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初语》 第1章 小巷子 第一章 憶音 郁唸 外里高冷内里小太阳(攻) 炸毛敏感(受) 正文如下 八月的天气,温热得很,虽说不比北京那般燥热,但也着实让人心头躁得慌。郁唸和温棠还在大街上逛着。 “这家店的奶茶超好喝,你要不要试试?”温棠指着一家店问。 “蜜雪冰城啊……?”郁唸看了看招牌。 “嗯,行。”温棠点头。 “芋圆葡萄三分糖,你喝什么?”温棠边看菜单边问。 “我要……哎,就这个蜜桃四季春三分糖吧。”郁唸也选好了。 “付过去了。”温棠操作着手机。 “好的两位请稍等。”店员应道。 夜色渐浓,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下来。 “郁唸,你手机响了。”温棠提醒道。 “我知道。”郁唸拿起手机。 “喂?怎么了陈阿姨?”郁唸接起电话。 “那个小唸啊……你现在在哪里啊?”陈阿姨的声音传来。 “在福州三坊七巷这里,怎么了?” “额……那个小唸啊,你可能要回来一下。最近不是你雪阿姨生意爆火嘛,然后雪阿姨隔壁家看自己生意都被你雪姨抢了,就带头说你雪姨的生意不干净,然后……” “然后怎么了?” “你也知道你雪姨的脾气,一点就炸,这不,和人家干起来了。而且,你雪姨腰也不好,昨天又去医院了,医生说的什么我也不清楚……你让雪姨冷静点,我马上过去。”郁唸语气急切起来。 “好……小唸啊,麻烦你了。对了,小唸啊,你要小心点,别受伤了。” “好滴,陈阿姨,不会的,放心吧。” “好……” 这条街离得不算太远,就是面积大,容易迷路,好在她很快就找到了路口。 大街上各类商铺琳琅满目,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却唯独不见雪姨她们。“让一下……”“抱歉抱歉。”郁唸穿梭在人群中。 “我靠你妹的,你再说谁货不清?”说话的正是顾雪欣,她一手夹着烟,一手压着黄凡乙,“来来来,老娘今天揍定你了。”眼前的顾雪欣,哪还有昨天喊疼的样子。 “妈的,你个小娘么还敢打老子,信不信老子起来就揍你?”黄凡乙叫骂着。 “你先起来再说吧。”黄凡乙是这条街有名的霸主,整天游手好闲,后来看上顾雪欣,一开始还挺有耐心,说:“没事,多多少少相处一下,也许你会喜欢上我。”可慢慢没了耐心,本性暴露,不打算追了,打算硬来。 “你他妈的到底从不从?” “你个老头还好意思追我,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顾雪欣毫不客气。 男人露出满口黄牙,刚想起身,就被郁唸一脚踹地上了。 “她看不上你是因为你是废物。”郁唸冷冷道。 “唸唸……!”顾雪欣有些惊讶。 “不是你他妈的谁啊,少多管闲事。”黄凡乙骂道。 “老娘你爹。”郁唸回怼。 郁唸拿起旁边的板砖,黄凡乙只当她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醒醒吧就你?还想学别人打架。” “少废话。”郁唸动作很快,一转眼就到了黄凡乙面前,“啪”,一板砖狠狠砸在黄凡乙头上。 黄凡乙正想抓郁唸的衣服,又被郁唸一脚踢在地上。黄凡乙算是看清了,这小丫头不好惹。 黄凡乙连连后退,边退边说:“你他妈有病吧,我打她没打你,你凭什么上来就揍我!” 郁唸又把他拉过来:“看你不是很爽。” 郁唸又是一砖头下去。 “我艹,你想拍死我啊!” 不等郁唸再动手,黄凡乙就躺地上了。 黄凡乙的小弟们正想帮忙,一个平底锅正中他们脑袋。 “怎么,你们一个大男生想欺负小姑娘?”憶音拿着平底锅出现。 他们正疑惑她从哪冒出来,黄凡乙替他们问了:“你又是哪冒出来的?”憶音也“礼貌”回了句:“少管我。” 郁唸看他分心,就给他一个过肩摔。黄凡乙彻底服了,心里直犯嘀咕这女的到底什么人。 “老大,要不要报警?”靠边的小弟说道。 旁边另一个带头的炸了:“报警?报什么警!你有点脑子吧,要是报警了,我们在这条街上还怎么混?绝对不行!要是被老大知道是我们报的警,得被骂死,绝对不行。” 为首的男人说道:“要是报警了,被人发现是我们报的,还被个不到18岁的丫头揍了,我们脸往哪搁?以后还怎么混?绝对不行。” “那老大怎么办?会不会有……”没等旁边小弟说完,黄凡乙就尖叫一声。 “谁报的警啊?我还没看够呢。” “我报的。”议论声四起,现场一片混乱。 郁唸看到地上有辣椒水想都没有想就往黄凡乙嘴里倒“艹,你别往我嘴里倒辣椒水啊!”黄凡乙尖叫,“辣不死你!” “停,各位好,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警官。” “我是林渡,林医生。” “?林医生?” “啧,郁唸!又是你,女孩子家家的,不要一天到晚动不动就打架。” “噢。” 林渡在福建第三医院工作,长相温和,但脾气可没那么温和。 “警察,不许动!” “郁唸!怎么又是你?” “噢,王警官,好巧。” “来来来,你先和我回警局。” “噢。” 一路颠簸,很快到了警局。 “嗯……那个……” “王警官……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啊。” “呵呵,我记得很牢。” “哈哈……” “郁唸,你还好意思笑?!” “姐妹,”憶音突然凑过来说,“这警官长得还蛮帅的。” “?姐妹,你现在在警局,面对警官犯花痴,合理嘛?” “问你话呢,郁唸。”王警官说道。 “额……我忘了。” “你倒是忘得理所应当,那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第一次打小偷。” “第二次‘偷’东西。” “第三次还是打架!说说吧,第四次什么理由?” “看他不爽,可以嘛?” 王警官打趣道:“你倒是说的轻松,说吧,这次是你妈来还是你爸来?” “……我妈来。” “打电话没?” “没有,你打一下吧。” “好。” 这对话轻松得很,黄凡乙没想到这小丫头和警官这么熟。另一个警察走进来:“你觉得可能嘛?一个看着不到18岁的小丫头能打过混社会的人……” “不一定……警察,结果出来了,全是暗伤。”一位医生走进来。 王警官打趣道:“不愧是你,长大后来我们警队吧,我给你免训练。” 郁唸回了句:“谢谢夸奖。” “你小丫头,我说你几句,还真以为是夸你啊。” 玩笑归玩笑,“你还是要赔人家400。”王警官说道。 郁唸:“好,我知道了。” “不是你,”王警官指了指黄凡乙,“说的是那个鸡窝头。” “噢……什么我?”黄凡乙懵了。 “废话,还有检讨4000字。对了,还有你……你是第一次打架嘛?在这片区我怎么没见过你?”王警官疑惑地看着憶音。 憶音解释道:“我是外地的,来这里买点东西,看到他们那么多男孩子欺负一个小女生,就上去帮忙了。” “噢噢,没伤到吧?” “没有。” 郁唸越看憶音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那你是你爸来接你还是你妈来接你?” “我妈。”憶音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丝悲伤。 “电话报一下吧。”王警官说道。 “189 1……” “好了,哦对,那个郁唸,你可以等等再走。” “噢。” “你好,我这里是福建省福州市省建医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噢噢,你好你好,我是xxx派出所的王警官,是这样子的,你女儿和别人打架,现在还在派出所,可能要您来一下。” 林乐音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进派出所,毕竟女儿从小到大都很乖。 “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郁唸就在一边等着。 另一边,郁唸妈妈也到了。“你好……请问你是来找谁的?” “你好你好,我是郁唸妈妈……”话还没说完,女警官就说:“噢噢,她呀,我们还在谈话。” “还没有结束嘛?” “是的。” 憶音妈妈也到了。 “你们妈妈都到了,你们走吧。”王警官说道。 “嗯。”“谢谢王警官。” “不用谢。” 郁唸和妈妈的关系,从初一开始就不太好,到下学期彻底冷淡了。 到车库拿完车,车上的气氛一直冷冰冰的。 郁唸本就不是会活跃气氛的人,全程看着手机,一句话也不说。 “叮”,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友发来的。 “唸,你不是说明天来嘛?怎么今天就来了啊?” 郁唸刚想回复,顾绪欣又发来一条:“听我妈说你还进局子了?