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第1章 1.（一） 轻风吹开了靠近窗边书桌上的书本，唰唰唰的声响伴随着窗帘挂着的铃铛声一下又一下的轻敲着。 ‘铃铃~’ “我要走了。” 站在院子外的许言按住留言板，看到它发出已发送的消息后，面色迟疑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就像院子里毫无波澜一样，他也不知道硕大无比的庭院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到来。 等到他回到那个狭小又简陋的老居民楼时，生锈的铁门外站着一道缩水校服披在身上的身影，对方摩挲着贴满广告已看不到底下白墙的地方，布满血丝的眼睛明眼可见的昏黄，“你回来了。” 许言沉默的点了一下头，对方莫名笑了起来，“我可是等了好久。” 手里的钥匙插了又卡在那里好几下，许言废了很大力气才拧开了铁门，然后才含糊不清道，“有点私事。” 对方笑容很短暂就消失了，伸手按着许言的手背，冰冷的如严冬里结成的冰柱，许言手一颤，钥匙还没放到柜子上就掉进了角落里，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弯弯腰换了鞋子。 “现在已经结束了。” 对方张开的嘴慢慢闭上，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惊诧，不过对方并非什么平凡人，自然没有被许言轻易糊弄住，“是旧情复燃吧。” 回答的是许言一双平静如水的眼，对方轻哼了一声，默默的坐在了铺上白布的沙发上，嘴上不饶人，“你别忘了你欠我的东西。” “情，还是钱？”曾经连听都不听的许言这一次难得多嘴问了一句，他扫视着许久之前购买的三室一厅，一个房间门开着，其他两个都被他锁着，同样也荒废了。 以前那是热闹的体现，如今就像是一道提醒，他不过还是一个孤寡之人而已。 “情。”对方卡了一下就很理所应当的回道。 许言扯了扯嘴角，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被他欠了情，明明他... 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备胎。 “我从来都不滥情。” 对方发出一道嗤笑，不过藏在了喉咙间，夹杂着几分含糊不清。 许言动了动嘴，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的关了自己的房间门。 至于对方在沙发上或是对方会吃什么，他都没有要管的意思，把对方、也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封闭的房间中。 本来就背阳的房间在太阳落山后更加昏黑看不清楚，许言抱着双腿无神的望向房间里一处。 ‘哒！’ 细微的声响让他有了一丝动作，紧接着那道声响就更加稠密的敲打起来。 ‘哒哒哒~’ “你不觉得无聊吗？” “不会。”许言答。 一道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后，许言感觉到自己身边一沉。 “你在伤心？”对方问。 想到了最后一面也没有机会见面确实会让他觉得可惜，但是面对他的独特性，许言觉得不与他这种人继续牵扯才是最好的结果。所以许言摇摇头，“我没有。”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对方毫不留情的揭露许言内心的所想，许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朋友间的分离总是让人不适应。” “家人的相聚或许会抚平你的痛苦。” 五岁父母车祸去世，十九岁爷爷病故，二十一岁奶奶去世，整个家庭中仅剩下他一个人，的确孤单。 可是... “他们不会想见我的。” 无论是他早早陪他们也好，还是他这具深藏肮脏思想躯体也罢。许言自觉他们不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他。 果然对方哑然了。 