光调到最低,一间一间探去。 风吹过墙边窗户,发出呜呜似鬼吹哨的声音。被分到三楼的余安握着手枪贴着墙面走,头上有人来回踱步不轻微脚步声,在寂静的工厂内被放大传进耳朵,她扶着耳麦小声道:“小吴你那层有声音,我去和你回合。” 女警忽略转角的几节台阶,撑着地侧身横跳翻越过去。 听见声音的金念轻声朝四楼走去。 冷白的光骤然刺过走廊转角,吴奇下意识眯起眼,脚步不由自主朝光源挪去。这层遍布员工休息室,这间却透着几分生活气息——显然有人长期使用。他刚贴紧窗边,灯光骤然熄灭,一道黑衣身影如墨融入黑暗,瞬间消失无踪。 吴奇猛地蹲在门外,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打草惊蛇。走廊尽头传来同事们汇合的轻响,可屋内竟死寂一片——这人难道真敢在此安睡?念头刚落,门把手突然极轻地转动半圈,吴奇心头一紧,一口气憋在喉咙,枪口瞬间举至胸前。 木门向外推开,恰好将他的身影遮蔽。他贴着墙壁缓缓站直,黑影在门前伫立片刻,转身进屋,动作细碎地收拾着什么。“他要跑!”吴奇朝走廊尽头举着手电的余安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赶紧带人上来——他瞥见桌上横放着枪与匕首。 余安刚蹑手蹑脚下楼,那男人竟骤然折返!吴奇还未反应,后颈已泛起刺骨的凉意,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别动。” 他什么时候绕到了背后?死寂的恐惧瞬间攥紧心脏,吴奇僵在原地,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吴奇头皮一阵发麻,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但常年的格斗经验让他瞬间压下惊惶。他猛地下蹲,右腿贴地如扫堂风般向后横扫,黑衣人却早有预判,后撤半步的同时,一记狠踹直逼他腰间!吴奇仓促起身躲闪,胯骨仍被踹个正着,巨大的力道让他踉跄后退数步,脚跟堪堪稳住身形,又咬牙猛地发力,朝着黑影直冲过去。屋内漆黑如墨,他只能勉强辨出对方的大致轮廓。 “你觉得我不敢开枪?”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冷得像冰,竟仿佛长了夜视眼般,抬手精准挡下吴奇的重拳。 “你不敢!”吴奇刻意拔高声音,既是挑衅也是给同事指引方向,同时低头按下胸前小型探照灯的开关。 白光骤然亮起,男人嗤笑一声,利落将枪插进后腰,反手从小腿拔出匕首,身形如鬼魅般闪到吴奇面前,刀刃直刺他手掌!吴奇反应极快,反手死死攥住刀刃,两人瞬间陷入僵持,鼻尖几乎相抵。探照灯的光柱从下往上打,映出男人那双阴鸷狠戾的眼——是吴梭! 吴梭猛地转动刀刃,尖锐的疼痛瞬间从手心炸开,鲜血滴落在地,溅起细小的尘土。就在吴奇咬牙抗衡时,突然感觉手上力道一松,吴梭竟抬脚牵制住他的动作,左手利落抽回匕首!吴奇还未反应过来,腹部已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滚烫的鲜血顺着指缝汹涌而出。 “不自量力。”吴梭将匕首在臂弯随意抹净,转身便走,同时掏出手机,手指焦急地在屏幕上飞快点动。 “嘭!”一声枪响划破死寂。跟在余安身后的金念瞬间提速,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声音来源,纪淮执也紧随其后,双腿交替间几乎与金念前后脚冲到吴奇身旁。 “吴奇!坚持住!”余安和纪淮执立刻扑上前,死死按住他腹部的血洞,试图止住汹涌的鲜血。金念朝着前方逃窜的身影追去:“队长,你们先送吴奇下去,我去追住他!” 纪淮执架起吴奇,在余安的搀扶下迅速掏出对讲机,声音带着急颤却依旧沉稳:“嫌疑人持有枪械,金念正在追,立刻带人支援!” 金念紧追吴梭,一路向上攀爬至顶层。雨水从排空的落地窗斜飘而入,混着地上的尘土,在高低不平的地面积起几处浑浊水洼,两人踏过之处,泥水四溅。吴梭却在无窗的墙体前驻足,低头瞥了眼手机。 “没路了。”金念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声音带着追猎后的沙哑,“这里已经被包围,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话音未落,吴梭猛地纵身向外一跃!金念心头一紧,快步冲到窗边向下望去,夜色浓稠得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头顶簌簌掉土,他没有半分迟疑,蓄力纵身一跳,双手死死扒住外侧墙体,撑着身体翻上了天台。 空中滚过一声闷雷,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夜空。吴梭盯着金念的脸,忽然愣了片刻,又低头飞快扫了眼手机,眼中瞬间燃起野兽捕获猎物般的光芒:“原来就是你,温纳!” 金念心头巨震,脑海中飞速检索,却毫无吴梭的相关记忆。猝不及防间,一道闪光灯刺得他眯起眼睛——吴梭竟在拍他!金念瞬间反应过来,抬腿便朝吴梭持手机的手臂踹去。 吴梭敏捷地将手背到身后,癫狂的笑声在天台上回荡:“哈哈哈哈哈,你就是温纳!” 金念懒得与他废话,掏枪直指吴梭。就在这时,吴梭的手机里传来一道长辈对小辈般温柔却带着威严的训斥声,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夜色洞察一切:“阿念,不要这么急躁。”停顿片刻,声音陡然冷厉,“吴,到你实现价值的时候了。” 吴梭仰头发出兴奋的大笑,对着手机嘶吼:“教主,您的人撤退吧!我下辈子再为您效命!”话音落,他猛地举枪对准金念,四发子弹接连射出,“嘭嘭嘭嘭!”金念迅速在地上翻滚躲闪,子弹擦着他的身体打在地面,飞溅的碎石划破了他的脸颊,渗出血珠。 楼下,王越带着人正一刻不停地向顶楼狂奔。刚安顿好吴奇的纪淮执,听见枪声的瞬间,毫不犹豫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回楼内。 吴梭扣动扳机,“咔哒”一声空响——子弹耗尽!金念眼中精光一闪,闪身疾冲上前,凌厉的拳风直砸吴梭面门。吴梭闷哼一声,啐出一口混着牙齿碎片的血沫,忙将未及发送照片的手机揣进兜里,反手抡起空枪托,狠狠砸向金念后颈。 金念硬生生扛下这一击,趁着吴梭逼近的瞬间,一手死死搂住他的腰腹,另一只手直奔其装手机的口袋。两人动作僵持的刹那,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真是不要命!”吴梭死死捂住口袋,竖起食指朝金念阴恻恻晃了晃。 “少废话!”金念正欲再冲,一只铁质挂钩突然从旁飞来,“咔嗒”一声牢牢挂在天台地面的凸起边缘。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挂钩接连飞来,一只只戴着作战手套的手迅速扒住天台边缘。 支援上来了。 金念紧绷的神经拉的更直,指尖紧张的发麻。吴梭却抓住这间隙,一手握空枪托,一手抽出匕首,直刺金念胸口。金念旋身后仰侧身,刀刃擦过大臂,划破衣料,血珠飞溅而出。 “今天你我都死定了!”吴梭嘶吼着。 话音未落,刑警们已翻上天台,枪口齐齐对准吴梭:“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吴梭朝金念咧嘴一笑,扔掉匕首,握枪的手却猛地伸向衣兜。金念瞳孔骤缩,从腰后拔枪便射,精准命中他的口袋。 吴梭吃痛向后踉跄,脸上笑意却未减,硬是掏出手机——子弹穿透了他的手掌,在机身留下一个黑洞。他摇摇晃晃举着黑屏的手机,手指胡乱按动,却毫无反应。 吴梭抬手扔掉手机,张嘴似要嘶吼,手中却仍攥着空枪,姿态如同要反抗一般。 砰—— “别动!”刑警的怒吼与枪声同时响起。吴梭双眼圆睁,直挺挺倒地,头上的血洞涌出红白相间的液体。 纪淮执刚冲上天台,便看见金念举着枪,枪口还冒着青烟,身体缓缓向后倒去。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已先一步冲上前,稳稳抱住金念,避免他的头部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还好没伤到颈椎,肩胛骨上方有轻微骨裂没什么大碍,胳膊上刀口也不深,打过破伤风就能回去了。”医生对着纪淮执交待道,“但病人贫血很严重啊,营养不良,知道你们工作特殊,但也要注重自己的身体。” 纪淮执拿着单子回到病房门口,看到刘局跟几个督察部工作人员坐在金念床边:“小金啊,他们来询问下现场情况。” “你好金念同志,我姓林,考虑到你身份特殊省厅派我们需要着重了解下现场情况。” “非常抱歉给你们添麻烦,嫌疑人事前已经打伤我同事,我当时受伤头昏脑胀神经紧绷。”金念揉了揉发涨发酸的肩膀,“第一枪是阻止他拿武器反抗,然后他突然举起枪勾起了一些我不好的回忆,反应过来时已经开枪了。” 紧接着他们又问什么嫌疑人已经打空弹夹你为什么还要过度防卫,什么需不需要心理专家干预,又对事情经过反反复复变着法问了好几遍,明里暗里透着怀疑金念是否适应不了正常生活,而升起的反社会人格靠着这次任务发泄心中变态念头。听得金念太阳穴突突的疼。 “我希望组织上把我当正常普通人看待,我十分欣喜自己回归大家庭怀抱,但长时间不见的血腥场面我也会害怕、会紧张,不存在什么超强的职业素养,希望你们不要戴有色眼镜看我。”金念没再坐着,向后倚着枕头,声音有些沙哑。 “诶对,我们金念同志在江城市局团结友爱、热爱生活、积极向上。”刘局忍不住插嘴道。 林督察咳嗽了声:“你们不要起逆反心理,我们只是例行询问,金念也很久没有回宁州这边做心理测试了。” 刘局有点不乐意:“之前做了一年都通过了,后来不久纯靠个人意愿吗?你们这样只会一直逼他回忆那些东西。我会给上面通电话告知情况的。” 刘局护犊子从金念回来后他们已经深刻领教过了,无奈的收起电脑:“我们会向上反应,看是否需要再观察金念同志一段时间。” 金念心中一团压抑很久的火翻滚着嘶吼着想喷出来。 纪淮执张扬的声音随着开门声传进耳朵似乎有安抚情绪的魔力:“他每天除了想下顿吃什么就是想着怎么省钱抽好烟,能有什么心理问题,要我说何姨就是小题大做。” 省厅长何雅是何雪女士没有血缘关系的好姐姐。 几人看见纪淮执就觉得头疼,这人时不时不遵守纪律,下班时间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是金钱为粪土不知道被批评了多少次依旧我行我素,但人家的行动能力没得说,案件需要找关系外勤需要经费从来不麻烦组织,倒也拿他没办法。 送走一行人后,纪淮执坐在金念刘局两人中间眼睛来回转。 “吴奇怎么样了?”金念在他开口前打断道。 “是匕首刺的不是子弹贯穿伤,伤口不深就是血流的吓人,这会儿没事了已经,刚才还要下床说要来看你我给按住了。” 金念叹了口气:“吓死我了,我看安姐哭的稀里哗啦。” “我才是要被你们吓死好吗?什么意思?解释解释?”纪淮执胳膊肘怼了怼刘局。 “这是保密工作,跟你说不着。”刘局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 “我听墙角都听到这儿了,你不说我也迟早会知道的老刘。” 刘建林一直说不过他看金念没表示冲他打了声招呼就拉着纪淮执到医院天台,清了清嗓子:“你自己知道就行了,金念是李夏安同志卧底期间找到的,向上报备通过后和李夏安一起完成卧底任务的,当时虽然没有正式任命书和利益保障,金念也在李夏安同志牺牲后用自己的方式前后替我们效命了七年。” “最近今年咱这边和宁州都没有听说过啊,内部表彰也没有?”纪淮执心里微震。 “唉,金念被找到前是个小马仔,为了回归祖国怀抱决定戴罪立功。”刘局又叹了口气,“回来后他一直不配合调查工作。” “在他的帮助下宁州抓到了除黑十字外第二大贩毒集团头目伊森,黑十字合并了伊森剩下的马仔,更加壮大,但在五年前金念觉得时机成熟可以围剿黑十字时卧底身份暴露包括李夏安在内的线人卧底全部牺牲,我们以为金念也牺牲了,但后来才知道他活了下来还自己组织线人给我们传递情报,可一向他询问暴露那天的情况他整个人就会应激,所以表彰就搁置了,他本人也说不在乎。” “其实你们就是怀疑和他有关吧?一起行动的都出事了,活下来的那个有嫌疑,别说还算是有犯罪行为的。”纪淮执一语道破刘局没说出的真相。 “嗯,宁州甚至怀疑他抓捕伊森是为了给黑十字扫除竞争对手,扩大势力,但因为没有实际证据再加上他父母姐姐的缘故宁州那边放了人,但是还在调查。” “李夏安和你什么关系?你每次提起她都很......”纪淮执说不出那个感觉。 “李峥夫妇牺牲后,这孩子自己跑出来找到了警察,她爸是我大学同学,我那时还年轻就带着她一起生活。”刘局抹了把湿润的眼角,“我不想让夏安当警察的,这孩子心思重谁也不说自己报的警校,努着劲儿想给爸妈报仇,什么任务都冲在最前。等我下去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李峥。” 泪水顺着刘建林布满时间痕迹的面上划过。 沉默半晌,纪淮执拍了拍刘局苍老看起来有些佝偻的肩膀。 第11章 Ch.11 淋了一晚上雨金念的头昏昏沉沉的,窝在病床上露出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输液架上的液体还在缓缓往下滴。 “小金啊,我听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呀,大小伙子身体怎么这么虚。”余安提着饭盒走进来,“我在家多做了点饭给你稍了点,起来尝尝吧。”她听纪淮执说金念家里没人了就心疼得不行,特意回家做了饭菜带来。 他被余安扶着坐起,架起的小桌被一样样冒着热气香喷喷的饭菜摆满。人在饿的时候心理总是很脆弱,金念盯着全是素菜的饭盒肚子也咕咕叫,鼻尖也有点发酸。 “队长交代你胃不太好,我就做了点清淡的,等你好了想吃什么给姐说,姐本来上班也是自己带饭,不差你一张嘴,跟着他们吃外卖总没家里的菜健康不是。”余安嘟囔着把筷子拆开递给他,又盛了碗白粥。 他盯着余安看,突然侧过头。外面太阳穿过窗户斜斜打在金念身上,一层薄金勾勒出他的侧脸,晶莹反着光的一滴水珠挂在睫毛上,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余安抬手揉了揉金念脑袋,他低头往嘴里扒饭。 “谢谢安姐。”余安听见他带着鼻音说。 下午浩浩荡荡一行人去看望吴奇,他坐在病床上嘻嘻哈哈大手一挥喊着:“我这是打击罪犯光荣负伤,都是应该做的组织不用特意来看望我,我队长带我吃几顿漂亮饭就好哈哈哈哈。” 纪淮执翻着白眼锤他一拳:“得了吧你,那你少装逼一句就挨不上这一刀子。” 金念趁没人注意没打招呼自己办了出院,他坐在公交车上头靠着窗向外望。这会儿是高峰期,窗外车鸣声连绵不绝,公交车在夹缝中龟速行驶,路边小贩叫卖的声音、车厢内学生因为成绩差回家要完蛋的哀嚎、老太太们激烈的因为一局麻将的争吵都让他心里很踏实,他希望再慢点,车再开慢点。 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夕阳透过防盗窗在地上映出道道黑影,让人感觉不到温暖。他没开灯站在客厅中央直到太阳彻底消失屋内陷入黑暗才动脚朝卫生间走去。温热的水洒在脸上,暖意席卷全身。金念穿着居家服窝在沙发余光突然看到阳台上的黑影,警觉的翻身越过沙发侧身闪进阳台的同时随手抄了个玻璃杯,才看清那是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上次在局里纪淮执拿给他的。 他取下衣服蹲在墙角头埋在衣服里,脑子里浮现出纪淮执那张总是带着自信张扬笑的脸,好像什么事交给他都可以解决。 他拿出手机打给纪淮执。他只是想说话而已,家里太安静了,金念这样想着。 “你在哪?”纪淮执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进耳朵。 “在家。”上午哭过一直没说话,金念这会儿声音很哑。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回去找你没看见人。”那边王越说了什么,纪淮执把手机拿远应了声。 “你在局里就算了。” “什么事?我这会儿出来准备回家。” “还衣服,我洗过了。” “行,我把地址发你。” 这段时间缉毒大队大大小小抓了五六个在杨镇那儿拿货的瘾君子,这两天局里忙的脚不沾地。纪淮执在医院也没待多大会儿,从回来他就直觉哪里不对,回局里忙完就问现场刑警要了执法记录仪看了一下午。 因为天黑还下雨的缘故,画面雨滴糊着看的不太清晰,一阵摩擦声后天台两人出现在画面里,本来有起势攻击动作的金念微侧头看向这边愣住不动了,一直到吴梭有动作他开枪警示,再到吴梭举起拿着手机手枪的手金念将吴梭击毙,纪淮执上前接住后画面结束。 “怎么了老纪。”王越捧着碗泡面打断思考,“结案写报告忙到现在饿死了,我屋里还有吃吗?” “抱歉有约了,不吃垃圾食品。”纪淮执车送去保养了,他打算扫小黄车回去。 “你他妈有病谁约你了,我老婆天天给我做热乎饭呢!”王越把刚泡好的桶面塞给路过的林深,笑得猥琐,“不吃了,回家吃老婆的饭。” “不吃我吃!浪费东西!”林深恨恨道。 金念掂着装衣服袋子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纪淮执蹬着一辆在他□□显得很迷你的小黄车向他冲来。纪淮执贴着他的脚尖把车刹住,他也没躲:“破产了吗?” “嘿,什么话,老纪破产可是会影响本市经济发展的。”纪淮执把车递给门卫,这一片没有停车地方,还好高档小区门卫什么活都揽,“走吧,进去喝杯茶。” 跟着纪淮执走进,金念才发现这小区很大很偏僻,都是独栋,房子和房子离得很远。还好纪淮执懒得走买房子时买的比较靠前,没走一会就到了。纪淮执的房子和他本人人设完全不符,金念以为会是和在豪门伦理剧里出现的富丽堂皇如皇宫式的房子一样,但打开门入目的是白灰极简风,除了开灯后一面大落地窗下亮起的暖色灯带就没什么别的房子。 “这房子是我离市局最近的一个,我爸盖好后我懒得等就装的简单了点。”纪淮执扶着玄关墙壁换好鞋又给金念递过去一双。 万恶的资本家在炫耀什么。金念在心里盘算着这房子买了的钱能买多少书本衣鞋:“我当初问组织要能给吗?” “谁知道呢,进啊,想喝什么?”纪淮执走向厨房岛台。 “淮执回来了,想喝什么我来做吧。”一个穿着围裙的阿姨熟练的从酒柜里拿出大大小小瓶。 纪淮执被吓了一跳:“施姐你怎么在?” “每天太太都让我来打扫的,今天来晚了会儿。” 金念把袋子放在鞋柜上:“我就来送衣服,给你就走了。” “别,来尝尝施姐手艺,调酒有一套。” 好久没别人尝过自己手艺的施姐热情的招呼金念进来坐:“我就是瞎弄,新学了一款还有几道菜做给你们吃哈。” 金念在沙发乖乖坐好,茶几下铺了很大一张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他光脚一下一下踩着,施姐很麻利的端上来两杯粉红色的酒,上面放着一颗樱桃。 “Red Kiss。”施姐搓搓手骄傲的仰着脸。 “这么洋气呢。”纪淮执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甜丝儿的,好喝。” 金念听罢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着樱桃咂嘴。 “哎呦慢点喝,这香槟度数高着呢。”施姐摆摆手,“我去给你们做饭哈。” “酒量差还这么猛。”纪淮执和他并排坐在沙发上,身边凹陷让他往纪淮执那边歪了歪。甜口的酒顺着喉咙划进肚子,经过的地方有点烧。 一天没见荤腥的金念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系,已经吃过饭的肚子瞬间饿的发疼,没一会儿除了施姐为了营养搭配炒的小青菜全部光盘。纪淮执看他满足的拍拍肚子挑眉道:“你不会就是想蹭饭吧?我不是让安姐给你带饭了吗?”金念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站起身收拾碗筷。 “你们坐着聊吧,我收拾完就走。”施姐非常喜欢这个把饭吃的干干净净的孩子。 “我也要走的,我来帮您。” “外面下大了呀,我就带了一把伞。”施姐手劲儿很大,抢过金念手里的碗端去厨房塞进洗碗机。 两人这才发现外面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外面树枝被打得哗哗响。 “在这儿住一夜吧,上班还顺路,施姐你也留吧。”纪淮执起身拉起窗帘。 “不行,我得回太太那儿,明天家里来人得准备东西。”说着施姐带着屋内唯一一把伞义无反顾地走进雨幕。 金念听着越来越激烈的雨声还是留下了。纪淮执抱着一床被子:“我自己就住这一层楼上从来没收拾过,咱俩猜丁壳谁打地铺。”本来准备主动打地铺的金念胜负欲被激起,用力甩出一个剪刀完胜纪淮执张开的五指。 “行吧,那澡你也先洗?” “我在家洗过了。” 金念躺在床上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酝酿睡意,刚才那一杯酒酒劲上来,他有些晕,感觉身下的床和天花板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转。卫生间门被打开,一股好闻木调沐浴露味裹着湿热的空气铺了个满脸,舒服的眯起眼。 “这就喝多了。”纪淮执光着膀子擦头发,他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每块肌肉都透着紧实的力量,胸肌鼓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练的真好看,金念酸酸的在被子里摸了摸自己。 纪淮执看金念要睡着打算不吹头发自然风干,他盘腿坐在地上铺好的褥子上,接着在市局的思绪思考。他听见床上衣服布料和被子摩擦的声音抬起头,看到金念侧身躺着面向自己,半颗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在暖黄色的床头灯下黑得发亮,有痣的那只眼睛困得眨了眨。 “怎么了?”纪淮执和他对视。 “你要真不想说就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别表现出来。”金念声音透过被子闷闷的。 “你到底为什么击毙嫌疑人?别拿对督察的那一套糊弄我,因为那个手机?”纪淮执原本只是怀疑,看到金念眼神放空一瞬觉得自己猜对了。 “神经太紧绷下着雨天冷手抽筋。”金念没再看他翻身躺正。 “那手机报废了,技术科说恢复不了,你承认我们也不知道你到底害怕的是什么。” 金念猛地掀开被子坐起看着他:“他是不是吴梭?杨宇父子是不是他毒杀的?” “是啊。DNA什么的鉴定都出结果了。”纪淮执双手架在脑后靠着墙。 “那就没杀错。”金念说,“他被抓回来也是死。” “他什么结果上交法庭会有结论,不是我们评判的,照你这样想社会就乱套了,况且他身后那批人我们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纪淮执不再追问他为何击毙吴梭。 “吴梭在天台上喊得你们都听到了吧?他不会交待一个字的。” 纪淮执坐起身脑海里浮现出他侧腰处纹身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金念睡着了。 闭着眼睛的金念看着比平时温和多了,纪淮执叹了口气抬手按灭床头灯。 第12章 Ch.12 纪淮执是被一阵刺耳的闹钟惊醒的,他一个弹射起身关掉闹钟冲向卫生间飞快洗漱,刷牙刷到一半感觉腰部酸痛才想起昨天金念留宿自己睡在地上,吊着牙膏探出脑袋准备叫他起床,发现床上被子叠得整齐已经没人了。 从刘局告诉自己金念身份时他就总感觉金念一身轻什么时候不爽随时都会离开,他穿上鞋看时间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好友添加信息,验证消息只有四个字:金念。出来。 出门就看见金念单手骑着小黄车,另一只手拉着小蓝车朝自己过来。 在门口狂塞煎饼果子的王越看见从一黄一蓝单车上跨步下来扎在路边的两个人笑得差点儿没被煎饼果子单杀。“干嘛呢你们,低碳环保出行从你们坐起啊?” “我以身作则。”纪淮执扶了扶凌乱的头发。 金念看了眼时间准备把卡点上班贯彻到底,站在门口点了支烟,还没来得及吸一口就被纪淮执拦去。他看着纪淮执叼在嘴里猛吸一口,发出舒坦的“啊”翻了个白眼准备再点一根。 “领导在这儿还点!”纪淮执把烟踩灭夺走烟盒踹进兜。 “诶,不是不收群众一针一线吗?”金念伸手做尔康状。 “你也不是群众。”纪淮执摆手催促他。 “单车钱麻烦A一下。” 纪淮执眉毛抽了抽把烟盒扔给他,烟盒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视若珍宝的塞进兜里,开工资前这是他最后一包烟了。 坐在位置上写枪支使用报告的金念脑子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他冲进纪淮执办公室没收住劲儿,门板砰的一声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把纪淮执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要来杀我篡位吗?”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呃......什么人?” 陈昱在休息室睡得香甜睡得忘我,丝毫没察觉到床边围了几个人。 “纪队把他带来说抓起来,也没说他怎么了,关够24小时就喊着要投诉我们,我就把他带这儿了,他也不走自己点外卖什么的。”带路的刑警挠着头说。 “我还没吃饭呢金哥,我要投诉那姓纪的!这是不是属于非法拘禁?”陈昱揉着睡麻木的胳膊。 “哎,我催你走来着,你死活不走怎么说,骚扰警察吗?”这几天被他折磨不轻的刑警没忍住呛声。 “你......”陈昱像只跟人斗狠的大鹅抻着脖子还想说,金念拽着他衣领往外走。 “去我家等我。”金念发给他个地址,“以后你有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也一样有事会找你的。” 陈昱收起笑脸面上有些担忧但还是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吃什么?拿去点。”纪淮执把手机递给金念,“点完给你们王副。”他看金念没动继续道:“之前说管饭没逗你。” “不是这个,王副不是吃过了吗?”金念觉得自己早上看到的不是幻觉。 “那是他每天标准流程,跟你早上到这儿吸烟一样,还会来我这儿薅一顿走流程。” “哦。” 纪淮执在出来时看到自己组的崽子们都抱着豆浆油条啃,“换口味了?”他问金念。 “吃你那么多顿我现在没钱回馈,帮你省点。” “兜儿这么干净?明天开工资我等着你回馈。” 金念手顿了顿。 “金哥要我说你没必要逼自己,人网上不是说了吗,在力所能及不影响自己生活下做慈善做公益。”陈昱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之前不都你直接打钱过去吗?” “这次钱是给你。”金念趴在桌子上那笔算自己工资。 “给我?给我干嘛?” “你那诊所不盈利我知道,别哪天饿死在屋里。” “我兼职呢,你还是给孤儿院吧。” “什么兼职?”金念有点心动。 “帮人要债啊,成功一次给不少呢。”陈昱捶桌子叹了口气,“就是我成功不了几次。” 陈昱长得可以说是有点可爱,脸上没有棱角两颊像有婴儿肥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人畜无害老好人样子,加上年龄小和谁站一起都像家里的老实弟弟。 “他们眼睛瞎了找你做事?”金念无语,“下次带我过去。” 第二天下班眼巴巴等着回馈的纪淮执拦住走的飞快地金念:“你工资没到账?” “抱歉我今天约了人,下次的。” 纪淮执直觉是陈昱,又觉得这俩人凑一块估计没好事,但也没过问,下了班在金念心里两人估计连朋友都不算。 陈昱带他见的老板是个盯着啤酒肚的拆二代,原本嗜赌如命又技不如人的他想把家里两套房子的房本偷来还赌债,谁知道老两口藏得严严实实的没几天被告知两边都要拆迁,赌债一夜清零,感恩命运待他不薄戒了赌,想帮助和他一样手气不好的苦命人结果他忘了成天和自己混一起的人都是什么德行,人家也没他金盆洗手这么高的觉悟,钱借过去就没再听见个响。 “霍老板,这是我哥,让他来保准给你把钱要回来。”陈昱拉着金念站到啤酒肚跟前。 霍亮一开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把陈昱招来给自己要帐,这人前几次运气极好的找到了几个好说话的软柿子让他见了点回头钱,谁知道再往后一分钱都见不到,还被打得屁滚尿流还让他被圈里嘲笑找了个刚毕业的小白脸当跟班,这会儿他上下打量金念,这人看着很年轻,身材瘦弱皮肤很白,眼睛向下的弧度像个无辜可怜的漂亮女人,放松时嘴角上扬显得整张脸明媚起来中和了眼睛里没感情的冷,眼角鼻梁上恰到好处的三颗痣让他这个老爷们儿都觉得好看极了,眼神中充满对金念的不信任和对自己名声的担忧。 “地址姓名欠多少钱告诉我,拿到手我要两成。”金念点了根烟,自从听完陈昱给他讲的霍老板事迹,就觉得这傻缺能发财简直是老天不长眼。 “比小陈多一个点?那你去找野狗要,你能要回来咱俩五五都行。”霍亮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吃点苦头。 陈昱跟在金念后面转身拍着胸脯对霍亮保证:“别说野狗了,一群野狗也给你治的服服帖帖。”霍亮哼了一声冲他们挥了挥手。 “野狗这人我听霍亮提过,这人是个地头蛇不怎么缺钱,就是看霍亮是个傻子想着不要白不要,谁知道他还真给。”陈昱给金念补充道。 金念点点头熄灭烟头抬头看到了目的地,是一个装修很战损的修车厂。清洗车间里蹲着四个叼着烟打牌的年轻人,最里面一张四方桌子上升起滚滚白烟煮着火锅,一个身材魁梧的寸头男人在这么冷的天穿着黑色背心呲牙咧嘴的往嘴里塞肉。 “狗哥是哪位?”金念敲了敲旁边的卷闸门,寂静夜里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干什么的?滚一边去。”牌桌上站起一个黄毛。 “你说干什么?要帐!欠我们老板的钱拿回来!”陈昱在金念背后伸着头喊。 “呦,霍老板的人来了。我就是野狗。”野狗抄起一个扳手在手心里拍了拍,“之前就听说霍老板走投无路要靠学生要钱吃饭了,这次换人了?”野狗走上前盯着金念看了一会突然笑起来,“这又换个娘炮小白脸么不是。”他拿着扳手轻轻拍了拍金念的脸。 “干嘛呢!”陈昱生气道。 金念抬手拂去扳手:“三十万,今天结清。” “我看霍亮是给脸不要脸,我花他钱那是给他看得起他!”野狗一脚踹翻牌桌。 “就是!”“别不知好歹!”野狗身后的小弟们跟着附和。 金念站着没动,陈昱已经气得满脸通红。野狗转身进屋拿了一摞现金拉开裤子塞进去,笑得猥琐顶了顶胯:“想要钱,自己来拿,狗爷我舒服了连利息一起给你。”那些小弟听完流氓哨吹的此起彼伏。 野狗完了,陈昱心想这可是完完全全踩中他金哥雷点了。紧接着就看见他金哥赤手空拳已经冲过去只给他留下一个残影。 金念在野狗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心里一团火轰的爆炸,一拳挥向没来得及收起笑容的野狗,趁野狗没站稳一脚踹到他胸口力道之大发出在常人都能听到的闷响。 “来。”金念冲地上的野狗挑眉。 “我来你妈!”野狗怒吼一声举着胳膊抡了一个完美的半圆,扳手还没砸到他胳膊就已经被他握住,身后的黄毛拿起铁棍往金念头上招呼,金念好似背后长眼另一只手反手扣住黄毛胳膊往后拧,咔嚓一声骨头脱臼黄毛躺在递上哀嚎。剩下三个一拥而上,陈昱手忙脚乱的找趁手工具要去帮忙。 “你躲好别动!”金念吼道。好帅好霸气陈昱更崇拜金哥了,转身躲在一个柜子后面冒出半个头偷看。 三个小弟打起来毫无章法,出手拖沓不利索,没一会就都躺在地上抱头抱腿抱胳膊。野狗左右活动脖子拍了下□□:“还在这儿呢。”金念捡起地上铁棍砰的一声砸在野狗和他大腿一般粗的胳膊上,铁棍被砸得凹陷下去一个大坑。 野狗站的很稳把扳手扔到地上边上冲挥拳边说:“到我了小兔儿,霍亮一个月给你多少?” 金念嫌恶的皱起眉双手交叉挡住了野狗一拳,惯性让他后退几步才站稳,野狗打架全靠力气大,金念反锁住他胳膊也能被挣脱开,只好转攻为守,野狗一拳接一拳都被金念躲过气急败坏:“是不是男人!”语毕金念瞅准时机在野狗再次挥拳时腰身下向后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贴地顺手抄起酒瓶,扭转身体到野狗背后瞬间砸向他后脑,酒瓶应声碎裂鲜血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野狗身形微晃刚转过半个身子,金念抬起腿冲着他□□就是一脚,野狗倒地紧捂着那二两肉,陈昱感同身受的呲牙,余光看到那忠诚的黄毛自己接上胳膊双手握住一个螺丝刀刺向金念。 “金哥后面!” “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金念下意识扭头看向陈昱,紧接着螺丝刀狠狠插进肩膀。仿佛没痛觉般,他拔出螺丝刀一脚踹翻黄毛膝盖跪在黄毛胸口对准黄毛眼睛。 胸口骨头要炸裂般的疼痛让他顾不上眼前的螺丝刀挣扎着要起身,金念在螺丝刀捅进黄毛眼睛的瞬间发力贴着他耳朵把螺丝刀插进水泥地,黄毛惊恐的捂着开叉流血胀痛的耳朵躺在地上不动了。 金念在他身上擦了擦手转身一脚踩在野狗捂着裆部的手上:“我要现金。” “今天晚上去我那儿吧,给你看看肩膀。”陈昱背着一包现金小跑着跟上金念,“太帅了金哥,真是解气。” “先去霍亮那分钱。”金念掀开衣领看了下伤口,创面很小但是很深,随着动作突突的疼,“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的,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别来。” “我知道了。”陈昱说着低头,“我要不喊那一声你就躲过去了吧。” “你真要出事也别在我面前出。” “你这小兄弟可以啊,他的钱我没想着要回来。”霍亮点了点背包里的钱抬头看到金念肩膀处白色套头卫衣被血染透,“还受伤了,说五五分就五五分,哥爽快。”他瞅着差不多递给金念一摞,金念没跟他客气接过钱塞给陈昱。 “以后不好要的都找我。”金念说,“联系陈昱就行。” 霍亮给他递过去根烟,他摆摆手没接,多年习惯使然,他从来不吸别人散的烟。霍亮手尴尬的悬在半空,陈昱打着哈哈接过去。 两人并排向陈昱的诊所走去,天上万里无云挂着橙黄的满月,湿冷的空气黏腻的附着在鼻腔,肩上传来的阵痛让金念脑子格外清醒,这几天脑子里混沌烦闷的情绪随着刚才那一架散去,他脚步变得轻快,心情难得的有点愉快。 肩上的衣服混着血粘在伤口处,陈昱只能一点点剪开露出一小块血肉外翻的伤口,周围皮肤已经红肿高高凸起,陈昱再次打开疼痛共享汗毛一根根竖起。 “得亏我这儿特意备着给你用的药,你忍一下啊。”陈昱拆开瓶双氧水猛地往伤口处倒。 金念只要不是内伤忍痛能力简直一绝,这会儿他挺直腰没动但声音有点发虚:“你咒我干什么?” “嗯?什么时候的事?”陈昱手上动作没停,一圈一圈绕着给他包扎。 “专门给我备着药不是咒我呢?”金念有点无语。 “我这儿十天半月也不见个人,可不就是给你备着呢。”陈昱叉着腰欣赏自己包扎的完美手艺,啧了一声,“我说你们这案子应该算大的吧,结案的这么干净利落。” 金念脸上看不出情绪:“照他们那帮人的做事风格,这都算慢的了。” 陈昱回屋给他拿了身衣服:“你明天还要上班吧?在这儿睡吧。” 金念有点嫌弃他幼稚的衣品,这人除了那身白大褂能看出是上了三十,便装永远是青春靓丽的戴帽卫衣或极具运动风的棒球服机车服,配上陈昱的圆脸也怪不得人家说他是学生仔,他只能矮个里拔高拿了身卫衣卫裤。 第13章 Ch.13 “奶奶身体怎么样了?关昭?” 凌晨的山上只有一缕悬挂从天上投下的月光淡淡的洒在地上,映出两个并排走在土路上的影子。两人看起来都是高中生的样子,栗红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折射出不明显的光,手腕上丁零当啷的戴着数不清的链子,高个子搀扶着喝多了歪歪扭扭站不稳的关昭。 “老样子,前两天还念叨你。”关昭靠着高个子含糊不清的说,“凌哥。” “嗯?”常凌应了声低头刮了下他鼻尖,“下次别给我挡着喝这么多。”路两边深处林子的草丛被风挂的互相拍打,黑暗里声音格外明显,常凌抬头往远处看了看。 “不喝怎么卖酒赚钱,奶奶的治病钱还差不少。”关昭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现金,“这是张姐给的小费,你帮我放着吧,明天买点菜来看看奶奶。” 林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没停,最近气温下降后夜里总是刮风,平常回来也是这样,但莫名不安的情绪让常凌扶着关昭加快脚步。 “你爸那畜生回来了?又偷你钱了?”常凌攥紧拳头。 “所以以后都你帮我放着吧凌哥。”吱嘎一声,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声音很重不像是山里动物发出的,关昭昏涨的头清醒了一点,“哥走快点。” 两人越走越快慢慢小步跑了起来。喝得太多了,关昭脚步虚浮好像踩不实地,常凌往前两步背起关昭,身后的声音也不掩饰,嚣张的紧跟在侧后方。常凌分神竖起耳朵听,像是什么大面积的东西跑着擦过灌木丛的声音。不是人,也许是羊,山上有些老人养了羊,这会儿说不定偷跑出来了。常凌这样想着心里放松了一下,想扭头看看关昭。 突然,在扭头的一瞬间从侧边飞出来一个尖嘴浑身扑棱着羽毛的东西,一把将背上的关昭拽了下来,像翅膀一样的手臂末端卷握着一个锥状金属朝着关昭砸去。他瞪大眼愣住,按着自己的那东西眼睛在黑暗中映出蓝光,脸上喙的周围扎着一圈黑色羽毛身上散发出禽类的腥味。背部传来火燎般的疼痛,常凌拉着他衣领把他拽出了那怪物的攻击范围。 “跑!”关昭飞快站起跟着跑。 身后那东西卷了卷那锥状金属追的飞快,常凌余光好像看到他悬空在地面上,没一会儿关昭似乎都能感觉那怪物喷洒在自己后颈湿热的呼吸,肩膀猛地被啄了一下传来剧痛打乱了他逃跑的节奏。跑不掉了,关昭认命的想,他甩开常凌紧握自己的手,一脚把他往路边缺口的一处踹。 “阿昭!!!!!”常凌不受控制的往后仰,他看不清关昭朝自己微笑的脸,月光照出了他黑色的剪影,利器砸在关昭身上飞溅出来的血液也都是黑色的,常凌像看了一场残忍血腥的皮影戏。树枝和尖锐的石子在身上划过,常凌还是死死往上盯着,后脑猛地砸在河边石块,意识模糊的最后是上学时关昭逆着阳光笑得灿烂朝自己走来的身影。 ...... 纪淮执到局里时金念已经站在门口叼着烟了:今天来这么早?都能抽两根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陈昱诊所离这儿近。”金念听到声音转过身,纪淮执才看到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卫衣上面还有一大片亮晶晶的钻石围成的小狗头,卫裤上的抽绳尾部坠着流苏。 “新买的?”纪淮执觉得这不像金念风格。 金念没听明白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下衣服:“陈昱的。” “你自己没衣服吗?”纪淮执莫名有点不爽,说完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昨天在他那儿睡得。”金念灭了烟往里面走。 你和他什么关系?纪淮执咽下疑问跟着进去。 “纪队,小金也来了,正好刘局让去开会。”余安多带了一份早餐递给金念。 “谢谢安姐。” “客气。”余安拍拍金念肩膀也看到了他身上的衣服,“长得好看什么衣服都撑得起来。” 金念抠了抠衣服粘的钻,决定中午不吃饭了回家换衣服。 会议室里刘建林抱着个陶瓷茶缸吹了吹上面飘着的茶叶清清嗓子:“这次案件虽然结果不太理想,但也算结束了,剩下的就交给付玉那边了,新型毒品的事情我和上面讨论了一下决定和宁州那边一起跟进,但需要严格保密别往外传,淮执记得往下交待。”刘局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对案件的总结,在金念觉得已经饿的头晕时终于听到了刘局的结束语。 谁知他话锋一转:“你们都出去吧,小金留下。” “我一会再回来。”金念靠着意志力跟着几人往外走。 “就一会儿,要听组织命令。”刘局拉了一把金念轻轻松松把他拽的摇晃着转了半圈,看到了他发白的嘴唇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刘局这一拽扯到了肩膀的伤口,突然的刺痛让金念清醒了一点,他嘶了一声扶着墙站稳听到纪淮执说:“没吃饭吧,上回医生说他虚来着。”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小金,以后......”眼看刘局又要长篇大论,纪淮执拉着金念飞快逃离。 金念打开饭盒还没来得及看清菜系,王越像导弹一样砸进纪淮执办公室,门在墙上弹出一个深坑又被惯力猛地关上,巨响在市局内部仿佛有回声一样荡开。 “快吃吧小金,看你王副这样估计这是你今天唯一一顿饭了。”林深抱着一摞资料叹气,缓缓飘过。话落,金念捧起饭盒猛扒几口。 “干嘛啊,你也要篡位?”纪淮执靠在椅背上双手护在胸前。 “别贫,咱市边山上关家村有人报案,一死一伤。”王越拿起桌上杯子喝了口水,“受伤那个转到咱市医院了,安姐看着呢,案发现场民警围起来了,等着你带人去呢。” “出现场了。”纪淮执边走边穿外套招呼着金念,“吴奇叫上林深小果。” 关家村偏僻远离市区一直没被开发,山上都是村民们踏出的土路,警车被卡在半山腰上不去的刑警下车叉腰看着随着一脚油门发出轰鸣的黑色越野车跳跃着压倒一片灌木丛朝山上呼啸着冲去。金念压住胃里翻涌的感觉紧紧拽着扶手,后座的吴奇跟着车的频率上下跳跃头伸出窗外干呕。 现场围着一圈警戒线,民警拦着往前涌看热闹的村民给纪淮执他们让出一条路。地上躺着一个年轻人,肩膀和腹部各一个血洞,血液顺着在周围散开已经凝固了,裸露在外的皮肤肿胀变形发着青紫色,伤口外翻,上面布满水疱破溃后露出的暗红色肌肉组织。金念在看到腹部的血洞后退到了最外侧站着没动。 “报案人呢?”纪淮执皱眉戴上手套下蹲查看尸体伤口,离得近可以闻到淡淡的**气味。 “在这儿。”民警带上来一个戴着草帽的老人,“你说一下大概情况。” “这条路我们平常没人走的,今天清早我放羊在这边河下游吃草,看到躺个人头上都是血,我看他还有气叫了救护车,正等呢他突然睁眼指着上面不说话,我往上爬才看见小昭死了。”清早这么大的冲击让老人说话都在颤抖。 “你认识死者?”纪淮执从尸体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红色钞票。 “小昭跟我一个村。” 正说着从远处跑来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冲进警戒线看了眼尸体拉着纪淮执的胳膊:“这得赔钱!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死了,你们警察和他们学校都要赔钱!”民警架着他往外拉的时候还在喊,“赔钱!” “都散了!不许拍照!谁在扰乱办案都带走!”纪淮执被冲进来的村民撞得烦躁。 几个民警开着摩托三轮把半路的林深几人载上来,他戴着手套轻轻按了按伤口,发现尸体腹部微微隆起,口鼻处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臭味。 “看**程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2-3天,下颌颈部尸僵缓解了一点,腹部有气体产生,只能往下抬,这路不能把他放车上。”林深招呼顾小果拿来裹尸袋,朝金念吴奇挥手,“我们法医就小果一个独苗,你俩搭把手。” 纪淮执看金念脸色发白眼神直愣愣的,拧开瓶水递过去:“去林子里吐,别吐到现场。” “把他们一个个都穿上去!”恶魔一般的声音在脑中炸响。 村口处几根胳膊粗的铁柱尖端朝上扎进地里,几个背着枪的毒贩架着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条子卧底和附近村民,一个个身体穿过铁柱高高摞起,还没死透的几个人扭动着在柱子上挣扎。 金念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如地狱门大开般数不清的手在空中狰狞的挥舞,哀嚎和毒贩们兴奋的大叫大笑一股脑涌进耳朵。 铁柱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上面湿黏滑腻的血让几个人顺着倒下的惯性被甩出,血汩汩外涌把肠子内脏带出腹部。滑稽的场面引得毒贩们爆发出尖锐的笑声,吸嗨了的毒贩上前拉着肠子兴奋地往外拽,最后一把大火拉上了这地狱一角的幕布。 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纪淮执举着瓶水戳了戳他,金念冲向林子扶着棵树吐得天昏地暗。 “第一次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慢慢习惯就好了。”林深叹了口气,“纪队劳驾您搭把手吧?” 不,他不是第一次。纪淮执心想,金念卧底七年见过的尸体估计比他们加起来都要多,这一幕不知道是不是刺激到了他最不愿回想的某一次。 纪淮执弯腰准备使劲抬起担架,把手就被金念接过:“不用,我来吧。”当年无能无力的负罪感让金念寄托到了这个年轻孩子身上,这次他迫切的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把他抬下山。 “死者名叫关昭,17岁,是关家村的村民,伤口上宽下窄初步判断是锥形利器正面打击导致的,进一步尸检从尸斑固定程度、血管内血液凝固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在2天前,是生前大量出血,失血过多导致死亡的。”林深对着一直跟进解刨室的金念说,“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先出去,我完事报告会给你们队长。” 金念看着关昭腹部那个血洞,发现上方创面处是斜着进去越来越深的:“这伤口是凶手从上往下发力砸进去的吗?我看肩膀处像是直直刺进去的,创面也小得多,是两种凶器?” “可以啊金念同志,”林深没抬头拿出两张伤口的照片,“腹部和肩膀伤口最宽处差了五厘米,小果说是因为深浅程度不一样,你用了砸和刺两个不一样的动词。”他指了指伤口处,“腹部斜着进去是因为凶器不锋利,是发力大砸进去的,肩膀伤口直进直出没有多余伤口,说明造成这伤的凶器很锋利,能直接穿破衣服扎进肩膀。” “看现场痕迹,这应该是凶手追死者时留下的伤口,离尸体几米处有滴落的血迹。”纪淮执开门进来说,“吴奇跟王副留下录口供,我要去看伤者,一起?” 金念点了点头。 “金念要不是刘局指派给你的,我都想要人了,看不了多久尸体还能琢磨出这么多东西。” “深哥,你要抛弃我了吗?”顾小果心酸的捶胸口,“我回去要废寝忘食的恶补《致伤物与损伤特征图鉴》!” 金念被早上纪淮执英勇的开车风姿劝退,决定去医院这一路由自己担任司机一职。陈昱这件卫衣很薄加上颜色浅,金念的伤口被刘局一扯又抬着担架下山已经崩开,血渗透纱布一点点殷透卫衣。 纪淮执余光被红色一晃:“你肩膀怎么了?” “撞墙角了。”金念说。 “你家墙角长牙还是陈昱诊所墙角长针头能撞成这样?”纪淮执眼角抽抽,这么长时间还是没能习惯金念草率的敷衍。 “到了。”金念没接他的话。 医院走廊尽头的病房关着灯,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和外面热闹喧嚣的城市隔绝开来。余安坐在床边拿着杯水,床上的男孩头上缠着纱布脸上身上数不清的淤青擦伤,呆呆愣愣地眼神放空靠着枕头。 “纪队,这孩子到现在不吃不喝的,问话也不说。”余安站起身位置留给纪淮执。 听到余安称呼“纪队”常凌才回过神,张开的嘴唇苍白干裂,声音沙哑:“阿昭怎么样?在那个病房?” 纪淮执坐下的动作一顿:“你和关昭什么关系?” “他怎么样了?”常凌置若罔闻,眼睛红血丝藤曼般往上爬。 “很遗憾,关昭失血过多去世了。”纪淮执声音很轻。 昏暗的空间内,金念看到常凌脸上划过一道晶莹的水痕,“啪嗒”寂静的病房内泪水掉落的声音格外明显,晕开在被子上留下一片痕迹,谁都没有说话,止不住的泪水顺着常凌下巴一颗接一颗把被子浸透。 “我和他是江城附中的同学,关系很好。”常凌哭过后的嗓子更加沙哑,好像要发不出声音。 “可经我们了解你们已经被退学了?”纪淮执说。 “嗯,他奶奶病了,我们退学工作给他奶奶治病。” 纪淮执示意余安记录:“这和学校的说法不一致,我们还发现关昭口袋里的钱和老板发放的不一致,方便的话请你详细说一下当时情况,不要隐瞒。” “他的钱都给我了,我不会因为钱或者什么的对他怎么样,”常凌抹了把脸把伤口扯得流血,思考着什么似的顿了顿,“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第14章 Ch.14 关昭和常凌二人成绩很好,两人在江城附中相识。关昭母亲早亡父亲赌博成性对他非打即骂,年迈的奶奶靠给村里人接济干点小活不仅要供关昭读书还要常常面临关大豪的回家偷钱,祖孙二人生活的很艰难,常凌是孤儿靠自己走到现在。 两人被对方身上坚韧不服输的性格吸引,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步入高二时关昭奶奶生病经常糊涂,关大豪要账的人追到家里把家里砸的不成样子,生活的压力让关昭放弃学业,讲义气的常凌毅然决然和关昭一起结束高中生活,学历年龄的关系让二人找不到长期活儿干,只好选择了没有门槛的酒保工作。 “你看清凶手的样子了吗?”纪淮执说。 “是只大鸟,浑身上下都是毛,尖嘴有翅膀。”常凌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样的鸟?”金念倒是没多想。 “眼睛是蓝色的,毛应该是黑的,但月光一照泛暗红的色泽。”常凌强迫自己回忆关昭被拽到的画面,情绪激动的他有些干呕,头部疼痛难耐嗓子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太黑了,我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他低着头把双手握拳,有血迹从指甲缝溢出,余安安抚的轻拍他后背。 “安姐在这儿看着吧,有信息联系我们。”纪淮执走出门转身交代时透过门缝看到常凌拿起水果刀,“常凌!” 金念也看见了,冲进门一把夺过刀:“没事。”他很轻松就抢过来是因为常凌并没有用手掌握刀,是用手腕卷起的,这样根本使不上力。 “使不上力,那怪物真的是鸟?”常凌神经质的抬头望向金念。 “什么?”金念问出口时就已经明白了,“你是说那东西没有手卷着凶器行凶的?” 常凌惊恐的屈膝抱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动画片里鸟类拿东西的那种姿势。”然后不管纪淮执再问什么他都不说话了。 两人退出病房时金念还在卷起手腕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他跟在纪淮执身后往前走没看路,猛地没刹住车撞在纪淮执后背鼻子发酸。他抬头发现纪淮执站在一个面诊室门口。 “干什么?不回局里吗?”金念揉了揉鼻子。 “你相信常凌说的吗?”纪淮执打开门拉着他往里走。 “一半一半吧,山路没灯,凶手乔装打扮一下应该看不清。”金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着坐在椅子上,他疑惑的抬头望着纪淮执。 “老杨,他肩膀受伤你给处理下。”说着他拉开金念领口往里看了眼,简易的包扎早已被血渗透再次结痂。 金念起身想拒绝,那杨医生就已经装备齐全等着他脱衣服,无奈他双手拽着衣领唰的向上把衣服脱下。 “嘿!你们警察不知道疼的啊,结着痂呢。”杨医生戴着眼镜纪淮执跟着瞅了瞅伤口,陈昱那边设备有限,只做了简单的消毒,伤口很深血红的肉向外翻。 “缝两针吧,不然伤口不好长一动就扯开了。”杨医生转身进屋准备东西。 “我就说陈昱那儿墙上是不是长巨型针头了?”纪淮执看着金念光滑的后背,被侧腰纹身吸引目光。 “其实不用,快好了。” “屁。”纪淮执拿出手机拍了张照递给金念。 杨医生用棉签在伤口处消毒,突然的冰凉触感让金念身子一紧,那纹身随着肌肉纹理也动了一下,那瞬间显得十分立体。 “这鱼下面盖的什么?”纪淮执一直看不清那条鱼缠绕的什么。 “颜料。”金念被他突然问的一顿,紧接着说道。 “......”纪淮执无语的抱臂歪头和他对视。 “文的时候那人左脚拌右脚拿着排针摔倒在我身上划得道子。”对方突然变换的冰冷严肃目光让他莫名燃起了求生欲,他紧接着改口,“开个玩笑,盖了片疤。” 明显随口扯谎,纪淮执在心里想。他站直身子说:“什么时候文的?” “回来之后。”金念扯着嘴角笑了笑,目光透过纪淮执穿越光怪琉璃的时间长河落在很远的地方。 回到市局时,大厅地上坐着个撒泼打滚的男人,是关昭的父亲。带着伤去拉他的吴奇被他一脚踢的退到墙边,金念上前握着他小腿用力往反一拧,关大豪发出哀嚎:“你们跟学校就是一伙的,欺负我们老百姓啊。”他夸张的双手高高举起啪啪的往地上拍。 “你再喊就是扰乱警察办案,可以拘留你了。”关大豪听完一下子收住声音,两眼死死瞪着纪淮执。 “看什么?你涉嫌赌博还在调查有结果会通知你。” “我儿子退学我怎么不知道?我看就是学校逼死他的!”关大豪试探着又喊一句。 “学校那边我们会去走访的,您可以回去等通知,尸检结果出来后需要家属来领尸体。”吴奇走过来,“刘局让我等你去学校一趟,王副说学校不对劲。” “对,那边老师学生听到他俩都退避三舍的,一问三不知。”王越过来拉着关大豪往外走。 “别那么冲动,他要是回过神举报你有处分的。”纪淮执出门前拍了拍金念,“你留在局里帮王越。” “嗯。”金念面上没什么情绪。 纪淮执坐在驾驶位看到窗户边金念举着手机放在耳边说着什么,挂了电话后往外走两步后看到他愣在原地笑了笑又往回走。这小子又想下早班,纪淮执心里想着,动作不停把车点着火朝附中驶去。 正是上晚自习前吃饭的时间,江城附中校园内看不到一个学生的身影,落叶被还没干的雨水紧紧贴在地面上一片红黄,教学楼里每间教室都亮着灯没有一点声音。 “高二一班。”吴奇朝保安出示证件在前面领路。 “这学校我听说是按成绩分班。” 以前不学无术日天日地三天两头打架被叫家长的纪淮执让纪千帆很是头疼,给这所私立学校出资建了图书馆、教学楼,还出钱把宿舍食堂都翻新了一遍想让自己儿子挤进去净化一下,谁知道答应好好的他在楼建成后说什么也不去。 “他们俩成绩很不错的,学校对他们退学原因闭口不谈。” 在老师办公室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学生们也都在班里端正坐着,没办法纪淮执只能敲响班门示意高二一班班主任出来。 高二一班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身材匀称个子很高,带着个无框眼镜。他走出门推了推眼镜不耐烦地说:“之前已经和王警官说过了,已经退学的学生在生活中发生什么都和学校和我没关系了吧?我的学生马上高三学习很紧张,不要再来打扰影响他们了。” 吴奇被这一段话打的瞠目结舌头脑发胀:“不是我说有人性吗?怎么说也是你之前的学生吧?发生命案了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呢这位警官?学校这么多学生退学的被劝退的也不少,我们要一直跟着负责吗?” “你叫什么?”纪淮执不打算和他纠缠。 “耿东。” 纪淮执点了点头没再看他:“把你们校长叫来,就说纪总叫。” “行,我这就去。”陈昱不知道打了第几个电话,霍亮那边一欠钱的终于冒头了,催着他俩去要账,金念应下犹豫着给余安打去电话。 “行啊,你有事就先走吧,一会儿有人接我班,我回去替你值班。” 金念坐公交到陈昱诊所,看见门口停着辆带蓬电动三轮车,陈昱坐在车头叼着根烟,穿着一身印着龙虎的紧身短袖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金念有点想调转方向回去值班,“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我看□□都这样穿,可以在气势上压倒他们。”陈昱吸了吸鼻子。 “你是在初中门口跟那些收保护费的黄毛学的吧。” “差不多都一样的,都能起到震慑作用。” “那这个三轮又是什么情况?也能起到震慑作用?”金念无语的看着这个两边篷布被风吹得上下翻飞的三轮车。 “霍哥分配的,说那边路不好走。” 再数不清不知道第多少次两侧拉不上的篷布因为风吹加上崎岖坎坷的路况啪得扇在自己脸上,金念终于放弃拂去篷布的动作,双眼放空道:“在不到我就把你和这三轮一块卸了。” “就到了就到了。”陈昱拿着手机转动着看导航。 双脚触碰到地面金念感觉还是虚浮着,按理说每座山都大差不差,但这周围的环境让他感觉莫名熟悉,跟着陈昱七扭八拐终于到达目的地,有些破旧的土房子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里面传来几个男人叫骂和老人呜咽抽泣的声音。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金念兜起卫衣帽子带上,从陈昱那儿顺了个口罩遮脸。 房门打开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了还在叫骂的关大豪,他指着坐在地上的老人喊:“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要账的都找到家了你留着钱干什么?我要是死了谁给你养老送终?” “小昭...小昭的。”老年眼神空洞,机械的叫着自己几天没见的孙子。 “小他妈什么昭,你指望你孙子呢?你那卖□□的孙子死了知道吗?”老人浑浊的眼睛蓄满泪水,抱着一个铁盒子轻轻拍,这段时间她多少听到过村民的讨论,自我欺骗般抱着侥幸心理在此刻被残忍挑破,老人支撑不住般向后倒去,双手还是紧紧抱着那个铁盒子。 关大豪的狐朋狗友们拦着门口二人解释道:“这老不死的前几天不肯给钱,这会儿就给你们。” 说着一个瘦得和麻杆儿一样的人踩着老人胸口拽着铁盒往外拔,金念眼神示意陈昱扶起老人,自己则一脚踹翻麻杆儿,拽着关大豪的衣领提着他踮起脚,一拳一拳砸的他口鼻喷血。 “干什么!这不是就给你们了吗?讲不讲理?”冲上来几个人想把两人分开,金念把关大豪扔向几人擦了擦手上的血,又一脚踹翻还想往上冲的麻秆儿。 陈昱伸手想把铁盒子拿到一边准备看看老人情况,就听见一声怒吼,震得他手一抖:“他妈的找事来的?要账也分先来后到!” 金念这才发现黑暗的里屋还坐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那人手上套着指虎眼看就要砸在陈昱头上,金念侧身飞踢一脚改变了壮汉攻击轨道,那一拳砸在了刚站起身的关大豪脸上,瞬间浮起几道血痕。 “哪条道儿上的这么见不得人?”壮汉又扬起一拳直逼金念带着口罩的脸,他侧脸躲过,但口罩被指虎尖锐的地方刮落,壮汉盯着他的脸不动了。 “他妈的警察!”关大豪瞬间认出了白天在警局打自己的这个警察。 “报警!他妈的警察打人了!”麻杆儿掏出手机飞快按下110。 “你他妈脑残!报他妈什么警!”麻杆儿被身旁一个人一巴掌扇的再次跌倒在地。 “你他妈才脑残,这暴力要账就是犯法,我儿子死了条子还没给说法呢就干上违法副业了,老子要报警举报!”关大豪经常去的赌场每天都会播放普法栏目,脑中画面在此刻爆发。 陈昱想拦没拦住,那边民警已经接起电话。 “什么?领人?”纪淮执刚被吓得哆嗦的附中校长送出校门,就接到了辖区民警的电话,他甚至以为自己遇到了诈骗团伙。 “是叫金念没错啊,这边显示他在市局就职,也没什么能联系的人了。”民警疑惑的扭头看着那边蹲着的一排人。 金念进来时本来站得笔直,关大豪蹲在地上指着他骂骂咧咧,他一脚踹过去的同时被值班民警一警棍抡在背上,吼着让他老实蹲好,他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光荣的人民警察,抬手打开民警压在自己身上的警棍说:“我们是一家的。” “放什么狗屁谁跟你一家!”民警又是一棍,金念怀揣着不能袭警的高尚品德抱头和陈昱并排蹲着。 纪淮执赶到时就看见金念衣服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肩膀处的伤口应该又裂开了,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红色。 “怎么回事?”纪淮执看到陈昱也在皱起的眉头就没放下过。 “聚众斗殴,涉嫌高利贷暴力催债。”一个民警上前挠挠头呵呵笑着,“没想到真是市局的领导,您看这怎么处理?” “金念陈昱跟我走,剩下的你们该拘留拘留。”纪淮执摆摆手往外走。 “我呢!”关大豪扯着嗓子喊,“我是被害人家属,还是受害人,凭什么关我?” “凭你赌博,凭你袭警。”纪淮执指了指金念肩膀和身上的血迹。 “那他妈是单方面殴打!都是我的血!”关大豪愤愤。 “他真是警察?”蹲在角落的壮汉问,金念偏头看他一眼,他又把头低下。 “哪那么多话!”跟着来的吴奇指着他们吼道。 最后他们还是带着关大豪一道回了市局,纪淮执和吴奇在学校收获约等于没有。 第15章 Ch.15 “说说吧。”纪淮执靠在椅子上抱臂看着面前站的人。 “见义勇为啊我们,这人真不是东西抢自己老娘钱。我们金哥看不惯上去给揍了。”陈昱伸着脖子说。 “呵,你们俩半夜跑那么远别告诉我是嗅到了犯罪的气息。” “差不……” “对不起队长。”金念面无表情打断陈昱,“下次不会了。” 纪淮执堵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检讨明天交过来,这个月全勤扣掉,我不告诉老刘。” 金念瞬间瞪大双眼:“我写两份,别扣我全勤。” “你,出去。”纪淮执指着陈昱,后者冲他抱拳夺门而出。 “暴力催债?你钱拿去放高利贷了?”纪淮执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帮别人要的。” “我工资也没克扣你吧?” “嗯,没。” 见金念不想多说,纪淮执不打算继续追问,他把今天去学校打听到的给金念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退学有隐情,关昭是被退学常凌是自愿的。” “先去林深那儿处理一下你肩膀吧。”他实在看不下去那血次呼啦的肩膀。 林深麻利的消毒包扎拿起案发现场掉落的几根羽毛:“经检测这是红嘴黑鹩哥的羽毛,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照常凌说的一身都是毛不是黑鹩哥变异的话,这得不少鸟给他拔。” “我是唯物主义。”金念默默举起手。 林深一巴掌拍掉:“这屋里谁不是,还能真是变异啊。” “那他为什么要打扮成鸟人呢?”纪淮执说,“他们学校也很奇怪,对退学原因闭口不谈,明天得再去一趟。” “蹲学生吧,老师问不出来什么。”金念说。 “以后我出外勤你就跟着,我看还能干出什么事。”纪淮执微笑着说。 “……” 难得的大晴天,湿冷的空气被温暖洒下来的阳光驱散,透过树叶斑斑驳驳打在路上,连成一张大网。 附中今天在礼堂举办活动邀请了很对家长,不少师生都聚在礼堂,纪淮执准备隐藏身份翻墙进去混入其中。 两人轻松的双手撑强跳了进来,纪淮执拍拍手上的灰,仰头接阳光闭眼享受道:“想当年老子上学没一次不迟到的,都是这么翻进来。” 他跑两步胳膊架在金念肩膀:“你一看也是问题学生不安生……”纪淮执突然想到金念从小颠沛流离,应该没有过正常人的校园生活,话锋一转道,“诶你看那是……” “我在缅甸是三好学生。”金念刚说完被纪淮执一把拽到礼堂后门。 “那是关昭班主任,叫他看见咱们今天就白来了。” 金念看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和一个抱着书的女孩儿说着什么,表情严肃还指了指女孩儿,他走之后女孩儿站在原地低着头不动了。 纪淮执清了清嗓子朝女孩儿走过去:“你好。” 那女孩儿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泪还在往下落,金念递过去张纸巾。 “谢谢,你们是来参加活动的家长吧,我带你们进去。” “被批评啦?当学生哪有没被骂过的。”纪淮执跟在女孩儿身后走。 “没有,我不是因为这个。”女孩儿声音闷闷的,“你们是谁的家长?我带你们去位子。” “关昭。”金念有预感单刀直入来得更快。 果然,那女孩儿听见关昭的名字石化了一瞬,金念看到她眼眶里又蓄满泪水:“你们是谁?常凌现在怎么样了?” 纪淮执拿出证件给女孩儿晃了一眼:“方便聊聊吗?” “不好意思,我这会儿要帮忙,放学直接回家。”女孩儿吸了吸鼻子。 “你知道什么?”纪淮执说。 女孩儿顿了顿似乎在忌惮什么:“没有没有,就是同学退学了太久没联系想问下近况。” “你怎么不问关昭?你知道关昭死了对吗?”纪淮执他们怕引起群众恐慌封锁消息很快,校方也说过坚决不会让学生们知道,他们也很怕影响学生学习状态。 那女孩儿抖了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常凌现在很不好,在医院到现在还没醒,你如果愿意和我们聊聊,我们不会让你们学校知道的。”纪淮执在心里给常凌疯狂道歉,声音因为看到了去而复返的耿东带上了点急迫。 “活动结束我就放学了,学校第一个路口奶茶店见。”女孩儿飞快的说完随便给他们指了个座位,两人配合的坐下低头玩手机。 “还在这儿站着干嘛?门口家长都站着呢。”耿东冲着女孩儿喊。 “这就去了。”女孩柔软低着头从他旁边钻过。耿东转身的时候还嘟囔了一句真够恶心的。 “这老师怎么回事?”纪淮执瞪着耿东背影撇撇嘴。 “因为什么事情迁怒于她了吧。” 