要不要我把你捞出来?” 郁唸被气笑了,回了一句:“不用,老娘已经出来了,你要进去我可以帮一下你。” 对面赶紧回:“别啊唸,我可不想进去一个小时。” “滚。” 这时,榆柳开口了:“小唸,你高二打算怎么办啊?” “我自己知道。”郁唸冷冷回了一句。 “……我给你报了个班,说是补习物理的,你物理刚好不好……”话没说完就被郁唸打断。 “……妈,你不用给我报的,我自己有安排。” 榆柳终于忍不住,大声说:“你还有自己的安排?你从初二成绩就下降得很快,从总分750降到510,到高一又降到392?这就是你说的有安排?” 不等郁唸说话,榆柳又说:“我让你出国你又不去,整天就知道往别人家里跑,你干过什么正事?” 车子驶入一栋海边别墅。那座别墅宛如一颗璀璨明珠,镶嵌在金色沙滩与碧海蓝天之间。阳光洒落,白色墙壁闪耀着柔和光芒,巨大落地窗如天然画卷,将无垠海景尽收眼底。海浪轻拍沙滩,发出悦耳声响,似大自然奏响的永恒乐章,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咸咸海味与宁静气息。 车子缓缓滑进地下车库,顶灯的冷白光一道接一道扫过车窗,把榆柳紧绷的侧脸照得愈发清晰。郁唸盯着手机屏幕上顾绪欣发来的表情包,指尖却没力气点回复,只听见车轮碾过地面的细碎声响,混着车库里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压得人胸口发闷。 “我给你报的补习班下周一开课,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榆柳突然开口,声音没了刚才的火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别想着逃课,我已经和老师打过招呼了。” 郁唸没抬头,手指在屏幕边缘摩挲着:“说了我自己有安排。” “你的安排就是打架、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榆柳侧过头看她,眼神里满是失望,“郁唸,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车子稳稳停在车位上,引擎熄灭的瞬间,车库里的安静突然变得刺耳。郁唸推开车门,背对着榆柳说了句“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就拎着包快步走向电梯口。电梯门缓缓合上时,她瞥见榆柳还坐在车里,双手握着方向盘,肩膀微微垂着,像是一瞬间卸了力气——可那点转瞬即逝的柔软,很快就被电梯下降的失重感盖了过去。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郁唸走出电梯,脚步有些沉重。刚走到别墅客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又刺耳的声音。 “老郁,你看这房子多好,以后咱们和囡囡住这儿,多舒服。”一个娇嗲的女人声音传来。 郁唸心里一紧,猛地推开门。只见她爸爸郁国梁正带着那个女人,还有那个私生女囡囡,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把玩着家里的摆件。 郁唸看到这个女人就感到恶心再加上她好像也一点躯体化她声音几乎是颤抖的:“你们怎么在这里?” 郁国梁看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那个女人,抱着囡囡,阴阳怪气地说:“唸唸啊,你爸带我们来看看新家,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啦,你可得好好对妹妹。” 囡囡也仰着小脸,冲着郁唸做鬼脸:“这是我爸爸的房子,你这个外人,赶紧走! 郁国梁终于开口,语气冷冰冰的:“唸唸,我和你张阿姨还有囡囡,以后就住这儿了。你妈那边,你少去烦她。” “这是我家!”郁唸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们凭什么进来?凭什么说这是你们的家?” 张阿姨抱着囡囡站起来,走到郁唸面前,故意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什么你家我家的,你爸的东西,不就是我们的东西?再说了,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 郁唸的视线扫过被囡囡捏在手里、妈妈最喜欢的玉兰花摆件,那上面已经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划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头却晕的很。 “我家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死死锁在张阿姨脸上,“还有你,郁国梁,这房子是我妈妈和你婚内共同财产再说了我妈妈还没有死,你带着外人登堂入室,经过谁允许了?” 郁国梁皱眉,语气更沉:“郁唸,怎么跟你张阿姨说话的?这是我的决定,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 郁唸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我妈妈还在车库停车你就急着把小三和私生女接进家里,郁国梁,你要不要脸?” “你!” 张阿姨被戳中痛处,脸瞬间涨红,“你个小贱人怎么说话的!” 她扬手就要打过来。 郁唸虽然头晕但还是有一点力气的 郁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张阿姨痛呼出声。“我警告你,这是我家,轮不到你撒野。” 她眼神凌厉如刀,“现在,带着你的那个私生女,还有你,” 她看向郁国梁,“立刻给我滚出去!” 囡囡被这阵仗吓哭了,张阿姨又急又疼,冲郁国梁喊:“老郁!你看她!” 郁国梁脸色铁青,却在郁唸毫不退让的目光里,第一次露出了犹豫。他知道郁唸的脾气,更清楚这房子确实有她母亲的份。 “滚!” 郁唸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否则,我现在就报警,告你们非法入侵,顺便把你们的‘好事’,全都抖搂给你们公司和亲戚朋友听听!”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郁国梁的侥幸。他狠狠瞪了郁唸一眼,拉着张阿姨就往外走:“我们走!” 张阿姨不甘心地挣扎:“老郁!我们凭什么走……” “别废话!” 郁国梁低声呵斥,半拖半拉地把人带离了别墅。囡囡的哭声渐渐消失在门外。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嘈杂。郁唸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她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蜷缩起来,喉咙里涌上腥甜的味道,眼前阵阵发黑。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越来越困难,像被扔进了深水潭里,拼命挣扎却抓不到任何浮木。 “药..药呢..?郁唸的眼看躯体化越来越严重郁唸也慌了,现在的她,脸视线都很模糊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顾绪欣”三个字。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划开接听键,刚“喂”了一声,眼泪就决堤般涌了出来。 “郁唸?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劲啊!” 顾绪欣的声音带着焦急,“你在家吗?我现在过去找你!“ 郁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任由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 “你别挂电话!我马上到!” 