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敲门声》 第1章 午夜第一次敲门 窗外的雨下得正浓。 不是夏日里那种畅快淋漓的暴雨,而是深秋时节缠缠绵绵、带着浸骨寒意的冷雨。雨点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窗,仿佛无数只冰冷的手指在不停地抠挠,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林晓晓蜷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法兰绒毯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和一只拿着手机的手。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时下流行的恐怖片,画面阴森,音效诡谲。女主角正战战兢兢地走向一扇看似普通、却透着不祥气息的房门。 “啧,傻不傻啊,明显有问题还过去?”晓晓嘟囔了一句,顺手从旁边的零食袋里摸出一片薯片,“咔嚓”一声咬得脆响。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恐怖片爱好者,享受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同时又无比笃定地知道,这一切都隔着一层安全的屏幕。 她独自住在这套老公寓里已经快两年了。房子是父母早年买下的,虽然有些旧,但地段不错,收拾得也温馨。毕业后她找了份设计工作,便开始了一个人的自在生活。习惯了孤独,也享受这份清净。 墙上的老式挂钟,“铛”地响了一声。十一点半了。 电影里的女主角最终还是愚蠢地打开了门,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屏幕瞬间陷入黑暗。晓晓翻了个白眼,按下了暂停键。有点尿意,她掀开毯子,趿拉着毛茸茸的兔子拖鞋,走向卫生间。 老公寓的格局不算太好,卫生间离大门不远。经过玄关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扇深褐色的防盗门。门关得紧紧的,门把手在昏暗的廊灯下泛着冷硬的光。门上的猫眼,像一只微缩的、空洞的眼睛。 解决完个人问题,洗手时,冰凉的自来水让她打了个激灵。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因为熬夜看剧显得有些憔悴,黑眼圈若隐若现。她用沾着水珠的手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加油,打工人!明天还要早起赶稿呢!” 回到沙发,她却没了继续看片的心思。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密集了,夹杂着风吹过老旧窗框缝隙的呜咽声。屋子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和冰箱压缩机启动的低沉嗡鸣。 这种过分的安静,有时候会催生出一些莫名的联想。晓晓甩甩头,试图把那些刚从恐怖片里汲取的画面驱散开。她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社交软件,朋友圈里不是晒美食就是秀恩爱,或者转发着各种职场鸡汤。世界一片喧嚣,却又与她此刻的静谧格格不入。 就在她准备关掉手机,强迫自己回卧室睡觉的时候——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很有节奏,不疾不徐,一下,又一下,准确地穿透雨声和寂静,敲打在耳膜上。 晓晓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疑惑。 这么晚了,谁会来? 外卖?她今天累得够呛,晚饭是泡面解决的,根本没点外卖。 快递?更不可能了。 邻居?这栋楼隔音效果一般,但她和左邻右舍仅限于点头之交,从无深夜串门的交情。 也许是敲错门了?她心想。这种老小区,楼道灯光昏暗,门牌号有时候看不清楚。 她放下手机,竖起耳朵仔细听。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固执而平稳,仿佛敲门的“人”有着无穷的耐心。 好奇心终究压过了那一丝微不足道的不安。晓晓轻手轻脚地走到玄关,没有开灯,借着从客厅透过来的一点微光,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猫眼。 猫眼视野有些扭曲,带着轻微的鱼眼效果。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是灭了,外面一片昏暗,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幽的、勉强勾勒出楼道轮廓的光。 门外,空无一人。 狭窄的视野里,只有对面邻居家紧闭的房门,以及冰冷、斑驳的墙壁。 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谁啊?”她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声音在寂静的玄关里显得有些空洞。 没有回应。 敲门声也停了。 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 果然是恶作剧?或者敲错门了发现没人应就走了?晓晓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恼火。大半夜的,吓唬谁呢! 她转过身,准备回去继续跟她的薯片和手机作伴。 然而,她的脚刚刚迈出一步——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明显变得更重、更急促!仿佛门外的东西失去了耐心,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焦躁,用力地捶打着门板! 晓晓的心猛地一跳,瞬间缩回了猫眼后。 依旧空荡荡的楼道。 但那捶门声,真真切切,就来自她这扇门外!近在咫尺! 恐惧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恼怒。这不是恶作剧!恶作剧的人不会在别人询问后反而敲得更凶,而且还能完美地隐匿身形!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速度快得让她有些发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恐怖片里的画面,那些关于凶灵、关于未知存在的虚构情节,此刻变得无比真实而具威胁性。 “我……我报警了啊!”她壮着胆子,抬高音量对着门口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我告诉你,我练过散打的!” 这话纯属虚张声势。她唯一的“武力”经验是大学体育课选修的太极拳,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说完这句毫无威慑力的威胁,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回客厅,目光慌乱地扫视,最终定格在厨房操作板上那把最锋利的切菜刀上。