两人没等活动结束就翻墙出去,在女孩儿说的奶茶店等。 这个点的奶茶店学生也不少,都是三五成群的小女生,看见两个男人进来兴奋在两人脸上来回瞧,叽叽喳喳的。 金念盯着纪淮执那边菜单上让人眼花缭的奶茶名字,指了指其中一个问:“这是什么?” 纪淮执顺着他指尖看了眼:“想喝就直接说,跟小屁孩儿一样拐弯抹角的点我呢?” “哦,我不喝。”金念说着准备把手收回。 纪淮执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招呼服务员过来,就这金念的手说:“这个什么Q……Q莓莓猪……猪奶茶怎么起个这名字,来三杯。”他捏着金念手指,上下左右翻飞又点了几个小蛋糕。 从纪淮执抓住自己手指直到松开,金念皱着的眉毛才放下来,纪淮执看到了有些郁闷的沉着脸没再出声。 东西全部上来后这股诡异的气氛才消散,金念抱着奶茶喝了一小口嘴角上扬,拿着叉子一口蛋糕一口奶茶的吃。 不信邪的纪淮执握着金念手腕,把那一口蛋糕往自己嘴里送,这次金念没皱眉,而是又拆了个叉子递给纪淮执。 “我说你这人给吃的就让碰碰,没有了就垮脸啊?” 金念没理他抬头看见了学校礼堂那女孩儿:“来了。” “你们真的是警察吗?常凌在哪个医院?”那女孩儿看着一桌子吃食有点迟疑。 纪淮执拿出证件摊开推向女孩儿:“如假包换。” “你们能带我去看看常凌吗?” “聊完了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纪淮执把奶茶放到女孩手上。 “我叫周小筱。”周小筱扣着拿着奶茶紧张的手。 “不用紧张,你和关昭常凌什么关系?他们是为什么退学?退学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我们算是朋友吧,他俩……”周小筱不放心地问,“你们真的不会往外说吧。” “放心,关于案件的只有办案人员知道,案件以外的只有我们俩知道。”纪淮执朝周小筱竖起三根手指。 周小筱叹了口气:“他们被学校发现是一对,关昭被退学就是因为这个。” 金念听见皱了下眉,周小筱看到止住了声音。 “没,不用管我,我对这个没什么偏激看法,你继续。”金念说。 常凌到现在都清晰的记着那天他和关昭关系被公之于众的惊慌失措,被班主任耿东在班会上挑明的时候,周边嘈杂的声音像涌起的巨浪把他淹没 耿东指着他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后来在学校活动上,耿东上台在全校面前点着他们俩的名字骂得不堪入耳,关昭抽身飞起到主席台上自己也紧随其后一拳一拳砸向耿东。 “我们学校出了一对变态!”已经被拉开坐在办公室的耿东脸上布满青紫,对着主任告状。 “你他妈再说一遍?”常凌握着的拳头一直没松开,这会儿气愤交织着紧张发抖。 “恶心事你们能做我不能说?主任这必须从严处理!” “凭什么?”周小筱紧张发抖的声音随着开门声传进来,“学校之前信誓旦旦说恋爱不分早晚,不影响成绩就没关系,你们是支持的!” “滚出去!这能一样吗?”耿东指着周小筱,“班里就你跟他们走得近,我看你和他们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谈恋爱有什么不一样?”周小筱委屈的掉眼泪,“我就是和他们一样又怎么了?” 常凌把周小筱往外推:“别瞎说,你先出去吧。” 周小筱到现在提起还会流泪:“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退学,因为当时有家长来学校骂过主任替他们说话挡住了压力,他们俩还上了一段课。” 纪淮执递过去纸巾,周小筱擦擦眼泪继续道:“然后关昭突然要退学,没几天常凌也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们。” “一会让你进你再进来。”纪淮执在常凌病房门□□待,“安姐你看着小筱。” “好。”周小筱点了点头,按耐住自己紧张的心情。 病房内常凌头上还缠着绷带,盯着窗户呆呆的坐着。 纪淮执敲了敲门,常凌的头僵硬缓慢的转过来,快两天没见,他眼睛红得吓人,眼下青黑很重,胡茬乱糟糟的冒出头,不知道多久没合眼了。 “纪警官,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阿昭?”常凌应该很久没说话了,嗓子哑得厉害。 “等尸检……”纪淮执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太过残忍,“等我们将犯人抓捕归案,你带他回家。” 常凌好像流干了眼泪,嘴角向下撇了撇:“奶奶怎么样了?阿昭那么久没回去。” “我们把奶奶接走了,她有点糊涂在医院我们有人在看着。” “谢谢。” “所以我们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你们退学前后关昭有没有异常?” “你们知道了吧,他是我的爱人。”常凌说到这句露出了他们见到后的第一个笑容,“我不告诉你们是怕他死了还要被人指着骂,编排什么不堪入耳的东西。” “你退学帮他照顾奶奶说明你们两心相知,他把你推下山崖远离危险说明你们心中互相挂念,其他的置若罔闻就好。”金念倒了杯水递给他。 纪淮执偏头直直看着金念。 “谢谢。”常凌指尖发白,滚烫的泪水灼烧融化掉这段时间麻木垒砌的墙壁滴进水杯的。 关昭异常是在被迫出柜后的第一天。 第16章 Ch.16 操场的塑胶跑道泛着热气,阳光斜着切进走廊,聒噪的蝉鸣把教学楼包围,校服衣角扫过烫手的栏杆,少年手里的汽水在空气中散发着橘子的清香。 汽水瓶外凝着的水珠和教室里尖锐的叫骂声一起砸在地上。 “你他妈碰着我了!”叫不上名字的麻子脸学生喊道。 “就这么大地方,叫什么叫?”熟悉的声音传进自己耳朵,是关昭。 “滚啊,恶心不恶心。”麻子脸说着就要上手。 常凌飞快地跑进教室把关昭护在身后指着麻子脸:“你他妈动一个试试!” 暴喝声震的麻子脸一愣,悻悻地收回手,梗着脖子喊:“你也一样,别他妈碰着我!你比他更恶心!” “谁他妈稀罕挨着你?”常凌还想说什么,关昭拉着他往外推。 “你以后离我远点就行了。”他听见关昭说。 “什么?你说什么?”常凌卡在嗓子的火气被一盆水浇灭,要发不出声音,“什么意思?” “离我远点,听不懂吗?”关昭一字一句道,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常凌快步追上去小声说:“你不喜欢我骂人对吗,抱歉我忘了,别说气话。” “没有,我就是字面意思。” 关昭话说的狠心,眼睛却红得很快,常凌敏锐的捕捉到:“发生什么事了吗?告诉我,你以前说过不管什么事都要两个人一起解决。” 关昭紧绷的肩膀忽的放松:“没什么,就是奶奶又糊涂了,总是捣乱。” 常凌直觉他在撒谎,但无奈关昭不打算说的事情死都不会说,便决定自己一点点调查。 但第二天关昭退学了,常凌风一样追到他家,关昭慌乱的藏着什么,怎么都问不出原因的常凌决定一起退学和他抗起赡养奶奶的重担。 中间他们两人不知道为自己跟着退学的事情吵了多少次架,最后一次爆发在关昭醉酒后,他记得自己几乎是祈求般拉着关昭的手:“阿昭,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你,哪怕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如果你硬要我走,跟要我命有什么区别?” 关昭有些崩溃的抱头大哭起来,常凌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关昭鼻尖蹭了蹭自己:“凌哥,如果我死了可以换你不再继续这样的生活是不是也不错?” “快呸呸呸,没有你再好的日子都是空的,有什么意义?” 老旧昏暗的灯泡吊在斑驳掉皮的天花板上摇摇欲坠,黄色的灯光摇晃着映出两个少年紧握的双手,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藏着对抗世间一切的坚定,连死亡都无法将他们拆分开来。 “凌哥!”纪淮执转头示意门外的人,周小筱一刻也忍不住开门进来。 “小筱?”常凌关昭二人和她的关系很好,两人退学后怕影响周小筱就一直没联系,没想到三人再也聚不齐了。 “你怎么想?”退出来后的纪淮执紧皱眉头。 “去趟关昭家吧,常凌说的像是两人生活艰难的日常抱怨或者畅想,但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的让关昭这样想。” “英雄所见略同。”纪淮执打了个响指准备去开车。 “我买个车上吃的东西。”金念一天没怎么吃,这会儿头有点晕,“一会就来。” “我停车那儿有包子铺,你在这儿等着吧。” “不要素的,谢谢队长。” “念公主还有什么需求吗?”纪淮执撇撇嘴,“你挑嘴娇气得很。” “......没有了。” 金念在副驾驶一口一个飞速吃完了三个包子,闭着眼一脸意犹未尽。 “吃饱了小心晕车。”纪淮执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包酸奶,“热的。” “想吐的话我就强迫自己回忆下这个月全勤已经被扣光,就不敢吐了。” 又是假笑,怎么没见你跟余安陈昱吴奇林深等等等等人也这样假笑,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有点烦躁,一把把装包子的塑料袋扔过去:“要吐吐这里。” 金念本身没什么感觉,越野车刚浅一步深一步的驶入上山野路,但他没设防被袋子糊一脸,闻到了沾在袋子上已经里凉了的肉油味加上纪淮执突然加速车上下左右摇摆剧烈,胃里一阵翻山蹈海,咬着牙恨恨地把塑料袋从纪淮执领口塞进去。 “!”纪淮执鬼上身一样在驾驶座窜了一下,“我在开车!” “不能扔外面不环保,我闻见还想吐。”金念捂着胸口舌头伸出来一副要吐在纪淮执脸上的样子。 “吐了你洗车。” 金念瞬间坐好表情动作收得一干二净双手拽着安全带面无表情:“哦。” 关昭家在村子最里面车子进不去,两人下车打着手电筒往里走。这村子在半山腰,这会儿夜里人都睡了,周围沉得像泼了墨没半点灯光漏出来,周围连虫鸣声都听不到了,冷风顺着衣角往里面钻,叶子吹落接触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地发慌。 “今天听王副说监控只能拍到进山那条路路口,一帮人守了监控两天什么也没看到,你准备怎么查?”金念冷得搓搓手。 “这案子听着像反社会分子无差别杀人,但村子里人说了那条路基本没人走,所以就算报复社会也不会选择在那。”纪淮执晃着手电筒往后照了照,“这儿偏得很,看今天能不能找到什么吧,仇杀也不排除。” 最里面竖立着一栋老土墙围起的房子,墙皮掉落的坑坑洼洼被雨水冲得一道道沟,纪淮执抬脚进去时木门吱呀着喘不上气。屋内还维持着金念在那天的样子,屋里桌椅乱七八糟的散落一地,一面墙上贴的满满当当都是关昭从小到大的奖状,关大豪从来不在家里住,屋内只有两个卧室,关昭屋内打扫的很干净,窗棱上的报纸剥落一角,风一灌就呜呜响。 一个缺角斜斜站着的木桌上立着一张合照,上面常凌笑得肆意张扬一只胳膊紧搂着关昭,关昭侧脸抬头微笑着看向常凌,阳光从后面打过来给两人镀上金边。旁边一张床上方悬挂着几个铁架子放了一摞摞书,衣服都是直接挂在墙上嵌的钉子上。 屋里的灯泡早已退休,纪淮执踩着板凳嘴里叼着手电筒把架子上的书拿下来,是一些高中课本和复习资料,两人挨个儿大致翻过。 “这儿。”纪淮执指着语文书被撕下的一页,后面那页有向下凹的痕迹。 金念找出铅笔轻轻往上描,上面歇着21个正字,最后一个少一笔:“这是在计数吗?一共104。” 关昭在记什么?104天还是104次?两人皱着眉打算把其他书一页页看过。 脖子发酸的金念把手电筒放在床上想按按脖子,目光被光束照着的枕头吸引,这张床贴着窗户和门两面墙放着,按理说床头应该在门的那面墙,关昭的枕头却放在反方向,也可能是个人习惯一开始他们都没注意,这会儿被光束照着,金念发现这个枕头很高,快要和床头平齐,他放下书坐在床边拿起枕头按了按,很厚,翻了个面发现这个枕套是两个缝合在一起的,边缘有歪歪扭扭粗糙的针脚。 金念扯开枕套,开口处掉出来四个枕头。 “枕着么高?这能睡着吗?”纪淮执探过来头。 金念望着窗户:“这跟靠在床头坐着没区别了,他晚上躺在床上在想什么。” “怎么确定他是在想事情?” “代入我自己,不是想什么就是看什么。” 纪淮执把枕头摞好放回原处,脱了鞋躺上去往下缩了缩:“现在是不是和关昭差不多身高?” “再往上一点。“ 话落纪淮执往上蹬了蹬,原本视线只能对着墙壁随着动作变化透过窗棱将剥落的报纸露出外面的一角看的一清二楚。 “窗外,他在看窗外。”纪淮执指着窗户。 金念站起身跪在纪淮执身边,身体前倾双手撑着窗棱往外看,他的卫衣宽松随着动作衣摆向下落,露出结实的一小片腰腹,常吸的香烟有股独特的荷花清香,纪淮执感觉是周围升温才让这气味这么明显,至于为什么升温他还没想出来。 金念改成一只手撑着窗棱,一只手捏起报纸剥落的一脚看着什么,膝盖往里挪了挪顶着自己的胳膊,上身趴的更近,衣摆来回扫过自己脸,洗衣粉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卧槽?他是故意的?为什么不让我起来再看?之前自己碰到他就皱眉这又制造肢体接触干什么? 纪淮执拽了一下让自己鼻尖发痒的衣摆,金念撑在窗棱的手刚收回一半,猛地被他一拽支撑不稳往床上趴去,整个肚子压在了纪淮执脸上。 “唔!”纪淮执发出闷哼。 床身猛地一震,从报纸和墙壁粘连处掉下来一块东西,金念刚想起身被这块东西吸引走注意力,压在纪淮执身上拿起那片报纸:“这个是......” “我要憋死了!你起来再说。”纪淮执声音透过肚子发闷,震得自己腹部发痒,他一只手按着身下猛地站起,又发觉刚才按的地方柔弱哪里不对看这自己的手。 “卧槽!”纪淮执捂着小腹翻了个身。 “呃......你还好吗?”金念心想自己是不是毁了自己队长下半生□□。 “没事,差一点,就差一点!”纪淮执低头看了看自己悟着的部位,长吐了一口气,还好是肚子,“你要是没发现什么下个月全勤也要扣!” “你看这儿。”金念举起一小片掉落的报纸,纪淮执捏了捏报纸发硬很脆一捏就碎。 “这是沾上胶水时间久风干了吧。” “对,但剥落的那一角没有,而且报纸上有很厚一层发白的胶水。”金念又跪上床用手电筒照着翻起的那一角。 纪淮执并排和他跪着伸手捏了捏,上面厚厚的一层白色胶水凝固物还发软有一点弹性,他举着手电筒照了照,报纸侧边有一个指头那么大的撕裂处。 “也就是说这块报纸被反复揭开又沾上,他确实是在看窗外?”纪淮执朝窗外看,那是一大片空地,长满了半人高的植物正随着风左右摇摆,“去看看。” 草丛被深夜寒气浸透的发脆,被风呼卷滚过,在寂静夜里划出细碎的声响。两人走进草丛在中央发现一片被压断的草梗,手电筒光束照耀下露出暗红发黑湿黏的土地,金念蹲下扣起一块在指尖捏碎往鼻下凑了凑,植被腐烂的气味混着一丝不明显的腥气。 “是血。” 纪淮执表情严肃按下了王越电话。 半夜被叫起睡眼惺忪的一行人在看到经过鲁米诺试剂反应下绽放出在黑夜里扎眼蓝绿色光的草丛瞬间精神。 “卧槽,什么情况,这是放干了一个人的血吗?”王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 林深没说话,一铲子下去掀起一片裹着腐烂衣物的土,招呼着大家帮忙。 挖了没多久,一股刺鼻的尸臭散开在周围,血水尸水像被扎烂了的水管往外涌,吴奇捂着鼻子疯狂后退不知道踩着什么向后倒去,他撑着地准备起身手被硌得生疼,顺着手电筒的灯光看到一半裸露在土地上只剩白骨的手掌。 加上周围环境加持吴奇一嗓子嚎的像被谁捅了一刀:“啊啊啊啊啊,卧槽我操了,这儿还有一个。” “小点声。”王越把他扶起来朝他背扇了一巴掌。 “不止一个,看着这两个尸体**程度,吴奇身下那个比咱们挖出来的久的多。”林深紧皱眉头。 “叫人来封锁现场,继续挖。”纪淮执看向一言不发的金念,“怎么了?” “所以,关昭是亲眼看着凶手行凶,然后每个夜晚都被折磨的睡不着。”金念偏头看向远处窗户内关昭的房间。 “不一定他就看到了,不然为什么不报警?”纪淮执想拍拍金念肩膀,手伸在半空中想起他皱着的眉毛又收回了,也直愣愣看着关昭房间。 “警察帮不到管不了的太多了,慢慢就会放弃信任警察。”金念走向那扇窗,衣角随着风摆动,冰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附上一层惨白的光边。 陈昱:金哥又把我忘了T-T 纪淮执:给我继续关![愤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Ch.16 第17章 Ch.17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有些已经冻硬的草梗被雨打断,雨水顺着斜坡裹着泥石往下一直流到金念脚边,最后一丝照亮的月光也被隐去,黑暗中像是一滩血水涌来,他抬脚往旁边撤了两步。 雨越下越大打得人睁不开眼,纪淮执脱下外套搭在金念头上:“留下几个人保护现场,剩下的人回去收拾下带东西过来抬。” 金念双手撑起头上的外套,雨滴落在上面发出闷响,前面的土路上传来踩踏水洼的声响,他扭头看去,数不清几个晃着手电筒的村民朝他们跑来。 “干什么的!”带头儿的喊。 “警察。”纪淮执扒着脸上的雨水,“退后这儿不能进。” “什么狗屁警察,之前来打人的也是你们警察吧!”夹杂在人群里不知道哪个人喊道,“把咱们人抓了他们倒一点事都没有!” 几个人推着往前挤,刑警们拦在他们前面,有人带头儿推搡着。 “什么?”身后的王越一脸懵,“瞎喊什么!往后退。” 土地和雨水混在一起变成湿滑的泥,中间一个瘦削的年轻小伙左脚绊右脚身体向后仰去,还铲倒了几个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往前滑行了一段手里摸到了比泥更黏糊恶心的触感,他捡起手电筒照了照发出尖锐的嚎叫。 “死人!啊啊啊啊是死人!” “警察杀人在这儿埋!”一个声音盖过嚎叫,“怕咱们发现呢!” 金念皱眉觉得这个嘶哑的烟嗓很耳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啊!警察打我了!”那声音又喊道。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愤怒盖过了发现尸体的恐惧,几个村民挥着拳头逮着谁往谁身上砸,毫无章法,王越纪淮执带人很快制服了几个动手最凶的,按着其中一个的头砸在地上,掰过侧脸给他看证件。 突然一道银白色的光被手电筒反射过来,纪淮执眯了眯眼看见从发现尸体的草丛里窜出一个人,动作有些别扭的挥舞着菜刀冲着金念的脑袋过去。 在旁边草丛被雨打得有规律的响声发出一阵不一样的声音时,金念就已经作出反应,把外套往地上一扔,一把抓住那人举着菜刀的手腕向后一拧菜刀往空中飞去,又一脚揣在他后背,那人不受控制往前倾倒去。 金念从旁边刑警腰后抽出手铐准备铐住他时,那人在扑倒在地面前转了个身接住了空中还没落地的菜刀,似乎是另一只手肘在地上一撑,很利落的站稳,没一丝停留的冲向金念。金念眯起眼睛想看清他的胳膊。 纪淮执从侧面闪过来当胸一脚,那人飞出去的同时手下意识向下挥去划破了他的裤脚,砸在了另一面林子里。等他们两人过去时里面除了菜刀什么都没有。纪淮执撸了撸袖子就要往前追,被金念一把抓住。 “别追了。”他往向伸手不见五指仿佛看不到头的林子深处,“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 “嘭!”一颗子弹划破天际,周围只剩下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 “你们在场的一个一个都是袭警,聚众闹事破坏案发现场甚至于有重大嫌疑,全部铐起来!”王越不知道被哪个一拳砸在脸上,这会儿火辣辣的疼,一股火直往上窜。 金念站在后方拿手电筒朝他们脸上一个个照过去,并没有熟悉的面孔。 “没事吧小金?”林深跟在他们身后捡起菜刀,上面沾着被雨打乱的血。 “没。”他想起什么往纪淮执裤脚看了看,“你穿一条裤子?” 纪淮执腰都没弯伸手提了提裤边看了看,那有一道还挺深的口子已经染红了袜子:“年轻人谁穿秋裤?多不好看。”他无所谓的摆摆手,“先把他们带下去,打电话给付玉让他帮忙吧。” 准备下山的时候所有人浑身都湿透了,坐上副驾驶的金念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等一下。”金念下车捡起那个被他扔在地上的外套,拎起来时泥水顺着往下流,他背过身用手机光飞快瞄了眼衣领后的标签吸了口气。死纪淮执出外勤穿这么讲究干什么! 纪淮执被车窗外慢慢出现的笑脸吓了一跳捂着心口放下车窗:“你是不是有病?” “队长,我来开车吧,给您当司机您辛苦了。”说着就拉开车门。 无奈不想再淋雨的纪淮执只能狼狈的爬到副驾驶,刚坐好就看见金念腿上放着一坨泥眉毛抽了下:“土地样本不是你这样收集的。” “这是您高贵的内里纯羊毛的外套。”金念系好安全带冲纪淮执笑了笑,“我洗好送给您。” “你要不要看看脚下的脚垫?” 金念低头看了眼暗红色的脚垫已经被泥水糊的成绺,又伸手往里摸了摸没被沾湿的地方,非常柔软舒适:“这?” “高端商务28mm升级款。”纪淮执用手挑了下往下滴水的头发,“百分百纯羊毛。” “您有病吗?你出外勤总开还用纯羊毛?”金念保持微笑的嘴角有些抽搐。 “我妈喜欢总往家里买,放着也是放着。”纪淮执笑出声,“不要你赔,赶紧开车吧冻死我了。” 终于开到山下两人打算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市局,处于内疚还是什么说不上的心理也可能是自己家离得比较近还可以顺路回市局,金念邀请纪淮执到自己家换衣服,刚准备告诉纪淮执自己的衣服他穿上可能会比较小,就看见他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拿出来几个手提袋。 “我之前加起班几天不回家不换衣服,我妈为了我随时能相亲给我后备箱放的。” “哦。” 金念家是很标准的老式小区,建筑已经很旧了,但在深夜有几家还亮着灯做宵夜,住的人很多很有生活气息。跟着金念上到四楼进屋,他发现屋内和室外反差很大,也许是淋过雨的缘故纪淮执觉得很冷清,冷白色的吊灯打开,屋内除了沙发桌子实用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感觉像是待租房没人住过。 金念换过鞋给纪淮执拿了双径直走进卫生间。 纪淮执扶着玄关柜子脱鞋,手指按在一张纸上顺着光滑的柜面往前滑了一下。他愣着没动,拿起那张捐款证书和收据看见右下角红章发现是在宁州金念去过的那个孤儿院,金念拐回来的时候递给他一条干毛巾他都没发现。 手里的纸被抽走扔进垃圾桶,纪淮执装作无事发生把毛巾按在头上换鞋。 他在骗我,他的钱都捐给了孤儿院,数额对金念来说已经很大了,说不定还有金念口中被他挥霍一空的抚恤金。 纪淮执抬头发现金念坐在沙发上看他,两人对着看不知道多久金念开口道:“你先去洗吧,新的内裤和浴巾放在架子上了。” “给我勒的血液不循环怎么办?” “那你挂空挡也行。” “操,那只能委屈小执执一晚上了。” “照你这么说得是大执执。” “......” 沐浴露是金念身上的味道,很舒服的清香,热水打在脸上让纪淮执有点犯困。小腿传来细密的刺痛感,伤口血迹被热水冲落,新的血流出来。他裹着浴巾出来时金念在茶几上捣鼓着一个药箱。 “你家药箱东西还挺全。”纪淮执走进看到里面消毒包扎还有平常能用的药物一应俱全。 “陈昱塞给我的。”金念让纪淮执坐在沙发上,“把腿翘桌上吧,随便弄弄。” “你帮我啊?”纪淮执边说边把腿放上桌。 “就当抵你洗那高端商务脚垫的钱吧。”金念下蹲用棉签沾了沾酒精抬头准备给伤口消毒,顺着纪淮执的腿突然看到浴巾支起的空间里最尽头的画面。 “你他妈真挂空挡!”金念把棉签用力一按扔给他转身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纪淮执疼的抱着腿呲牙咧嘴朝卫生间吼:“我他妈不是刚洗完还没干吗卧槽疼死我了。” 两人到市局时林深已经带着顾小果在忙活了,过了一会王越才用手在眼前挡着雨跑进来。 “哎,真是没办法,我老婆看见我淋透了脸上还有伤就心疼的不得了。”王越斜靠在墙上冲纪淮执挑眉撇嘴,“硬要给我做完汤面暖暖身子再来呢。” “滚,局里亲爱的康师傅暖不了你的心吗?多少次都是他救了你一命。”纪淮执说,“不行再加根火腿肠。” “那能一样吗?跟你们这种单身汉说不通。”他重伤完纪淮执又顺带拍了拍金念肩膀,还冲刚进来的吴奇挑了下眉。 “我有康师傅就够了,再来个卤蛋。”吴奇说。 “你得是肉蛋鱼虾。”纪淮执扭头冲金念说。 “反正不是康师傅。”金念说。 “林深还得一会儿,别在这儿杵着了,那帮闹事儿的呢?”纪淮执朝付玉挥挥手。 “都在我们那儿呢。”付玉捧着桶康师傅过来边哧溜边说。 吴奇王越看着他压着声音笑,金念也盯着他一脸笑意。付玉一脸懵,叼在嘴里的泡面都忘了往里吸:“要对我图谋不轨吗?” 纪淮执笑出声伸头往他泡面桶里看了看:“有人相对你图谋不轨你还能是单身汉吗?” 付玉敏锐的捂住泡面:“要吃自己泡,除了你们王副不都是单身汉吗。” “你们队单身汉和我们队单身汉的区别就是我们不将就,单纯的泡面可吃不下去,得有卤蛋火腿肠。” 付玉狐疑的盯着纪淮执慢慢松开手:“神经病吗你是?” 神经病纪淮执趁其不备夺过泡面猛哧溜几大口给他留了一碗老母鸡汤。 “你他妈真是有病。”付玉抱着桶把汤喝光眼前飘过冲他一直点头的金念,心想刑侦队多少有点不正常。 “叫什么名字?”王越问。 “关鹏。”是那个瘦子。刑警在电脑噼里啪啦记录。 “跟关大豪什么关系?大半夜去他家干什么?” “我们就是一个村,雨刚下起来勇哥说有人去大豪哥家偷东西,我们就都来了。” “勇哥是哪个?” “你们带我来的时候我就没看见他了。” “大名叫什么?来的时候掂刀了吗?”纪淮执想起那个拿菜刀的人。 “我们可什么都没拿啊,你们不能这样冤枉人。”关鹏想起警察来家里打关大豪有点气愤,“大名不知道,都叫勇哥。” 关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抖了一下双手合十道:“你们把关大豪杀了?我什么都不说让我出去吧。” “瞎说什么!他人好好的!”王越音量提高关鹏又抖了抖。 “在那儿喊警察打人的也是勇哥吧?” “不是,我也不知道是谁。” “喊的和动手的不是一个人。”金念对出来的纪淮执说,“喊的人在人群中藏着,动手的是从旁边林子里冲出来的,可能在那蹲很久了。” “我就想诈他一下。这伙儿人就是凑数打掩护的。剩下的人王越吴奇分开审,明天早上我们换他们,先去休息吧。”纪淮执说完往法医室走,“叫他们过来的说不定就是凶手。” 金念跟在他后面:“一起吧,一会儿在桌上趴会儿算了。” “验出三种不同的DNA。”林深摘下口罩在门口对两人说。 “三种?”金念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除了两具尸体,在其中一个口中喉中验出了另一人的DNA,这具尸体和关昭死法一致,锥形凶器刺穿腹部失血过多导致死亡。”林深顿了顿,“还有一具白骨化严重没收集起看不出来怎么死亡的,明天得再去现场找找。” “那儿不是案发第一现场吧?”两个人的话出血量不够。 “不能确定两个都是,但过去那么久还下了雨都能看出鲁米诺试剂反应有很多处喷溅式血迹,起码有一个是在那儿死亡的。” 金念望向关昭躺过的那张解刨台。 你看到过什么?有试图给我们留下过什么痕迹吗?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三人的沉默,余安那边叫骂哭喊的声音从听筒穿出: “纪队!常凌家里出现一大笔现金,银行卡也有大额进账,关大豪正在医院闹!” 第18章 Ch.18 医院走廊的声控灯隔几秒灭一次,护士站那盏残白的灯光透进门缝在病房拉出一条灰白的光带散在自己床上。常凌睁眼盯着天花板,监护仪滴滴的声响在夜里被拉长尾音撞在墙壁上又被弹回来。旁边余安趴在床边小憩。 隔壁病房传来压抑的咳声,消毒水的味道在夜里格外浓重,凉的他喉咙发紧。一片寂静里护士偶尔的轻声交谈声慢慢消失,外面雨滴落在窗户上的嗒嗒声让他安心,漫上来的睡意让他忽略了走廊上鞋底在地板砖上拖出的回响。 恍惚间常凌觉得身边散发开带着腥味的泥土气息,手边的被子被重物压的凹陷一块。可能是安姐动了下吧,他想。突如其来的困意让他眼睛一动就干涩发疼。 余安是和队里一个女警换班看护常凌的,不知怎么这天后半夜格外困,她是被关大豪的叫骂声喊醒的。 “好啊,我就说他为什么退学!”关大豪拽起还没清醒的常凌就是一拳,“是他妈你害死他!”他表现的因失去儿子悲痛欲绝,说完台词般情绪戛然而止,双手贪婪的往怀里揽病床上的一摞摞现金。 常凌看着床上散落的纸钞脑中划过一道闪电,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撑着下床的手不受控制的抖,摔下床的他双膝跪地,随着动作颤抖摇晃的屏幕上一条信息扎得他双眼刺痛。 那是一条八十万的银行卡到账短信。 纪淮执拉开关大豪时常凌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金念扶起他时听到他说:“我要让他们偿命。” 意已决矣,这些债就算托上我的魂,也要讨回来。金念觉得自己心里多年前升起的声音透过两人接触之地和常凌的心声重合。 关大豪污言秽语层出不穷,金念感觉扶着的胳膊抖得厉害。 “我不会害阿昭!他是我的爱人!”常凌仿佛在喊给自己听一般。 “他妈的你们听听,这变态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他就是带着我儿子出来卖的!分钱没谈好给他杀了!”关大海激动的口水四溅,“这种事还少吗?” 哐啷!输液的架子砸在关大豪身上,针头脱落带出一条血线落在地板上。 “你他妈是人吗!?他不是亲生的你就这样作践他!”常凌暴起的力量让纪淮执脱手,他骑在关大豪身上疯了一样的挥拳。 金念原本低垂着眼睑,扫到纪淮执夸张的被常凌甩到墙上,被冷风刮的发红的眼皮抬起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纪淮执努嘴摊手:“这孩子劲太大。” 等关大豪嚎叫声音渐渐变小,纪淮执才一把拉起他身上的常凌。 “你们警察和杀人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关大豪把毕生所学抛了出来,金念听到抬眼瞥了他一眼,周围空气空气猛然降低他搓搓胳膊没再出声。 “我要看看奶奶。”常凌没什么情绪。 关昭奶奶就在楼下病房,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糊涂不认得人,纪淮执找了护工一直管着她。 见到常凌的她从一种神游状态抽离出来,招呼常凌在身边坐下。 “奶奶。”常凌几乎是气音。 “小凌啊,小昭那孩子就是命苦没办法。”奶奶一滴泪砸在和常凌紧握的手上,水花飞溅。常凌伏在奶奶膝间肩膀上下起伏。 …… “那个,你说关昭不是亲生的可以详细说说吗。”纪淮执说。 “具体我也不知道他一直不肯说,上学期间就一直有人拿这个笑他。”说到阿昭不管回忆是好是坏,常凌都会带上一丝说不上是苦涩还是什么的笑容。 “跟我们去趟局里看那人你认不认得。”纪淮执打开车门。 “不认得。”常凌死死盯着监控中走进自己病房的男人,双拳发抖。 男人出来时挑衅般抬头看向监控,嘴角勾起弧度慢慢扩大,隐藏在鸭舌帽沿下的眼睛通过夜视反射出诡异的光,嘴上一张一合好像说着什么。 吴奇探进头指着男人的头:“这也太嚣张了,明摆着不怕咱看见呢。” 纪淮执听见旁边一声冷笑扭头望去看到金念还没放下去的唇角:“真嚣张就不会穿这东西掩盖什么了。” 他把监控倒放,发现走廊对面的窗户可能没关,男人走起路来双臂和腰间衣服被风吹的鼓起来,是连在一起的,像披风一样迎风晃动。 “蝙蝠袖。”余安说,“蝙蝠袖大到这程度的肯定是女装了,我就有一件。” “是不是拿这个袖子装钱啊。”吴奇说。 “不会,这种衣服袖子和两边只有一道缝链接,都是空的装不了东西。” “老纪,给常凌打钱的是个海外账户一直锁定不了IP。”王越说,“他们工作的静吧那儿的老板来了。” “你和金念看监控,我和吴奇去。” 金念从监控画面显示到现在就一直反复看那男人一张一合的嘴,自己也跟着他的口型尝试。监控里男人说一个字头就跟着往下点,三个字嘴巴一直呈O型,最后一个O型缩小。 王越歪着头也跟着念:“哈哈?好好?还好?嚯货火或?” “好,好,活。”金念一字一句道,最后一个音节吐出,他能感觉常凌在旁边发抖,“我先送你回去把,医院还是回家?” “家,关昭家。” “那边我不太建议你回去。”王越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我们在关昭家门口发现两具尸体。” 常凌笑了笑:“该来的躲不掉,我也没地方去那儿就是我家。” “王副我送他回去,咱们拨几个人轮班看着点就好。” “这车估计上不去你们那山,到地方我陪你上去。” “好。” 清晨山上雾气很重,漂浮在半空中带着冰冷的湿气,两边树叶还在往下啪嗒啪嗒滴水,沾到皮肤冷的浑身发麻。金念扭头看常凌从打完关大豪就一直处于恍惚状态,张口劝道:“他把你救下那你就带着他的份好好生活。” “还能好好生活吗?”常凌抬起头说。 金念好像仔细思考了一下:“前面那句是标准安慰。