顾绪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你先深呼吸,听我的,吸气……呼气……对,就这样,慢慢來……” 在顾绪欣一声声的引导下,郁唸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可胸口的闷痛和手脚的麻木却没有丝毫缓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嵌进肉里,留下深深的红痕,可这点痛,却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别墅的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郁唸挣扎着起身,打开门,就看见顾绪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额头上全是汗。 “你……” 顾绪欣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快步走进来把她拥进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 熟悉的气息包裹住自己,郁唸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她埋在顾绪欣的肩膀上,像个迷路的孩子,委屈地哭了出来。 顾绪欣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可是顾绪欣想的却是“什么时候才会有人不为别的,来无条件爱郁唸呢?”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别墅里只剩下女孩压抑的哭声和同伴无声的安慰。郁唸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但至少此刻,她不是一个人。 第3章 琴房 郁唸和顾绪欣走在放学的路上,傍晚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轻轻拂过两人的发梢。路边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晕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影交错间,行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又在迈出下一步时骤然缩短,与渐浓的夜色交织出一幅静谧的傍晚图景。 顾绪欣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班里同学的八卦,从前排男生的篮球鞋到后排女生的新发卡,话题换得比翻书还快。郁唸走在她身边,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手指却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她刚被拉进一个名为“我就是爱听八卦”的班级群,群里正聊得热火朝天,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你们听说了嘛?就是那个憶音!她好像是出了名的高冷不近人情,以前在初中的时候,身边就从来不让人坐!” “对啊对啊!我朋友跟她是一个初中的,说她除了学习和音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连老师跟她说话都得看她心情!” “那郁唸是怎么坐在她边上的啊?求求教程!我也想跟美女同桌!” “憶音真的超级美!尤其是她低头做题的时候,侧脸线条绝了,我一个女生都看呆了!” “但是郁唸也很好看啊,她们俩坐在一起真的很养眼,郁唸的侧脸线条真的很流畅..” 看着群里的消息,郁唸在心里默默吐槽:她美?我怎么不觉得?明明早上还跟老师“搞特殊”,下午又突然表白,明明就是个奇怪又难缠的人。她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原本想打“她也就那样”,想了想又删掉,最后只在群里发了个“吃瓜”的表情包,便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可刚揣进去没两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好友申请。郁唸以为是班级群里的同学加她,随手点开,却看到申请信息上写着:“郁唸同学你好,我是憶音。” 看到“憶音”两个字,郁唸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想都没想就反手点了“拒绝”。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这个突然表白的同桌有任何额外联系,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高中生活。 然而没过多久,手机又震动起来,那条熟悉的好友申请再次弹了出来,这次的备注多了一句:“我想和你交一个朋友,你的联系方式是我买来的。” 后面这句话彻底解答了郁唸的疑惑——她就说嘛,开学第一天,除了顾绪欣和老师,没人知道她的微信号,原来是憶音特意买的。郁唸看着手机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太了解这种执着了,要是今天不同意,明天手机恐怕就要被好友申请刷到99 。没办法,她只能点了“同意”,心里却把憶音又吐槽了一遍。 好友刚加上,憶音的消息就发了过来。郁唸深吸一口气,点开对话框,第一句话就想把天聊死:“你加我干什么?” 可她还是低估了憶音的“脸皮”,对方秒回,语气直白得让她措手不及:“追你。” 这两个字像一颗石子,扔进了郁唸心里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涟漪。她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最后才僵硬地打出几个字:“滚开。”发送成功后,她立刻关上手机屏幕,还顺手开了飞行模式——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憶音的回复,也不想再被手机震动打扰。 “唸唸,你还知道路线不?”顾绪欣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郁唸的思绪。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光顾着跟你说八卦了,忘了琴房怎么走了,就想来问问你。” 郁唸被顾绪欣问得一怔,随即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路痴还敢开琴房,也不怕哪天把客人带沟里去。” 顾绪欣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凑过来,嬉皮笑脸地挽住她的胳膊:“这不是有你嘛!你可是我的专属导航,有你在,我肯定不会走丢的。” 月光从云层后探出头,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落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郁唸没再搭话,心里却有些烦躁——不仅仅是因为憶音那直白又执着的追求,还有顾绪欣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总让她有些莫名的情绪。她羡慕顾绪欣的洒脱,却又知道自己永远学不来,只能把那些复杂的情绪藏在心里。 “对了!”顾绪欣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郁唸,“刚才在公交站的时候,我看你对着手机脸色不太好,谁啊?是推销的吗?” 郁唸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继续往前走:“没谁,一个烦人的家伙。”她不想多提憶音,一想到那个名字,她心里的烦躁就又多了几分。 顾绪欣也没追问,她知道郁唸的脾气,要是不想说,再问也没用。