不过许言也不是一个消极的人，他知道少年心事注定难以吐露于世，冷静过后是可叹又庆幸得到一段美好的少年友情。 又让自己平静了一会儿后，许言就又恢复了正常，他下床开了灯，眼看向被黑雾包裹的人影，眼底毫无惧意，“你既然能穿墙，为什么还要等我回来？” “我只是怕你做傻事。”对方毫无保留的告诉他，“要是你死在不该死的地方，我没办法去带走你，我就亏大了。” “我就这么重要吗？”许言有些开玩笑的意思多嘴问了一句，黑雾没了声响，他也知道玩笑有些大了，又换了一个话题，“就差一个了吗？” “对。”黑雾这次没有拒绝回答。 听着对方回答的许言给自己套了个围兜然后走向了厨房，“你们摆渡人完成任务后，会变成什么？” “变成人吧。重新投胎。”黑雾幻化出一抹人影，声音带着嘶哑。 “摆渡人是带着沉重执念的人，他们渴求有一天完成自己的执念，可惜经过时间浸染后，他们早已忘了自己的执念，因错过时间又无法再次投胎，因此他们化成了一具具躯壳游荡在这个人间。” 许言听的认真，可是他又不是摆渡人，不知道他们的痛苦与悲伤，快速煮了两碗鸡蛋面给对方分了一碗。 “你记得吗？”吃着面，许言多嘴了一句，因为他真的太想得到一些事情来转移他多余的注意力。 “我的执念就是你欠我情。” 下刻黑雾幻化出一个少年坐在那里乖巧吃着面，许言看着他一会儿后，往嘴里塞了一口面条，“你肯定也不记得了。” 少年夹筷子的动作一顿，随后他又露出一脸懒得理你的表情继续吃面。 后来他们又聊了聊其他事情，许言成功暂时的把那件烦恼的事情忘记了。 第二天许言睡到了中午，所幸他课在下午，温暖的阳光残留下的余温就如记忆最深的怀抱，许言忍不住眷恋的多呆了一会儿。 等他去洗漱后才发现对方好像又走了，他脚步一顿就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厕所的位置能看到一些阳光，许言透过窗户去看，发现外面的树叶有些泛黄，感慨一下时间的无常，而对于昨日的事情已经彻底放下了。 世上除了钱能得到人人爱，其他的都会化为浮华。更别说还有人不爱钱。 许言并非安慰自己，也非是给自己找什么理由开脱，不过是见多了分离后，他的心性比较随意一些。 “许言。” “这位同学。” 路上有相熟的同学给他打了个招呼，旁边的人推推眼镜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许言笑着冲他们点点头然后与之错身而过，走了几步后听到有人问，“是那个许言吗？” “对啊。许言，他人不错。”同学答。 “我可看表白墙了，听说他是个舔狗。” 同学反问不会吧？那人说了什么，反正许言听的不是很清楚，他笑容并没有受之影响，因为他觉得他们说的没错。 他是个舔狗，一个毫无地位的备胎罢了。许言眼前浮现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幕幕对那个人的话，又一次次的被说了感谢后，他扯了一下嘴角，低眼掩住眼中的自嘲。 吵嚷的大学教室在他推门的一瞬间化为安静，许言默默坐在了自己平日里最喜欢坐的地方，四周莫名升起一道道低语交谈。 “听说了吗？沈鉴要出国留学了。” “哪里？” “Y国。” “他不是出国留学了，而是打算常住了。” “不回来了吗？” “对啊。人家有了更好的发展...” “那许言怎么办？” 突然被提了一下名字的许言略有点沉默，他边掏出自己的课本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刷着手机。 “谁会管一个备胎啊。都攀上了高枝。” 沈鉴谈了一个男朋友，一个富二代，那人在他们谈恋爱的第一天就送了一套带院子别墅给对方。 然后许言就再没有在教室以外的地方见过他的身影，从高二就开始的‘相依为命’，在此时仿佛成了他一人的独角戏。 出国留学的消息还是从其他人的交谈中听来的，一时冲动的许言跑到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庭院外等待着对方一个‘说法’。 可惜没有‘说法’，更连人都见不到一面，自尊心让他在心中想了很久后，才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许言笑了笑，他在笑他自己的自妄与自卑的时候上课铃声开始响了。 “这一课...” 