她跑过去,一把抓起沉甸甸的刀柄,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多少带来了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她紧紧握着刀,回到玄关附近,竖起耳朵,紧张地盯着大门。 敲门声在她喊话之后,又一次停了下来。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 这一次的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压抑,都要令人窒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屏息凝神地站在门外,与她仅一门之隔,默默地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晓晓握着刀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手臂也因为长时间保持紧张姿势而开始发酸。 就在她精神紧绷到几乎要断裂的时刻—— “铃铃铃——!” 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这声音堪比惊雷! “啊!”晓晓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把手里的刀扔出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手忙脚乱地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刺眼的光亮照亮了她惊惶失措的脸。来电显示上,赫然是她最好的闺蜜——苏婷的名字。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打电话来?晓晓心里划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找到救星般的急切。她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 “喂?婷婷!我跟你说……”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倾诉刚才遇到的诡异事件。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苏婷的声音,打断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那声音异常尖利,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紧张,甚至带着一丝哭腔,语速快得几乎语无伦次: “晓晓!听着!现在!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听到没有!任何人!都不要开!!” 那声音里的恐惧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像一根冰冷的针,直直刺入晓晓的耳膜,穿透她的大脑。 晓晓一下子愣住了,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股比刚才听到敲门声时更深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婷……婷婷?你怎么了?你说什么?”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干涩。 “记住我的话!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任何人!!”苏婷的声音更加急促,仿佛在奔跑,或者在躲避什么,“我……我可能发现了……不,你记住就好!千万别开门!等我联系你!”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喂?苏婷?!” “嘟——嘟——嘟——” 电话被猛地挂断了,只剩下一串忙音。 晓晓拿着手机,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苏婷的警告,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任何人!” 所以……苏婷知道?她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发现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晓晓吞噬。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那扇深褐色的防盗门,目光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 仿佛是为了印证苏婷的警告,回应她内心的恐慌—— “咚!!” 一声沉重无比、几乎像是用重物在撞击的敲门声,猛地炸响!这一次,不再是敲,更像是砸!整个门板都随之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晓晓尖叫一声,连着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死死地盯着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撞开的门,握着刀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敲门(或者说撞门)声没有再持续。 但一种低低的、若有若无的声音,开始在门外萦绕。像是一个人的呓语,又像是风吹过狭窄缝隙的呜咽,听不真切具体内容,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和催促。 晓晓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后背,额前的碎发也黏在了皮肤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门外的低语声和一切响动,都消失了。 雨声似乎也小了一些。 楼道里彻底恢复了死寂。 晓晓依然保持着背靠墙壁的姿势,像一尊被冻结的雕像。过了好半天,她才敢稍微动一下几乎僵硬的身体。她一点点滑坐在地上,切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她也浑然不觉。 巨大的恐惧过后,是虚脱般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后怕。 她抬起头,望着那扇恢复了平静、却仿佛隐藏着无尽未知恐怖的门,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今晚,只是一个开始。 苏婷的警告,门外的低语,还有这死寂中弥漫的不祥预感……都在清晰地告诉她一个事实—— 她平静的独居生活,从这一刻起,被彻底打破了。 而一场惊心动魄、生死未卜的人鬼之战,就在这个雨夜,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它沉重的帷幕。 第2章 无法接通的警告 晨曦透过被雨水濡湿的玻璃窗,吝啬地洒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晕。