她笑着挽紧了郁唸的胳膊,语气轻松地说:“行啦,别想了,等会儿到琴房,你好好练会儿琴,把那些烦心事都弹走,保准心情就好了。”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琴房所在的小巷口。推开琴房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暖黄的灯光瞬间将两人包裹,驱散了夜晚的凉意。琴房里的陈设很简单,靠墙放着一架二手钢琴和一把吉他,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着几本音乐理论书和乐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和灰尘的味道,是郁唸熟悉又安心的气息。 顾绪欣一进门就直奔那把吉他,熟练地调着弦,嘴里还哼着最近流行的歌曲。而郁唸却在钢琴前的琴凳上坐了好一会儿,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脑海里,憶音那句“追你”,还有她不断发送好友申请的执着,像挥之不去的阴影,让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怎么了?”顾绪欣调完弦,转头看到郁唸一动不动的样子,便放下吉他,走了过来。 郁唸深吸一口气,指尖终于落在琴键上,一段略显急促的旋律流淌出来。音符带着一丝压抑的烦躁,在小小的琴房里回荡,每一个按键都像是在发泄着她心里的不满。琴音里的烦躁像细密的针,扎得郁唸的指尖都泛白了,顾绪欣没说话,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偶尔抬手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等郁唸猛地按下最后一个琴键,指关节抵着琴键,呼吸都带着颤抖时,顾绪欣才轻声问:“是……因为那个叫憶音的?” 郁唸没有回头,声音闷在琴盖上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怎么知道?” “猜的。”顾绪欣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刚才在公交站的时候,看你手机一直弹好友申请提示,还以为是推销的,后来看你脸色越来越差,再加上放学的时候憶音特意叫住你,就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郁唸扯了扯嘴角,算是苦笑:“她不仅叫住我,还说要追我,甚至还买了我的联系方式,一直加我,我不同意就一直发申请,你说烦不烦?” “买联系方式?这么勇?”顾绪欣有些惊讶,随即又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愤愤不平地说,“不想理就别理呗!这种死缠烂打的最烦了,要是她再敢骚扰你,我帮你骂她!” 其实郁唸心里很清楚,她的联系方式很难买到——开学第一天,她除了告诉顾绪欣,就只在班主任那里登记过,而且班主任明确说过不会泄露学生的私人信息。至于憶音是怎么买到的,她和顾绪欣都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只觉得这个人越来越奇怪了。 郁唸没吭声,只是重新将手指放上琴键。这次弹出的调子比刚才更沉,像是积了厚厚的云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琴音渐止,余韵却像化不开的墨,在暖黄的灯光里晕染出沉沉的郁气。郁唸的指尖从琴键上抽离,指腹还带着琴键的微凉,她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低哑:“不弹了,走吧,我们回去吧。” 顾绪欣“嗯”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合上吉他的琴盖,金属扣发出清脆的一响,像是敲碎了琴房里凝滞的空气。她走到郁唸身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安慰的话,目光却被窗外的夜色吸引,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夜色像浸了浓墨的绸缎,沉沉地铺展着,几颗疏星嵌在墨色的天幕上,微弱的光透过窗户,给地板镀上一层朦胧的银。晚风穿过没关严的窗缝溜进来,带着傍晚草木的湿润气息,拂过两人的发梢,将琴房里淡淡的灰尘味吹散了些。 “外面起风了。”顾绪欣轻声道,伸手把那扇窗推得更拢些,隔绝了更多的夜色与风,“晚上会降温,回去的时候记得多穿件衣服。” 郁唸没看窗外,只是默默收拾好散落在琴凳上的琴谱,小心翼翼地塞进包里。拉链滑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琴房里格外清晰,她背上包,率先走向门口,脚步有些快,像是急着逃离这里,也许,也是在逃离关于憶音的那些烦心事。 顾绪欣快步跟上,并肩和她一起走出琴房。走廊里的声控灯在她们脚步声的触发下应声亮起,惨白的光线打在两人身上,与琴房里的暖黄形成强烈的反差。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心上,格外清晰。 快到楼梯口时,郁唸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震——她忘了自己开了飞行模式,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关掉了。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出她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她甚至不用看,都能猜到是谁发来的消息。她索性又把手机调回飞行模式,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脚步却依旧没慢下来。 郁唸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执着地喜欢过。以前在初中的时候,也有男生偷偷给她递过情书,但都是递完就跑,从来没有人像憶音这样,直白地说要追她,还用尽办法要到联系方式,死缠烂打。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烦躁,有不解,但心底深处,似乎还有一点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莫名的幸福。 楼梯间的窗户没关,晚风灌进来,卷起两人的发丝,带来一阵凉意。往下走时,能看到楼下路灯晕开的暖光,像一块被揉碎的琥珀,将浓重的夜色烫出一个温柔的洞。树影在地面上摇晃,枝叶摩挲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低声私语,又像是在诉说着夜晚的故事。 “冷不冷?”顾绪欣忽然问,侧头看向郁唸,见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校服外套,便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 郁唸摇摇头,没看她,目光落在楼梯扶手冰冷的金属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一瞬:“还好,不冷。” 两人沉默着走到楼下,推开琴房楼的大门,晚风吹得更猛了些,带着夜露的湿意扑在脸上,让郁唸打了个轻颤。门口的香樟树影影绰绰,叶片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细语在耳边缠绕。远处传来隐约的车鸣,更衬得这方小天地静谧又疏离。 “那我先回了,你也早点上去,路上注意安全。”顾绪欣站在原地,冲郁唸挥了挥手,转身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脚步轻快,很快就融入了夜色里。 郁唸抬手随意摆了摆,算是回应。看着顾绪欣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她才转身,朝着自己住的那栋居民楼走去。