老师的嘴一直没听过，课间的几分钟让其他同学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许言划着重点，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等到人散了，课也彻底结束了，许言在离开时被老师拦了下来 。 “许言。关于你的一些传闻老师我也听到了，这种关系却是比较少见，可是并不能全盘否定。现在沈鉴同学也已经出国了，你也要把你的心思放在学习上。”老师说到重点时候顿了顿，“毕竟你是我比较喜欢的学生，你的成绩与你的家庭我心底都有数，现在只要你再努努力，就可以读博。等那时候我可以让我师兄当你导师，他之前说过好几次了。” “好。谢谢导师。”许言并没有对方想的深陷太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清醒，可能是在沈鉴离开后，他‘恍然大悟’了。 “既然得到你一句肯定，那我就放心了。以后你会见到更多人，同样的...也会喜欢更多人。这个时候，都比较片面。”老师笑了笑，他转身离开了教室。 趁着等人走少的空闲时间，许言走在阳光照射的长廊下，一步一步一个藤蔓的影子，阳光最盛下的那刻他好像是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簇栗色的发轻柔晃动着，白色衬衣的男生认真低着头看书。——就像是个故人。 “你看来还是很喜欢他。” 黑雾幻化的少年很是气傲的倒躺在沙发上，琉璃的美眸倒映着许言的一切，同样的也有几分朦胧的美感。 “不。”许言摇摇头，“我一直都以为我肯定没办法再找到一个像是沈鉴一样的人了，可是我光随便一逛就能遇见另一个沈鉴。也许还是我不够爱他。” 沈鉴的毫无替代，只不过是一句喜欢下的占有而已。 许言没否认沈鉴还有一定的痕迹在他心里，但他也明白，他的喜欢带着几分廉价与轻浮，一旦找到一个放弃的机会，一切都将化为空谈。 “可你还喜欢他。”少年灵活的坐起身，他的眼中满是嘲笑直击了许言的内心。 刚还笑的许言笑容微变，没有再说话，“这种东西不是什么轻易就能放弃的。” 高一到大三快六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会被一天就能遗忘的。 少年看着他，稍带婴儿肥的脸上隐隐浮现一抹复杂，“感情都是这样难忘吗？” “当然。” “陪伴越久越难忘。”许言轻声轻语道。 少年变回了黑雾不知了去向，许言没拦他，这次许言炒了两个菜蒸了米。 对方没吃，同样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一夜没回来。 许言习惯了他神出鬼没的状况，天一黑就关灯睡了。 阅读注意点，本文视角不定，题目一，二这类是故事进程的分部，有所关联，更好铺垫，方便阅读。 小说偏向日常，整体轻松，看看就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1.（一） 第2章 2.（一） 沈鉴离开了一个月。 这期间许言有了很多的改变，他不再局限于自己的小圈子里，人也逐渐开朗起来。 虽然谣言还在，不过班里的同学们都知道他人还好。 “打扰了。” 许言成绩一向是比较好的，这也是老师为什么会主动开口劝他，加之这几天的努力，他的学业成绩更上一层楼，也成功得到了老师师兄的邀请。 “本来是想光靠你的师兄们，可是他们一个两个的光掉链子，就动了让师弟得意弟子来试一试的心思。”教授正低头看着器皿里的东西，听到许言的声音也就抬抬头就又低下。 对于教授性子早有耳闻的许言也没有拘束的穿了一身白大褂带着一双手套进去，他观摩了一会儿后，然后递给教授镊子。 “这种生物的活性比较低，通常一时就会结束，没想到老师这里能见到它达到二期时。”许言由衷的佩服道。 教授把东西小心放好，一边脱手套一边朝着讲台那里走去，“本来还想说师弟夸张，没想到许同学确实一样。” 这种东西比较难存活，更别说了解其活性与生长期，一般人都会觉得这种东西不熟悉，可许言不一样，他居然认识并且认了出来。 “可能因为热爱。”