光线驱散了深夜的黑暗,却似乎无法穿透那层依旧笼罩在林晓晓心头的厚重阴霾。 她就那么在地板上坐了一夜。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腿蜷缩,手臂环抱着膝盖,像一个受了惊吓后失去行动能力的小兽。直到阳光有些刺眼地落在她脸上,她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全身骨头都生了锈的滞涩感,动了一下。 目光首先落在脚边那把孤零零的切菜刀上。金属刀身在晨光中反射着冷硬的光,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她的视线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那扇深褐色的防盗门上。 门,静静地关着。和往常任何一个清晨一样,沉默而坚固。 可晓晓知道,不一样了。一切都不同了。 苏婷惊恐万分的警告言犹在耳,那急促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撞门声和门外的低语,像用烧红的烙铁刻在了她的记忆里,稍有触碰,就带来一阵灼痛般的恐惧。 她扶着墙壁,有些踉跄地站起来。长时间的僵硬姿势让她的四肢麻木酸痛,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针刺般的感觉。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依旧紊乱的心跳,然后一步一步,极其谨慎地挪到门边。 她没有立刻凑近猫眼,而是先侧耳倾听。 门外一片寂静。正常的、清晨的寂静,偶尔能听到楼上邻居隐约的走动声,以及远处街道传来的模糊车流声。 她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再次将眼睛贴上了猫眼。 楼道里亮堂堂的。声控灯熄灭了,但清晨的天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涌进来,照亮了积着灰尘的扶手、对面邻居门上贴着的福字,以及……她家门口那一小片区域。 空无一人。 没有想象中的可怕身影,没有留下任何诡异的标记。一切看起来都平常得令人窒息。 但这平常,反而更像是一种精心伪装的假象。 晓晓慢慢退后,目光扫过玄关的地面。忽然,她的视线被门缝附近的一样小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颜色泛黄的纸条,似乎是从门底下的缝隙塞进来的。 她的心猛地一紧。 昨晚她检查过门口,绝对没有这东西! 她蹲下身,手指有些发抖地捡起那张纸条。纸质粗糙,边缘有些毛躁,像是被摩挲过很多次。她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条上,用一种扭曲、颤抖的笔迹,画着一个她完全看不懂的符文。那线条歪歪扭扭,透着一种不祥的意味,与其说是文字或图案,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痛苦的痉挛被记录了下来。这绝对不是苏婷的字迹,苏婷的字是清秀工整的。 这符文代表着什么?警告?诅咒?还是……某种标记? 晓晓感到一股寒气从拿着纸条的指尖蔓延开来。她下意识地将纸条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联系苏婷! 她冲回客厅,找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昨晚她精神高度紧张时没有注意到的,来自苏婷,时间就在她接到那个警告电话的前后。 她立刻回拨过去。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机械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不甘心,她又连续拨了好几次,结果依旧。 微信消息,石沉大海。语音通话,无人接听。所有能想到的联系方式,都像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苏婷真的出事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晓晓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昨晚的电话,是苏婷在危急关头拼尽全力给她的警告吗?她现在人在哪里?是否安全? 强烈的担忧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晓晓淹没。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报警?怎么跟警察说?说半夜有人敲门,闺蜜打电话警告然后失联了?证据呢?除了她自己的说辞和那张莫名其妙的符文纸条,什么都没有。警察大概率会认为是恶作剧或者朋友间闹矛盾。 她想起苏婷最近的行为。确实,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对劲。上次见面时,苏婷就有些心神不宁,眼底带着黑眼圈,问她怎么了,她又支支吾吾地说没事,只是工作太累。现在回想起来,那疲惫里,似乎还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她尝试联系其他几个和苏婷相熟的朋友。 “晓晓啊,我也正想问你呢,婷婷最近怪怪的,老在朋友圈发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什么‘夜路走多了’、‘禁忌不能碰’之类的,我昨天评论问她,她也没回。” “她好像跟公司请了年假,说要去散心,但具体去哪没说。” “上周见面,她一直盯着我的身后看,我问她看什么,她说没什么,眼神躲躲闪闪的,吓死我了。” 朋友们七嘴八舌的信息,拼凑出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画面。苏婷显然在调查或者接触某些不寻常的事情,并且因此陷入了麻烦,甚至……危险之中。 而那麻烦,显然已经找上了自己。 晓晓看着手中被揉皱的符文纸条,又看了看那扇门。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检查一下门外! 她再次走到门边,这次,她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再次透过猫眼确认外面空无一人后,轻轻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细缝,足够她伸出头去观察。 清晨微冷的空气涌入。她警惕地探出头,左右张望。 楼道里空荡荡的。她的目光仔细地扫过门口的地垫、墙壁、以及门板本身。 突然,她的呼吸一滞。 在门板靠近锁孔下方的位置,木质表面上,有几道新鲜的、深深的划痕!那绝不是旧痕迹,木茬还是新的,颜色明显比周围更深。划痕杂乱无章,不像是钥匙刮擦所致,反而……更像是某种尖锐的指甲,用力抓挠留下的! 联想到昨晚那令人牙酸的刮门声(当时她以为是错觉),晓晓的胃部一阵翻搅。她猛地缩回头,“砰”地一声关上门,迅速反锁,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不是幻觉!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东西,不仅敲门,它还试图……进来! 