郁唸有两栋房子,一栋是和爸妈一起住的,在市中心,另一栋则是她自己的小公寓,离学校和琴房都近,她平时更喜欢住在这里,因为这里更安静,也更自由。 夜里的居民楼很安静,只有楼道里的声控灯在她每一次抬脚落脚时应声亮起,又在她走过之后迅速熄灭。橘黄色的光晕短暂地笼罩她,又迅速坠入黑暗,像一场抓不住的幻梦。她一步步往上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无限放大,显得有些孤寂。 走到自家那层,她从包里摸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屋内没开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郁唸没急着开灯,而是靠着门板站了会儿,闭上眼睛,让自己适应屋里的黑暗,也让纷乱的心绪慢慢平复。 窗外的月光渐渐变亮,透过窗帘,在地板上勾勒出模糊的光影,给这寂静的空间添了丝清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摸索着走到客厅,打开了顶灯。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填满屋子,驱散了刚才的清冷与孤寂,也照亮了客厅角落那架静静伫立的古筝。 古筝的琴身是深棕色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一尘不染,显然是被精心呵护着。这是郁唸小时候妈妈给她买的,后来妈妈不让她学古筝了,她就把这架琴搬到了自己的小公寓里,偶尔会弹一弹,算是对过去的一种怀念。 郁唸走过去,缓缓坐在古筝前的琴凳上,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琴弦。下午在琴房和顾绪欣一起练琴的场景,如同电影片段般在脑海中闪现——顾绪欣弹吉他时专注的神情,自己指尖流淌出的旋律,还有琴房里暖黄的灯光……那些画面此刻想来,心里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琴弦上,慢慢弹奏起来。起初是简单的音阶,熟悉的触感让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随后一首熟悉的曲子从她指尖流淌而出——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弹的《渔舟唱晚》。悠扬的旋律在房间里回荡,像是在与这寂静的夜晚对话,她沉浸在音乐里,暂时忘却了独处的孤单,也忘却了关于憶音的烦恼,只有音符与自己相伴。 郁唸弹了许久,直到指尖有些发酸,手腕也开始发麻,才停下。她站起身,揉了揉手腕,走到浴室,打开热水。热水冲刷着身体,将练琴的疲惫和夜晚的清冷都冲走了,也让她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晰了些。 洗完澡,她换上舒适的睡衣,躺到床上。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细微声响——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偶尔的狗叫声。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在学校时和憶音相处的画面:早上憶音被老师特殊对待时的淡然,自我介绍时的清冷,还有放学时表白时的直白,以及那句“我会默默喜欢你的”……一想到憶音那副看似高冷却又带着点“贱贱”的样子,郁唸就忍不住皱眉头,可心里却又没有那么反感了。 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一点点遮蔽,只余下几颗黯淡的星子,在墨色天幕上若隐若现。晚风吹过楼下香樟树的枝叶,摩挲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安抚。 郁唸躺在床上,周身被柔软的被褥包裹着,温暖又安心。白天练琴的疲惫,还有与憶音相处的那些复杂画面,如同潮水般慢慢退去。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意识也愈发模糊,最终在这静谧又带着些许朦胧的夜色里,渐渐睡去,嘴角还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浅浅的弧度。 第4章 逃课的风 郁唸特意提前了十几分钟到学校。清晨的风裹着露水的湿气,掠过校门口的香樟树,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像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薄荷糖,让她混沌了一夜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停在教学楼前的花坛边,弯腰拂掉裤脚沾上的草屑,从书包侧袋里掏出手机——昨晚练完古筝后,满脑子都是憶音白天的举动,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睡着,连闹钟都忘了调,此刻生怕妈妈又发来消息追问行踪。 刚解锁屏幕,顶部就弹出一条未读消息,发信人是“妈妈榆柳”,时间显示在凌晨五点零三分:“唸唸,你昨晚怎么没回家?是不是又在外面瞎晃?早饭吃了吗?”文字后面还跟着一个皱眉的表情,透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郁唸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指甲盖因为没睡好有些泛白:“妈,我在顾绪欣家里睡的,她爸妈也在,我们昨晚复习到太晚,就没回来。早饭在路边买了包子,你放心,今天放学我就回咱们一起住的那套房子。”发送成功后,她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十秒,直到确认妈妈没有再发消息,才把手机揣进校服外套的内兜,拉了拉拉链,将晨风吹起的碎发别到耳后,朝着高二(7)班的教室走去。 教室的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同学。有的趴在桌上补觉,脑袋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后脑勺;有的低头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沙沙”声隐约传来;还有两个女生凑在一块儿,小声分享着昨晚的电视剧剧情,粉笔灰在透过窗户的晨光里浮动,像细碎的星光。 郁唸轻轻推开门,刚迈进去一只脚,就被一个严肃的声音叫住:“郁唸!”她心里一紧,像被针扎了一下,转头就看到班主任林老师抱着教案站在讲台旁,藏在眼镜后的眼睛眯着,脸色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显然是等了她一会儿。 “你看看都几点了,还迟到!”林老师快步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语气里满是责备,“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夜不归宿也不跟老师说一声,眼里还有没有纪律性?是不是觉得花钱进了学校,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最后一句话像根刺,狠狠扎进郁唸心里。她昨晚练完古筝已经快凌晨一点,躺下后又忍不住想起憶音白天帮她解围的样子、递过来的数学公式纸,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睡着,本就没什么精神,被林老师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说,心里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声音也冷了几分:“老师,我没迟到。校门的打卡记录能证明,我比规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而且昨天晚上我在同学家,也跟我妈说了,怎么就没纪律性了?