许言没有否认教授对他的夸奖，他跟随而前继续道，“老师研究这个有什么作用？” “它的活性较强，密度就大可替代一些工艺品，本身最大的特点又是轻便，如果投入社会，将是一个方便品。” “这点不能否认，不过这个成本还是存活率都比较高，论经济实力，还是，也要另一种。”许言却持有另一种态度，教授没有出口否认掉他的说法，反倒抬眼看着他，眼中隐隐透露着一股鼓励。 一下午他们两人都沉浸在学术交谈中，也是遇见知己的惊奇下，聊了好久，等到许言出校门时天色昏黑，两旁的路灯都打开。 他走了几步后，本来平和的风有些激烈起来，许言停了脚步，他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路灯，然后看了一遍其他路灯，发现只有它是橙黄色的光，他走到底下。 “走吧。”许言开口道。 路灯本来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许言迈脚走了好几步后，他身后的影子多了一个，许言眼角看了一下影子就脚步变快了起来。 当走到了简陋的楼道口时，其中一道影子浮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少年，“你回来太晚了。” “对不起。”许言直接道歉，他知道少年的性子，他插钥匙的动作忽而一顿，少年扯着他的另一只手，“今天你还喜欢沈鉴吗？” 许言点点头，没有否认，“还有一点。” 少年思考了一下后，懒散的飘到了沙发上，等到许言换好鞋进去了时候发现少年无聊摆着一个巴掌大苹果积木。 不知道还有这个东西的许言停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发现少年与其是在摆弄积木，不如是发呆，许言轻笑了一声就去厨房给他们两人做了饭。 “我想吃鸡蛋西红柿面。”少年小心翼翼吃着馒头跟菜低声抗议道。 冰箱里还有些菜，所以许言摇头，“先把家里的菜吃完才能再买菜。” 少年很生气的咬了一大口馒头，双眼凶凶瞪着他，在许言低头的一瞬变成了一个与他年岁差不多的男人，“明天吃吧。” “家里菜还多。”许言不如刚开始顾忌对方感受的拒绝道，男人沉默的吃着饭，一直到许言进房间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噹！噹噹！’ 休息的周六许言还因为大三有课与其他事情早早出门，因此没看到男人到底走没走。 虽说男人能吃饭，可他这种摆渡人更偏向鬼，不用吃饭也行。许言这样想，手上却做了一碗昨晚男人说的番茄鸡蛋面放在桌子上才走。 外面阳光明媚，蓝天白云一簇簇的像是棉花，许言听着铃声上课，下课。 然后来到一早就约好的地方，教授与其他几个学生等了他一会儿，许言道了一句抱歉。 教授笑了笑，“我们这几个都是清闲人，许言你还有课，就不要说些其他话。” 其他几人没吭声，但态度上也是这个意思，许言才收起了歉意。 后面他们几个交谈下，许言的眼中的光彩愈加引人夺目起来，他从不知道有这么多知己，毕竟他知道千金易得，难逢知己的道理。 “看来我们都是一路人。正好你也该大四了，不然与我们一起开这个项目吧。”教授开口力邀道，其他人一改刚才的沉默，纷纷开口邀请。 许言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本来就有些忧愁找工作的事情现在倒是瞌睡递枕头，全然不耽误。 后来许言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有时都住在了学校里，奇怪的是这期间对方没有出现过一次。 “老师，我想请假一天回家看看。”许言推开研究室门说道。 教授迟疑了一下，还是下意识问道，“是家里的人有事吗？” “对。家里人想看看我，他比较孤单我需要有空陪陪他。”许言莫名想到少年拼积木的画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内心不舒服。 教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的放了人。 而许言一改之前慢悠悠走路，反而快跑起来，他踩着其他人的影子冲刺般的投入阴影的怀抱中。 “出来。” 