恐惧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比昨晚更加具体,更加冰冷。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恐怖概念,而是化作了门板上实实在在的抓痕,和手中这张诡异的符文。 她瘫坐在玄关的地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苏婷失联,门外是未知的恐怖,而她,被独自困在了这个曾经被视为港湾的家里。 白天,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她没有任何出门的**,甚至不敢靠近大门。点的外卖到了,她也只是让外卖员放在门口,等他走远了,才飞快地开门取进来,再迅速锁死。 她试图在网上搜索类似“半夜敲门”、“诡异符文”、“朋友警告不要开门”之类的关键词,跳出来的大多是恐怖故事或者无关的灵异论坛,看得她头皮发麻,却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能解释她当前处境的信息。 时间在焦虑和恐惧中被拉长,太阳终于不情不愿地西沉,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再次缓缓降临。 晓晓的心也随着光线的消失而一点点沉下去。 她检查了所有的窗户,确认都已锁好。拉上了所有的窗帘,试图隔绝外面那个变得危险的世界。她甚至把餐桌挪过来,勉强抵住了大门——尽管她知道,如果门外的东西真想进来,这薄薄的木板和一张桌子根本无济于事。 然后,就是等待。 如同等待一场已知结局的审判。 她抱着膝盖坐在客厅沙发最远的角落,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切菜刀,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在墙壁上投下大片摇曳的阴影,每一个阴影都仿佛潜藏着什么东西。 挂钟的指针,不紧不慢地走向了那个恐怖的时间——午夜十二点。 当最后一声“铛”响消散在空气中时,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 “咚……咚……咚……” 敲门声,准时响起。 和昨晚一样,清晰,有节奏,带着一种冰冷的固执。 晓晓的身体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苏婷的警告:“不要开门!任何人!” 敲门声持续了几分钟,见没有回应,停了下来。 死寂。 但这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突然,门外传来了声音。但这一次,不再是沉闷的敲击,也不是低沉的呓语,而是一个晓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苏婷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痛苦和恐惧,断断续续地传来: “晓晓……开门……救救我……求求你了……我好冷……好黑……它在追我……开门让我进去……” 声音是如此逼真,如此凄惨,每一个音节都像锤子一样敲打在晓晓的心上。她几乎能想象出苏婷此刻正衣衫褴褛、满脸泪痕地蜷缩在门外,向她伸出求救的手。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冲过去,打开门,把最好的朋友拉进来! 她的身体甚至已经下意识地前倾,准备站起来。 但就在这一刹那,残存的理智像一根细丝,勉强拉住了她。昨晚苏婷电话里那极度恐慌的警告再次浮现——“任何人!都不要开!” 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声音的苏婷吗? 晓晓的心脏狂跳着,恐惧和对朋友的担忧在她内心激烈交战。她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牙齿将下唇咬得泛白。 去确认一下!就看一眼!如果是婷婷,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个念头诱惑着她。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点点从沙发角落挪出来,踮着脚尖,再次走向那扇命运之门。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她颤抖着,将眼睛缓缓贴上冰冷的猫眼。 楼道依旧昏暗。但在那一片模糊的黑暗中,她看到了一个轮廓——确实是苏婷!她穿着昨天分别时那件米色的风衣,头发凌乱,正低着头,肩膀耸动,似乎在哭泣。 晓晓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然而,下一秒。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窥视,门外的“苏婷”猛地抬起了头! 猫眼扭曲的视野中,那张属于苏婷的脸上,此刻却挂着一种完全不属于她的、极其诡异的笑容!嘴角咧开到一个不自然的弧度,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缩成了两个黑点,里面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的恶意和戏谑! 那不是苏婷! 晓晓的血液瞬间冻结,一股寒意从头顶直窜到脚底! “苏婷”对着猫眼,脸上的诡异笑容越发扩大,她(它)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但语调却变得阴沉而缓慢: “不开门……我会一直等你……” 话音刚落,那张脸猛地贴近猫眼,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扭曲变形如同噩梦中的景象! “啊——!” 晓晓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向后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门外的哭声和哀求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混合着得意与威胁的轻笑声,持续了片刻,也渐渐远去。 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但晓晓知道,它没走。它就在那里,在门的另一边,像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她的崩溃。 她蜷缩在墙角,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她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亲手打开了地狱之门! 苏婷的警告救了她。 可是,苏婷在哪里?她到底遭遇了什么?这个能模仿人声、如此狡诈恐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无人回答。 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无边无际的黑暗,将她紧紧包围。 第3章 猫眼外的凝视 时间失去了意义。 林晓晓不知道自己在那冰冷的墙角蜷缩了多久。恐惧像一种具有实体的粘稠液体,包裹着她,渗透进每一个毛孔,让她连指尖都无法轻易动弹。