难道在您眼里,只要是靠关系进来的学生,做什么都是错的?” 林老师被郁唸的回怼噎了一下,脸色更沉了,手指着办公室的方向,厉声说:“你还敢顶嘴!现在马上跟我去办公室,好好反省反省你这态度!我看你就是被家里惯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郁唸咬了咬下唇,牙齿陷进柔软的唇肉里,带来一丝轻微的痛感。她知道跟林老师争辩没用——这位老师向来对“靠关系进来的学生”有偏见,上次她只是上课低头捡了支笔,就被林老师当众批评“不尊重课堂”。虽满心不情愿,但也只能攥紧书包带,跟着林老师往办公室走,身后传来几个同学好奇的目光,像小虫子似的爬在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粉笔灰和墨水味,靠窗的几位老师正低头批改作业,红色的批注笔在作业本上划来划去。听到脚步声,他们纷纷抬起头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探究,让郁唸下意识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白色运动鞋鞋尖。 林老师把教案往办公桌上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双手抱胸,开启了“连珠炮”模式:“郁唸,你最近怎么回事?上课走神,作业拖沓,这次周测成绩还退步了十几名,态度还这么差!学习上不见你多用心,整天就知道练那些没用的琴,能当饭吃吗?” “昨天晚上不回家,连个招呼都不跟老师打,是觉得学校的规矩约束不了你了是吧?我看你是越来越没个学生样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荒废学业!到时候别说考大学,能不能顺利毕业都不一定!” 郁唸低着头,目光落在办公桌边缘的木纹上,听着林老师一句接一句的训斥,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却不知该如何辩驳。她想说自己周测退步是因为最近家里事多,没心思复习;想说练琴不是没用的事,是她唯一能放松的方式;想说她不是故意不报备,只是忘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了也没用,林老师根本不会听,只能咬紧牙关,把所有情绪都憋在心里,指尖因为用力攥着衣角,已经泛了白。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像冰块撞击玻璃杯的脆响:“林老师,您的数学作业我收齐了,一共四十五本,少了一本张宇的,他说早上忘带了,中午会补交给您。” 郁唸抬头一看,是憶音——她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蓝白校服,头发扎成低马尾,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作业本上还放着一支红色的批改笔。看到办公室里的场景,她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将作业本轻轻放在林老师的办公桌上,对着林老师轻声说:“老师,您消消气。郁唸她不是故意的,昨天是我邀请她去我家复习数学的,因为您上周说我们俩数学基础差,要多互帮互助。后来复习到太晚,我爸妈说不安全,就让她住下了,没来得及跟您说清楚,是我们的错,您别责怪她。” 林老师原本紧绷的脸色,在看到憶音时瞬间缓和了不少——毕竟憶音是年级第一,上次分班考试比第二名高出整整三十分,是学校重点培养的“清北苗子”,她向来对憶音格外宽容。林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松动了些:“行吧,这次看在憶音的面子上,就不追究了。郁唸,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下次再有这种事,必须提前跟老师报备,知道吗?还有,多跟憶音学学,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知道了,谢谢老师。”郁唸低声应道,心里却满是疑惑——她昨天明明没去憶音家,甚至连憶音的家在哪都不知道,为什么憶音要帮她撒谎?而且,憶音怎么会知道林老师说过“互帮互助”的话? 两人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很安静,只有窗外传来的鸟鸣声,偶尔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郁唸忍不住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不解和一丝没消的火气:“你为什么要帮我撒谎?我昨天明明没有去你家,还有,你怎么会来办公室?” 憶音扬了扬手里的空作业本夹,指尖轻轻划过塑料封面,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我是数学课代表,每天早上要收作业给老师。”顿了顿,她侧过头看向郁唸,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早上我在教学楼门口看到你了,你一个人走得很慢,我猜你可能又被林老师盯上了,就特意加快了收作业的速度,想着能帮你解围。要是我没来,真不知道林老师会把你骂到什么时候。” 郁唸愣了一下,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些,像被泼了一盆温水。她抿了抿唇,还是嘴硬地说:“不用你多管闲事。”话虽这么说,眼神却没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抵触,甚至悄悄瞥了憶音一眼——阳光照在憶音的发梢上,泛着淡淡的金色,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两人回到教室时,数学王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教案,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看到她们进来,教室里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有好奇的,有八卦的,还有几个男生偷偷用手机拍照,郁唸下意识地低下头,跟着憶音站在门口,齐声喊:“报告!” 王老师抬眼,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视线在她们身上停留了片刻,温和地笑了笑:“进来吧,刚要讲三角函数的重点题型,正好赶上。”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坐下,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很快就被王老师讲课的声音掩盖。郁唸刚坐稳,就忍不住看向窗外——天空被厚重的云层笼罩着,像是一块被泼了灰墨的幕布,沉沉地压在头顶,连一丝风都没有。校园里的香樟树叶子蔫蔫地垂着,失去了往日的生机,连偶尔飞过的小鸟,都飞得很低,翅膀像是被湿气打湿了,没什么力气。 课堂上,王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三角函数公式,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滔滔不绝地讲解着解题思路:“这个辅助角公式很重要,下次考试肯定会用到,大家记一下,a sinx b cosx = √(a? b?) sin(x φ),其中φ的取值要看a和b的符号……” 郁唸昨晚没睡好,加上刚从办公室的训斥里缓过神,脑子像被灌满了浆糊,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就开始走神。她的眼神涣散地飘向窗外,看到几只麻雀落在香樟树枝头,蹦跳着啄食树叶上的露珠,偶尔发出一两声细碎的鸣叫,像是在互相打闹。