打开门寻找一遍后对方的半点影子都没有，许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对方的存在，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巴不得对方早点消失，现在却... “出来。” 他像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面对空荡的房间，叫喊着不存在的东西。 可对方不愿，不过一会儿黑影出现，它散漫的凝聚成一团，少年的模样坐在潮湿的的角落，“我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 。” “你不是该去摆渡其他人？”许言问。 “你问过我，就差一个了，你算是寿正终寝，我要等很久。”少年说着伸了一个懒腰，他一脸嫌弃的看着许言，“倒是你，前一段时间见不到人影，今天可奇怪的出现打扰我睡觉。” 没想到许言上前一步，在少年惊诧中伸手摸着他的脸，又在瞬间穿过少年落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干什么？”少年紧张兮兮的变回了黑雾藏进了墙中，许言却没回答他的解释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我参加了一个项目，最近一直在忙才没时间回来。” “和我没关系。”黑雾彻底消失不见了。 许言看着那面墙了一会儿又给它做了一碗鸡蛋面才走了。 这一走近乎一个月没回来，到最后关头时，许言他们几乎是半熬夜半加点的完成的，所以在项目结束后，许言拖着疲倦的身子第一步就是倒在家里昏睡了一天一夜。 外面天色很黑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细微的风声，许言睁开眼睛去感受黑夜也适应了一会儿才舒服些，突然他感觉耳边有一道不同寻常的风，他侧头发现黑雾化成的少年趴在床头。 他控制不住的变得柔和了些，许言从旁边拿起一件外套轻手轻脚的搭在对方身上，未收的手指隔空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嘴角轻勾，又紧接着片刻后化为了平静，“我知道你醒了。” “你还喜欢沈鉴吗？” 时隔了半年后第一次被提到沈鉴这个名字，许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他还是点点头，“还有一点。” 少年表情很奇怪，他好像是想笑，随后又带着轻叹，“你可不要忘了，你欠我情的。” 在许言开口问他的前一刻少年又融入了黑暗，让他无话可说，许言短暂思考了一下就放弃了继续往下想下去。 手机上教授的短信有好几条，许言一一回复了，仰面躺在床上内心想着什么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沈鉴离开的一年，许言已经取得了第一个小成功。 烟花爆炸的第一声下许言踩着朦胧的灯影慢慢走到楼下，他抬头看向他所居住的三楼，眉眼间浮现淡淡的笑意。 经过这一年的成长，许言终于明白奶奶临走前所说话的含义。 人总在失去，也总在得到。 新的一年... 总有一年的盼头。 那团黑雾变成了一个少年，似乎站在阳台朝外看着如花一簇又一簇绽放的烟花，好像是是一个平凡的人。 第3章 3.（一） ‘哒！’ 脸上传来一道冰冷湿润的力道，在他感觉到时的瞬间就消失不见，许言睁开眼看着头顶，洁白无瑕的墙面甚至雕刻上精致的花纹，这个房间也不像是以前被阳光所埋藏的那间房间。 或许说，他也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许言了。 现在是三年之后，经过几位师兄与导师的帮助下许言成功毕业，同样也完成了创业方面。 “许总，作为新贵，你的学识，见识与年龄都让人值得学习。” 这是一场比较隆重的宴会，许言拿着香槟眼睛看向对方时微微一笑，“您多夸了。” 那人许言甚至不是太认识，可对方却认识他，许言才终于对自己踏入这个圈子里有了一个新的概念，他们又说了几句，就有人又加入或是退出的闲聊起来。 不过对比与师兄们和导师的志趣相投，那群人不论真心假意，许言还是觉得他有所学习。 “年轻人真是谦虚。”双鬓发白的中年人自称刘浩东，是一个上市公司总裁，许言没听过，但也在其他地方听过。 