我觉得不能,发生的事情抹不掉,活下来的那个最痛苦。” 常凌接过金念递来的烟:“医院那人就是凶手吧?他过来刺激我吗?” “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不要被他带着走,不要让他得逞。”金念朝天空吐出烟雾,“如果要这么想就已经被影响了对吧?” 常凌低着头往前走很久才开口:“其实我之前觉得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能查到,所以我不想当那个讨论阿昭生前事的人。” “什么事?”金念说。 “关大豪老婆难产去世前生了女儿叫关瑶,在关瑶十几岁的时候阿昭奶奶在山脚捡到阿昭觉得可怜就带回家养,那个时候关大豪对他和关瑶很好,他天天在家等关瑶放学带他出来玩。”常凌顿了顿,金念觉得故事应该要变得悲伤了。 “山那边有条河。”常凌抬起手指了指,“阿昭玩的时候掉下去了,关瑶跳下去救他自己却没上来淹死了。他们都说是阿昭踩着关瑶上来的,说他是白眼狼。关大豪也变成现在这样。” “你也这样想吗?”金念踩灭烟头。 “不,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常凌说,“但他退学那一阵就说这事怪他,还不如自己当初就被淹死。” “他没有社交吗?技侦说他手机里除了上班没有其他信息。” “他上学时要忙着兼职,退学后要忙着上班照顾奶奶。” 家门口空地被警戒线圈起来,几个技侦弯着腰铲土。 “那两个和阿昭一样吗?”常凌站在门口看着忙碌的警察。 “案件细节不能告诉你。”金念朝他挥挥手准备原路返回,“听说你们成绩很好,回去好好上学吧。” 常凌点了点头嘴角向上弯眼神却向下沉:“嗯,事情结束就回去。” 下山的路不好走,被雨水和的泥泞的土厚厚粘在鞋底,踩在地上咕叽咕叽响。金念突觉在自己落脚声音结束后半秒又有一个脚步声,几乎和自己同时落地。 他迅速转身,除了林子被风吹的窸窸窣窣声什么都没有。金念回头刚准备加快脚步下山,就听到旁边林子里传来踩断草梗的声音。 “你指望我跟着进去找你吗?”金念嗤笑。 “懦弱,无能!”声音小的风一吹就散了,却似木桩打在钟上,震的他心脏都跟着颤,顺着声音朝林子奔去。 “那俩孩子看着可怜呐警官!不然我坚决不招未成年的,还不是想着帮一把。”静吧老板吕静是个很精致的女人,这么冷的天还穿着裙子外面裹了件大衣。 “他们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吴奇问。 “小情侣嘛不是,我对这没看法啊都是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的。”吕静把头发别到耳后,“关系时好时坏吧,刚来那会儿总能看到他们吵架。” “为什么吵架?”纪淮执问。 “上学呗,俩人都吵着让对方回去上学。”吕静叹了口气回忆道,“成绩好的很我说预支工资到高考结束他俩再来给我干活还我,关昭不愿意说什么都不回去看着害怕的很,常凌那孩子死倔死倔的也不回去。” “关昭有和你聊过私事吗?” “有,有次常凌请假他自己来上班,他问我能不能送他回去,说有人一直跟着他,还不让我告诉常凌。有时候俩人倒班或者常凌有事不在他都紧张得很。” 吕静往前靠压低声音指了指自己脑袋说:“我跟着他几次根本没看见什么人,他一提起来就神叨叨的,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很喜欢他的,但他是不是精神上……” “他们两个基本天天在一起吧?常凌一点都不知道吗?”吴奇问。 “我看那样子是不知道,但他俩在一起应该是反冲。”吕静说。 “怎么说?”纪淮执拧了下眉。 “小凌一直很倒霉啊,不是店里吊灯砸他就是仓库酒瓶酒架子压他,上次砸得头破血流的。”吕静想起来就牙疼。 “你店里监控拷一份过来。”纪淮执站起身拽了拽衣角对吴奇说,“关昭下班路上一直到山口所有监控都找来。” “纪队!金念呢?”纪淮执刚出门就被陈昱撞了个满怀,陈昱顾不上揉发酸的鼻子,“他说中午来我这儿,我一直联系不上他。” 纪淮执猛地一惊喊过来王越:“金念呢?下早班了?” “没有没有,他去送常凌了。”王越抬手看了眼时间,“也该回来了啊,那山路车上不去不是。” “回关家村了?”纪淮执突然想起那个掂刀的人,外套旋转一圈穿上顺手拿起车钥匙。 “我也去。”陈昱没等纪淮执回答就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金警官把我送到门口就走了。”常凌一直坐在院子里,“我看着他往下走的。” 现场忙活的刑警也点点头往一条小路指了下:“往这边拐了,这小路下山快点。” 纪淮执快步跑到小路,左右看了看发现一片被踩倒的植物扭头大喊:“来两个人!其他人别动看着常凌!”陈昱紧紧跟在他后面。 林子里植被很高,有些茎上的尖刺刮得脸生疼,纪淮执抬手压下脚步没停,突然看到深处立着一个稀稀拉拉带尖刺的铁桩,应该是之前村民捕猎用的,时间很久全都是红褐色的铁锈,除了一道应该是金念跑进来压倒的路,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陈昱看见愣了一瞬双手做喇叭状大喊金念名字。旁边草丛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纪淮执猛地扒开草丛。 金念追着那声音一路跑到林子深处,那人可能极熟悉地形,绕了一圈一点儿影子都没有,像是他自己的幻觉,拨开挡路的枝桠准备返回,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刺柱子赫然立在眼前。 他被耳鸣声轰的头晕,视线模糊想扶着站稳,手掌却不小心按在铁刺上,刺痛的感觉让他清朗了一会儿,也就一会儿他抬手看见了手上的血,其实铁刺扎得不深刚好渗出血而已,更多的是沾上的铁锈,这些在金念眼中全部化为血水,周围的雾气都跟着变红,无数人的声音在脑中炸响,他眼神涣散失焦想抓住声音源头,一转身柱子上多了一个浑身都是血低着头的女人。 被头发糊住脸的女人慢慢抬起头,满是血的脸上扬起微笑,眸光清亮。 金念跌倒在地死死盯着那个女人,想大喊假的都是假的!喉咙却紧的厉害连嘴都张不开,他只能死死抱住膝盖把头埋着不去看,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猛的向上翻涌,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心脏撞的骨头生疼。 脑中越来越刺耳几近怒吼的声音包裹住金念时他似乎有些兴奋的想,要死了吗? “金哥!”陈昱大喊。 金念浑身都是泥土,头深深埋在臂弯,两只手紧抓着自己的头发,两侧肩膀因为呼吸不上来剧烈的上下起伏。纪淮执急切地想看清楚金念的状况,但金念双臂像是铁铸的怎么也掰不开。 他不想被人看见。纪淮执突然意识到,扭头朝林子外大喊:“都回去!别进来!没事了!” 纪淮执蹲下搂住金念一只手上下搓他的后背:“怎么了?” “一会儿就好了。”陈昱说。 金念头突然偏了一下抵在纪淮执肩上,纪淮执听到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吸气每次都比上一次短得多,因为窒息手指痉挛两只手互相乱抓,纪淮执一只手用力挤进去卡在中间想拦一下,结果金念两只手扣着他的手背不松了。 好吧也算是阻止成功了,纪淮执忍者手上火辣辣的疼叹了口气。 四周空气原本不满粘腻腥臭的血腥味被突然扑来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打散,他紧箍的双臂泄了点力。 “呼吸金念,深呼吸跟着我来。”纪淮执手上不停在他身上来回搓,陈昱也扑过来跪在地上搓金念小腿。 “没事了金念,是我,陈昱也在。”纪淮执轻声在他耳边不断重复,“没事了没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淮执觉得金念再不好可能真的就憋死了的时候,他急促的呼吸突然停顿了一下换成了深呼吸。 “别搓了。”金念推开陈昱的手慢慢抬起头,纪淮执一直搂着他没松手,这么冷的天气金念连上一层薄汗衣服都湿透了,两人鼻尖都快要碰在一起,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鼻下。金念盯着纪淮执看的眼睛通红像只刚被捕猎的野兽发着的狠还没收,看清他的瞬间变成了一片茫然空洞蓄满水光,有些发抖。 他觉得金念很委屈无措甚至有点害怕,在害怕什么? 刚准备在拍拍金念后背,金念推开他站起来了,之前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收起不见,只剩纪淮执捕捉到瞬间的他也说不上的情绪,说是厌恶也没到那个地步,有点像是抵触。 纪淮执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鬼使神差说了句不好意思,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不好意思什么,到底有哪里不好意思。 车上一路无话,陈昱下车时问金念要不要和自己一起,金念拒绝了。他现在很需要在人多的地方,他不想自己待着,也不想和能勾起回忆的陈昱待着。 “怎么跑到那儿去了?”纪淮执装作随口问道。 “他们说小路近,走迷路了。”金念靠着车窗往外望。 “你是看到什么跟丢了吧?”纪淮执把这方向盘准备停车,“看痕迹那人刚进林子绕一圈就出去了。” “没看到。”金念解开安全带下车。 纪淮执下车快走两步拉住他:“你不能之前特立独行惯了就什么都不说,出了什么事总比自己一个人强。” 金念一把甩开他的手:“别碰我,今天就算你们没来我也能回来。” 纪淮执想起陈昱说的一会儿就好了:“你确定每次都能自己好吗?陈昱也习惯了,万一哪一次没按照你们的习惯走呢?” 金念扭头盯着他看了会儿说:“那就正好。” 纪淮执那股莫名其妙被嫌弃被甩开手的火噌的一下上来了,他指着金念:“你在这儿演伤痛文学呢?我就应该在旁边拉着陈昱一块看你是怎么一会儿就好的!” 金念本来想转身直接回局里,却看到了纪淮执手背上和自己一样的抓痕。他握住纪淮执手腕往自己跟前拉了下:“我弄的吗。” 纪淮执一把甩开金念收回手大步往市局大门走:“你也别碰我,我这是小狗咬的。” “我不是那个意......”金念看着纪淮执留给自己的背影话都没说完。 第19章 Ch.19 金念还是问林深要了几个消毒棉签去技侦看纪淮执在不在,刚打开门就看到几个人埋头看着面前布满监控画面的电脑屏幕,纪淮执站在电脑前一只手撑在办公桌的架子上,一只都是抓痕血痕的手扶着后腰身体前倾,绷直的裤子把他紧致的腰臀曲线勾勒出来。 纪淮执正盯着监控看,手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带着刺痛吓了他一跳,扭头看见金念弓着腰对着他的屁股拿着棉签在自己手上擦。 纪淮执觉得金念应该和幼儿园的小蹦豆想法差不多,闹了别扭不好意思拉不下脸主动说话。他一把夺过棉签在自己手上胡乱擦了擦,又从金念手上拿过几支新的棉签,两根手指以免直接发生肢体接触捏着金念袖子把他胳膊掂起来,悬在空中给金念手背也乱七八糟擦了擦。 一点儿没觉得自己也小气幼稚的纪淮执放下金念袖子:“关昭说自己总被跟踪,看监控去。” 根据关昭给吕静的说法,跟踪他的人只有在他自己独处时才会出现,所有他们直接筛出了关昭一人时间的监控,范围主要缩小在静吧往关家村走的两条街,因为就算常凌有事请假也会在那边接关昭一起回家。 一屋子刑警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也没看出来有谁在跟着关昭,而且静吧门口人来人往,连重复的人他们都没看见几个。 王越拖着下巴嘶了一声:“他是不是神经太紧绷了,这都是路人啊,一点跟踪的样子的都没有。” 纪淮执却反复重复每块监控关昭刚出静吧门口没多久的画面,金念也眯着眼跟着看。 画面里关昭出门前总是先探出头来左右看看,然后快步往前走,旁边的路人从他身边擦过,他脚步一顿头也不抬裹了下衣服继续往前走。 “这儿。”纪淮执一块一块在每个画面上指着然后暂停。 金念看的差不多也就是这儿,关昭下班的时间很晚,路上其实没什么人,也不存在会挡着谁的路,但关昭总是一顿,头小幅度神经质的往后看。 “这儿后面没有人,我们之前也发现这点了。”王越指着屏幕上关昭看去的方向。 “他不是朝后看跟踪他的人。”纪淮执说。 “他在看刚路过那个人。”金念接着纪淮执的话说。 纪淮执看着他点点头:“这路这么宽又没人,这几个非要往他旁边走吗。” 王越看着屏幕上每个都不一样的路人:“每次都不一样?他们团伙规模这么大吗?” “不一定就是他们几个。”金念伸手指了指旁边几个其他人,“这几个也有可能。” “嗯,这几天的这几个人王越你带人找来问问,能问出来一个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王越应了一声,纪淮执站起来接了个电话,金念跟在他后面往外走。 “林深那边有结果了。”纪淮执扭头说。 “我也去。”金念说。 “魏微,男22岁,是隔壁益州人,一年前失踪家人报案不久后其男朋友陆明家中搜出大额现金被列为嫌疑人调查,期间自杀未遂现在精神有点恍惚。”吴奇拿着卷宗说。 “他白骨化严重,死亡时间大概在11个月到一年左右,肋骨骨折旁边还有钝器砸得痕迹和造成关昭死亡的方式是同一种”林深说,“另一个被害人是韩岐,20岁,也是益州人死亡时间在15天左右,他是利器割断喉咙失血过多导致死亡的,头上有击打痕迹,身上也有很多,魏微关昭基本是一招致命,另外他口中DAN没有对比到。” “都是益州人。那这个韩岐口中的大概就是和凶手反抗时留下的。”纪淮执说,“联系益州方面家属认领一下吧,那个陆明最好也来一趟,吴奇把这两人档案总结一下给我。” “已经联系了,都在来的路上。”吴奇说。 王越带人去找监控里那几个路人,付玉派人轮班看着常凌,吴奇拿着档案走进办公室时纪淮执刚打开外卖袋子递给金念。 “区别待遇啊头儿,我也没吃呢。”吴奇打开档案,“这几个人除了韩岐,都是孤儿被领养的。” 金念打开盖子拨了几个虾饺到盖子上推给吴奇。 “谢谢小金啊。”他狼吞虎咽吞没了几个虾饺眨眨眼看着金念,金念默默把一次性饭盒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能一样吗?你一天不吃都没事,他呢?还护食。”说是小狗一点儿错都没。纪淮执接过档案魏微关昭是孤儿院里被现在父母领养的,陆明则是和常凌一样,父母很早就去世了,韩岐父母双全,家里有点小钱。 “韩岐魏微失踪后家里都报警了,但一直没结果直到咱们发现尸体。”吴奇看着金念怀里盒子咽了咽口水,金念大发慈悲又拨给他一个。 “好兄弟!”吴奇塞进嘴里搂了搂金念肩膀,纪淮执偏头看他,别说抵触的眼神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纪淮执把档案扔到桌上啪的一声吓得吴奇收回手:“按照这个搭配,韩岐是不是也有个父母双亡或者是个孤儿的男朋友?” “还真是!”吴奇说,“我就等着你问我呢头儿,韩岐男朋友叫张迟,失踪快一个月了,他全部符合,孤儿被领养后养父母车祸去世了。” 纪淮执一巴掌拍在胳膊上:“非得我问你才说?我要不问你是不是还打算让我自己去查。” 吴奇搓了搓胳膊笑了:“我就是奇怪,一模一样身世的男人好找,但正好都是同性恋是一对儿的可不好找吧。” 纪淮执刚想说什么被电话铃声打断,是付玉。 “老纪啊,这儿来了个人找常凌。”付玉把电话递给常凌。 “纪警官,是阿昭的朋友,他联系不上阿昭就来了。”常凌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谁?之前怎么没提过?”金念闻言抬起头。 应该是那边的人接过电话有衣物摩擦声,没一会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纪警官你好,我是李鱼,木子李,大鱼小鱼的鱼。” 这人声音带着笑,即使纪淮执看不到他也感觉的到他在笑,声音温和有距离感,不是和关昭常凌同龄的人,纪淮执顿了顿说:“要有我们的人在旁边。” “我和安姐都在呢。”付玉的声音响起,“今天不是我值班,最近你们忙我在这儿待会儿。” “谢了。”纪淮执说。 “你他妈说什么?”付玉对着手机吼,“恶心谁呢!” 纪淮执手机贴着耳朵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你他妈神经病吧,喊什么?你他妈就该住哪,这是你应该的,欠你爹我的。“ “滚。”付玉笑得止不住,“这才对味儿,我刚才差点哭了。” 纪淮执按断电话,看到金念有点好奇看着自己:“之前付玉相亲我替他出任务,谁知道那人跳进下水道乱钻,我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没被那些臭泥给闷死,我架着那人往回走就看见旁边餐厅落地窗那付玉指着我跟那女孩儿笑得那叫一个天仙配!” 吴奇亲眼看到过笑了一千八百次已经起不来任何波澜了,金念听完突然把头扭向窗外低着头肩膀狂抖,纪淮执感觉他要笑背气儿过去。 “没完了!”纪淮执忍不了了。 “我不是要问你这个。”金念没回头朝他摆摆手,听声音还在笑,“我是想问去的人是谁。” “李鱼,木子李大鱼小鱼的鱼。”纪淮执把李鱼的话重复了一遍,“他俩的朋友。” 金念突然收起笑对着桌上档案看:“这张迟死了恋人,却跟常凌陆明不同,没有收到大额现金而是失踪了,你觉得和他有关系吗?” “说不定他收到了已经去过好日子了。”吴奇说。 金念突然想到医院监控里那人说的“好好活”,死了爱人,拿着爱人生命换来的财富真的能好好活吗? “我和小昭这么长时间不见没想到他竟然发生这种事。”李鱼和常凌一起低头坐在关昭床边,门口站着付玉和余安。 常凌抹了把眼睛:“我没怎么听阿昭提起过你。” “很正常,关瑶是辖区派出所派人打捞起来的,我来给他做心理疏导。”李鱼微笑着看向常凌。 “你?”李鱼看起来年龄并不大,最多三十多岁,不可能给当时的关昭做心理疏导, “抱歉我说的太简洁了,他一直过不去那道坎,经常去警局坐着,我两年前刚入职发现了他,就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常凌想起关昭之前确实经常告诉自己想去坐会儿,后来一段时间就没再去了。 “谢谢,他怕我担心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职责所在。”李鱼站起身递给他一张名片,“你有需要也可以联系我。” 常凌接过名片盯着李鱼没说话。 王越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三四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纪淮执被吵得脑袋疼,他观察了一下这些人心理素质都很低有些低着头都开始抖了,所有他不打算一个个问了,他举起关昭照片大声说:“都安静点,你们里面有人很清楚为什么找你,认识他的主动站出来,交待完就能赶紧回家,这么冷的天。” 屋里人随着他手臂看去,大部分都摇头喊着自己不认识,剩下的盯着照片看眼睛越瞪越大踌躇着不敢开口,其中一个年纪很轻的男孩蹦起来问:“他怎么了?” 纪淮执示意他上前跟着出去,关上门后纪淮执说:“你认识?” “嗯,他是那静吧酒保。”那男孩很活泼说着话也一蹦一蹦的,“他是不是前两天刚过完生日?他朋友捉弄他这方法是不是扰乱社会秩序了?” “捉弄?”金念也跟着出来。 “对啊,前一段有人给我钱说让我看见他说声还有4天,算算也就到两三天前”那男孩回忆,“后来我哥们儿也遇到给我钱那人了,让他遇到了说快到了哦,还带了个哦,我哥们说完都起鸡皮疙瘩。” “具体怎么说的?”纪淮执问。 “他就说是他朋友。”男孩冲纪淮执手上照片努了努嘴,“有重要日子快要到了要给他惊喜,应该是让我们搞个仪式感倒计时什么的吧,不过我说真够损的,要是我得吓半死。” “那人长什么样子?” “半夜天儿冷他裹的严实,那静吧灯又暗看不清。怎么了警官?”男孩好事的问。 “最近这几天不要离开江城,这个人三天前就说你说的倒计时结束后死了。” 男孩被纪淮执的话吓了一哆嗦,也不乱蹦了:“是那人杀的?我真没看清我也不认识他警察叔叔,但他找人都是在静吧找,我们聚一块有几个人都拿过他钱,我可以帮你们都叫来。” 纪淮执盯着男孩看了会儿,半晌了才说:“行。” 穿蝙蝠袖的那个人出了医院隐没在清晨嘈杂偏僻小胡同里再也不见踪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关家村林子中突然出现同样消失的一干二净的声音,和纪淮执电话中名字让他感到不适的李鱼都让金念一整天精神紧绷,帮着王越把浩浩荡荡一群人录完笔录全部打发走天已经黑透了。 今天一天没抽烟了。金念手在两边口袋掏了掏只掏出一个瘪了的烟盒,里面已经空了,只能握着打火机咔咔打着火,急躁焦虑不安的感觉让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群人围着他说话,他把打火机揣进兜里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想把脑子里的声音揪出去。 拽着头发的手握紧成拳,旁边缓缓靠近的脚步声让他猛的抬起头,还没看清来人拳头裹着风就已经向面门挥去。 纪淮执在门口有一会儿了看着金念犯烟瘾没掏出来烟刚准备嘲笑就看见他能急的拽耳挠腮吃了一惊,掏出口袋香烟刚想递过去没防备被他一拳砸在脸上。 金念楞在原地,纪淮执摸了下从被砸裂的嘴角低头看了看指尖沾着的血又情绪复杂的看着他,两人对视着定格了一个世纪。 想着不和他计较就这样吧的纪淮执深呼吸了几口都没能把心里怒火浇灭,手心里的烟盒已经被攥的变形,他最后吐出一口气,挥起一拳朝金念冲去。 “你他妈对我有意见是吧?老子这么帅你打老子脸我怎么见人!”纪淮执反拧着金念胳膊企图制服他。 谁知金念硬生生把胳膊别的脱臼挣脱开了他的钳制:“我说了他妈对不起!我他妈不是故意的!” “有你这么他妈他妈道歉的吗?”纪淮执怕他胳膊再这样下去要断,松了手改为拽着他衣领。 两人不知道打了几个回合脸上都挂了彩,对视着的时候两双眼睛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物喷出来,就这样再次定格了一个世纪。 也许是纪淮执愤怒扭曲的脸实在可笑,也可能是金念第一次嘴巴长这么大骂人,两人笑的弯腰也停不下来。 “卧槽你俩精神分裂吗?”吴奇从门后探出头,身后是他叫来的增援王越,市局门口还停了一辆白色长安,付玉双手扒着天窗伸头探脑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之前就说你们纪队带你们带的脑子早就有问题了。”付玉下车点了根烟给王越递了一根。 “怎么了就打起来了?就说你别老找小金事儿,刘局也说他身体不好按点下班跟他说一声就行了。”王越说。 纪淮执刚浇灭的火被他们一人一口气给吹的复燃:“他他妈先打的我!”他指着嘴角已经愈合的伤口往王越付玉中间靠,“你们看看,看看!” “嗯嗯嗯看见了。”付玉一巴掌把他越来越靠近的脸推开,“没事还是第二帅的,没变。” “第一帅是谁?”吴奇问。 “是我。”付玉说。 吴奇:“……” 一分钟前听见吴奇杀鸡一般叫声的刘建林摆着陶瓷茶缸步履蹒跚跑下来,扶着门调整好呼吸看着门外几人,纪淮执不知道边对着车玻璃照镜子边向旁边一个胳膊明显无力下垂的胳膊说着什么。 “怎么回事?在市局门口你们在干什么?”摆了半天威严表情的刘局发现没人看到自己,提高声音喊道,“成什么样子?家属来了你们就用这样的精神面慢面对吗?” 付玉一手拽王越一手薅吴奇瞬间消失,纪淮执和金念缓缓转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扯了扯嘴角。 “我们……切磋呢。”两人同时说道。 如果茶缸里不是他刚到的开水,刘建林真想朝这两人泼过去,然后让他们对着水洼照镜子。 第20章 Ch.20 魏微韩岐父母昨天深夜才到,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纪淮执本想先见见魏微男朋友陆明,但林深说陆明受不了刺激,大早上纪淮执跑了个空开车回到市局。 “胳膊怎么样?”刚把车停好的纪淮执探头对门口站着抽烟的金念挑眉道。 金念用昨天脱臼的胳膊朝他抬了抬,也挑了下眉:“你脸反正不怎么好。” “那是你手上没数儿,你脸上就什么也没。”纪淮执揉了揉发疼的嘴角,“今天这么早?”他记得金念有刘局特批,有案子也可以按正常时间上下班。 “等你,去关昭家。”金念熄了烟头说。 “想一块去了,说说你为什么去?”纪淮执往他那边偏了偏头。 金念也偏头拉开距离:“差一笔完成的21个‘正’字。” 金念和他想一块儿去了,昨天提到的“105天”对于凶手和关昭来说应该是个倒计时,关昭计时一直到104天最后死在了第105天凌晨。 “纪警官对吧?”刚准备离开关昭家的李鱼迎面撞上了刚到的纪淮执金念二人,他像纪淮执伸出手,“你好,我是李鱼。” 纪淮执伸手:“方便问下恁什么工作吗?怎么认识的关昭?” 李鱼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转向金念再次伸出手:“这位是?” “姓金。”金念说,双手自然垂在腿边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李鱼笑容没变:“我是城东辖区派出所的心理顾问,不出意外的话年底就要调到市局和你们成为同事了,多多指教。”他从上衣内兜掏出证件后 “李顾问年轻有为。”金念往关昭屋子里边走边说。 李鱼看着他消失在屋内,刚反应过来似的对纪淮执抱歉地笑笑:“奥,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金警官长得很出众。我之前给关昭做过心理疏导,因为他姐姐的事。” “嗯。李顾问有事的话……”纪淮执说。 “啊……对我这就要走了。” 纪淮执抬脚进屋看着坐在床边和常凌说话的金念,两人昨天脸上多少有点青紫红肿,在他白皙的脸上有种病态的好看,纪淮执觉得他倒是和常凌像是同龄人。 “他和你说什么了?”走进的纪淮执听见金念说。 闷在被子里的常凌半天没说话,掀开被子坐起来:“我突然……”他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你们……脸怎么了?是发现凶手了吗?” “呃……没有。”纪淮执挠了挠后脑勺,“突然什么?” “没什么。”常凌若有所思的咬着嘴唇。 “有什么事不要瞒。”金念盯着他的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李鱼就觉得不舒服。 “我知道。”常凌说。 把常凌带出去后两人找到那本语文书,翻到记“正”字那页,用铅笔全部轻轻涂满,发现这页上密密麻麻很多字,印子很轻,很多都是重叠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纪淮执把前后两页全部涂满,没有任何内容。 “他应该是垫在这页写在其他纸或什么本子上了。”纪淮执说,“监控上线索已经断了,只能从头开始缕。” “嗯。”金念扭头出门去找常凌。 常凌夹着烟的手指抖得很厉害,往上飘的烟雾也跟着拐弯,散得很快。他余光看到金念往自己这边走,扭头说:“我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发现什么?”金念问。 “发现他被人跟踪那么久。” 金念闻言皱眉:“谁和你说的?” “吕姐。” 是了,除了吕姐,那天在局里的人很多人都知道,金念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不要用已经发生的事反推过来假设困住自己。” “这也是走流程的安慰吗?”常凌笑了笑,“如果换成你和我说呢?” “我不知道。”金念很认真的在想,眼神似乎飘的很远,“心里的想法很难用脑子按住。” “别跟心里那些因为犯罪分子产生的念头过不去较劲,就先让它们飘着,总会有人拽下来一个个解开。”纪淮执的声音从后面响起,金念扭头看他:“你……” “是我也不一定。”纪淮执眉毛轻挑,桀骜嚣张的气焰从眼尾漫出,嘴角勾起的笑容映在金念眼中。 “写东西?阿昭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常凌说,“本子什么的我们退学后都留在学校里了。他一个月前还专门跑了一趟把不下心带走的耿老师给他总结的重点本子还回去了。” “你觉得他还会放着吗?”纪淮执想起耿东就头疼。 “说不定还原地放着呢”常凌自嘲的笑笑,“他一直很恶心我们。” 看着两人加快步伐上车的背影常凌突然意识到什么,跑过去扒着车窗:“我也去!” 金念看着他用力变形的手指抢在纪淮执拒绝前打开车门:“上来。” “……我也没说不让他去。”纪淮执无语的看着撅个屁股往后座钻的金念。 再次踏进校园,四面八方聚集的眼神里到底传达这什么情绪常凌已经感觉不到了,他只觉得手脚冰凉,那个他回到家关昭突然收起本子的那个夜晚像发锈发钝的刀在心口来回搅动,疼的他手脚冰凉。 纪淮执叩了叩办公室的门:“警察,耿东出来一下。” “干什……”一脸不耐烦的耿东在看见常凌时更甚,“你怎么来了?” “阿昭给你的本子呢?”常凌问。 “什么本……” “他一个月前给你的那个本子!你还很喜欢他的时候给他总结重点的那个本子!”常凌几乎要贴上耿东的额头。 “喊什么?一点儿人样都没有。”耿东嫌恶的往后退,转身进屋,“他拉着让我看我就要留着吗!” 他记得关昭是回来给他送过一个本子,还交代自己一定要看看,当时自己只想让他赶紧走,接过本子在关昭转身出门的一瞬间就随手扔了,不小心掉进了拖把桶,还是隔壁桌老师从水里捞起来对折垫桌脚用了。 他弯腰从桌脚下拽出本子,很薄,刚想随便翻一下,本子里夹着的厚书签撑开了中间靠后的一页,湿水晾干后发皱的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字。 常凌吼完之后平静下来,心里安慰自己关昭只是来单纯送个本子而已在看到耿东瞪大双眼轰然崩塌。 纪淮执夺过本子,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已经被水渍晕开,但写下他的人用力很深,即使没有墨水也能看清写的内容。 耿老师,你之前说过家庭是最影响一个人的东西,关瑶把我救起不是为了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疚里,而是想抓着我,让我继续生活。 周围人都说是我的错,连你也因为我让人恶心厌恶的性向而厌弃我。 我的惩罚来了,他一直说我是罪恶的存在,破坏了一个原本美好幸福的家庭,说我应该赎罪,好换来身边人安稳的生活。他一直在逼我做出选择,我是带来厄运的恶魔还是尚有良知的人。 可能真的是我错,我已经记不清是关瑶奋力推着我还是我用力踩着关瑶活下来的。 我不想死。 他发现我要报警!他在警告我!常凌会被他杀死的,时间快要到了! 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我该死!想想常凌能陪着我走到人生尽头也还不错? 这应该是关昭不同时间写上去的,能看出他精神饱受那个人的折磨,心理漠然的接受可能会到来的死亡,身体却自救般把求救信息传递给了最不该传递的人。 常凌攥着薄本子一脚踹翻耿东,掂起椅子高高举起。 “常凌!”纪淮执大喊让常凌手上松了劲,椅子在耿东头侧碎裂。金念从常凌手中把本子拽出来低头看着。 “你!”常凌被纪淮执驾着站起,他指着狼狈站起的耿东,“你他妈就不是人!关昭的死有你我都有一份!” “他应该找的是警察!不是我!”耿东心虚也跟着吼。 “我认为人之所以会是人,是因为有同理心,在自己学生遇到困难危险时应该担起主动引导或者直接帮助的角色。”金念盯着耿东,“他相信你,但只是因为一个你不理解的性向,导致他死前最后一次求助落空。”他顿了顿又说一句,“希望你以后都能睡个好觉。” 三人离去很久,耿东还半张着嘴站在原地。 “去陪陪奶奶吧。”纪淮执把车开到医院停下,“住院和护工的费用你不用担心,你们在这里也更安全。” “谢谢。”常凌双眼发直往医院走。 金念盯着和常凌擦肩而过的病人,那人小臂整个截肢只剩下臂弯往下,他站在门口用臂弯勾着手机点着什么。金念莫名有股诡异的熟悉感,看了好大一会儿转过头。 “我叫人看着,没事的。”纪淮执说。 金念点点头:“那个人给了关昭准确的时间要他在自己和常凌间做出选择,‘换来身边人安稳的生活’是指那笔钱吗?” “如果这样那陆明那笔钱就说得通了,魏微也许作出了牺牲自己的选择,或者和关昭一样熬到了最后一天凶手帮他们做出选择。”纪淮执说。 “韩岐和他们不一样,父母双全家庭美满,按关昭和魏微看,韩岐应该不符合凶手目标才对。” “死法也不一样,除了韩岐,其他两人没有反抗痕迹和其他外伤,韩岐反抗剧烈,口中说不定是他拼命留下的凶手痕迹。” “不是一个人。”金念说。 “怎么?” “常凌说凶手披着羽毛披风裹满全身,连举起凶器时常凌都没有看到过他的皮肤,韩岐就算咬也应该是一嘴毛。”金念说完又全部推翻,“不对,也没证据说明他犯罪时一定每次都穿披风。” “可以这样想,因为作案手法不一样。”纪淮执说。