可没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天气太闷,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只留下树枝轻微晃动了几下,然后又恢复了死寂。 “郁唸。”旁边的憶音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像羽毛拂过皮肤,带着一丝提醒。 郁唸一个激灵,猛地回神,心脏“咚咚”地跳着,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就听到王老师的声音传来:“郁唸,这个问题你来回答一下,刚才讲的辅助角公式,用它来解一下黑板上这道题,解题步骤你再复述一遍。” 郁唸心里一慌,猛地站起身,目光看向黑板上的题目——满屏的sin和cos,还有复杂的系数,像是在跟她作对,脑子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的,有同情的,还有几个女生在底下偷偷笑,让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像被泼了滚烫的水。 就在这时,憶音悄悄把自己的课本往郁唸那边推了推,课本上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清晰的解题过程:红色的笔画出了辅助角公式,蓝色的笔写着步骤,重点地方还画了波浪线,甚至在旁边写了“注意符号”的小字提醒。郁唸眼角的余光瞥见课本,心里一松,赶紧照着念了出来:“首先,确定a和b的值,这里a是3,b是4,然后代入辅助角公式,算出√(3? 4?)=5,接着确定φ的大小,因为a和b都是正数,所以φ在第一象限,tanφ=4/3,然后……” 王老师听了,点了点头,语气没有责备,反而带着鼓励:“嗯,对的,看来是听进去了。坐下吧,下次上课集中点注意力,三角函数不难,多练几道题就会了。” 郁唸如释重负地坐下,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校服衬衫贴在皮肤上,有点不舒服。她偷偷看了憶音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而憶音已经重新低下头,认真地看着黑板,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快速写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郁唸再次看向窗外,发现云层似乎更厚了些,光线也暗了不少,教室里的灯已经被前排的同学打开,暖黄的灯光照在课本上,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沉闷,仿佛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王老师继续讲着课,时不时停下来提问,教室里的回答声此起彼伏。郁唸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黑板上,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可心思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忽——一会儿想起妈妈早上的追问,一会儿想起林老师的训斥,一会儿又想起憶音刚才帮她的举动,还有憶音课本上工整的笔记,脑子里乱成一团,像被猫抓过的毛线球。 她又瞥了眼窗外,云层堆积得更密了,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吞噬,远处的实验楼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光线昏暗得像是傍晚。风终于吹了起来,香樟树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却没带来丝毫凉爽,反而让人觉得更闷了,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那清脆的铃声像是解放的号角,王老师收拾好教案,叮嘱了几句“下课记得复习辅助角公式,明天要小测”,就离开了教室。郁唸立刻从桌肚里拿出手机,刚解锁,就看到妈妈榆柳发来的两条未读消息,第一条是半小时前的:“郁唸,你是不是又去弹琴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总把时间花在这上面,学习才是正经事!你还是要像上学期一样?” 郁唸心里一阵烦躁,手指快速敲击屏幕:“没有,妈,我在学校上课呢,王老师刚讲完三角函数。” 没一会儿,榆柳的消息又过来了,语气带着明显的责备,甚至还夹杂着失望,文字后面跟着好几个叹气的表情:“没有?我看你就是撒谎!昨天晚上不回家,肯定又是去琴房了!整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搞那些没用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学琴,浪费时间浪费钱,还耽误学习!” 郁唸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一股委屈和憋闷瞬间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想解释,想告诉妈妈自己真的在学校,想告诉妈妈练琴不是没用的事,是她难过的时候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东西,可手指放在键盘上,却怎么也打不出一个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想再看下去,也不想再回复,直接把手机调到了飞行模式,然后将其扔到桌肚里,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手臂里,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纷扰。手臂上还残留着洗衣液的清香,是她最喜欢的柠檬味,却无法安抚她此刻烦躁的心。她趴在桌上,心里的委屈像潮水般不断翻涌,耳朵里嗡嗡作响,连周围同学的说话声、翻书声都变得模糊起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像小铃铛在响:“郁唸!” 郁唸抬起头,眼睛因为憋泪有些发红,视线也有些模糊。她看到顾绪欣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冰淇淋上还沾着几颗彩色的糖粒,冲她使劲招手。顾绪欣是她初中就认识的好朋友,也是她为数不多能轻松相处的人,性格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总能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逗她笑——上次她因为爸爸带私生女回家难过,还是顾绪欣来她家才让她稍微好点,至少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郁唸的声音还有些闷,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生怕被顾绪欣看到自己的狼狈。 顾绪欣快步走到她桌前,一眼就看到了她红红的眼眶和鼻尖,愣了一下,随即把冰淇淋放在郁唸的桌角,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林老师又说你了?还是……你妈又说你练琴的事了?” 郁唸摇摇头,不想把那些烦心事说出来,免得让顾绪欣也跟着不开心。她拿起冰淇淋,包装纸已经有些化了,黏在手指上,凉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顾绪欣也不追问,拉起她的手,手心的温度温暖又干燥,像暖手宝一样:“别想了,走,带你去个地方,保证能让你开心起来!绝对是你没去过的好地方,有你最喜欢的焦糖玛奇朵,还有刚出炉的蛋挞!” 