比如，沈鉴的嘴里。 许言忽而提起了这个名字，他自己倒是一愣，刘总没有发现他细微的变化，自顾自的说，“关于小许你的专项，其实也可以与我有些合作。因为我名下也有相关的公司。” “如果刘总感兴趣，我们可以改天聊。”许言回神笑道，他喝了一口酒，青涩的前调瞬间被醇香的后味压制住，同样的他又忘了沈鉴这个人了。 直到宴会结束，许言打开了别墅院门后发现里面还是一团漆黑后，他喝下的酒才被冲淡了醉意。 “开门。”许言轻轻敲了一下门，他觉得呼吸间藏着温热，房门已经悄无声息的开了，他低头换着鞋，装作云淡风轻道，“你没出去吗？” “不想出去。” 客区亮了一盏台灯，少年伸手遮着里面的灯泡，表情略带几分厌倦，“好难闻。” “抱歉，我去洗个澡。”许言觉得自己那丝醉意彻底消散不见了，甚至包含刚从宴会上带来的浮躁感，他轻轻一笑就转身进了房间。 等他出来时，整个家都是淡淡的明亮，许言看着少年窝坐在沙发里认真看着儿童故事大全注音版，眉眼间忍不住浮现淡淡的柔和与笑意，“今天又认了几个字？饿不饿？要不要吃鸡蛋面。” “好唠叨。”少年嘴上虽然这样说，可他的眼睛瞥看了许言好几眼后才重新放回书上，“我想吃重庆小面，我活了太久了，都忘记怎么学习了。” 所以说是不认识吗？许言走到他身旁弯腰看了看，发现对方确实是把书拿倒了，抬手本来想摸对方的头，最后轻柔的把书摆好，“等会儿你吃饭的时候，我给你念。” “嗯。”少年回答的含含糊糊的，他没再看书，反而看向愈加成熟的许言，“宴会上好玩吗？” “不好玩。”许言学着他的口气回答，说完就走进了厨房给某位摆渡人大人做他的重庆小面了。 少年不死心的赤脚跑到了厨房口，扒门问道，“是不是见到了很想见到的人？” 许言搅鸡蛋的手一顿，他侧身看向明显不开心的少年，扭头看着冒泡的水，“都是一群不熟悉的人。你跟着我了。” “对。防止你被人抢。”少年理所应当的承认自己偷偷跟着许言的事实，许言忍不住停了动作看向他，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如果遇见同类，你会有危险的。” 回答的是少年哒哒跑走的声音，许言盯着烧滚的锅微微跑神起来，他想起了两年前他出远门一个星期回到家里的场景，满地的狼藉与焚烧的痕迹，黑雾都快消散殆尽了。 要不是许言想起来他床下那个被少年格外重视的盒子，估计少年就要交代了。 等黑雾稍能凝聚的时候，它幻化出的少年胳膊上都是白布，他看着许言，表情是高兴又有些责怪。 许言没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让它好好休养生息，少年点点头变回了黑雾藏在了一个角落。 等后来许言问他时，少年很是不高兴的摔着他手上的积木，“我们其实都有业绩达标，所以不是我一个人守着你，而是很多个。但你身上有我的标志，他们肯定不能随便抢，所以只有杀了我这个摆渡人才能抢。” 听起来自己成了香饽饽，许言非但没有任何开心，反倒是有些莫名的沉默。 “等我养好后，我们要搬家了。”少年很是懊恼与纠结的看了许言半天，许言没有拒绝，“房子的事情我想办法，你伤怎么样？” “还好。”少年抬手给许言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上面有乌黑的痕迹，却没有什么伤疤，许言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少年就着急的收回去，嘴上不饶人的问，“你会舍得离开这里吗？有你很多的记忆，也有你的沈鉴。” ‘呜呜呜~’ “锅开了。”少年的声音拉回了许言的跑神，他视线下意识落在燃气灶开关上以及附在上面的指尖，眨了眨眼后，许言轻声道，“对不起，我估计还是有点醉了。” 少年没有接他话茬，安静呆在一边看了他一会儿才敷衍的啊啊了一两声，“是又想起沈鉴了吗？” “我们根本没有可能。”许言下意识反口了一句，已经跑到厨房门口的少年脚步戛然而止在踏出的边沿处，“昨天你可是叫了几声沈鉴的名字。” “...”许言沉默的看到少年跑回了客区，接下来他就安安静静的把面下好后端给少年，在对方动筷子的时候解释清楚，“你就当我是在说梦话，不要记在心里。” 至于少年天天跑进他卧室的事情，许言知道他管不了对方，所以也没有说。 