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穿,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些案子都是我做的。” “为什么?” “他在处罚‘带来厄运的恶魔’,他觉得自己是正义的,没必要隐藏身份来回换装,那身披毛披风应该就是他给自己的角色吧。”金念说着一顿,“为什么是红嘴黑鹩哥呢?” 纪淮执转动反向盘掉头:“去问问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金念扶着车窗上放把手拽正倾斜的身体。 “魏微和韩岐谁是带来厄运的恶魔。” 第21章 Ch.21 韩岐是这些人里目前来看并不符合凶手杀害条件的那个,所以纪淮执决定先见见韩岐父母。 酒店房间内韩岐父母坐在套间客厅的沙发上,韩父搂着一直哭不停的韩母。 “一定是张迟那小子!”韩父眼眶发红嘴唇颤抖。 “韩岐失踪你们没有立刻报警是为什么?”纪淮执说。 “小岐之前跟张迟跑过一回,没多久就回来了。”韩母手背拂了下泪水,手腕上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迎着光有点晃眼,“我们以为这次也是。” “早就该知道不对劲,发生那样的事怎么还敢跟着他跑!”韩父懊恼的锤了下自己大腿。 “什么事?”纪淮执问。 “那小子家庭不好手脚还不干净,偷了家里救命钱拽着小岐私奔,他父母开车追出来出车祸全死了!” “我们小岐真的没了吗,我都不敢去啊。”韩母嚎啕大哭。 纪淮执让韩岐父母下午去认领下韩岐遗体,又安抚了几句和金念转身出去。 都在 “关昭因为关瑶的死被凶手认定为带来厄运的恶魔,那张迟就更明显了。”金念说。 “按照凶手思维,一直没做出决定的话该死的是张迟。”纪淮执靠着电梯后墙,“那就说明张迟做出选择了?” 纪淮执心想,他做出选择,用韩岐换来了财富和活下去的机会,但同时也证实了凶手心中他是带来厄运的存在。 “那他这样就更刺激凶手了。”金念说。 “你之前说的我都很认同,但咱们现在没证据证明还有除了嫌疑人张迟外的另一个凶手,那个人没留下任何痕迹。” “有的,只需要印证一点就够了。”金念出来后转身背风点了根烟,猛地出来有点冷,他双手插进兜里把烟叼在嘴里,脑中猛地一闪扭头又跑进大堂按下电梯。 “嗯?”纪淮执刚扭头发现人不见了,也跟着跑。 “张迟有残疾吗?”韩岐父母刚打开房门被金念吓得一愣。 “没......没有。左撇子算残疾吗?”刚说完金念就嘭的关上门转身走了。 刚到的纪淮执好容易在金念身后刹住车听了个大概也跟着转了个身,脑子中飞快地划过常凌口供和在医院反复尝试的动作:“凶手没胳膊?” “嗯,在医院给常凌送钱的估计也是他,穿蝙蝠袖就为了遮挡断臂。” 右胳膊!行凶是右手,金念转头往向纪淮执,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又想一块儿去了? “你是不是在想关昭背后的伤口,凶手脸上挂着的利器都已经戳进关昭后背了才把他从常凌身上拽下来。”纪淮执走出电梯放慢脚步等金念。 “凶器在残疾的右手,左手又不是惯用手一时想不起来。”金念把刚才没吸完的烟续上,纪淮执才发现他指尖有烟灰一小片皮肤被烧的发白。 “你不至于吧?这么省。”纪淮执又是捏着他袖子掂起来。 金念笑了笑:“习惯了,你为什么一直揪我袖子?” “你不是不乐意我挨你吗?” “也不......”金念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算上张迟凶手有两个。” 纪淮执去停车场开车,让金念站在路边等。 马上中午了空中雾蒙蒙的一直没散,风裹着湿冷的雾气冻得人发颤,金念叼着烟仰头吐出烟雾和空中一片灰蒙混在一起,收回头时才发现城东派出所就在对面,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风衣到脚踝的人笑着朝他挥手,是李鱼。 金念扯了扯嘴角回了一个笑别开头,李鱼径直朝他走来。 “金警官好巧。” “嗯。” “案子很棘手吗?”李鱼还是很温和的笑着。 “还好。” “其实对小昭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金念把烟按灭在旁边垃圾桶,抬起眼皮正眼看着他:“你知道?” “不然他一直活在对关瑶的愧疚中,折磨自己。”李鱼掏出烟递过去。 金念没接:“你觉得是他害死关瑶?” “当然不,但抵不住别人这样想,他本人也这样想,他一直有自杀赎罪和后悔遇见他们家人的念头。”李鱼收起烟给自己点上一根,“这在心理学中可以理解为幸存者内疚情绪。” 赎罪。金念脑中有些混乱,很多画面在来回播放,狰狞扭曲的画面模糊看不清楚。 他晃了晃头:“幸存者内疚?” “就是自己存活而他人遭遇不幸产生的超出正常范围的负罪感,和普通生活中的内疚情绪完全不同,他们会无比希望死的是自己或一直困在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的情绪里。”李鱼声音和他的笑一样温和,让人很亲近。他停顿吸了一口烟,烟草燃烧的声响在金念耳中格外明显。 李鱼继续道:“他会觉得是自己给周围人带来不幸,求死以作解脱。有良知的人都会因为这种情绪越活越愧疚,不允许自己进入更好的生活。” 李鱼后面说了什么金念已经听不清了,脑中几道声音炸响。 “为什么都死了就你回来了?” “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要配合我们调查不能有抵触情绪,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周围的雾气在他眼中化作河水让他喘不过气,他眼神迷茫的想要抓住什么。 老远纪淮执就看见金念站在路边跟被人下了定身一样一动不动,他把车开到金念身边喊了不知道几声。 “金念?金念!”纪淮执的声音化作实物把他猛地从水中拽出来。 飞快调整好呼吸看到纪淮执的车停在旁边,往四周看了一圈,李鱼已经不见了。 “找什么?” “没。是去见魏微父母吗?” “嗯,咱不是还不知道魏微带来的‘厄运’是什么吗。” 魏微父母就是普通工人,家庭条件和韩岐家差得远,住在火车站旁的招待所里。两人到的时候门口低头站着一个年轻人,他头抵着门一动不动,纪淮执上前拍了一下他,他才抬头看过来。 他就是陆明,长得是那种不出众没有特点的好看,穿的很薄,下巴上布满青灰色胡茬。 “怎么不进去?”纪淮执问着敲了敲门。 “我......”门开了打断陆明的话。 门后站着一个很瘦的妇人,把这门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江城市刑侦支队队长纪淮执。”纪淮执把证件伸过去,“来了解一下魏微的情况。” “啊......进来吧,我们正准备去。” 陆明跟着进来后坐在角落缩着没动,金念想起他因自杀未遂后精神上有点不对。纪淮执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请问你们在收养魏微之前的那个孩子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魏母身子抽了一下,魏父上前捏了捏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得病去世的,一直没治好。” “方便问一下你们为什么收养魏微吗?” “我和我老婆一直走不出来,想着再要一个,但我老婆她身体不好,就领养了魏微。” “魏微失踪前有什么异常吗?”金念问。 “找他!”魏父情绪突然暴起,指着角落里陆明的手都在抖,“一直跟他混在一起。” 陆明抬头往这边望,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您别激动,我们带陆明出来单独聊下。” 纪淮执想起金念有一毛捐五分的工资,琢磨着这会儿没剩几个子儿了,又跟着跑了一上午,就把车一直开到了自家餐厅。按照上次点的菜一模一样要了一份,末了又加了两份虾饺。 “先吃饭吧,陆先生。”菜上齐后纪淮执做了个请的手势,金念拿起筷子预备。 “不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陆明扯了个笑容,金念又把放下筷子。 “那你先吃。”纪淮执胳膊肘推了金念,又偏过头低声说,“出息。”金念当没听见后半句,自顾自吃,他早就饿的胃里反酸水了。 “魏微出事前和你说过什么或者留下过什么东西吗?”纪淮执问。 “他什么都没留下,他父母反对我们,出门也一直跟着他防止和我见面。”陆明扶了下头,“失踪前一个月他偷跑出来找我就不对劲,我问他也不说,晚上总是做噩梦说梦话。” “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什么快要到时间什么的,还说跟他没关系。”陆明回忆起来好像很累,说话都是往外吐气一样。 纪淮执想起出事前频繁受伤的常凌:“你那段时间有受过伤吗?” “有。”陆明拨开额前头发,露出一道疤,“我上班路上广告牌突然掉了,没什么大碍,但魏微被吓得厉害,要我请假在家陪着他。”说到这儿他皱了下眉,“那天我睡醒起来他就不见了,他爸妈报警后我家出现一堆现金,都在怀疑我!”他越说越激动,站起身一巴掌挥在桌面上,玻璃杯落地炸开,“不是我!不是我!”周围人都朝这边看来。 纪淮执吓得差点儿蹦起来,金念筷子都被他这一掌拍掉了,两人半张着嘴看着陆明。 他瞪着纪淮执:“是不是我死了你们才会相信我!” “少东家,这......”服务员快步上前,纪淮执挥手让他先走。 “你冷静,我们只是聊天。”纪淮执想用力按着他坐下,谁知道劲儿使空了,陆明跌坐在椅子里好像呼吸不了,一只手掐着自己脖子一只手往口袋里摸。 金念眼疾手快在陆明兜里摸出一小瓶药,掰开他嘴塞进去又灌了杯水。 陆明倚着靠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按了下太阳穴:“抱歉。”又继续道,“我一直不相信魏微已经死了,他爸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自己偷跟着来的,看到你们就知道完了。” 陆明笑得很苦涩。纪淮执没说话,招呼服务员打扫玻璃碎渣。 金念犹豫开口:“冒昧问一句,你觉得魏微被领养后这个家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陆明愣了愣:“没有,只是他家亲戚和魏唯朋友一直觉得他爸妈不该领养一个孩子代替原本的那个。”看金念纪淮执一脸疑惑又解释道,“魏微是微笑的微,原本那个孩子是唯一的唯。” “为什么?” “那个孩子据说聪明懂事上了很好的学校,大家都很喜欢,魏微完全相反,但他人很好,没人愿意了解罢了。”陆明握着水杯,“他爸妈倒是很喜欢他,不管他什么样都把他当作了那个孩子的寄托,还给他取名魏微,听着都一样。” “魏微觉得他取代了那个孩子?” “不是他觉得,是每个人都这样说,或许他也想过吧,说得多了他总是很内疚,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慢慢他们再提起魏微就只是微笑的微,唯一的那个再没出现过。” 所以凶手惩罚魏微,逼他做出那个幼稚的选择,是因为他这个外来人邪恶的取代了原本那个孩子的位置? 金念皱起眉,脑中隐约有一缕诡异的丝线在虚空里漂浮,怎么也抓不牢。 纪淮执在脑中缕好思绪的时候,金念已经不负众望的完成了光盘行动。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纪淮执莫名想起高中吃饭前喊的口号。 送走陆明后纪淮执带着金念回市局已经是下午了,纪淮执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探头问了一句:“哎,你是不是恐同啊?” “什么意思?”金念猛的没听懂。 纪淮执啧了一声打算说的再大白话一点:“就是害……” “没有。”金念反应过来,“我就是不……” “哎你说魏微被领养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这凶手怎么盯上他了?”纪淮执也打断到,他莫名有点不愿意听到金念说就是不想挨着他。 “为了那个唯一的唯打抱不平吧。”金念觉得有逻辑的就这一条,总不能是魏唯复活报仇了。 “他这怨鬼一样的情绪哪儿来的呢?”纪淮执觉得这人要么自认为是正义使者要么就是有同样的经历。 “他折磨他们,让他们泡在恐惧里,导致死亡来临的时候做不出反应,甚至觉得解脱,所以可以确认和杀死韩岐的另有其人。” 金念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隐约觉得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市局里魏父叫骂陆明的声音和魏母韩家父母的抽泣声混在一起,金念趴在桌子上正眯瞪着被吵醒,纪淮执从刘局办公室出来走路带着风。 他在金念翘起头发的头上抓了一把:“不能死磕那只鸟了,益州那边结果出来了,张迟和韩岐口中DNA吻合,准备准备跑一趟。” 第22章 Ch.22 益州离江城不远差不多两个小时车程,到那时间还有富余,纪淮执准备直接出发,局里还在忙着盯监控,审人,吴奇走不开,所以车上就金念一个人。 纪淮执上高速前把车停在便利店前进去没一会儿掂了兜吃的出来塞给金念。 “路上垫垫吧,张迟那儿很久没人看着了,到那打声招呼赶紧去看看。”纪淮执说。 金念搓着环保袋提手:“你觉得关昭和魏微是属于‘幸存者内疚’心理还是更偏向被凶手长期精神折磨导致的ptsd?” “谁给你说的这专业名词啊?‘幸存者内疚’都出来了。”纪淮执偏头看金念没说话靠车窗闭着眼,伸手把自己这边窗户关了。 他眼前浮现林子里的金念,心想他那天应该就是看到什么ptsd了? “或许吧,我觉得有这种想法都是当事人太善良,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不管是为别人还是为自己,或者自己一心求死,那也轮不到其他人插手。”纪淮执看金念睫毛上下颤就知道这人没睡着,“我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叫你呢。” “为什么?” “咱俩能想一块儿去,而且有时候你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你是想盯着我吧。”金念困的眼都懒得睁开。 等过高速口的间隙纪淮执扭头看着已经睡着的金念,车窗外划过霓虹灯和车灯色彩交织繁杂的模糊光条,在他侧脸描出一条贴合的光晕。窗上的睫毛影子顺着往前延伸,显得更加纤长。他没控制住伸出拇指和食指各按在眼尾上下的痣上捏了一下,金念抬起手摇揉眼睛碰到了纪淮执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没车了,后面车按响喇叭催促,纪淮执收回手脚下用力驶上高速。 “我没怎么和人接触过,就是不习惯,没别的意思。”金念抓了抓头发说完又闭上眼。 纪淮执愣了一会才想起来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那个问题。 你不是不乐意挨着我吗? 就是不习惯,没别的意思。 同性之间正常接触有什么不习惯的?还是他觉得我有别的意思?不然为什么吴奇付玉王越balabala都没事?纪淮执拧着眉捏了捏下巴,还是说在他那儿我和别人不一样?那不还是不乐意吗!诶?也不一定,我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没理由乐意挨吴奇不乐意挨我的。 纪淮执扳下遮阳镜照了照,确实非常不错,甩局里那些糙汉子一千八百多万里地,满意的关上。 我为什么要管他乐不乐意挨我?也不对,被自己下属讨厌是件很没面子的事。 金念这一天心里都乱糟糟的,脑子里不安生嗡嗡地响让他想锤车门。纪淮执这一路小动作不停吵得他睡不深,眼尾似乎还停留着纪淮执指尖的温热触感,像洗洁精滴进污水,脑中嘈杂的声音散去大半。 纪淮执直接按导航把车开到了张迟小区门口,这是本地排的上号的高档小区,益州片儿警在门口看见车往前迎。 “江城来的领导吧。”一警察在纪淮执下车后伸出手引路。 车上金念一直处于要睡着和没睡着之间,坐在副驾驶迷迷糊糊的解和衣服一起压进卡扣的安全带,纪淮执没跟着那警察走,绕到副驾驶一只手扶着靠背一只手越过金念去解安全带。 纪淮执按了下旁边,安全带嗖的收回。耳边夹杂着木质香调的温热气息让金念一愣,除了下意识的烦躁厌恶还多了点其他说不上来的感觉,但也就一瞬,纪淮执已经抬起眉一脸无语的站起身等他下车。 身边小警察干哈了几声,转到金念身边:“原来这才是领导啊,没看出来呢哈哈。” 纪淮执眉毛抽了抽,拍了下那警察肩膀:“你在这儿几年一直没升迁吧?带路去。” 这小区看着高大上却和纪淮执家的没法比,保安室做的像特种兵站岗,但里面老大爷看起来没有一丝战斗力叼着烟昏昏欲睡,小区绿化太多有的快要碰到头顶,遮挡了不少行人道的路。风一吹哗啦啦响冷飕飕的。纪淮执抬头看了看里面没几步就立着监控,但大多都被树枝树叶盖住了,有没有都一样。 “你们这儿监控杵这儿当摆设呢?”纪淮执拨开快戳这自己脸的枝杈。 引路的警察嘿嘿笑笑:“没钱的住不起,真有钱的也不住这儿,就没多少人。” “让他们整改啊!这要真有什么事要这监控干嘛用?” “哎!好!” 一直到警察停在一个独栋院子前停下,纪淮执看了一圈果不其然没有监控,也没找到警戒线。 他叉着腰眉毛有些抽搐:“警戒线呢?你们是怕他逃亡路上无家可归给他留着呢?” “人家刚开始定的是失踪也没犯事……”小警察挠了挠头。 “行了你回去吧。”纪淮执摆摆手,看金念已经朝里走去。 纪淮执跟上前两人面面相觑都等着对方开门。 “那警察没给咱钥匙?”纪淮执问。 “……没。” 纪淮执叹了口气伸手拿过靠墙放的拖把,拧了几下把固定拖布的铁丝转下来插进锁孔摸索着。 以前跟着狐朋狗友混日子的时候开的那叫一个溜,这改邪归正金盆洗手好多年业务多少有点不熟练,转了几圈门也没动静。 “嘿?”纪淮执鼻尖起了一层薄汗。 金念接过铁丝一捅一别,门咔哒一声打开了。抬脚进去时还装模作样摇头啧了好几声。 “哎!这事你挺手拿把掐啊。” “专业开锁20年。”金念举起铁丝朝背后的纪淮执挥了挥,有点宽松的外套袖子往下滑,纪淮执又看到了手腕上那片疤。 他伸手握住金念手腕拇指在疤上摩挲几下,这片疤很厚,像是没完全软化的橡胶块。 “怎么弄的?”纪淮执开口又觉得没理由问,加了一句:“青春伤痛文学么?” 金念还是背对着他,手腕上疤痕被来回擦过像有一层纸壳隔着,但纪淮执指尖划过的感觉他能明确感觉到。 “为了脱身弄的。” 金念回忆起自己获救那天,准确来说是自己想尽办法才被逃亡路上的毒贩们扔下的。 什么都看不到,眼睛被黑布蒙着,双手双脚被反绑在背后,巨大的恐惧把他包围。嘈杂的船舱中传来毒贩们叫骂的声音。 “操!条子真知道了?” “正往这边来!老板还没回来怎么办?” 金念听到枪支上膛地声音。 “跟他们干!怎么着也得把老板接回去!” 警察来了?金念咬牙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其拽着旁边桌脚坐起。 胸口传开肋骨断裂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猛踹了他一脚。金念发出一声闷哼再次到地,浑身上下都疼的颤抖。 “狗娘养的东西,除了你还能有谁报信?”好几个人泄愤似的拿起东西就往他身上招呼。 “别打了!老板快到了,到那边就没事了。” 金念已经隐约听到了警笛声,求生的**让他压下疼痛清醒过来。不行!绝对不能被他们带走,这一走可能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金念咬着嘴唇暴起朝声音源头撞去,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了一地,外面响起一阵阵枪械交火的声音。 砰! 腿部被子弹打穿,难以忍受的疼痛裹着灼烧感通满全身。 被撞倒的人气急败坏:“**,老板来之前老子就把你宰了!” “大哥!老板来了!” 耳边传来不急不忙的脚步声,外面枪战激烈马仔们却看不到老板脸上有一丝一毫的紧迫。 “老板,这人不老实,我……” “没关系,他就是不听话。” 带着有些诡异温柔和责怪的语气让金念浑身一抖,腿上子弹被扣出,疼的他痉挛。 耳边传来一股湿热的气息:“能撑到到地方给你处理,别害怕。” 这句话猛地让金念脑中闪起一道光,他疯狂用手腕摩擦绑着自己手的铁链,光滑的表面除了摩擦升起的热气并没有造成伤害。 耳边那人笑出了声,拍了拍金念的脸,对身后人说:“条子来的不多,干掉就走。”又俯在他耳边,“你看,你的情报没几个人信。” 金念瞪着腿使劲,手腕触碰到一点尖角。是铁链上挂着的锁头边缘!意识到的金念生生把胳膊扭断,在不怎么尖锐的锁边疯狂摩擦,浑身的疼痛已经麻木,直到双手被温热的血盛满才头晕恶心的停下。 “把陈昱那小子拽来!” 摔倒在自己身上的陈昱浑身发抖,金念压着声音说:“别怕。记住我说的话。” “不不不不……这没东西我止不住,这样流下去撑不到村子的!” “阿念,我等着你回来。”耳边的恶魔低吟。 黑布被扯下,光刺的眼睛流泪,身体腾起被人抬着扔在路上,金念觉得自己浑身骨头好像断完了,但看着在掩护下跑向自己的一个老头还是扯了扯嘴角。 金念想起耳边最后的那句话就觉得浑身毛孔大张。 “你把自己伤成这样拖累他们才被扔下的吧?”纪淮执想起刘局说这也是督察组一直在意的问题。 你身份已经暴露为什么他们还留着你? 为什么你暴露他们逃亡路线,他们害怕你接受不到专业救治把你扔下? 但这都是上面的猜测,金念一直闭口不谈,只说不知道。 闻言金念甩开手转身盯着他,发亮的眼珠看不出情绪:“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揣测一帮毒贩的心理活动?” “你是觉得这样有被扔下获救的可能。”纪淮执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被金念甩开的动作激的一阵烦躁。 “我只能试,不然被他们带走么?被他们带走还不如死。”金念打开张迟卧室门,“你是受督查组委托才跟着我套话吧?顺便看看我有没有好好融入祖国大家庭怀抱?” “抱歉。”纪淮执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这说的都是什么傻逼话,“我不是那个意思,督查组没找过我。” 金念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在张迟房间一寸寸扫。床上被子被掀开,床头还有没喝完的半杯水,衣服袜子扔了一地都想外人传达着房子主人走的突然。 衣柜里放着一个打开的保险柜,里面散落着几张百元钞票。 “他也拿到过‘奖励’。”金念说。 “和常凌陆明一样。”纪淮执蹲下身手指在保险柜底部摸了一下,沾上一层灰尘。 “听。”金念按住纪淮执的手屏起呼吸,门外窸窸窣窣声响了一瞬消失了,紧接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纪淮执脚朝后一蹬,金念随后跟上,两人一刻不停拉开房门一左一右追去。 追出去好远纪淮执连影子都没看见一个,扭头看金念已经消失在黑夜里,一咬牙转身往金念的方向追去。 咻— 一只无柄小刀划破空气,在黑暗中看到时已经到金念鼻尖,也就是一瞬间,金念单手反转在花圃边撑了一下,全身重量压在手上,身体顺着留在空中一脚,阻断了还继续飞向纪淮执的刀。 咻— 紧接着又一只小刀擦着金念头发直直飞向纪淮执,纪淮执闪身躲过,脚步没停钻进小区园林。 房子! 金念心里一紧扭头朝张迟家跑,地板上多出几处泥土。 有人来过? 金念放轻声音,一步步朝半开着门的卧室走,猛地打开门。 砰! 金念弯腰躲过的拳头砸在旁边门板上留下一个坑,声音在炸的耳朵发疼。金念迅速起身扬起一拳在半空中突然定住了。 啪! 灯灭了,周围陷入黑暗什么也看不见,金念有些发抖,憋着呼吸听声。 哒、哒。 旁边有鞋底压在木地板上的声音,金念没犹豫在挥出一拳后的瞬间闪身换了一个位置,拳头砸在那人身体上发出闷响,震得手臂发麻。 强迫镇静下来的金念躲在柜子旁想等眼睛适应黑暗,却怎么也看不清,在船舱里眼睛蒙着黑布的恐惧、暴露身份后被折磨囚禁的无助席卷全身。 他感觉身边站着无数人,他觉得自己动不了了。 “你在这儿还敢动么?还能动么?” 金念已经分不清声音是自己脑中的还是现实确有的,只目光涣散的站在原地。 头被一只冰冷地手捏着抬起,黑暗中一双反着窗外微弱月光的眼睛像豹子一样盯着自己,攥紧的手心冒出薄汗。 “没空陪你玩,不然真想弄死你。” 是阿赛,金念从浆糊一样的脑子里搜索出声音,衣服往下沉了沉,被他塞进来什么东西声音透这嘲讽:“我在门外捡的,想知道凶手是谁可以来找我,废物条子。” 他追到拐角处时发现扔暗器那人受伤了,被路灯光照亮的叶子上挂着几片血迹还在往下滴。 谁让他受伤的? 纪淮执心一紧,穿进绿化里抄近道往回飞奔。 本来亮灯的房子漆黑一片。 “金念!”他踹开门板的巨响在屋里回荡,外面路灯散进来点点光晕,照在两个看上去有些亲密的身影上,纪淮执愣了一秒。 路灯洒进来金念才回过神,一只手板着准备跳窗跑的阿赛肩膀,一只手拽着胳膊一拧。 咔嚓,胳膊脱臼的声音格外明显。 “**。”阿赛粗暴的刚接回胳膊,纪淮执的一拳紧接着结结实实砸在脸上。 “卧槽,”纪淮执飞起一脚踹的阿赛后退几步,“又是你。” 阿赛咬的牙齿咯咯响:“纪队长,你还活着的话下次咱俩好好打。”由把手伸进兜里掏什么东西,“金念,往外退。” “这次你就得蹲大牢了。”纪淮执正要往前被金念一把拉住往外跑。 轰— 巨大的爆炸声把玻璃全部震碎,火光呼啸着从卧室门冲出,气浪把两人推出屋外,第二声爆炸紧接着在耳边炸响,纪淮执反身护着金念又被轰起,墙壁跟着气浪被推塌,两人飞出去摔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站起房顶向下倾斜,纪淮执闭着眼掀起外套护住金念。 滚烫的血滴在金念脸上,紧促粗重的呼吸洒在唇边,他看着纪淮执蹙起的眉毛和皱起的鼻尖有些愣神,心脏猛烈跳动砸的浑身骨头疼。 最后一块砖砸在纪淮执后脑勺,他顿了顿卸力般倒在金念肩窝。 “纪淮执!”金念推了推他肩膀,“纪淮执!” “没事儿,缓会儿啊。” 嘴唇贴在肩窝被说话声震的酥麻,金念有点不适应但也忍着没推他。 “你看,他已经记住我了。”纪淮执进门就看到阿赛捏着金念不出手,他声音很轻,“你以后有什么可以选择相信我告诉我,只有咱俩知道。” 金念没说话,没东西再往下落了纪淮执才翻身躺在金念旁边。 金念坐起身在外衣兜摸索:“他给我了个东西,我还没看。” 手中带出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猜猜下一个是谁? 第23章 Ch.22 “他说是在张迟家门口捡的?”纪淮执后脑勺被剃光了一小片被纱布包着,巨大的偶像包袱让他不能忍受自己顶着块斑秃留在外面,在医院附近酒店开了个房间对着镜子直叹气。 “……嗯。”金念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些感谢纪淮执的,坐在酒店床上都不好意思玩手机只能干瞪着纪淮执,“他和凶手不是一伙。” “这么确定?” “他们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金念非常简短地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些刘局他们都知道,我姐为了给我争取戴罪立功申请我配合她任务,之前我就是给他们做事的。” “他不是那什么黑蜧手下吗?你没见过他们脸?”纪淮执不再看镜子,坐在自己床上。 “没,我一打杂的怎么见?他们等级划分很严格,只有很内部的才见过。”金念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名字都不知道。” “一帮犯罪分子还训练成邪教了。”纪淮执按了按伤口倒吸一口吸。 “头头儿就是他们教主,他们手下有一批专门用来清理门户的人,逃不回来的就自杀。”金念声音透过卫生间有点发闷,“这些我和上面说过。” “那黑蜧担任什么角色?”纪淮执问。 “不知道。” 门被拍的啪啪响,纪淮执心想吴奇他们到这么快,拉开门吓了一跳。 何雪女士穿了件裹身纯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长款羊毛呢衫,胳膊臂弯处挂着的包上的金属扣子随着她动作一下下在纪淮执眼前划过。 “你你你你!”何雪叉着腰捣他的头。 “我我我我。”纪淮执拉过她的手,“怎么了妈?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老刘给你打报告了?” “我不来我能知道你受伤吗?”何雪挤进门内正好撞上从卫生间出来的金念,“哎!小金没事吧?没受伤吧?”她板着金念转了一圈上下看。 “伯母我没事儿,我们队长也是护着我受伤的。”金念有点招架不住何雪叽叽喳喳雷厉风行的性格,求助的看着纪淮执。 “他是领导保护你应该的,他冒失惯了别因为他受伤才好。”何雪满意的拍了拍金念。 “妈!你走吧,我们一会儿还要出趟现场。” “等等。”何雪举起手在空中啪啪拍了两下,门外鱼贯而入三个托着盘子穿着西装的高个子男子,速度极快的在房间里撑开桌子,盘子打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映入眼帘。 三个服务生同时鞠了一躬喊了句祝您用餐愉快后唰的退出去了。 “那羊腿你受伤了别吃,给小金!牛排也别吃了,都是发物,都给小金!”何雪低头看了一圈发现除了牛羊肉就是海鲜,尴尬的呵呵笑指着盘清口小菜,“你吃这个,我走了!”何雪提着包一扭一扭的也跟着走了。 “……”纪淮执盯着菜没说话。 金念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缓缓坐下说:“呃……哈哈……伯母真是活泼……”然后递给纪淮执双筷子,见他点头后就饕餮附体。 “哎!我也吃!”纪淮执从金念手里抢下牛排。 “队长,这是发物你不能吃。”金念眨巴眼。 “没那么讲究,以前受伤在局里扎堆儿吃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呢还。” “……那能一样么?” “有什么不一样?” …… 刚出门何雪就给他家老纪打电话:“没事儿啊,就贴了个大创可贴。” “唉,那你给他找的相亲推推,工作那么忙。” “行了知道了,当初多生一个我也不至于怎么闲!” “怨我怨我,这么晚了赶紧回来吧。” …… 现场被烧的剩个黑色空架,烟雾在黑暗中像白色鬼影嘶吼着向上升腾。 “纪队长吧,我是益州分局刑侦支队副队长司军。”司军伸出右手,“上面要求我们只帮忙,不干预。” 司军和纪淮执王越健硕紧致地身材不同,啤酒肚紧顶着制服,说话也是点头哈腰的。 “吴奇!”纪淮执朝他点点头转身把吴奇喊过来压低声音,“你去那片叶子上提取下血迹,回去让林深验个DNA。” 吴奇点点头朝纪淮执手指方向走去。 “嘿!怎么成秃瓢了纪大帅。”王越用胯侧边顶了下他屁股。 “干什么!”纪淮执跳起一步庄在金念身上。 “这么大反应干嘛?”王越伸手犯贱似的捏了下她屁股,“又不是娘儿们。” “是娘儿们你还不敢呢!”纪淮执拍开他手。 “碰着你安心啊,金念也来让哥摸摸。”王越伸手捞了个空,“你都不知道刘局给我说爆炸的时候吓死我了,来这儿的名额还是我抢的呢。” 纪淮执看了眼金念,心想害怕啥?人家还提前预热提醒咱们往后退要扔炸弹呢。 金念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又往后退了一步:“干嘛?” “这儿王越看着,你陪我抽根烟去。”纪淮执说。 两人站到小区里停着的车后面,背风点着香烟,红色的火点在黑夜里忽明忽暗,烧了得有一半,纪淮执才开口道:“阿赛那厮干嘛还提醒你往后躲?” 烟灰掉落在外套上金念伸手拍了拍:“和三花猫那次一样吧,弄死警察对他们又没好处。” “那他……” “那是他看你不顺眼。”金念踩灭烟头走上前,纪淮执往后一步后背抵在车上,深夜寒气重,车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透过外套有些发凉。 他看着金念的脸越靠越近,在考虑要不要闭眼的时候嘴里叼着的香烟被夹走,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嘴唇让他浑身一麻,往上飞速聚集的热气把还没入侵进来的凉意驱散。 “不吸别浪费。”纪淮执看着他把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又偏头吐出烟雾,棱角分明的脸顺着脖子仰起好看的线条,侧脸在烟雾中看的有些不真实。 纪淮执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那是我吸过的吧?他不是不愿意……不对他愿意挨着我他解释过了。怎么嘴唇还是麻麻的?跟我没关系,是金念的手太凉了。我靠我刚为什么想闭眼? 纪淮执心里正想着就一把握住了金念垂在裤边的手:“你这体质真不行,正是年轻力胜气血旺的年龄手这么凉。” 纪淮执手很大,能完全包裹住他的手。 