门外早已恢复了死寂,但那低沉的、非人的轻笑声,依旧在她耳畔反复回响,折磨着她已然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我会一直等你……” 这句话像一句恶毒的诅咒,缠绕在她的心头。 天,大概快亮了吧?客厅那扇窗户的窗帘边缘,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介于灰与蓝之间的光,勉强驱散了室内最深沉的黑暗。但这熹微的晨光,并未带来任何安全感,反而让夜晚隐藏的恐惧,在光天化日之下变得更加清晰、更具实感。 它昨晚,变成了苏婷的样子。它不仅敲门,它还能窥探她的内心,利用她最深的担忧和情感来诱骗她。 这个认知让晓晓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面对一个未知的、无形的怪物是一回事;面对一个能够读取你的记忆、精准地模仿你至亲之人声音和样貌的怪物,是另一回事。后者带来的是一种被彻底剥开、无所遁形的绝望。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求生的本能,以及内心深处对苏婷下落的担忧,像两股微弱但顽强的火苗,在冰冷的恐惧海洋中挣扎着燃烧起来。 她扶着墙壁,再次艰难地站起。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紧张而麻木酸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镣。她首先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警惕地向外望去。 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远处挥舞着扫帚。世界依旧按照它既定的轨道运行着,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普通的公寓楼里,正上演着一场何等惊心动魄的恐怖剧。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扇门。目光扫过门板下方的抓痕,心脏又是一阵紧缩。这些痕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门外的“东西”拥有着实质性的力量,而不仅仅是制造幻觉。 被动防御似乎已经不够了。她需要“眼睛”,需要记录下发生的一切。这不仅是为了弄清真相,或许……也是为了留下证据,万一她…… 她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科技!现代社会的手段!它总不能连科技产品也完全干扰吧? 这个想法给了她一丝希望。她立刻翻出手机,在网上快速搜索,下单了一个评价不错的家用智能网络摄像头。选择同城速递,预计下午就能送到。 等待送货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楼上住户的脚步声、窗外鸟儿的鸣叫、甚至水管里水流的声音——都能让她惊跳起来。她不敢待在客厅,抱着笔记本电脑缩回了卧室,反锁了房门,仿佛这薄薄的一层木门能提供多一重的保障。 她再次尝试联系苏婷,结果依旧是关机。她给苏婷发了无数条微信,描述昨晚的恐怖经历,询问她的安危,恳求她回话,但所有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 她甚至再次联系了其他朋友,旁敲侧击地询问是否知道苏婷最近在研究什么,或者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或地方,但得到的都是模糊不清或完全不知情的回答。 苏婷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吞噬了,而这张网,现在正朝着她笼罩下来。 下午,门铃响起。是快递。 晓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透过猫眼确认门外只有快递员一人后,才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一条门缝,签收,关门,反锁,一系列动作快得几乎产生了残影。 抱着装有摄像头的纸盒,她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仅仅是开门的这几秒钟,也让她感到无比漫长和危险。 拆开包装,她按照说明书,很快将摄像头安装在了正对大门的一个高柜子上。调整好角度,确保能将整个玄关区域,尤其是大门,完整地拍摄下来。连接手机APP,测试了一下,画面清晰,实时传输流畅。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自家玄关的实时画面,晓晓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点。至少,她不再是完全的“瞎子”了。她需要证据,需要知道门外到底是什么,或者,在它下次出现时,记录下来。 整个下午,她都心神不宁,时不时就拿起手机查看监控画面。一切正常。 夜幕,再次无情地降临。 晓晓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她把卧室里一个沉重的行李箱拖出来,和餐桌一起,加固了门口的阻挡。她将菜刀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甚至,她还荒谬地找出了一串过年时买的、寓意吉祥的中国结,挂在了门把手上——这纯粹是一种心理安慰,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向午夜。 十一点,十一点半,十一点五十…… 晓晓坐在卧室的床上,背靠着床头,身上紧紧裹着被子,只露出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监控APP的画面。玄关区域在摄像头自带的微弱夜视光下,呈现出一种瘆人的绿灰色。大门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墓碑。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声音大得她自己都能听见。 当时针和分针在十二点位置重合的瞬间—— 来了! 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变成了一片跳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雪花点! “什么?!”晓晓失声惊呼,用力拍打着手机,仿佛这样就能让信号恢复。 但毫无作用。监控APP显示设备已离线。 它果然能干扰!它知道摄像头的存在! 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她。科技手段在它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预想中的敲门声并没有立刻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细微、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人在门外。 不是通过声音判断,而是一种纯粹的、直觉性的感知。