少年戳着面，一边看着悬挂式的大电视一边不甚高兴的说，“要是我没听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有他。只有一点。”许言没否认自己的内心，因为他觉得这样能让少年安分一点，而且他自觉这一点并不值得让少年那么在意，人与人之间的痕迹带着时间，同样也会浸染在时间里。 一时难察觉，一时也难放下。 “你爱他？”少年不是很理解的反问，他脸上出现一抹很是惊讶的表情。 许言摇摇头，回道，“只是一个痕迹。” “那所有人都是吗？” “在我心里每个人都会成为一个痕迹，你也是我心中痕迹的一道。”许言看着少年表情快速变化，最后变的略有几分高兴，他心中生出淡淡的好笑，知道少年心性还小不懂人生的痕迹。 “你吃吧，等我明天起来刷碗。”许言等着少年吃的差不多后那股酒意再也压制不住的袭来，他匆匆交代了一句就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醉酒常多梦，不知道是不是他老是听到沈鉴的关系，许言居然真的梦到了对方，他变化很大，也很自信，一点都不像是高中时沉闷又寡言的书呆子模样。 “许言，好久不见。” 沈鉴朝着他微微一笑，许言本该把他搁置在心底好几年的疑问问出来，然而他只是也一笑，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后来他感觉到脸上阳光灼热，许言抬手挡着脸后逐渐清醒过来，睁眼扫视了一圈房间也没发现少年的痕迹，宿醉让他的头疼愈加厉害几分，等他坐起身颇是无奈道，“今天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晚起的理由，你是真的一天都不让我耽误赚钱。” 回答的是一道房间门被一个球什么的东西敲打的沉闷声，许言叹了一口气，“还想吃什么？” “我想出去玩。” “过几天吧。”许言手机滴滴不停的消息让他分了神，都不知道少年不再光在外面说话，他目光停在那条力邀的短信，“沾你的光，我又要忙碌起来了。” “那会多久能陪我。”少年不管他的意思，一心一意问着自己在意的东西。 许言才终于抬头看着少年，思索了一会儿，“短则两天，长则一个月后。” 他还没想到这位刘总居然真的有合作的意思，可能是少年的缘故吧？许言脸上出现一丝笑意的撞见少年很是纠结的脸，抬手模空的摸了摸对方的头，“等这次项目结束，我们一起去S市吧。” “那里阳气太强了，我想去Y市。”少年很认真的说着自己的打算。 许言点点头，出门前交代着少年一定要记得开灯与吃饭，还有不要乱跑。 对于这种事情少年很是霸气的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别老是一直说。” 知道对方是真的听进去后许言才心满意足的坐车去那个浩宇大厦，在车上他看着助理给他整理的资料，一边看一边记，想着这次与其要一看，不如直接拿下这个项目。 等到他坐电梯上顶楼时，撞见了刚开完会的刘总，他对比宴会上的和善，更有几分领导者的凌厉，许言轻朝对方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你会下午来。”刘总嘴角出现一抹笑意，许言紧接着回道，“毕竟是邀请，我不能让人久等。” “哈哈。你这年轻人，越看越喜欢。”刘总彻底没了肃穆表情柔和下来，他一边走在前面一边替许言介绍着他这一层的装潢，直到要推开办公室门的前一刻才停步转身看向许言道，“其实说是我想合作，不如说是我儿子想。他从国外回来后发现了这一方面的短板与未来市场，所以强烈请求我一定要请来小许。” 见许言神色一愣，刘总也没有停留的拉开了办公室门。 一束光或是一张办公桌出现在许言面前，刘总等他走了几步后，又笑道，“我还有事，这个项目交给年轻人们来聊会更好一些。” 临走前在许言肩膀上落下一拍，许言点点头，“您忙。” 等刘总彻底走后，许言终于从心底里找出理智，他扭头与里面两人对视上视线，其中一个表情淡淡的，“许总？” 另一个人扶着对方肩膀的手轻轻用了力，对方表情才有些变化，不过也不是很好，“坐吧。” “好。”许言拉开椅子刚坐下，直对的人边打理着自己的袖口边看着许言又开口道，“原本以为是个知己，不想真是个‘知己’。” “阿信，不要乱说。” “刚说一句旧识就不行了吗？” 沈鉴。 消失了三年的，出国三年的朋友。