金念到后来也没搞懂为什么自己为什么没甩开纪淮执的手,可能是很久没有被这么有力的手触碰过,短暂的温暖让自己有点放松吧。 “头儿,我们完事了,刘局让休息好了明天尽快回江城。”吴奇收好密封袋伸手问纪淮执要车钥匙,“我送你们回去吧,王副和我定好房间了。” “我又没残废,你们回吧。”纪淮执又想起什么,“对了,让余安他们查,找出来江城和益州近几年被收养的孤儿,重点找家里多少发生过变故的。” “这范围也太大了。”吴奇说。 “人家来发预告了,还有下一个呢。”纪淮执把装在袋子里纸条递给吴奇,“要快,不知道他受伤严不严重,指不定什么时候下手呢。” “哎,我有点饿了。”晚上吃了没多少,天儿又冷纪淮执感觉肚子里东西已经消耗完了。 “那我先回……” “听说这儿有家通宵营业的火锅店,生意好得不得了。”纪淮执点开那家火锅店评价里的照片。 “我不能让为我受伤的领导大半夜独自一人在充满未知危险的火锅店用餐,我有义务陪伴您。” 纪淮执扶着方向盘勾起嘴角,笑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样。 金念端着料碗吃的斯哈斯哈,纪淮执盯着他半张着的嘴布满红润的水光,眼睛都辣的蒙上一层水雾,衬的皮肤白得发亮,被食物撑起的脸蛋像块温润的玉。 纪淮执觉得自己一定是单身太多年,竟然有点儿懊恼金念是女孩儿就好了,一定很漂亮。 “你不能吃辣?”纪淮执伸手叫来服务员要了瓶酸奶。 金念拿起灌了一口,上嘴唇染上酸奶,纪淮执伸手放在他侧脸大拇指在嘴唇上擦了一下。 金念举着酸奶的手顿了顿放在桌上:“我又不是本地人,江城也不是。” 纪淮执也有点尴尬,抽出纸巾擦了下手:“我都忘了你是宁州人。” “啊……嗯……”金念也擦了擦嘴。 “你觉得这案子他还会走流程等满105天再动手吗?”纪淮执加了块肉涮着。 “或许吧,嗯……”金念拖着尾音没继续。 “大胆说,万一我下的命令不对呢。” “我又没经验,就是觉得应该把人力重点全放在张迟身上。”金念咬着筷子。 “怎么?” “站在凶手角度想,被他盯上的人都是给家里带来厄运的,他逼他们做出选择,不作为的被他处死,那做出选择的张迟呢?不就证实了自己没良知,是个恶魔么?”金念说,“凶手气急败坏觉得他不知悔改,如果我是凶手,就一定会杀了他。” “所以你觉得张迟躲起来一是因为杀了韩岐,二是为了躲凶手的追杀?” 话音刚落后面突然一阵嘈杂,啤酒瓶在地上叮铃桄榔的,服务员举着盆锅底踩着瓶子滚了一圈,整个人向前扑去。 眼看就要泼前面那个人一头,金念站起身把那人甩到身后,一只手推着锅底身体旋转半圈抬脚在服务员膝盖轻轻一顶,服务员单膝跪地姿势虔诚的向自己举着锅底,锅里热汤洒出一些溅在他身上,好在是没摔倒。 那个客人惊魂未定,拍着胸口惊叹少侠好身手。 纪淮执噗嗤笑出声,金念拿纸巾在衣服上压了压:“你有事么?有什么好笑的?” “有你这么帮人的么?给人整成你信徒了都。”纪淮执笑的停不下来。 “那不是没其他办法么?”金念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也没憋住笑出声。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纪淮执突然说。 “呃……你也是?”金念回夸了一句又说,“对,所以得找到张迟。” “嗯,王越已经让这儿的人把监控卷宗什么的调过去了,回去迎接无休无止的加班吧。”他盯着嘴角还残留笑意的金念说,“你身手真挺不错的,自己练的?” “嗯,在那儿不会点儿不就是等死么。” 饭店离酒店不远,纪淮执来的时候就把车停在酒店了,这会儿两人决定消失散步回去。 “我们之前出任务抓的也有能打的,但都是纯劲儿大,没招式。”他转身倒退着往回走,“你不一样。” “我和他们一样,没那儿不一样。”金念垂着眼看地。 “从根儿上就不一样。”纪淮执说。 金念停在原地点了根烟夹在手里,看着随风往上飘的烟觉得有点冷,裹了裹衣服小声道:“是么?” 酒店暖气开的很足,洗完澡的金念光膀子靠着床头玩手机,纪淮执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昏昏欲睡,走上前点了点他的肩膀,金念猛的握着他的手往反方向拧,纪淮执顺着屏幕光看见有一道从肩膀一直到胸口的白色伤疤,疤痕发白在金念本就白皙的皮肤上不那么明显,但也能想象出当初狰狞的伤口。 “干什么?”金念情绪收的很快,但那一瞬凶狠的杀气还是被纪淮执捕捉到了。 “怎么弄的这么大片?”纪淮执的手还被他握着,金念的手看着刚劲有力摸着却很软,掌心的茧子划过手背酥酥麻麻的,他没准备主动挣开。 “做错事被罚的。”金念松开手,纪淮执纳闷儿自己竟然觉得空落落。 “罚成这样还有人愿意干么?留得住人么?” “进了那儿,除了死再也别想走了。”金念说着无意识搓了搓左手小拇指那道疤。 纪淮执看金念不排斥,想继续打探几句:“我以为小喽啰去留都无所谓。” “在那儿都一样,做错事就要被发卖,和你有仇的就巴巴儿等着呢,不小心被他们的买下,就等着受罪吧。”金念抚上肩膀,那么久过去了还是能感觉到细微的刺痛。 “你们……”纪淮执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等主人不知道时候想起了觉得惩罚够了,正好你还坚持着没死,就会被再带回去。被带回去的你就会更忠诚、更听话,像狗一样。”金念似乎觉得很好笑,声音都是飘着的。 “莫名其妙。还好我很幸运,主人想起得早,我也挥到这儿了。” 纪淮执大致知道金念卧底了七八年,两千多天不为人知的痛苦煎熬挣扎求生被自己一句轻飘飘地幸运带过,听得他喉咙被堵住似的发紧,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立在床边站了很久,想伸手摸摸金念头发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灯已经被金念按灭,只剩下床头的灯带亮着暖光,金念侧躺头埋在被子里好像已经睡着了。 纪淮执弯腰还是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小声说:“没事了,已经回来了。” 第24章 Ch.24 天刚蒙蒙亮,枕边手机震动的把纪淮执后脑的伤口都要震裂了,他翻身接起电话放到耳朵上,手又钻回被窝。 “纪队你在回来路上吗?”顾小果的声音有点疲惫。 “还没,怎么了?”纪淮执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 “王副他们通宵赶回来,那血迹提取出的DNA出结果了!”顾小果有点拿不定主意,“昨天我值班,局里没人王副他们还在休息。” “说重点。”纪淮执瞌睡彻底没了,靠着床头坐起。 “马振勇,男,37岁,江城人。之前和别人斗殴掉了只胳膊,两年前刚放出来。” “我这边没什么事了现在就回去。”纪淮执飞快穿好衣服叹了口气,“我不在局里你可以找王越他们。” “我是王副休婚假时来的,我……没他联系方式。” 按断电话纪淮执一把抄起被窝里的金念:“准备走了,病号都起了你还睡。” 被强制开机的金念头还是晕的,心脏被吓得狂跳:“医生让我注意作息,不然很有可能晕倒的。” “……得,我让前台送早饭上来,吃完再走行么金公主?” 金公主抬头冲他扬起一个用尺子量好般的标准微笑:“车上吃就行,您开车。” 纪淮执边开车边看金念吃饱喝醉大脑处于开机状态,把马振勇的情况简单复述了一遍:“还真是个断臂。” 金念把垃圾装进环保袋拍了拍:“是正经斗殴么?” “大概率不是了。”纪淮执看了眼导航,还有一个小时路程,“你再睡会儿也行。” 还没调整好个舒服的睡姿,金念电话响起,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是霍亮。 瞟了眼纪淮执犹豫着把电话接起,霍亮的声音透过听筒响起:“小金兄弟!今儿晚上有空么?” 金念赶紧把音量调小:“干什么?叫陈昱去。”要债的大学生身边多了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神秘人,被警察抓了又安然无事的出来,道儿上一传十十传百,欠债的看见陈昱多少都还点,已经用不着金念上场了。 “哎!不是,这儿有个光头一直坐我这儿要找你,他妈的赶都赶不走,我生意都没法做了。”霍亮前一段觉得不能坐等吃山空,开了家咖啡厅,美其名曰要给自己染上点儿文艺范儿。 “那个?”金念能想起来跟光头沾边儿的只有纪淮执。 “关大豪家要帐的,你们打过。” 是那个晚上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光头。金念确定那天是自己第一次见他:“再说吧,挂了。” “这是犯法的,别再去了。”纪淮执看到了屏幕上备注的霍老板。 “没,那次之后就不去了。” “陈昱也一样!你缺钱就少捐点的,剩下的我给你补上。”纪淮执觉得他俩不是不去,而是被发现了从大摇大摆地去改成小心翼翼地去。 “我不是单纯捐钱……”金念摇了摇头没继续说。 纪淮执车还没在市局院子里停稳,王越就靠在车引擎挂等着他下车。 “张迟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出益州往江城来的路上,开着辆黑色迈腾,□□找不到。” “那就盯着进江城每条路口的黑色迈腾呗。”纪淮执翻了个白眼,“你就等着我换班呢吧?” “看得我是头昏脑胀老眼昏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多人开迈腾呢?”王越嘿嘿笑,“我是来找小金帮忙的,他年轻眼睛毒,刘局他老人家召见你呢。” 这一条路没有路灯漆黑一片,黑暗中阴魂不散的恐惧争先恐后的透过浓雾将张迟包围,手臂上被咬伤出的口子没得到及时处理,红肿流脓还发出难闻的异味,杀人的感觉让他到现在都血脉喷张。但张迟总觉得身后跟着一只嗜血的大鸟,他神经质的转头向后看,一个鸟一样的黑色轮廓直立在黑暗中,眼睛仿佛发着被血浸满的兴奋发抖的光。 张迟没回头咬着牙猛踩油门,没防备一头扎进出城小土路旁边的一个半人高的野草堆,安全气囊砸在脸上让他短暂晕眩了会儿。 噔噔— 车窗被只有半截的胳膊敲响,发出截断处和车窗碰撞诡异的噔噔声,无数细密的针尖瞬间扎满全身毛孔,无数深夜令他颤栗的恐惧化作实物,一双蓝色的眼睛贴紧车窗,呼吸在玻璃上留下一片哈气,那只鸟张开翅膀一笔一画在上面写着什么。 下来。 他佩服自己第一时间竟然是把手向后伸,摸了摸装满现金的手提包。恐惧真的到来时,就像坚持了一秋天的枯树被一阵猛烈的北风卷走全部树叶,在天上打着旋儿慢悠悠落在地上,竟然融进土地渐渐融化。 放屁!张迟为心里的想法低声骂了一句,他手抖的摸索了半天才把车门打开,才开了个缝,他就顺着腿一软跪下磕了个头。 “大哥,爷……爷爷,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还要干什么啊!”张迟磕的头昏脑胀。 “你之前打电话说的老板同意了。”粗重沙哑的声音从鸟嘴面具里传出。 “老板同意见我了?”张迟抬起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手里还拽着手提包,被拉着站起时腿还是软的,不小心挂掉了连着脖子的鸟嘴面具,紧接着一道闪电把黑暗劈开,张迟又吓得跪回去。 马振勇从额头到下巴一道透骨的疤横在脸上,鼻子没了大半,雨水顺着伤疤沟壑往下滴。 颤颤巍巍跟着马振勇走到小土路上,路边站着一个身型板正的身影,又往前走了几步,那人似乎在笑。 “张迟。”确实在笑,声音温柔的像他亲大哥。 “你们这种杂碎生命力还真是一样的顽强,让你多活了那么久。”那人还是在笑,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那么多人就你让我想见一面,还是差远了。”他睨了一眼发着腥臊味还冒烟的张迟的□□,两根手指扬了下,马振勇掏出打火机递过去。 那人拿过手提包,抓起一把现金点燃:“该是你的还会是你的。” “头怎么样?”刘建林顺着茶缸哧溜了一圈才喝满一口烫嘴的茶水。 “真不讲究。”纪淮执屁股靠在桌子上用力拍了拍后脑勺,“没事儿了,您值当上报我妈么。” “哎!”刘建林看他这手劲儿啪啪的就牙酸,“我要不说被她自己发现了受罪的就是我喽。”他看纪淮执确实没事,挥挥手让纪淮执赶紧走。 “啧,你知道金念一直给孤儿院捐钱么?”纪淮执在门口墨迹半天还是拐回来一屁股坐桌上了。 “真的?”刘建林似乎也没想到。 “不少呢,他自己都不留钱,我看好都不是同一个地方,捐款证书都在家摆着呢。” “那孩子还是放不下。”刘建林长叹口气。 “我这儿天天管着饭呢,给我说说。” “当年夏安跑出来前把他和那个收养的孩子塞进缅甸一个孤儿院,带着我们回去的时候孤儿院已经被烧的什么都不剩了,到处都是黑色的尸油,分不清谁是谁了。”刘建林站起身立在窗户前背对着纪淮执,“后来金念回来我们才知道,那一帮畜生闯进孤儿院撸小孩,那这几张选好的照片就抢,金念看有那孩子就把他藏起来自己冲出去被带走了,走后就给孤儿院炸了,院门和里面大大小小的门上都有锁,那孩子跑不出来的。” “鱼儿?”纪淮执想起金念提过。 “他和你说了?”刘建林突然转过身。 “说了,你这么激动干嘛?”纪淮执眯眼看着刘建林。 “我激动他愿意主动提起这些事,他从来不和人说,这也算是往前走了吧。”刘建林拿起茶缸喝了一大口,被烫的直接喷出来。 “嘿!”纪淮执摸了把脸推出办公室,刘建林不同平常反应和鱼儿这个名字都让他心里升腾起迷雾,他拿出手机拨给付玉。 “缅甸二十年前被炸毁烧光的孤儿院,你能找到资料么?” “你这话说的,都炸毁烧光二十年了往哪还能有资料?” “宁州那边可能有,你能调来么?”纪淮执想起这些应该是宁州负责的案子。 “试试吧,你要干嘛?”付玉看了看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嘿了一声。 沉思的纪淮执被吴奇猛地撞在身上:“你是伤好透了?” “这算事儿么头儿,人民警察有召必回!”吴奇拍了拍肚子,“小金说张迟可能就没出城,我们现在就分头出发。” “我正要和你说,出城小路很多不一定监控能照到,但他进城一定会被照到。张迟是逃命不是有准备的躲避追捕,没有半路换牌照的条件,我觉得他还在某条路上。”金念拿了张地图上面用红笔画了几个圈,“这几条路,我们走一遍。” “那常凌和陆明还有两对父母还盯着的话,人手就不够,有突发情况咱们及时回不来。”王越转着车钥匙,“只能一人一辆车。” 正说着余安小跑着进来:“算我一个,常凌那边辖区派出所李鱼看着呢。” 李鱼、鱼儿,纪淮执皱了下眉,今天这两个名字反复出现,像根细刺扎在心头,莫名透着股不舒服的滞涩:“让小果去常凌那支应一会儿,剩下人出发,有情况第一时间汇报。” 金念手指夹着烟转身,一只脚刚踏进车门,后颈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硬生生将他往后扳。常年的警觉让他几乎不用思考,手肘迅猛向后扬起,直逼身后人的额角却在动作接触到前,听见纪淮执的声音裹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落下:“特别是你。” 力道已收不回,金念却凭着本能转身,肩膀猛地下沉,原本直刺的手肘向下改变方向,狠狠撞在纪淮执心口。纪淮执早看清他袭来的动作,手腕一翻扣住他的胳膊向外撇,惯性带着金念身体往前踉跄,纪淮执又被半开的车门挡住了后退路线,两人瞬间贴得极近,鼻尖蹭着鼻尖,呼吸交缠在一起。 “知道了。”金念猛地抽回胳膊坐进车里,偏过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对着近在咫尺的纪淮执,缓缓吐出口烟圈。 吴奇腹部伤口让纪淮执有点儿不放心,加上外勤车也不够,他和吴奇一起开自己的车。金念分到的小路和他们离得不远,两辆车一前一后在一个分叉路口分开。 “你们俩在车跟前儿干嘛呢?基情四射的。”吴奇笑得八卦笑得猥琐。 “往哪儿激情?”纪淮执看了看这条路确实偏僻,都是土路前后都看不到行驶的车辆。 吴奇啧了一声:“你俩三十大几了也没个对象,整天凑一块儿跟搭伙过一样。” 纪淮执心说那是你们不知道的事太多,金念这种卧底成功归来的让谁知道谁都敬佩,虽然自己知道了心里一直很堵,但他还是嘴上怼呛道:“说的跟你有一样。” “我觉得我有戏。”吴奇嘿嘿笑笑。 “你是gay?你连人家是不是都不知道呢吧,再说你肯定没戏。”纪淮执心想金念看不上你,侧头瞟了眼倒车镜,后面被风扬起沙尘,好像有车要来了。 “你说什么呢?我说我住院那会儿的小护士,总来看我,我妈回家那天她还趴我床边睡着了,我握着她的手一直到他睡醒。”吴奇回想起来笑的眼睛都没了。 “你他妈这不是耍流氓么?”纪淮执扯了下他耳朵,“当心让派出所抓了。” “你懂什么?她醒了也没甩开我手。”吴奇仰头星星眼继续道,“王副说了,他追嫂子的时候拉手,嫂子对他有意思才不甩呢。” “不甩开就是有意思?”纪淮执撇了撇嘴,心想金念也没甩你们,就甩我了。 “多新鲜呢,就算没意思也有好感吧?不然人女孩儿就得把你当流氓,不仅甩手,还得甩一巴掌呢!”吴奇撅了撅嘴,“这还是嫂子跟我说的,他对王副没意思的时候王副想拉手她还给了一巴掌。” “那你要这么说……”纪淮执搓了搓下巴,回想起自己捏着金念手指和握着他手一会儿甩一会儿没反应的,难道金念是一阵一阵的对自己有意思? “你有了?”吴奇立马坐直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 “他有我也不能有啊,我……”可转念一想,他又顿住了,自己又不喜欢男的……等等,金念那家伙,家里就剩他一个人,平时看着冷硬,眼底藏着的孤独劲儿看得人心酸,好不容易回来了,要是真喜欢上自己,自己要是直接拒了,他得多难受?“那要是一会儿甩,一会儿不甩呢?还解释说是不习惯?” “啧,那你这人够别扭的,这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但是脸皮儿薄,但又怕你多想呗?”吴奇连啧好几声,是谁啊,我认识么?” “哎!看车!”纪淮执刚想打岔吴奇突然喊了一声。 他猛打方向盘才躲过了从旁边挤进来呼啸而过的黑色本田SUV,这路窄得很基本就能过一辆车,这方向猛的一转,纪淮执半个车身都歪进了旁边草地。 “看清老子开的什么车了么!你他妈就敢别!”纪淮执伸头对着一遛汽车尾气怒吼。 路沿刮着底盘但还好没挂着排气筒,纪淮执在车上前后倒了半天才终于把车开上路,刚拍干净一身的土,那辆SUV又呼啸擦着纪淮执胳膊过去,喷了他一身土。 “我操!你他妈停车!”纪淮执往前跟了几步,那黑色轿车在一个土坑歪了一下。 他看清了倒车镜上映出的副驾驶的脸,被疤痕贯穿的一张脸,眼瞳是很深的蓝色。 SUV开到尽头往右拐去,是金念的那条路。纪淮执大步上车调转车头,给金念拨去电话。 “喂?车靠边停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你那边去人了。”纪淮执油门踩到底,车尾漂移一般转了个半圆拐进右边小路。 “什么?”金念应该刚下车,纪淮执听到了关车门的声音,“我找到张迟了。” “先躲起来!你那边去了辆黑色SUV!”纪淮执大吼,示意吴奇把警示灯按上车顶。 金念还没等他说完就打算转身钻进草丛,但刚扭头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速度不减朝自己撞来。 “来不及了。”金念挂断电话单手用力撑起身体,在空中做了个极标准的侧翻,支着车顶半跪着,这已经是最快能做出来的动作了,他还没扶稳,那辆SUV就砰的撞了上来。 纪淮执已经看到了正往后倒的那辆黑色轿车,给王越打去电话。 “全部来金念那条路支援!嫌疑人来了。” 惯性拉着金念飞到在那片半人高的草丛里,翻了几个跟头背后猛地撞上什么金属才停下,猛烈的撞击让内脏几乎都换了个位置,但他一秒也没停趴在地上透过草根缝隙往外看。 原来自己撞上了辆车,金念发现自己旁边是辆撞上树干差不多已经报废的黑色迈腾。张迟的车,套的车牌也对得上。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让金念松了口气,他刚打算站起一颗子弹咻的擦过耳朵,温热的血顺着脖子流进胸口。 “真是命大。”他听见有人说,“这次怎么没跟纪警官一起?” 金念趴下的身子一顿,但也就一瞬他闪身躲在张迟车后。 纪淮执看见从SUV里伸出的枪口时又狠踩油门,没有一丝犹豫撞了上去。SUV顺着惯性加速往前走,朝着草丛一顿扫射,扬长而去。 吴奇马上打电话报出车型车牌号要交警设关卡拦截,他们都刚出发没多久,没人能从前面拐回来拦车。 “金念!”纪淮执在那人开第一枪时就心一紧,后背凉意像蛇爬过。 “咳……咳。”子弹击中土地扬起灰尘时金念一直憋着气,这会儿张嘴想应声吸了一嘴沙土。 纪淮执没看脚下路连滚带爬双手撑在张迟那辆报废车上做缓冲才停下,他透过驾驶座车窗看到满脸是血的金念吓了一大跳,路都懒得走了翻过车头落地在金念旁边。 “我操,打着你头了?”纪淮执倒吸一口气大喊,“救护车!!!” “我没事儿……真打着头我还能跟你这儿站着么?”金念扭头扯了扯耳朵,“擦着耳朵了。你……” “这是擦?这得耳朵掉了流这么多血。” “你们……” “我操,还好没掉。” “你们没……” “我操,但是断了个大口子。” 金念伸手捂住纪淮执的嘴:“你们没看见张迟么?” “张迟在车上?”纪淮执拿下金念的手握紧,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到吴奇嘴成“O”型已经傻了,王越余安并排蹲在路沿低头已经吐半天了。 第25章 Ch.25 他们找到了失踪快两个月的张迟。 他双手握拳被钉在胸前头低的很深,肩膀两边的粗铁钉贯穿后背把他死死钉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从远处看整个人是站着的,对着他们做忏悔状。脚下是被雨水浇灭的火堆,红色的人民币被烧成灰白色纸灰随着风向上飘,粘在张迟被血浸满的衣服上。 纪淮执注意力一直在金念身上,这一转一大股令人作呕反胃的浓烈血腥味扑面而来,夹杂着全部焚烧过后的味道。 他下意识看了眼金念反应,和看到关昭手机不同,这次金念除了紧皱的眉毛没有一点表现出不适。 走上前发现张迟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通身都是发黑的暗红,头上还一滴一滴往下落。 戴上手套的纪淮执伸出食指顶起张迟的头,发现张迟双眼瞪得溜圆嘴也是张着的,塞满了少了一半的人民币,脑门被砸了个大洞,脑浆和着粘稠的血往下还在留。 金念伸手把吴奇张的快要脱臼的下巴合上嘶了一声:“你这跟他一样的面部表情看得我牙酸。” “你……”吴奇话说一半转身也蹲在路沿边吐。 擦嘴准备起身的王越和余安听见金念这句话刚压下去的恶心反胃又带着尸体画面披卷而来,三个人并排蹲在路沿遍吐的酸水都出来了。 “哎呦,小金你真会说,一句话让姐又掉两斤称。”余安被王越搀着往这边走。 “这得浑身血放完了吧。”王越鞋底沾了厚厚一层被血和成泥的土。 “打电话叫深哥别睡了,这小果来了也得吐半天。”纪淮执转身准备去看看张迟那辆已经撞报废的车。 车头已经开了花,整个车身都缩短了不少,主驾驶那边的门也只能拉开一半,纪淮执靠近玻璃往里看,呼出的热气洒在车窗上,慢慢显现出歪歪扭扭的两个字,他拿出手机对着拍了一张。 “下来。和那纸条上的字看着一样。”金念弯腰看了看,“他不是左撇子,写的不熟练。” “还是得回去做个笔迹对比。”纪淮执把手机塞进屁股兜,“但这鳖爬的字也难找出来第二个。” 一转身发现金念盯着自己看得很认真,还往前朝自己走了几步几乎要压在自己身上,呼出带着清香的烟草味在雨后弥漫着土腥味的草丛里格外明显,纪淮执想往后退,但又怕金念脆弱敏感的情绪受损就立着没动。 纪淮执盯着金念缓缓向自己伸来的一只胳膊,心一紧。 壁咚?这是车咚,该怎么办?真发生点什么事后要怎么说?我身高力壮风流倜傥堂堂八尺男儿怎么也不像下面那个吧?这位置得掉个个儿。 下定决心的纪淮执搭上金念肩膀准备位置交换一下,耳垂突然被金念冰凉的手指擦过,痒的纪淮执歪了下头,眼前划过金念两根手指捏着的一片羽毛,纯黑色的羽毛在天光照耀下发着暗红色的光泽。 “干什么?”金念偏头看纪淮执放在自己肩膀的手。 “你……我出来。”纪淮执弯腰低头从金念胳膊抬起的空间下钻出来时恨不得掐自己一把。 再转过来一脸正经严肃的说:“我觉得还有一个人。” “因为他少只胳膊一个人没办法把张迟钉在石头上?”金念说。 “他自己还能给韩岐魏微扛上山埋了呢。”纪淮执拍拍身上的土,“你看张迟这死法,跟关昭魏微完全不同,他们俩都是一击致命。” 金念点点头,他一直没仔细看张迟的伤口,单看这架势就知道凶手是在泄愤,关昭二人在凶手眼里是‘迷途知返’,张迟则是‘屡教不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死了都要赎罪。 果然,尸体架上解刨台,林深想把他钉在胸前的手拿下来放平,发现张迟一双胳膊都软趴趴的,上手一摸发现了条从侧面肩膀到手腕很深的口子,里面骨头被人取出来了。 顺着身体往下小腿肿的高得吓人,碎了的骨头从不同方向刺穿皮肤裸露在外像炸开花一样。 纪淮执站跟前儿嘶了一声:“深哥你先干,我让小果出去买饭了带你一份。” “这你还能吃得下去?”林深看见金念点点头,翻了个白眼,“你们出外勤的还真是大条,赶紧出去,我要三个肉包。” 金念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我是硬塞的,深哥你是习以为常了。” “我之前坐这儿捧着碗豆腐脑对着被开瓢剩半拉脑袋往下流尸水的尸体都能吃得下去,你看纪淮执行么?” “还不走!”纪淮执拽了金念一把,“再不走他该给你讲他带着小果对着一盆人民碎片吃肉沫茄子盖饭了。” “……”金念接过顾小果递来的肉包掰开看了一眼稀脓的肉馅,满脑子都是肉沫茄子,一转身把包子塞给了纪淮执:“他没说出来,还是你嘴快。” 纪淮执嘿了一声:“我是概括他是声情并茂的给你演绎,那给你喝豆浆吧。” “不吃了。”金念又想起来豆腐脑,一点胃口都没了。 “来,小金吃安姐这个。”余安提着个奶黄色饭盒挥了挥,“我回家送我儿子把昨天最好的热了热,说好给你带的么不是。” “谢谢安姐。”金念当时以为余安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被她记着了。 “纪淮执!”二楼传来刘建林嗓子劈了的喊声,“给我上来!” “哎呦,这嗓门儿。”纪淮执把包子塞进嘴里往楼上走。 “有何指示啊刘儿。”纪淮执斜靠着门板。 “你给我端正点儿!”刘建林站起身,“你说说你们队怎么回事?怎么就找谁谁死呢,一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探不到!” “不是正查着呢。”纪淮执立正敬了个礼,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道,“今儿这人奔着金念去的,我没敢问他。我和吴奇到地方没多久就被车跟了,他们别车看了眼有掉头去另一条路看见金念就撞。” “我听王越说金念自己一辆车,现在你不是总带着他么?”刘建林说。 纪淮执坐在办公桌对面盯着刘局,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人犯罪分子也纳闷儿呢,吼了句你命真大,怎么没跟纪警官一起呢。” “要真跟我一辆,没这一打岔指不定你都要准备我俩追悼会上的烈士致辞了。” “你给我呸呸呸!多大人了嘴没个把门儿的。”刘建林敲的坠桌子梆梆响。 纪淮执摸着桌子呸呸呸了十几声才停:“是不是之前的人找上他了?” “应该不会,这些天你注意着点儿吧,跟着些金念。”刘建林喝了口茶,举起的水杯挡住了他有些发慌的眼睛。 “纪队,死者张迟,死前遭受到了非人般的虐待,两小臂骨头缺失,腿骨被敲的粉碎,致死伤是头部遭受到的钝器伤,头骨裂缝深浅不一,是反复重击造成的。死亡时间确定在今天凌晨四点左右。” “头儿,张迟车上就发现了他本人身份证,现场旁边有一只深灰色手提包,提取到了张迟和马振勇的指纹。旁边有第三个人的痕迹,因为下雨鞋印提取不全,只能大概锁定到30岁左右身高170-180左右男性。” 纪淮执刚出来就被顾小果吴奇围上,交警大队的电话也响个不停。 “纪队长,这条路有块地方烧起来了!你让拦的车就没从这个路出来,我们的人现在正往里走,也没发现有车辆痕迹。” “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有情况及时联系。”纪淮执挂了电话看了眼刚包扎好耳朵回来的金念,拽上吴奇悄没声儿走了。 “头儿,我这儿正忙呢怎么不叫小金啊。”吴奇把一摞子档案资料塞给王越让他带给金念规整。 “我以前不也捞着你么。”那些人没有伤警察的念头,只针对金念,纪淮执就没打算叫他。 交警大队那边说就没车出来,很大可能那些人还在那条路上,纪淮执脚下不松,改装后的排气筒性能发挥到极致,轰鸣着冲出市区。 “哥,亲哥,你这超速了吧。”吴奇拽着把手瑟瑟发抖。 “那些人就在路上。”纪淮执说。 还没回到那条土路,纪淮执就看见前面滚滚黑色的浓烟翻涌着往上飘,烧红的草木屑顺着风往车上扑,关着车窗都能闻见刺鼻的味道。 金念那辆被撞毁的车已经被拉走,地上还散落着碎片,继续往前一拐弯没多久就看见了交警亮着警示灯的车停在路边,后面跟着几辆消防车,车上伸出的水管没在草里,自己电话也响起。 纪淮执没接电话,朝着刚下车的交警挥了挥手。 “纪队长,车在里面,火灭了估计就剩个车架子了。”交警说。 他还没站到近前,一股火浪就裹挟着热浪撞过来,刺得他眼睛生疼,只能死死闭住。风鼓足了劲助长火势,火苗窜得更高,额前碎发与眉毛被燎得发出“滋滋”声,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再费力睁开眼,只见所有枯草地都被火舌啃噬殆尽,火焰在耳边呼呼作响,像在耳边嚣张地狞笑。 “刚着起来?”旁边乱七八糟的声音带着火哄哄的嘶吼让他听不清旁边交警的声音。 “是!没看见有人!”那交警在纪淮执耳边吼。 这边小叉路很多,当时纪淮执他们没继续追,那辆车可以走枯草地出去,没理由弄出这么大动静。除非…… 除非是想连带着烧掉他们那会儿拿不到的什么东西! “哎!头儿!”吴奇在身后喊。 纪淮执猛地拉开车门掉头就往回开。凌晨下了大雨但没一会儿就停了,但也把一部分草地给下透了,这会儿火跟着风和纪淮执同一方向赛跑,他给满地板油领先了一大截。 一直开到张迟那辆车旁边踩死刹车,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冲,安全带瞬间收紧差点儿把他勒吐。解开安全带一会儿没犹豫冲进有点温热的草地。 拉开张迟车门的时候纪淮执往后看了一眼,已经能看到还有些距离的火浪。 有什么是我们没发现的?纪淮执连车上本就不能装东西的地方都没放过,拆得七零八落。鼻尖的汗珠越积越密,顺着下颌线滑下,大滴砸在手背上,后背被热浪裹着,灼热感已经烫得他肌肉发僵。最后他咬牙发力,一把扯掉靠背的皮面,映入眼帘的只有空荡荡的海绵。 电话响了几声,是金念。 纪淮执佩服自己这会儿了还能接电话。 “张迟藏东西了,拽了方向盘久跑,那地方着的太快。”金念说。 方向盘? 管不了那么多了,纪淮执抬脚用力一踹,方向盘带着一小块操作板掉了下来。他攥着方向盘刚跨出驾驶座,整辆车瞬间就被冲天大火裹住,原本被车身挡住的火舌骤然窜过车顶,像无数只滚烫的爪子朝他伸来,头发被烤焦的刺鼻气味,也立刻钻进了鼻子里。 “我操!”纪淮执扑着头顶的火往外跑。 “滚!滚!”路边的吴奇指着纪淮执大吼。 “你他妈……”纪淮执刚想骂,余光看见从自己肩膀越窜越高的火苗,立马扑倒在地来回打滚儿。 感觉不到烤人的热浪了纪淮执才停,举着被火烧融化又冷却变形的方向盘看。他顺着方向盘内侧一点点摸,指尖触到了一块凹槽,两边各有一个,但因为边缘太薄都被烧的变形了,手指探不进去。 “头儿,你这发型挺别致的。”吴奇憋着没笑出声。 纪淮执抬手一摸,从不知道自己头发能这么蓬松发脆,一捏就化成渣渣:“我操!我柔顺有光泽的头发!我每年办那么多钱去保养的头发!” “没事儿,眉毛也是配套的。”吴奇安慰道,“你一大老爷们儿花钱保养头发干嘛。” “懂什么?头发是男人的第二张脸。”纪淮执把方向盘塞进自己车里打算回去拆了再看,“跟他们喊一声咱就走。” 吴奇系上安全带刚吼出声,纪淮执一脚油门扎进火海往里冲。没了车他们跑不远,也只能往对面跑,后面只有座矮山。 车厢被四面八方的火舌缠得密不透风,那火像择人而噬的魔鬼,望不见尽头。越野车轰足了油门,引擎嘶吼着与火浪共振,不过片刻,便如离弦之箭般撞出了火海包围圈。 视野刚刚清明,车身猛的向上抬起,卡在了一个村子旁的田埂上。风是横向吹的,消防们及时的拦截让火还没烧到这儿。但站在村子里也能看见这骇人的火场,纪淮执却没看见几个张望看热闹的人。 他的车撞上田埂倒是引出来了不少人,几个人围着他让他赔偿压坏的田地钱。 纪淮执手在钱包里抽了一二十下递给老乡,挠着头嘿嘿笑:“不好意思啊老乡,那边着大了我一害怕脚上没数儿就冲进来了。”他把剩下的钱给周围人一分继续道:“我也不能再拐回去压一遍,劳烦大家帮帮忙疤车抬上去我就走。” 拿人手短,几个年轻人围上来一会儿就把车前轮抬到实地上,纪淮执顺着路开出村子时几个人还在后面盯着看,他当没看见开得很慢,四处观察着村子。 这村子比城中村好得多,有的房子赶上别墅了,都是两层往上小洋房,个个儿门窗紧闭,人都看不到几个,感觉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自己后面了。