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存在,正紧贴在那扇门外,静静地……伫立着。 晓晓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冰冷的“视线”,穿透了厚厚的门板,落在了她的身上。 它在……窥视。 它不再满足于敲门,它在观察,在享受她的恐惧。 鬼使神差地,晓晓放下了毫无用处的手机,轻手轻脚地滑下床。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和病态好奇的心理驱使着她。她要知道,它到底在用什么“看”她。 她像一只受惊的猫,踮着脚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无声息地溜到卧室门边,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挪向玄关。 越靠近大门,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就越强。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而冰冷。 她最终停在了离大门几步远的地方,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勇气和克制,极其缓慢地,将右眼凑向了那个冰冷的猫眼—— —— 猫眼之外,不是空荡荡的昏暗楼道。 而是一只巨大、布满血丝、完全没有瞳孔的、纯黑色的眼睛! 那只眼睛几乎占据了整个猫眼的视野,紧紧地贴在门外那一侧,仿佛也正在向里窥视!那纯粹的黑色深渊里,倒映不出任何东西,只有一种吞噬一切的、非人的恶意和冰冷! “啊——!” 晓晓的思维瞬间空白,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连尖叫都只发出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她猛地向后弹开,踉跄着倒退好几步,脊背重重地撞在客厅的墙壁上,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几下。 她瘫软在地,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腔,几乎要炸开。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涌出,浸透了她的睡衣。她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而破碎的喘息。 那只眼睛!那不是人的眼睛!绝对不是! 它一直在外面!透过猫眼看着她!它知道她会来看! 就在她被这恐怖的发现惊得魂飞魄散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她绝没想到会在此刻听到的声音。 苍老,慈祥,带着她记忆深处最温暖的关切。 是……她已故奶奶的声音。 “乖孙女……晓晓……是奶奶啊……外面好冷,开门让奶奶进来……奶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快开门……” 那声音是如此逼真,带着老人特有的颤抖和溺爱,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敲打在晓晓内心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奶奶去世三年了,这是她心底最深的思念和遗憾。 泪水瞬间模糊了晓晓的视线。巨大的悲伤和对温暖的渴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冲垮她用恐惧构筑起的最后防线。她仿佛能看到奶奶穿着那件熟悉的藏蓝色毛衣,端着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站在门外,慈爱地对她微笑。 开门吧……是奶奶啊……你最想念的奶奶……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诱惑着。 她的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向着门把手的方向抬起。理智在亲情的洪流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金属的刹那—— “叮咚!” 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条新的短信提示音,在这死寂和温情假象交织的恐怖时刻,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发信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是幻觉!它在读取你的记忆!稳住!】 这行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晓晓被悲伤和诱惑笼罩的混沌大脑! 她猛地缩回手,如同被火焰烫到一般,连连后退,直到再次撞上墙壁。她看着那条短信,又看着那扇依旧传来奶奶慈祥呼唤的门,巨大的后怕让她浑身冰冷。 差一点!她又差一点上了它的当! 它连逝者都能模仿!连她心底最深的思念都能利用! 门外的“奶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退缩,呼唤声开始变得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晓晓?怎么不开门啊?奶奶手都端酸了……快开门……” 晓晓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腕,用疼痛来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不能回应!绝对不能! 见软的不行,那慈祥的声音陡然一变,变得阴沉、尖锐,带着浓烈的怨毒: “不开门……你这不孝的孩子……奶奶白疼你了……开门!!”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完全脱离了人类的声音范畴,带着一种撕裂般的质感。 晓晓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身体因恐惧和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着。门外的咆哮声持续了片刻,最终化作一阵充满不甘和愤怒的低沉嘶吼,渐渐远去。 一切,再次归于死寂。 晓晓瘫在地上,精疲力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她看着手机上那条来自未知号码的警告短信,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迷茫。 是谁?是谁在帮她? 这个“夜巡者”,到底是谁? 而门外那个能模仿活人、窥视内心、甚至模仿逝者的“东西”,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人回答。只有冰冷的墙壁,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以及深植于骨髓的、对下一个夜晚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