许言在那道光里看到了一个颇是熟悉的人，哪怕时间已经历经了三年的变化，他还是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抱歉，许言。阿信就是说话不中听。”沈鉴满含歉意的冲着许言笑了笑，而许言望着他似端详也似发呆。 刘信一看更是不乐意的哼了一声，许言回神后就听到对方说了一句，“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不用时时惦念。” “没事。”许言当作听不到对方明话中的讽刺，短暂看了一眼沈鉴就朝着刘信看去，“既然我们都比较熟悉，那么我就不用说些客气话，直接说我带来的资料吧。” 打开电脑就开始正式讲解，对于其他的许言没有再提，更没有再看一眼沈鉴。 刘信也不是一个只有钱脑袋空空的愚蠢富二代，他开始确实有几分对这个早期对恋人纠缠不清的情敌的厌烦，但到后面也的确被人惊艳的流露出一分欣赏。 “如果觉得可行，等三天后可以来找我，我们签下合同。”许言说完后就起身了，刘信一改刚才的高傲随之站起身，“其实不必三日后，明日都可以。” “这三天我需要处理一下私事，可能不在公司。”许言并没有掩盖自己打算的解释。 刘信点点头，随口一问，“是有其他项目需要许总亲自结尾吗？” “不。”许言否认道，“是处理一下我自己的私事，我要陪家里人去一次Y市。” “玩？” “对。前一段时间一直吵着要带他出去，本来这一段时间已经安排好了，没想到能得到小刘总的赏识，只能暂时带他先去Y市了。”许言突然想起少年的委屈的表情就觉得好笑，甚至他脸上也浮现了出来。 “看来是许言你很重要的人了？”沈鉴出声，许言笑容没收反而更深，“是的。” “我认识吗？”沈鉴见过许言很多事情，这一个人也... “不认识。等以后再介绍给小刘总你们。”许言说完就匆匆离去，一路上都是交待助理帮忙订一张飞往Y市的机票与公司这三天的事情安排。 车子快到的时候，助理突然抬了抬眼镜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失望？” 许言面部表情一滞，他看向那副熟悉表情的助理也是少年，反问一句，“有什么可失望？” 助理忽而眨了下眼睛，他慌张的看着许言道，“对不起老板，我好像睡着了。” 知道是少年搞的鬼，许言摇摇头，“你回去多注意休息，不要熬夜了。” “好的谢谢老板关心。”助理感激万分的道了好几遍谢，下车目送许言进屋子里后才坐车离开。 许言换好鞋子没往里面再走一步，而是开口问道，“你一天都在跟我干什么？” “无聊。”少年的影子隐隐浮现在墙角，他看起来很不高兴，即便已经听到许言打算带他去心心念念的Y市也是一样。 明白少年是因为他不回答的缘故生气，许言走到他身边声音放柔道，“我们不会有可能，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沈鉴已经寻到属于他的幸福。而我，也有自己的所愿。” 说到最后，许言耳边好像听到了一串风铃的清脆击打声，他微微抬眼发现少年双眼通红，“你说过时间能抚平一切，也能掩盖一切，之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就像是你说你叫沈鉴只是做梦，可你昨晚也是这样叫他。” 听到少年的话许言愣了很久，等他回神后少年再也不知踪迹，即便他做了一碗少年最爱的鸡蛋面也没有见到对方一面。 机票他让助理退了，不过他还是没有继续去工作，而是借着休息去等那个不知跑到哪里的少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梦到了少年，也许不是这个年级段的少年，对方更小一些。 “你要是抛弃我的话怎么办？” “我会先丢下你，然后消失，永远的消失。” ... “不要说傻话。”许言听到自己这样说，他感觉到手臂朝着一团软趴趴的发顶摸去，“我不会抛弃你的。” “你说话算数。”小孩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水润的大眼睛倒映着许言的脸，也或许是别人的。 “永远。” “永远都不要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