抽空瞟了眼倒车镜,后面靠前的几个人手放在背后,纪淮执假装车技不精,在笔直的路上左右猛晃了几下加速驶出村子。 “吓死我了头儿。”吴奇从纪淮执一头扎进火堆里就没再说话,“他们不对劲。” “嗯,后面一烧光这一片儿就这一个能藏人的地方,先找人潜进来看看。”纪淮执说。 估摸着差不多了的金念一直没等到纪淮执和吴奇的电话,又抽了两根烟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喂,怎么样?” “正带着方向盘回去,发现了个奇怪的村子,回去跟你们开会说。”纪淮执点开导航往市局开。 “你怎么样?吴哥那会儿喊的跟你要死了一样。” “烧成混血儿了,一头卷毛还怪帅的。”纪淮执对着小镜子扒拉下头发,又掉下来一阵渣子,“一触即溃。” 手机听筒传来金念很轻的一声笑,像小狗毛蹭在耳朵边,痒痒的。张嘴想说什么发现电话已经挂了,纪淮执握着手机一路没放下。 第26章 Ch.26 金念挂了电话就一直在门口抽烟,纪淮执车刚进来就看见了叼着烟的金念。 “车怎么成这样了?”金念迎上前绕着战损车转了一圈。 “我还成这样了呢你怎么没看见?”纪淮执两根手指捏碎一片头发伸到金念面前。 “它很帅很贵啊。”金念看着车漆大面积焦化和变形的保险杠有些心疼,“得大修了吧。” “搁其他车我就不要了,这辆有感情,坏的换一遍算了。”纪淮执拍拍车头,拿下方向盘,“你就这么确定在方向盘里?” “我不确定,猜的。”金念跟在他后面,“他们大费周章燃起大火肯定是想消灭什么,说明那东西再张迟身上没找到。他被抓时很突然,是开车逃命的,真要藏什么东西肯定就近凑着手边就放了。” 他说完一抬头才看见纪淮执性感的露背装,背部两侧边结实的肌肉绷紧的线条顺着烧烂的衣服延伸到凹陷的腰窝。被撩出水泡擦破后一片片肉红色的痕迹混着沙土有种说不上来的美感。 可能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些漏风,纪淮执背过手在后背抓了一把,疼的弯腰嘶了一声,就着这个姿势又伸手往后摸。 金念看着他野猴刚下山一般乱扭没忍住笑了一声:“很性感啊队长,露背装。” “哎操,吴奇怎么都不说的,我说那村子的人看我跟看精神病一样。”纪淮执索性把上衣都脱了扔进垃圾桶,准备回后备箱拿老妈常备着的“相亲战服”。 “王越带人去过了吧。”门口遇见余安纪淮执问了句。 “你刚打电话他就带人走了,穿的便装。”余安被裸这上半身的纪淮执吓了一跳,“烧这么大片!我这儿有药箱东西全,队长你拿着用吧,你这穿上衣服和肉粘紧了仔脱可受罪了。” “给我吧安姐。”金念在后面探出头,他很羡慕纪淮执练出的大块肌肉,在后面跟着看了一路。 突然出声把纪淮执吓了一跳:“走路都没声音啊你。” “队长,你肌肉怎么练的?”金念问。 “生下来就带的。”纪淮执说。 “……”金念接过余安的药箱没说话。 “擦完药跟你说。”本来没感觉的纪淮执被自己挠那一下仿佛打开了痛觉开关,稍微一动后背火辣辣的疼,灼烧感扎的后背一跳一跳的。 沾满烫伤膏的棉签接触皮肤猛地一凉,纪淮执后背肌肉收紧,金念隔着棉签都能感觉到结实,他伸出手在肩胛骨上轻轻按了一下。 “哎呦,你这手比药膏还凉。”纪淮执又是一紧。 “我也锻炼,我怎么没有?”金念又剜了点药膏往上涂。 纪淮执趴在椅背上的手往后伸,摸了把金念大腿:“你太瘦了得先增重啊,你这都没肉怎么练成肌肉。”纪淮执想了想又说:“要不你以后跟着我吃饭吧,涨涨称。” “我……再说吧。”金念收起药箱转身还给余安。 “安姐,我……”金念站在余安桌前没走。 “想换班?”余安压低声音冲他弯起眼睛笑了笑,“去吧,也该有个自己喜欢的伴儿了。” “不是……我是有事。”金念尴尬挥了挥手,“谢谢安姐,下个月你值班都我来!” 纪淮执换好衣服出来没看见金念,拿着方向盘往办公室去,用剪刀一点点扣开后掉落下来一张攥的发皱的纸条,上面记着一串数字,13开头,前半段格式和正常手机号码不同。 他拿着纸条递给技侦:“你们看看这手机号能查到最后通话定位不能。” 刑警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敲了一阵说:“纪队,这号码和设备绑定了,只允许固定的几台机器呼入,查不到通话定位,但已绑定的机器里我们这儿最近的是城南边那个村子。” 他和吴奇开进去的那个村子!纪淮执拿出手机没敢给王越打电话,发了条信息说了下大概情况让他注意安全自己现在就过去,大王越一直没回复。 “金哥,你可算给我打电话了。”陈昱应该在走路,声音有点颤。 “霍亮联系你没。”金念坐上刚好到站的公交车。 “我正去呢,他说你也不给个准信儿,那人一直在那影响生意。” “能有什么生意,你回去吧别来。”那光头因为什么事儿认出自己金念还不确定,但竟然能在霍亮店里待那么长时间等自己,带着陈昱不安全。 “行,那你有事联系我。”陈昱没有调转方向,他已经看到霍亮的咖啡馆了,在正对着落地窗的一个餐厅窗边坐下,看到光头坐在咖啡厅正中间。 金念到的时候光头连姿势都没变一下,光头瞧见他嘿嘿笑了半天才开口:“都是一个垃圾堆里打滚儿的人,你怎么成条子了?” 金念猛的一愣,全身像过电一样短暂的动不了了:“什么?” 光头站起身凑近他耳朵:“你杀了人怎么成条子了,也拉咱一把呗。”他往后退了一步,点开手机伸到金念眼前,“这是你吧?你不用不承认,当时给我吓得半年没睡好,你这张脸我肯定认不错。” 金念突然对他笑了下,一脚踹的光头碰翻桌椅撞到后墙上才停,他转身在门口墙上按了一下,大门和四周窗户上方的卷闸门缓缓落下。 “怎么回事?”听见动静的霍亮从后面屋子跑出来就要再打开。 金念一手刀砍在他胳膊上:“滚进去,监控拔了。” 霍亮没躲开,胳膊带着半边身子都麻了,跑到电闸旁一把拉下关着监控的那个,又跨过一地桌椅板凳钻进刚才那个小屋。 光头站起身啐了一口:“你那些条子同事知道你杀人么?” 金念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淬了毒在暗处泛着冷冽的光:“我今天还要杀你。” 陈昱被变成铁盒子四周封闭的咖啡厅吓了一跳,拨去了霍亮的电话。 “霍老板,怎么回事?” “怎么办?你金哥要杀人!”霍亮靠着门板嘴哆嗦着。 “别报警!”陈昱说,“你听清怎么回事了吗?” “应该是那光头看见你金哥之前杀过人,我说看不出来啊,你俩挺清秀的小伙……” “别报警。”陈昱说完挂断电话,急得直拍手。怎么办?不能报警他也不能让金念杀人,握着手机屏幕都要被握碎,他拨通了纪淮执的电话。 “纪淮执,人民路十字路口东有家咖啡厅,你拦一下金哥别带人。”陈昱怕自己后悔飞快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眼睛一直盯着咖啡厅。 砰! 大门前的卷闸门被砸出一个圆坑,光头站起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金念开始害怕。 “你不怕我报警!”光头喊道。 “你没这个机会。”金念说着抄起把椅子在他头上砸碎。 “你他妈……”光头没有头发遮挡,血顺着光滑的头皮往下流得很快糊住眼睛,他撑着吧台翻身跳进后厨掂了把切西瓜的长刀双手握紧竖在胸前。 金念踹开门板时身体警惕的往旁边侧了一下,门框太窄胳膊被由上而下的长刀劈中,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往下滴,地板上晕开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双眼,再光头再次往下劈的时候一把握住刀刃向后拧,巨大的力量让本来就惊恐的光头松了手,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到大门口,疯了一样拍着卷闸门。 “救命啊!警察杀……”一句话还没喊完,金念拽着光头的腿往自己方向拉,卷闸门的声响光头的叫喊聒的他脑子嗡嗡响,地上的成片的鲜血蒙住了他的眼睛,如潮水般阴湿发冷的恐慌情绪把他包围,他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一把捂住光头的嘴另一只手挥起长刀做下砍状。 “金念!” 外面刺眼的天光从越抬越高的卷闸门外散进来,金念瞬间眼神脑子清朗,刀刃在离光头一厘米处猛地扭转方向深深剁进木质地板里。 纪淮执背着光往自己方向跑,金念眼睛迷茫的盯着他直到手上刀被夺走才回过神来,他又愣了一会,趁纪淮执铐住光头的空隙一把掂起刀向后走去。 “金念!”纪淮执又喊了一声。 金念好像没听见,踢开地上翻倒叠在一起的桌椅,看到了那个还在播放视频的手机,他高高举起双手向手机一下一下砍去,金属刀柄砸在地上震得他手臂发麻发软也没停,木地板被砍的飞屑四溅。 “怎么了怎么了?”纪淮执从后抱住金念,才发现他双手都是血,“已经报废了,什么都没了,没事了。”他双手包裹住金念因用力发白颤抖的手,“我没带人来,也不会跟别人说的,你先冷静。” 金念一点点转过头看着纪淮执,眼睛里的暴戾气息还没散去,但身上的挺直紧张的劲儿已经消失了,无力的向后歪了一下,纪淮执一个没站稳两人摔倒在地上,还维持着前后拥抱的姿势。 “唔!”金念一屁股坐在了纪淮执肚子上,纪淮执发出痛苦的闷响,后怕的扯了扯裤子,“肚子就肚子吧,还好还好。” “不好意思。”金念挪了个位置坐在地上,声音低低的一直没抬头。 “包庇罪犯!这人跟杀人犯一伙的!”光头手被反铐在背后前后蠕动着想往外爬,又被冲进来的陈昱一把拉回来。 “别动!”陈昱踢了他一脚,“你自找的么不是。”陈昱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低头看自己手指往下滴血的金念停住了,有点害怕的说:“纪哥,先送金哥去医院吧?” “不去。”金念用指尖沾着在地上的血画了个圈坐着没动。 “我说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你起码要给我编一个那手机里的内容吧?”纪淮执把金念拉起压低声音,“去医院缓冲一会儿想想吧。” 陈昱和金念听到这话同步的突然抬起头看着纪淮执,他看着金念眼睛里的震惊惊慌和不安心里好像被针尖划开一下,转瞬即逝。 他看了眼手机王越刚发来的消息:等我通知再来,这村子不对劲。 纪淮执皱眉收起手机:“走吧,陈昱在这儿看着吧,一会我队里人会来。” “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拍的,那手机里是我在缅甸处理老板仇人的视频。”坐在副驾驶的金念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狰狞的刀口。 “处理仇人?”纪淮执点了下刹车。 “嗯……很久之前的了。”金念抬起发红的眼睛望着他,好像有水汽一样,“在那边为了活下去干什么都身不由己,那会儿我还没被我姐找到,我怕你们看到……”金念低头揉了揉眼睛又抬起看着纪淮执:“本来和我一起的人都死光了很多事都讲不清楚,再被发现之前我……” 金念突然扭头看向窗外没了声音,纪淮执侧头看了眼他那边的倒车镜,发现他竟然哭了,大颗眼泪顺着脸往下挂在下巴又落在手臂上,鼻尖眼尾都染上红晕。 纪淮执叹了口气递过去张纸巾:“我可能就吃别人扮可怜这一套吧。我知道你没完全说实话,但没关系,比我想的通篇谎话好太多了,我不会把我看到的告诉别人,但你下次再有这种事要和我说,你真一刀砍下去了有理也说不清了。” 金念一直到进诊室都没说话,纪淮执斜靠在门口摸出打火机在手上转着玩。 他看到了。 金念翻出手机往下砍的那一瞬间,纪淮执还是看到了已经暂停播放的画面,手机左下脚跪着一个双手合十的人影,金念站在他前面叼着烟嘴角带着笑,手上的砍到架在跪着的那人脖子上向下蔑视着他,身后站着的四个人成半圆形把他们两个围住。 视频里的金念浑身透着上位者的倨傲——桀骜如孤狼,自信到锋芒毕露,只一个侧面都能看出周身散发着的冷血残忍的气息,和现在的金念完全不同。 但金念给自己的解释也合情合理,好不容易九死一生逃回来过上还算安稳的生活,被突然出现的代表着以前噩梦的人打破,害怕失去导致的失控举动也符合常理。 纪淮执给付玉拨去电话:“上回说的事你上点心啊。” “这些天一直帮你查着呢,等着吧。”付玉说。 “王副队那儿发现什么了,吴哥从村子里跑出来打电话说的。”金念走过来手上肩上已经被缠好了,“你手机占线就打给我了。” “嗯,那你自己回吧,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你不带我是因为那些人想杀我?”那天SUV里的人说出的那句话就让金念想到了,其他警察遇到了也没发生冲突,只有自己是他们的目标。 “那你还上赶着去。”纪淮执大步往医院外跑,他收到了王越的短信。 速来。 “就是这样我去了他们才更容易现身。”金念紧跟在纪淮执后面上了车。 “当鱼饵呢。”纪淮执笑了笑打着火窜了出去。 “我一直躲着什么被杀了都不知道,正面还能有点胜算吧。”金念扯过安全带扣上。 “通知一队二队来集合,嫌疑人有枪,你们在村外部署等通知,没接到指令别进村子。”纪淮执挂断电话看了眼金念,“刘局让我看着你,这事儿虽然我不跟他说实话,但你少不了停职扣薪,停职的话住我家吧,二楼我已经叫人去收拾了。” “我还是……” “你在那老破小里才是什么时候被杀了都不知道,我们那除了业主别人进不去。”纪淮执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备用的你拿着吧,你要真出事了刘局得把我皮扒了。” “行吧,谢谢队长。” “哎呦,好久没听到这句还怪不习惯的。” “……” 第27章 Ch.27 半边草地被烧得焦黑,炭化的草茎蜷曲着贴在地面,像一块失了生机的墨色补丁,另一半收割完的田地则是鲜活的土黄,两种颜色划开一道鲜明的界限。 空气中的焦糊味浓稠得到现在豆散不开,混着泥土的腥气往鼻腔里钻,闷得人喘不上气。 纪淮执把车直接开到了村口,反正上午不少人看到了他,没有太小心翼翼的必要了。 吴奇迎上来:“我和王副队刚进来就老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俩说你手机掉了来找,村长拉着他进去喝茶了,说让辛苦帮忙找。” 纪淮执点点头跟着吴奇往里走,迎面走过来一个圆头圆脑很面善的中年人开口就问:“怎么又来俩?手机还没找到。” 金念上前递了根烟:“大哥,我们老板等半天了手机里有公司文件等着开会呢,就过来一起找找。” “找到会给你们的,我们又不会私藏。”大哥接过烟别在耳朵后。 纪淮执打开钱包抽了十几张塞给大哥:“真是麻烦了,跟几个帮忙的分分吧。” “大哥,那我带着老板去村长家等着吧?”吴奇看大哥没有让路的意思。 “嗯,我跟村长说一声。” “害,就两步路我带着他俩就去了。”吴奇说完领着纪淮执和金念往一栋白色房子走,那大哥看着他们进到院子里才扭头看着地晃悠慢慢走远。 刚进院子吴奇拉着他俩蹲在矮墙后:“你看看这对吗盯成这样。” “这村子里有公用电话亭么?或者座机什么的。”纪淮执问。 “这儿连个小卖铺都没,村长家倒是有个老古董座机电话。” “你有看到过老人妇女小孩儿么?”金念从进来就没看见几个人,还都是青中年男人。 “少,个别屋子里有女人小孩儿,除了村长老婆其他的光听见声儿了没见着人。”吴奇压低声音,“我要不是跟着队长冲进来我都不知道这儿还有个村子,四面都是大片枯草地半人高!这火一烧跟突然出现似的。” 纪淮执抬头看了眼村长家房顶和其他家不一样,最上面有个三角顶带窗户的阁楼,他扬了扬头:“我和金念上去看眼,你进屋子里脱会儿时间,我估计那人得给村长打电话。” “行。”吴奇点点头。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两人只能贴着后墙向上攀爬。好在一二楼外墙挂着空调外机,有了借力点。金念足尖轻点纪淮执肩头,身形如轻猿般跃上一楼外机,屈膝蹲稳后立刻伸手,稳稳将纪淮执拉了上来。刚站稳,那台看似崭新的外机便不堪两人重量,发出一声清晰的“咔嚓”脆响,惊得两人心头一紧,不敢多作停留。 纪淮执随即脚掌蹬墙借力,与金念一前一后踩着二楼外机边缘,双双翻身跃进阁楼。落地瞬间,他迅速脱下外套探身胳膊伸出窗外,精准擦去白墙上残留的鞋印,动作利落又隐蔽,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什么声音,别是什么老东西坏了,我去看看啊。”村长放下茶杯准备起身。 “我老板带着秘书来催我们,我刚给他俩领进来了,这会儿在外面上厕所呢。”吴奇弓着腰给村长茶杯倒茶,“一会儿就进来了,正好你们也能聊聊未来村子开发的事儿,要不是手机丢了还不知道这儿有个村子呢。我们老板说的算。” “哎,好。” 阁楼内部是一片很窄的长方形的水泥地,纪淮执和金念低着头才能把腿站直,像个棺材,但里面打扫的很干净,俩人在地上滚了一圈也没沾上多少灰。 “这儿经常来人啊。”纪淮执摸了把旁边一张小桌子,一尘不染。 “那就不会什么都没有。”金念对这种狭窄隐秘的空间总有种莫名的方向感,他把头伸出窗外看了一圈,“从外面看这阁楼面积不该只有这一点地方。”金念收回头和纪淮执四处摸索。 噔噔—— 纪淮执敲了敲左边的墙,是空心的,金念随即转身搬开那张桌子在桌板挡着的一小块卡扣板了一下,纪淮执扶着的墙一松,他顺着力就歪进去,金念在墙壁快要合上的瞬间侧身挤了进来。两人刚站稳脚跟一股混杂着化学溶剂的刺鼻味道猛的冲进鼻腔。 “这么准,一次就中,要不是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来我以为这你房子呢。”墙板合上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纪淮执捂着鼻子拿出手机准备打开手电筒。 “你怎么知道我真第一次来呢。”金念把手机光冲者纪淮执脸上。 纪淮执抬头盯着他,刺眼的光让他眯了眯眼。 “逗你的。”金念伸手谈了下纪淮执烧焦的头发,“我直觉很准的。” 纪淮执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拽,扭转了个方向拦着他肩膀一只手往前指:“你看。” 手机微光扫过,只见水泥地上摆着几个贴满白色标签的塑料桶,标签上的字迹被腐蚀得模糊不清,旁边散落着沾着深色污渍的玻璃烧杯,地面的缝隙里还残留着金黄色的结晶。 “叫人。”金念说。 王越吴奇喝村长三人没话找话干坐着,外面快步进来一个中年人,低头冲村长耳边说:“阿塞哥的人一会要来。” 村长点点头站起身快步往外走:“这厕所上的可真够久的哈哈。”王越吴奇紧跟在村长屁股后一转弯就看见了正拍身上飞灰的纪淮执和金念。 “哎你闻我身上臭不臭。”纪淮执把胳膊伸到金念脸上,才看见面前站着的三个人,“没想到这儿是旱厕,真是不习惯。” “我们村子里都是旱厕老板不习惯也正常。”村长哈哈两声,“手机确实没找到,说不定落在别处了,要不你们去别处看看。” “行,进去喝杯茶压压,臭的我都反胃了。”纪淮执在鼻子前扇了扇。 如愿进屋的纪淮执端了杯茶小鸟般一点点啄,边在屋子里踱步边评价村长家装修,晃晃悠悠回到茶几旁坐下,按了下座机发出滴一声。 “看着这么旧了还能用呢。”纪淮执说。 他又准备按几下被村长拦住:“老婆子不会用手机,放个让她用的。” “我玩玩我一次都没用过呢。”纪淮执拽着村长手有目标的按向通话记录,飞快扫到13开头的手机号他还没往后看村长一把推开他。 “我看你们压根儿就没丢东西来踩点的吧?”村长拔掉座机插头准备往纪淮执身上砸。 “怎么了老头子。”里屋跑出来一个瘦瘦的中年妇女。 “去叫人!这几个就不是好人。”村长冲着女人喊。 “一会儿谁要来?”纪淮执问,给后面三人使了个眼色。 王越一把拦住往外跑的女人,金念冲到门前把门锁上,陈昱发信号让外面的人隐蔽别动等指令。 “一万!”村长扯着嗓子喊,坐沙发上一直没出声儿的中年男人站起身左右活动脖子咔咔一顿响。 金念不等他招式收尽,侧身旋踢如闪电般直捣其胸口。一万双臂仓促交叠护在胸前,整个人被踹得连退数步,脚跟刚稳住便猛地后蹬借力,顺手抄起一张小木桌。木桌在他手中划出半道凌厉弧线,脱手时如炮弹般呼啸飞出。金念腰身一沉,如狸猫般弓背躲过,同时一记扫堂腿快如鞭影,一万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重重砸在地上。 纪淮执把村长推给吴奇,一只手抬起稳稳接住在空中要砸向大门的桌子冲金念竖了个大拇指:“好腰!” 被反手擒住的一万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呵的笑了一声。 “怎么?你主人要来了?”纪淮执没有收到躲避在村子周围同事发现人的信息。 阁楼! “让他们都进来!”纪淮执喊了一句拔腿就往楼上跑 噔噔噔—— 耳边传来越来越近的下楼声,纪淮执猛地抬头,一双作战靴已赫然映入眼帘——脚未落地,凌厉一脚已破风踹来!他反应快如闪电,单手死死撑住楼梯扶手,脚尖借力腾空翻转,堪堪避开那势大力沉的一击,整个人悬在了二楼梯外侧,松开把手双脚稳稳落地。 “老头子就在这破地方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条子开着车冲到跟前了还叫进屋喝茶呢。也亏得条子帮忙,才知道你们搞小动作呢。”作战靴从楼梯阴影处一步步下来,待看清脸后村长吓得一跪。 是阿赛。金念死死盯着他的脸,阿赛食指放在嘴边冲他笑了笑:“嘘——,你们听。” 屋内几人瞬间安静。阿赛手摸向口袋,金念心里一惊冲纪淮执笔了个撤退的手势,拽过手中还在挣扎的一万朝阿赛扔了过去去,心领神会的纪淮执马上给外面人发了紧急撤退的信号。 田埂上趴着正准备突袭的付玉看见信息心里一惊,焦急的挥手让刑警们赶紧撤退。 这边阿赛刚一脚踹开扑来的一万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纪淮执一拳,嘴角裂开道口子,阿赛抬起手背蹭了一把:“纪大队长,还真是带着人一块儿找死。” 金念看他另一只手又插进兜里喊了一句:“他上衣口袋有东西!” 纪淮执踹向阿赛胯骨被他一把握住脚腕朝自己拉,金念也飞起一脚直逼阿赛脖颈,阿赛空着的一只手反劈在他小腿下压手腕一反转也握住他的脚腕,扯着纪淮执用力一甩抬脚踹在金念腹部,金念弓着腰飞出数米远砸在柜子上。 纪淮执借力后腿一蹬整个人飞起膝盖狠狠顶在阿赛后脖颈,这一下纪淮执自己都听到“咔嚓”一声,阿赛揉了揉脖子仿佛一点儿事都没,从后腰抽出一把手枪对着纪淮执扣下扳机:“我说了,下次再遇见你就得死。” 啪! 吴奇不知什么时候挪到电闸开关处,没有窗户的一楼瞬间陷入黑暗,只留了从二楼拐角处散下来的微光。 金念撑着墙单膝跪地不动了。 阿赛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金属块扔在地上狠狠一猜:“你们这是去掉了一个很重要的战斗力啊。” “还有我呢!”王越在灯灭下的瞬间就冲向阿赛,外面和他动作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栋房子都被轰的摇晃震动,震得王越脚下步子一虚,阿赛背后长眼般抬起脚的瞬间身体反转半圈,势如破竹极为标准的一记侧踢鞭腿“砰”地一声踢在王越腰侧,爆发的巨大力量让王越像导弹一样斜着飞去砸在墙上。 砰砰砰!阿赛一刻不停流举起枪对着王越落地处连开三枪,王越顺着墙护住头翻滚单膝跪地时吐出一口血沫时,甚至还摸到了墙上被他砸出的深坑裂缝。 “王越!” “王副队!” “王副!”三人焦急的大喊。 “没事!”王越咳了几声,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后怕让他喘不上气。 “在这儿。”阿赛闭起眼睛耳朵动了动,抬手对着纪淮执声音方向扣下扳机。 金念在听到阿赛出声时就朝纪淮执飞扑过去,两人摔倒在地,金念在纪淮执耳边轻声说:“别出声。” 纪淮执拍拍他手小声道:“听声应该是□□26,最多10发子弹,拖到来人就行。” “应该来不了了。”外面巨大的爆炸声让几人心里一凉,不知道付玉带人安全撤离了没。 “别熬了,村子边一圈房子都炸塌了,来人也需要时间的。”阿赛的声音在屋子中央响起,“来。” “老子来取你命!”纪淮执抄起旁边小桌子挡在面前,喊完瞬间换了个位置朝阿赛冲去。 砰! 桌子被纪淮执挥起挡住子弹打的四分五裂,趁阿赛再次按下扳机的空隙估摸着方向竟然真的拍到了阿赛握着枪的手臂,触摸到的瞬间下压,阿赛没松手,纪淮执一拳锤在他腹部后传来坚硬的手感让他看着手愣了愣,嗤笑道:“这么怕死?” “我们惜命啊警官,比你狂妄自大送死强的多。”阿赛后退几步把枪插回腰间按响指关节,“看在你们帮我找到个老鼠窝的份上,我陪你玩玩。” “废他妈什么话,准备去牢里吃枪子儿吧。”纪淮执瞅准王越手机手电筒光晃到阿赛的一瞬飞身上前,阿赛早已准备好一拳直逼自己面门,他却没躲接下这一拳顺着力道歪过身子手向阿赛后腰探去。 这一拳砸的纪淮执口喷鲜血鼻子都要歪了,抽出枪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却没听到枪响。 空的!纪淮执泄愤般一拳砸在阿赛侧脸。 俩人分开一瞬都啐了一口,打斗间阿赛突然抽出一面金属面具戴上,只防守不进攻,纪淮执没发现自己正跟着阿赛一步一步往二楼方向移去。 吴奇跟着举起手电筒一通乱晃,金念双眼紧跟着光亮走,阿赛脸上金属面具映出一道银光,金念看到了一块在口鼻间的突起。 “捂着口鼻往外跑!”金念对着王越吴奇大喊一声捡起一截桌腿追去。 快到阁楼门口纪淮执察觉不对后退一步,阿赛伸手紧抓着纪淮执往前拉,如钢钳般怎么也甩不掉,小臂被握得生疼,一转头金念已经横在两人中间,尖锐的桌角狠狠扎穿阿赛小臂,后者吃痛松手,金念拉着纪淮执从窗户往下跳的瞬间,阁楼门被白色气体猛地轰开。 纪淮执在空中用力转身护住金念,金念则一手紧捂自己口鼻一手压着纪淮执下半张脸。一声闷响两人砸在地上,金念站起脱下外套蒙在纪淮执下半张脸上,自己横起小臂挡着口鼻拽着他跟着王越吴奇往田埂方向跑。 第28章 Ch.28 越靠近田埂边脚边的被爆炸轰塌的残垣断壁就越多,脚下闪躲着,跑的胸腔发疼也不敢停,王越和吴奇看金念没有停的意思也跟着继续跑,纪淮执还不忘回头看,空地上站着不少被爆炸吓出来的村民。 “别往里进!”金念撒开堵在嘴前手朝着一种村民和爆炸结束后带队进村的付玉大喊,“都往外跑!里面有毒品炸了!” 众人如林中惊鸟四散开来。 一直跑到被烧的漆黑一片的枯草地,纪淮执才拉住金念站定,四人弯腰俯着膝盖大喘气。 “好了,这么远没影响了,那点毒品挥发不了多少。”纪淮执说。 “我操,那人忒能打了。”王越掀起衣服,肋骨出一大片青黑,“我都感觉骨头断了。” “你怎么回事?喊的我都燃起来了冲上去一脚就给你K O了。”纪淮执摸了摸鼻子,安心的吐了口气掏出手机准备安排下后面的任务:“这逼每次都奔着让我破相来的,是不是嫉妒我的帅脸。” “真是好久没遇到过需要这么大展身手的案子了。”王越后背也火辣辣的疼,掀开衣服让吴奇帮着看看。 “就点皮外伤。”金念把他衣服拉下看着吴奇。 吴奇当时拉着村长和村长老婆一直没动,这会儿站着不说话有些懊恼自己没帮上忙。 金念拍了拍他肩膀笑了下:“没事,我也没动,咱俩打不过不送人头也对。” 一声口哨在空旷的大地划破空气,几人扭头望去,阿赛面朝他们坐在一辆疾驶的摩托车后座两只手高举着挥来挥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叫人去追!”纪淮执指着一溜尾气骂,拿着车钥匙就往自己车方向跑,“掉下来摔死他个该死的。”又扭头对跑来的付玉说,“等支援到这都散的差不多了,叫救护车来几辆算了,我估计那点量连让村长那三个人解瘾都够不上,你们原地坐会儿进去吧。” 金念追到纪淮执身边,伸手掀起他衣服,看见了一大片比王越肋骨处还夸张的黑紫青:“别追了,追不上的。”纪淮执突然感觉肚皮一凉把衣服拽下来,金念又伸手插进他后脑勺头发里摸了摸放在眼前看。 “没,我使劲往下低头呢。”纪淮执把手插进刚才金念手掌抚摸的地方,“贼得很自己先扣上防毒面罩了,他们贩毒的一点不吸啊。” “位子越高的吸的越少,他们看不上为了一时欢愉跟狗一样在地上打滚的人。”金念说。 “反之地位越低吸的越多么?”纪淮执看着金念问。 “能这么说吧,这样不是更忠诚更听话么。”金念撸起两边袖子臂弯摆到纪淮执眼前,“……我没有。” “我没这个意思,阿赛说咱们帮他找到了个老鼠窝,这地儿不是他们的?”纪淮执把金念拉到一边,“那地上金色粉末不就是他老板研究的么。” “什么东西畅销什么东西就会有假货仿品,何况这么贵的东西。”金念又按了按纪淮执后背,“这儿估计是某个卖假货的同行吧。” “你这么轻只要没砸在……就没事。”纪淮执把他手抚掉顺势捏了捏手心,“这是还怕影响自己口碑呢。” “也可能是清理门户,不是假货就是合成方法被泄漏了,东西齐全又不是只有他们能做。”金念扭头准备往回走,“和他们一块儿进去看看吧。” “我就知道你会跟我打岔。”纪淮执笑了笑,“老爷子是谁?” 金念脚步一顿:“……我没打岔。我也不知道,你准备一直拉着我手站这儿么?” 纪淮执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捏完手心没松手,这会儿他也不准备松了,又捏了捏:“不会是黑蜧他爹吧,阿赛管他喊老板,管他老板爹喊老爷子,父子俩不和啊?” 他们是临时决定来村子看看,阿赛不可能提前知道,所以纪淮执觉得阿赛本来就要炸毁这里,只不过刚好碰上他们。 “我一小喽啰怎么知道,你下次见着问他去。”金念抽回手往前走。 “那他怎么知道你在黑暗里会应激动不了?他应该是黑蜧左膀右臂吧,还会留意一个‘小喽啰’怕什么?”纪淮执在后面扳他肩膀。 金念猛的转过头盯着他:“你想表达什么?在那儿只要被怀疑过或者做错事犯过错的人都会得到圣主的惩罚,要么死在惩罚里,要么出来就是疯,没人不知道这些熬过惩罚的人的弱点,这样比直接吸毒更好掌控。”他吸了口气,“圣主就是黑蜧他爹,我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他说的老爷子是不是他,我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提醒我刺激我。” 金念长叹一口气:“行了吗?满意了吗?”他又盯了眼纪淮执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我……”纪淮执被他一大段话打在原地,回过神来往前追,“我只是提出换谁都会问的合理问题、合理怀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我知道……”金念放缓脚步,带着点鼻音,“是我的问题,我不想再回忆起抛出命好不容易回来被所有人不信任,围着审问的那段日子。刚才……抱歉。” 纪淮执赶紧绕道他面前,看见金念跟着他动作侧过去的脸上有一道水光,在脸上用两根手指比作眼泪:“公主又掉珍珠了?” 他知道金念不愿意说实话,在三花猫那次他就觉得金念和他们之间不一般,相处下来他心里又觉得金念不是那种人,每次犹豫着都被金念突如其来的委屈可怜的情绪拽的怀疑的念头越来越不坚定,他拿不准金念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超凡。 金念瞪着他:“我是男的。” “这我还能看不出来么。”纪淮执和他并排走着,脚下踢开一块小石子,“不好意思啊。” “没事,今天谢谢你。”金念说。 “没你也一样,我迟早要和那孙子决一死战。” 两人跳上田埂,看到正押着村长、村长老婆和一万的付玉王越:“这仨在屋里那简直是群魔乱舞,一个喊着要吃鱼拿着刀就往自己手上剁,一个脱了裤子在墙上乱顶,他老婆更牛逼,抱这个鱼缸那吻的叫一个情深意切不可自拔。” “你用说的这么声情并茂么。”纪淮执无语的轻踹了脚付玉。 “他说咱们平时没他见得多,这大场面得拉着你看看,那不是你找到你人么。”倒霉催的王越就被他拉住了,这会儿都想把眼睛抠下来放进消毒柜。 吴奇快步走进村长家房子内,没一会儿举着个座机跑出来递给纪淮执:“还好那村长事先给拔了插头扔一边了,没砸坏。” “这些人全都带走么?”付玉问。 “这村子也没几个人吧,老人小孩儿一个都没,全都带走。”纪淮执环视了一圈被围住抱头蹲下的村民,算下来这整个一栋房子就住不超过俩人,“这村子有人管么?” “归城南那个派出所管,刚还打电话问呢。”王越说。 “这儿里关昭家那个村子很近?”金念记得关昭家那个村子也归城南派出所管。 “后面那座山另一面就是关家村。”付玉指了下一座山头。 “收队吧,留几个人把村长家围起来,等技侦来了再进去看。”纪淮执刚说完就接到支援刑警电话,说就看到辆摩托车,人已经不见了。 “操。”纪淮执骂了一声,“还真是来去自如了。” “他们比咱们提前计划,真那么好抓不至于到现在连头目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付玉也刚挂断电话,“宁州那边不知道被他们遛多少回了。” 村长名叫刘武,老婆叫周翠,两人坐到审讯室仰着脸什么也不说,一万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说胡话,局里人多的审讯室都坐不下,只能分批审问。 “我们一直在村子里没出去过,村长也不让我们随便出去,只有男人们才能偶尔出去一趟。”说话的女人叫小花,眼睛一直警惕的乱看。 “都不出去你们日常花销从哪儿来?”纪淮执不耐烦的问。 “村长给发,他带着男人们去外面帮忙做工,然后发钱。”小花好像从记事就没出过村子,什么都没见过,看见什么都又害怕又好奇。 “你是那个村子的人么?”金念觉得不对劲。 “不知道,应该是吧,我一直在这儿,和她们一样。”小花笑了笑,金念看出她有点痴傻。 这村子带上村长老婆总共就三个女人,怎么想怎么看都知道不正常。 “你男人是谁?叫什么?”纪淮执问。 “一万就是我男人,我们都是他女人。”小花嘿嘿笑得更开心了,“但是他最喜欢我。” 纪淮执起身出门转了一圈找到另一个话都说不完整的女人勉强问了几句,和小花说的一样。 “这就是个窝点啊头儿,还全封闭的。”吴奇惊了。 “你们审着,都验一遍看是不是都吸毒,我带着座机去技侦。” “队长,这电话号码ip几秒换一个,根本定位不到。”带着超厚眼镜的一个刑警说道。 “打过去接通的话能定位吗?”这是纪淮执他们这么久以来找到的还算重要的线索。 “坚持1-3分钟的话可以。”刑警推了推眼镜。 “行。”纪淮执别无他法,只能拨通电话。 旁边金念戳了戳自己,纪淮执看了他一眼拿着座机到一旁插上电源点开外放,电话嘟了两声很快被接起,好几名电脑前的刑警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喂。”通过座机电流传来一个有点不真实的声音。 “张迟完成了你出的题还是死了,他激怒你了对吗。”金念缓缓开口。 “流浪狗不知恩图报就该死。”电话那头的人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纪淮执抬头看那几个刑警摇了摇头,示意金念继续说,但金念没张嘴。 纪淮执只好问:“那关昭和魏微呢?他们又说为什么?” “流浪狗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那声音温柔的笑了笑,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突然联系一样,“还好吗?没用的废物。” 差不多的话和完全不同的语气让金念往前歪了一步撞到了还要说什么的纪淮执,垂在两边的手指猛地一蜷。 嘟—— 电话挂断了,再准备打过去时这个号码已经拨不出去了。 “他解绑这个设备了,这人卡着点呢吧,就差几秒钟。”刑警摔了下鼠标摇了摇头。 纪淮执刚想问旁边低着头的金念怎么了,刚碰到他肩膀金念就已经抬起头面无表情什么情绪都没有。 “现在突破口只有这村子里的人了。”金念说。 “张迟是这几个人里唯一有凶手联系方式的,他也很清楚村长的电话可以给他打过去。”纪淮执说着转身冲向审讯室。 “认识他吗?”纪淮执把张迟照片举起来对着村长刘武。 “不认识。”刘武撇了一眼。 “昨天晚上他在你家用你家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凌晨就死了,你说不认识?” “你们还能伪装进我家,他怎么就不能偷偷摸摸进来打电话?”刘武梗着脖子说。 “那些制毒装置这么齐全,下面存着的试剂能做不少金粉吧?”纪淮执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腿放松地打开,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轰!全没了,上面老板得给你皮扒了吧?” “我压根儿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刘武咧开嘴笑,“你们公家是不是得赔我们村子啊。” “我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立功表现就一个,你不说就放你回家收拾东西进戒毒所吧。”纪淮执站起身装模作样地对金念说,“找人送他回去,远远的在村周围看着别跑了就行,让他在家安安生生睡一夜,省的说我们市局虐待他。我去看看一万。” “好的队长。”金念点头出门。 刘武眼睛狐疑的盯着纪淮执:“这都没查完,你说让我回去就回去了?” 纪淮执无所谓地摆摆手:“你一老头也问不出什么,总得发挥下余热吧。” “你以为老板这么闲?你们都发现了还会来杀我泄愤啊。”刘武看见金念带着两个刑警进来打开他手铐后有点慌。 “那谁知道呢,张迟那案子也挺严重的,我们一直重点盯着他不也死成这样了吗?”纪淮执抽出一张张迟被钉在石头上的照片,手指一搓又露出后面那张凶神恶煞马振勇的大头照,“也不影响人家这位的行为艺术。” 村长看见照片里姿势诡异死像极惨的张迟尸体吓了一跳,看清马振勇的脸后更是腿都软了,两个刑警驾着他双腿悬空了也站不直。 “走吧,腾屋子出来给一万。”金念看氛围烘托差不多了挥手催促。 “一万那小子做的事你们得枪毙他!他不会说的,说了也是死。”刘武扒着门框喊。 “你说了不算,我们可以酌情申请立功表现的。”纪淮执挑了下眉。 “给我申请!给我申请啊!我还有救。”刘武挣脱开两个刑警一屁股坐进椅子把挡板都给自己扣上了。 “给我根烟,给我根烟。”刘武嘴唇手指发着抖。 金念抽出一根烟准备上前,纪淮执一把拦下从兜拿了盒不知道放了多久烟丝都掉了的便宜烟抽出一根扔过去:“他抽这个就行了。” 刘武哆哆嗦嗦猛吸一口,下定决心般说:“我也是个苦命人啊,我被逼无奈。” “说重点。”纪淮执敲敲桌,“坐这儿的没几个说自己不苦的。” “一万是马振勇带来的人,别看我是村长,其实什么都听他的。”刘武又抽了一口,“我们这儿太穷,人都带着老婆孩子走的差不多了,政府也不管我们这儿,草都能把我们村子挡住啦!” 金念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刘武一哆嗦才继续道:“马振勇就让一万看着我们,不让外人进村,后来一万就在我家阁楼上忙活,把货拿出来给我们试,试好了就给我们发钱,再后来慢慢越吸越多,他就让我们帮着出去拿原料,我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也给分钱。” “除了马振勇,你还见过谁吗?”金念想起那个声音。 “赛哥,就今天来那个,他前几天来一万让我们把什么东西都藏起来,说只有白粉,金粉千万不能说漏嘴。”刘武转了转眼睛,“马振勇上面的人都管他喊哥呢,我觉得是死对头,这不刚发现就给我们炸了。” “马振勇上面的人是谁?”纪淮执紧接着问。 “不知道,来过三四次都蒙着脸,高高瘦瘦的看着有文化。”刘武想起那天晚上和蒙着面的那个人对视就心颤,“瞅着吓人。” “你认识张迟。”金念没有发问,是陈述。 “我认识他爹妈,他爹在外面赚着钱了就带着他妈出去了,然后领养的他。”刘武回忆,“这崽子没良心胆子也大,害死他爹妈拿了保险赔的钱还想回来把老房子卖了换钱,遇见一万被绑了几天也要跟着干,还带回来个男孩住了一段儿。” “是他吗?”纪淮执问身后刑警要来韩岐照片。 “对,”刘武眯着眼睛看,“那是蒙面人第一次来,没几天张迟就跑了,一直到昨天张迟自己跑回来说要给蒙面人打电话。” “张迟跑的时候他带去的那个男孩儿也一起跑了?”纪淮执问。 “那没有,跟失踪似的一直没再见着他。”刘武说。 “行,带出去吧,换一万来。”纪淮执抬手说。 “叫几个人看着我啊警官,他们是逼良为娼,我是被逼的!”被拉出去的刘武还在喊。 审讯室门被叩响,林深示意纪淮执出来一趟。 “怎么了?”纪淮执反手关上门。 “我们在张迟死亡现场带回来的泥土样本里发现了少量属于韩岐的血迹,DNA对的上。”林深低声说。 第29章 Ch.29 “又是这个金粉,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这个才发现的新型毒品就已经有两家效仿的了?”刘局按了按眉心。 会议室里气氛沉闷,付玉举起手分给大家几张报告:“金粉在市场上叫鎏砂,10.13杀人案被发现后我们才了解到鎏砂已经大肆在金三角地区广泛流通了,交易数额巨大到无法想象,现已经大量流通海外国内等数地区,我们目前发现的这两种都没有这袋纯度高、致幻率强。”付玉点了点图片上在杨镇家发现的那包金粉,即使在图片上也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诡异光芒。 “源头就在缅甸北部的‘黑十字教’。”刘局喝了口茶,被杯子挡住半张脸偷瞄金念反应,“我们那素未谋面的老熟人。” 金念察觉到他的目光和他对视一眼扯着嘴笑了笑。 “嗯。”付玉接着说,“我们倾尽所有线人和优秀卧底也没能探入内部,好在他们似乎内部发生了矛盾,正处于比较混乱的阶段,有不少趁乱跑出来的,这是我们一次很好的打击他们的机会。” “淮执你们不是查到11.1连环杀人案主犯人员蜧有‘黑十字教’的主要成员么,可以和付玉这边制毒村案子并案调查。这个团伙宁州那边掌握的要比我们多,我们主配合,明白了吗?”几人应声后,刘局交代道:“就咱们这屋子里几个人知道,不要往外传,调查也低调点。” 金念没动,等他们退出房间后站起身:“你想说什么?” 刘局叹口气笑起来:“这都能被你发现,咖啡厅的事儿淮执告诉我了,你闹这么大动静也瞒不住,上面决定让你停职一个月,发基本工资。” 金念点点头没说话。 刘局站起来拍拍金念肩膀说:“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这几次不是巧合,淮执说……” “我知道,我住纪队家。”金念顿了顿,“他们没那么容易被抓,我要一直躲么?” “不是叫你躲,是要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抓捕罪犯,知道吗?”刘局推了推金念,“今天起你就回去吧。” “嗯。” “手怎么了?”刘局问。 “没什么,划了一刀。”金念边往外走边说。 “纪队,我刚看见小金开完会怎么走了?”吴奇凑上前。 “犯错停职了,别往外说。”纪淮执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我去提审一万,你让林深再检查下韩岐尸体,带人去埋尸处仔仔细细查一遍,韩岐第一死亡现场应该和张迟是一个地方。” “好。” 刘局最后那句话让纪淮执心神不宁,除了传闻中烂掉芯的宁州,自己队伍里也出现蛀虫了吗? 一万一看就是老油条,坐到现在问什么都是不知道不了解我是良民,吴奇有点按不住性子,厉声问道:“刘武已经供出你是主要制毒人员了,你不要负隅顽抗!” 纪淮执扶了扶额,果然一万一听乐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参与制毒了?你们提取到我指纹了还是看见了?” 他们确实没有在主要反应装置上提取出一万的指纹,别说一万的,两万三万谁的都没有,一干二净。” “那我换个方向问吧,你和阿赛是什么关系?”纪淮执拿起阿赛照片,他之前入过狱,留存的照片上一脸桀骜不驯。 “不认识,今天第一次见。”一万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你看清脸了吗这么急着撇清?” “谁来也都是不认识,我就一帮村长跑腿儿的,谁知道他干的是这种勾当。”一万一脸无辜。 “你带着一村子人吸毒,你不知道?”吴奇觉得这人脸皮厚极了。 “别污蔑我啊,那被骗了之后整天晕乎乎的天天想着就染上了,说起来我还是受害者呢。” “行,你继续嘴硬。”纪淮执让旁边刑警收起笔记本,几人一道儿出门。 “头儿,要我说上点儿手段吧,要不那几个跑回老家了。”吴奇在后面摩拳擦掌。 纪淮执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拔监控放飞机?你跟着我之前混□□的吧?咱得靠实力吃饭,跟我出趟现场去看看,咱现在外勤一帮糙货,那次不得返个一两次。” 十一月天黑的很早,风像带了冰碴刚钻进领口就顺着脊背往下滑,金念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外套,却拦不住那股子冷意往骨头缝里钻。十月底还透着点苍绿的树叶,如今早染透了红黄,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踩在脚下发出脆响,衬得周围更是安静。 最近天总蒙着一层灰,连落日都没半点暖意,灰蒙蒙的光裹着他孤身走在巷子里,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冷意从四肢蔓延到心口,闷得发慌,连呼吸都带着凉意。 手插在兜里握紧,里面的尖锐金属硌的手心钝痛,他把手拿出来看了眼,是纪淮执的家门钥匙。 对某些接触和关系让他下意识感觉恶心,但又厌恶自己因为个人原因对他的偏见,他每次都告诉自己既然回来了就要把那些人和现在身边的人区分开,但每次都做不到,再抬头时已经到了自己家小区门口。 转动钥匙打开房门,一股比外面还要凄冷地气息扑面而来,他没敢踏进屋内开灯,黑暗中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今天电话里那个声音不断在脑中回荡,仿佛那人就站在客厅中央。 还好么?没用的废物。 究竟是谁?金念太阳穴被恐惧气愤撑发涨,毫不犹豫砰的关上房门转身离去。 纪淮执刚到现场就接到金念电话:“喂,怎么了?” “就……”金念站在纪淮执家客厅发愣,“你想吃什么?我闲的没事买来做吧。” “我以为你不会去我家呢。”纪淮执笑的很愉快,“汤面呗,这天儿这么冷,我出趟现场就回去了。” 金念转身刚关上门正准备挂电话,纪淮执的声音突然提高从听筒里传出:“二楼先你别上啊!” “……我已经出来了。”金念抬头往二楼看,犹豫了一下,“我来的不是时候吗?你藏人了。” 纪淮执啪地关上车门:“扯什么蛋呢,我完美单身青年,等我回去再说。” “头儿,和暧昧对象不是这样聊的。”吴奇听了个大概,没忍住道。 “你更是扯蛋,什么暧昧对象。”纪淮执把手机揣进兜里翻开挡路的板子,弯腰绕过警戒线,“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有点长进,这么久了嫌疑人没怎么着呢你什么都说了。” 吴奇摸头笑笑:“我科科都擦着线毕业呢,没什么擅长的。” “不错了,一科也不偏。”纪淮执推开村长家门拍了拍手上的灰,“这一楼真是一点光不透。” 吴奇刚准备拍亮客厅灯犹豫了下,拿出手电筒打开了。 纪淮执就等着他去开灯好打他的手,这会儿欣慰的收起攻击姿势:“不错,这长进说长就长。” “头儿,咱来这儿找什么?” “找十字架。”金念微弱的声音从口袋里传出,吓得两人猛地往后看。 “我操吓死我了。”纪淮执拿出手机发现自己一直没挂电话,点开免提,“什么样儿的十字架?” “黑色,下边比上边长那种,上面凹凸不平像缠着什么东西一样。”听声音金念应该在超市,收银台正滴滴的扫货。 “原来是小金住你家啊。”吴奇有点儿失望。 “找你的东西去。”纪淮执关掉免提放在耳边,“我说你怎么也不挂,跟小鬼儿似的那一声。” “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金念提起塑料袋往回走。 “找到它就代表这村子确实和那伙人有关系?”纪淮执心想这犯罪分子们还有仪式感的给自己组织搞个标志。 “嗯,起码可以多关一阵,不用急着到时间送戒毒所,我总感觉有人在等机会救一万,你让人看紧点。” “技术人员是宝贝啊。”纪淮执上了阁楼,“挂了啊。” “嗯,回了提前打电话,不然面会坨。”金念说。 住宿别人家感觉非常不好意思,也实在没多余的钱买现成的所以准备做最清汤寡水最便宜的汤面的金念不知道这会儿纪淮执心里飘着的全是我回家也是有人给做热乎乎的饭了的弹幕。 阁楼里暗间的门一直开着,屋内的化学用品已经被全部带走,整个桌面空荡荡的。纪淮执发现这个屋子关上门后密不透风,时间久了甚至有点呼吸不上来,应该不适合人长时间戴着口罩还对着一堆化学试剂摆弄,他举着手电筒顺着墙壁摸,快转了一圈回到原地时,手背被很轻很轻的东西掠过,只是擦着汗毛过去的轻抚,纪淮执手背一转手心后握,一根很细很细的黑线,要不是缠在手中的触感他在黑暗中压根儿什么都看不见。 向上望去上面链接着一根较粗的黑线,尽头是嵌塞墙上的半圆型物体,纪淮执下拉黑线,半圆形咔哒一声,旁边一个反光的金属片应声落下。 这是一个老式拉绳灯,但屋内除了手电筒并没有光亮起,纪淮执关掉手电筒,发现在侧墙上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十字架投影,刚才被手电筒的光给覆盖了。 这个光是从墙外透进来的,阁楼算是第三层在村子里一众二楼自建房里还挺扎眼的,纪淮执赶紧又拉了一下灯绳。 咔哒,屋内再次陷入黑暗。 纪淮执贴在亮灯的那面墙猛推,有一块墙面松动了一下,他手指卡在缝隙中搬下来一块窗户大小和墙面融为一体的木板,放在地上时似乎摸到了什么凸起,纪淮执打开手电,一个透明的塑料十字架镶嵌在木板上,拉下灯绳时里面一个个灯珠亮起,反射出很浓重的紫光,几乎发黑。 他把身子伸出缺口处,发现外面四面都是墙体,从外看就是一个阁楼上多出的水泥台,上面一层很厚的灰,很久没人动过了。 “吴奇,带着这个回去查指纹,验出一万的那他和那帮人脱不了干系,如果是村长的,那他肯定还有事儿瞒着没说。”纪淮执把板子用几个袋子一包,“大鱼不敢想,说不定能揪出一万和马振勇的小老板。” “你不回去了么头儿?”吴奇问。 “先给你送回去,今儿你们王副值班,我明儿一早就来。”纪淮执在心里已经给汤面美化了一万八千多倍,坐上车就给金念拨去电话,“差不多一个小时吧我就能到家。” “行。”手机里传来金念撑地坐起唉的一声和拖鞋在地毯摩擦的声音,应该是站起身准备去厨房了。 纪淮执想起金念一下下轻踩地毯的样子笑了下:“小屁孩儿啊你?那么喜欢窝地毯上。” “软啊,谁家舍得铺这么大一块儿羊毛地毯,也高端商务的么?”金念扭头看了眼,纪淮执家除了玄关走廊处,整个客厅兜铺满了。 “你喜欢回头给你一张呗。” “算了吧,我那房子铺上不伦不类的。”金念拿出块猪肉,打算做肉丝面,“挂了吧。” “我也喜欢啊队长。”吴奇侧头星星眼。 “开你的车,你能弄干净么你就要。” 送吴奇到市局后,纪淮执哼着歌把车开到小区门口对面超市还买了袋速食馅饼,回去微波炉一叮就能吃。吃汤面没东西配着他吃不下去。拿出钥匙准备插进锁眼时,他又把钥匙揣回去了,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金念趿着拖鞋的声音由远及近,面前门咔哒一声开门,金念举着锅铲正往里走:“你家你没钥匙啊?” “有啊。”纪淮执扶着墙换鞋眼睛却看着金念,“我就想体验下你们王副说的回家有人着急忙慌开门有没有那么爽,成天秀不完的恩爱。” “我这也没着急忙慌,要么你出去重来一遍。”金念打开厨房门进去,一股炒菜香味扑面而来,暖烘烘的。 “那也不一样啊,人家老婆,是媳妇儿。”纪淮执吸了吸鼻子,“真香,什么菜码啊?” “青椒肉丝。”金念一扭头纪淮执已经挤进厨房,“干什么?” 这边纪淮执刚打开微波炉,发现里面已经躺着四张冒着热气的馅饼,他抬手看了看手中的袋子,又看见垃圾桶里和自己手里一样的包装袋挑了下眉,还是选择问道:“面条不够你吃啊?” 金念撇了眼他手里袋子:“你要不吃四张都是我的,汤面不配东西我吃不下去。” 纪淮执换另一边眉毛又挑了一下:“我妈之前说这就是嘴馋相不中饭。”他拿起一张馅饼啃了一口,“终于有个懂我的了。” “哦。” 纪淮执把碗端出去时发现上面还卧了个鸡蛋,又震惊的挑了下眉:“吃面必须吃鸡蛋也一样啊金念同志,咱俩真是相见恨晚。” “那很遗憾了,并不是。”金念手里端着的这碗没有鸡蛋,“吴奇说你俩嗦泡面必须配个蛋,你应该和他相见恨晚。” “……哦,他那是模仿我。”纪淮执挑起一筷子塞进嘴里,热气钻进喉咙烫的他直咳嗽,半晌扶着碗边说,“哎你这做的真不赖。” “我说下的毒发作也不会这么快。”金念没抬头,低着头吃面,扯了张纸把碗里的青椒丝一根一根都挑出来。 “不吃你放他干嘛?”纪淮执把他碗里的青椒夹进自己碗里。 “借个味儿啊,炒着好吃。”金念满意的看着一碗里全是肉丝和面条大口扒起来。 “你就是个穷公主。”纪淮执看自己碗里没多少肉丝,从金念碗里夹了一筷子,“别护食啊,我和吴奇找着十字架了,就在阁楼外面水泥台上嵌着。” “嗯。”金念咽下最后一口面条和馅饼,捧起碗汤都喝了,“我知道是因为我见过,他们在自己地盘上都会放这个。” 纪淮执想起宁州福利院照片上的那个十字架,刚准备问又似乎觉得哪里不一样。 金念像看穿他内心想法一样说:“福利院那个是假的。” 纪淮执点点头,把碗筷收起来转身放进厨房洗碗机,仔一转身金念已经走上楼梯冲他说了句晚安。 “等等等等等——”纪淮执拿起沙发上毛毯一个箭步挤开金念往楼上冲,“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再上去么。” “……你这不是回来了么。”金念站在转角处等他召唤,没一会儿纪淮执叉着腰下楼回了句晚安让自己别管那些东西,第二天他找人收拾。 不是找人收拾好了吗?金念抬头看了看。 打开灯时发现二楼和一楼布局差不多,客厅卧室书房什么都有,在客厅侧墙边上挂着纪淮执刚拿上来的毛毯,两角被挂在一个长方形的棱角上,下面斜着一直垂到地上压在像柜子角地东西下,和墙面拉起一个很大的三角形空隙。 金念好奇的往里望,里面似乎有水,半透明光前后晃动着照在自己脸上,是一个大鱼缸。心跳瞬间加速他慌忙移开视线又瞄到了浴缸上方挂着的一张深蓝色海底油画,凹凸不平的画面把海水勾勒的栩栩如生,金念有些僵硬的后退几步,转过身后跑进房门。 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金念头埋在双膝间有点颤抖,那种耳膜刺痛呼吸不上来的感觉又来了。 第30章 Ch.30 其实看到这些没有金念在海洋馆那次来的冲击力大,这种日常生活能看到的他都没什么大反应,只是被盖住没防备突然看到,让他脑子里跟幻灯片儿似一直闪着画面。这会儿就是不想动,靠着门一直坐着。 纪淮执在被子里来回翻面有些后悔没直接告诉金念二楼有什么,海洋馆那次再加上刘局没和他仔细说的过往,他估摸着金念应该是比较恐惧水的,但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他恐惧到什么地步他不确定。 半晌,他掀开被子往楼上走看见二楼客厅灯还亮着,毛毯被慌忙的扯开一角还没盖上,旁边也没站人时在心里确定了金念怕水的想法,犹豫了会儿敲响房门。 “金念?没事吧?”纪淮执等了半天里面没声音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直接告诉你了,怎么好奇心这么重。” 还是没声音。 “我进来了啊。”纪淮执拧动把手往里推,开了个缝后推不动了,他缝隙中看见了金念的脚,“怎么了?” “没事。”金念声音和平常一样,听不出什么异常。 “那你坐地上干嘛?”纪淮执又推了推,“我看眼你就下去了。” “这屋里也铺着地毯,我卧会儿。”金念说。 “你小狗啊你到哪儿都卧着。你……” “我真没事儿。”金念说。 “行。”纪淮执也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关上门准备走。 “谢谢你。”走到楼梯口时纪淮执顿了顿,听到金念很小一声。 谢什么?谢自己察觉到什么提前上来盖东西?谢自己对他情绪上心?还是谢自己半夜爬起来看看他? 金念听着纪淮执脚步走远,莫名其妙笑了几声,他不知道纪淮执怎么知道他害怕水,但纪淮执小题大做在楼梯上噔噔噔这两趟来回跑的他想笑。 门突然被锤响,力道大的金念随着门点头,笑声都发颤。 “神经病吧你,有什么乐的?”纪淮执又锤了几下,他预感金念在笑话自己,又怕金念被吓神经了还是决定回来看看。 举着的手突然落空,金念扶着门脸上还带着笑看着纪淮执:“还是谢谢你。” “你不怕水啊?那是杨宇游的太丑刺激到你了还是看我看吐的。”纪淮执被金念的笑容晃的一愣,走进屋里坐到懒人沙发上。 “没到你做的这种程度而已。”金念脱了鞋枕着胳膊躺在床上。 “因为以前的事?”纪淮执问。 “嗯,我……爸妈死在河里。” 金念没继续说,纪淮执也很自觉的没往下问,换了个话题说:“就当是放假一个月,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对啊。”金念把腿翘在另一个腿膝盖上晃了两下,冲纪淮执眨了下眼,“还是带薪休假呢,在家躺着就有钱拿。” “得了吧你,安慰你两句还要长翅膀飞起来了,那钱够你连吸带捐么?”纪淮执站起身拍拍屁股,“我妈定期让人来填冰箱,你自己做着吃吧。你手怎么样了?” 金念张开还贴着一小块纱布手掌又握紧,伤口处紧绷的感觉让手没办法完全张开,他摇了摇头:“没事了已经。” “注意点别碰水……”纪淮执站在门口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晚安。”金念打开小夜灯示意纪淮执把大灯关了。 “……晚安。” “纪!淮!执!”王越对着手机大吼,“你看看几点了?你想让我过劳死在局里吗?” “哎!来了来了。”纪淮执努力压着自己刚睡醒的嗓音,拽着外套披在肩上拿着牙刷嘴边戳了几下跑到门口换鞋,提上最后一个鞋跟时他抬头冲着楼梯喊了句:“我走了!” “好。”金念叼着牙刷从墙角处探出个炸毛头。 纪淮执心里莫名升腾起一股暖流,轰的脸都有些发烫,但没维持多久,一打开门就被冷风刮的迅速降温。 哆哆嗦嗦的开车到市局刚下车发现里面站着几个人,他推开人群喊了句:“在这儿站着干嘛呢?活儿都干完了吗?王越没牺牲呢吧,赶紧回去睡。” “纪队早上好。”最里面的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缓缓转过头笑着朝纪淮执伸出手,“李鱼。” “就等给你介绍完我好走呢。”王越打了个哈欠,“李鱼,上面拨过来的心理学专家兼顾问,来协助我们查案。” 纪淮执伸出手短暂的握了一下:“没想到李顾问这么快。” “证书考下来就马上来了,听说这案子凶手是有预谋的杀人,我熬了一夜把卷宗看了下,希望不会拖纪队长后头。”李鱼说。 “哪儿能啊,本来也没什么进展。”纪淮执摆摆手。 “你们认识啊?那我回去了,下午就来。”王越拍了拍纪淮执后背,纪淮执一把抓住他胳膊拦住路。 “怎么没见金警官?”李鱼又问。 “休假了。”纪淮执说完就拉着王越走进办公室,“怎么回事?是走正常程序来的吗?” “对啊,看着年轻是吧?我也纳闷儿呢之前没听过要来人。”王越说。 “南城辖区派出所来的?”纪淮执问。 “人家益州市局来的,去南城是提前来等证书的,就等着下来分我们这儿呢,又正好赶上这案子,上面就没让等流程直接来了,听说厉害的很呢。”王越神神秘秘地说,“国家一级证书呢。” 那卸下来的十字架上别说一万刘武的指纹了,除了时间久落灰和纪淮执的手掌印什么痕迹都没有。 “这个是?”李鱼探身进来问。 “十字架。”纪淮执看着眼前出神。 “黑十字教的代表性标志。”李鱼手指隔着袋子碰了一下。 “你见过?”纪淮执挑了下眉。 “从心理学视角不难猜,这类等级森严的大型犯罪集团设置代表信仰的标志性物品,本质是通过符号化心理建构强化组织凝聚力与身份认同,用专属符号制造‘神圣感’和‘排他性’,”李鱼收回手拍了拍继续道。 “满足成员对‘超越普通犯罪者’的价值渴求,同时借符号的象征意义巩固层级权威,这与邪教通过图腾、符号操控信徒认知的心理机制高度契合,是典型的群体身份区隔与精神控制策略。” “哦?那你对这种组织有什么见解?”纪淮执问。 “就算抓到他们某个人也很难从他们口中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这种标志可以让成员在视觉刺激下快速唤醒‘组织一员’的身份认知,导致他们忠诚度和黏性很高。” 李鱼抱臂思考了一会说:“比如哥伦比亚麦德林集团的□□叶片徽章,让成员从‘单纯贩毒牟利’上升到‘为信仰奋斗’的心理层面,极大降低背叛概率。” “分析的很到位,但你说的德林集团徽章出现频率很高,和黑十字似乎不太一样?”纪淮执回头看着李鱼。 “这个嘛,您可以找人把他们扒光了看看?”李鱼歪头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朝自己笑了下。 “麻烦你把这个观点总结一下补充到报告里。”纪淮执转身出去叫上付玉带几个人打算给村里人进行“身体检查”。 付玉眯着眼看跟着纪淮执看完了第四个人的**拉着他出来抽烟:“我说你是不是跑偏了?马振勇一点而影子都找不到看他们脱衣服干嘛?” “我怀疑这村子就是黑十字教的一个小据点,但这些人确实不像知道什么,你跟我直接去看刘武和一万的。”纪淮执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 付玉啧了几声:“这凶手要是黑十字教的人那可不好抓了。” 纪淮执皱着眉没说话。 刘武身上一干二净,换到一万时他很利落的脱下上衣扒大臂冲着纪淮执,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沾满整个大臂,右边站着一只乌鸦样子的鸟。 “找这个呢?”刘武说。 旁边刑警对着拍了几张,纪淮执走上前点了下那只乌鸦:“看这样子,你官儿不怎么大啊。” “你说的是中国话么?”一万把脸凑近纪淮执,“听不懂。” “干嘛呢!”旁边刑警推的一万后退几步靠着墙,纪淮执看见他冲自己笑。 纪淮执右边嘴角微微上扬:“你最好一直听不懂。” “我应该快要去戒毒所了吧?你能一直关我么?”一万被人押着擦过纪淮执时说。 “最高37天,你安心待着吧。” 他们到现在都没发现张迟杀害韩岐时使用的凶器,吴奇那边迟迟没有电话,烦躁的纪淮执交代了声开着车冲去发现张迟尸体的地方。 停好车绕道后备箱拿出一把铁铲,纪淮执用力插进张迟低着头望向的那片地里翘起一片泥土掀到一边。张迟杀了韩岐激怒了凶手,电话里凶手的意思很明显,张迟要给韩岐赎罪,很有可能这下面有代表韩岐的东西。 土地被雨水血水和的湿黏很不好铲,纪淮执叼着烟边干边思考的满头大汗,他一直不明白站在凶手角度来说有错的时张迟、魏微和关昭,那被凶手拉进来的韩岐、陆明和常凌又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亲近?情侣关系? 坑挖的已经没过纪淮执小腿,他叉腰点上根烟喘着气儿准备歇会,用力把铲子卡进土地时铲子和什么碰撞发出东西碎裂的声音。 坏了,纪淮执把铲子一扔,用手往下扒。 被泥土包裹住已经碎成三块的翡翠镯子慢慢出现在眼前,种水光泽好的没话说一看价格就不便宜,视财如命的张迟没理由埋在这儿。 纪淮执装进证物袋,低头发现这一块地很松,一踩就往下陷,像是之前被翻过一样,他抄起铲子继续深挖,铲尖挑起一个长条物带出厚厚一层土。 他拎起来把土抖落,是块被撕扯下来的还粘着血迹的衣服。纪淮执弯腰双手捧起一把土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丝除去泥土土腥味以外的血腥气。把手上土装进袋子里他后撤大跨一步跳出土坑,给吴奇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 “头儿,挖了半天找到两条带子,已经烂得不成样了。”吴奇那边也气喘吁吁的。 “行,跟常凌说两句没事就回来吧。”纪淮执懒得管自己一身的土一屁股坐进车里掉头回市局。 “给。”纪淮执把一大袋子土放在林深桌子上,“给看看都有谁的DNA。” “你怎么不把山头移过来?”林深白眼翻的头晕,刚才吴奇过来也塞给他一袋子土还有两个发烂发臭的长方形布带子。 “那不是怕遗落什么重要信息么。”纪淮执又掏出同样发烂发臭装在证物袋的衣服布料,“喏,还有这个,要快啊。” “再快也要明天了,韩岐第三次尸检我才做一半。”林深饿的受不了了刚洗完手准备去吃饭吴奇和纪淮执前后脚就进来了。 “想吃什么我让人给送,辛苦了啊。”纪淮执笑笑。 刚进办公室王越就推门进来了,靠着门框一脸□□。 “抽什么风?又准备主动值夜班抛弃女神老婆投身为国为民的伟大事业?”纪淮执身上的土像嵌在身上似的怎么也拍不掉。 “那我这儿是完事儿了,兄弟你不还单着呢?”王越抡圆胳膊啪啪啪的帮着他拍土,“我不能让你因为工作耽误终身大事啊。” “你怎么不直接打死我?”纪淮执拍掉王越的手,“怎么就耽误了?我终身大事到现在都没冒头儿呢。” “哎,跟我就别编了,吴奇都听见人住你家里了,结果还反应过来似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跟我说是人家小金,人家不在家好好休息跑去给你做饭?”王越推了纪淮执一把,“赶紧的回吧,吴奇跟我说了结果得等到明天了。” “要么说你俩是好搭档呢,谁也聊不过你俩。”纪淮执套上外套,“诶你也是擦线毕业的吧?吴奇脑子反应慢你也是个傻的。” “滚滚滚,爱说不说。”王越不耐烦的摆摆手。 纪淮执在小区前一个路口等红灯时,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辆黑色奥迪,他掏出电话给金念打过去没人接,奥迪开的很快,一晃神连尾灯都看不见了。 “小鸡崽子,这车定位发我,马上。”纪淮执拿起电话给吴奇报了个车牌号。 “干嘛啊你,玩儿跟踪啊。”吴奇跑到电脑前敲的噼里啪啦响。 “小情儿跟人跑了吧。”王越的声音笑着传过来。 “对啊对啊,赶紧的吧,一会儿捉奸赶不上热乎的了。”纪淮执无语的不打算反驳了。 “发你了头儿,还开着一直没停呢。” “这他妈超速了吧,这么急呢。”王越又说。 纪淮执瞄了一眼手机,就这不到十分钟时间,手机上的定位离自己已经十多公里远了:“挂了吧,这儿速度与激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