郁唸看着顾绪欣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一些。她犹豫了一下,想到妈妈的责备、林老师的训斥,还有这沉闷的天气、课堂上的走神,一股想要逃离的念头瞬间占了上风——她真的不想待在学校里,不想面对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人和事。她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着顾绪欣走出了教室,连桌角的冰淇淋都忘了拿。 她们刚出教室门,就被一个人叫住了,声音清冷,像秋日里的凉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在意:“你们要去哪?” 郁唸和顾绪欣同时回头,看到憶音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手里握着一瓶刚接满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从饮水机那边过来,正好撞见她们要离开。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身后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让她原本清冷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顾绪欣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松开郁唸的手,快步凑到憶音身边,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秘密:“我们打算逃课出去透透气!你敢不敢跟我们一起?我知道校外有家新开的甜品店,据说蛋挞比上次我们吃的还好吃!” 郁唸站在原地,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你真的会翻墙吗?上次你连自行车都骑不稳,别等下爬一半摔下来,或者被保安抓住,那可就惨了——林老师要是知道我们逃课,肯定会把我们叫到办公室骂半天。”她虽然想逃离学校的沉闷,却也怕真的闯祸,毕竟林老师对她的印象本就不好。 “你们要逃课?”憶音走了过来,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就被跃跃欲试的光芒取代。她抬手把额前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下巴微微一抬,语气里满是自信,还冲两人挑了下眉:“跟我走,保准又刺激又安全,出了岔子我担着!我上周帮总务处搬东西的时候,发现西侧围墙靠近小树林的地方有个缺口,墙不高,而且那边很少有保安巡逻,平时只有保洁阿姨会去附近倒垃圾。” 顾绪欣眼睛瞬间亮得像装了星星,一把拽住郁唸的胳膊,使劲晃了晃,语气里满是期待:“郁唸,走嘛走嘛!憶音多靠谱啊,她可是年级第一,做事肯定有把握!而且偶尔疯一次多好啊,把那些烦人事都甩脑后,等我们吃完美食,回来保准心情变好!你看这天气,待在学校里多闷啊,教室里的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还不如出去透透气!” 郁唸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胳膊肘撞到桌角,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心里那股子委屈和烦躁又往上涌,妈妈的责备、林老师的训斥、课堂上的走神,还有这让人喘不过气的闷热天气,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她看着顾绪欣期待的脸,又瞥了眼憶音笃定的神情,逃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或许真的该放纵一次,别总把自己困在压抑里。 她嘴巴噘得能挂油瓶,声音又急又冲,像只被惹毛的小猫,却还是带着一丝妥协:“走就走!但要是被林老师抓住,我……我可饶不了你们!到时候你们俩得跟我一起去办公室认错!” 憶音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那笑容很淡,却像冰雪初融般,让她清冷的五官瞬间变得柔和了不少。她快速说道:“放心,绝对不会被抓。我们得抓紧时间,还有十分钟就要上物理课了,物理老师每次都会提前两分钟进教室点名,要是被他发现我们不在,肯定会告诉林老师。” 说完,她率先朝着楼梯口走去,脚步轻快,校服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郁唸和顾绪欣赶紧跟上,顾绪欣还不忘回头冲教室里正在刷题的同学做了个“拜拜”的口型,惹得对方一脸惊讶。三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教学楼里渐渐远去,像一场偷偷开始的冒险。 下楼梯的时候,顾绪欣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甜品店的招牌:“我昨天刷小红书看到的,那家店的焦糖玛奇朵上面会撒一层烤得脆脆的焦糖碎,蛋挞还是流心的,咬一口会爆浆!还有他们家的提拉米苏,据说用的是进口马斯卡彭芝士,一点都不腻……” 郁唸听着她的话,心里的烦躁渐渐消散了些,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憶音走在最前面,偶尔会回头提醒她们“小心台阶”,还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郁唸:“你脸有点红,可能是闷的,喝点水降降温。” 郁唸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冰凉的瓶身贴在掌心,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她小声说了句“谢谢”,低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矿泉水带着淡淡的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不少燥热。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教学楼一楼的后门。憶音示意她们先躲在柱子后面,自己探头出去看了看——操场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上体育课的学生在远处的篮球场打球,声音传不过来;西侧围墙那边果然没看到保安的身影,只有几棵高大的香樟树遮着阳光,树叶在风里轻轻晃动。 “没人,快走吧。”憶音招了招手,率先跑了出去。郁唸和顾绪欣赶紧跟上,三个人沿着教学楼的墙根快步走着,尽量避开开阔的区域,像三只偷偷溜出巢穴的小动物,既紧张又兴奋。 走到西侧围墙下,郁唸才发现憶音说的“缺口”其实是围墙底部有一块砖松动了,被人撬掉后留下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过去。洞的周围长满了杂草,还爬着几株牵牛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先过去探探路。”憶音蹲下身,先把书包从洞里递了过去,然后双手撑着墙,轻巧地翻了过去,动作比郁唸想象中灵活得多。没过几秒,就听到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安全,快过来!” 顾绪欣兴奋地拍了下手,也学着憶音的样子,把书包递过去,然后笨拙地爬墙——她的膝盖不小心蹭到了墙面上的碎石,疼得龇牙咧嘴,还是憶音在外面拉了她一把,才顺利翻过去。 最后轮到郁唸,她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心里有点发怵,生怕外面突然出现保安。憶音在外面耐心地等着,声音温和:“别害怕,我在这里拉你,很快就过来了。” 郁唸深吸一口气,把书包递过去,然后双手紧紧抓住墙沿,脚踩着松动的砖缝往上爬。她的动作有点慢,校服外套的衣角还被墙上的荆棘勾住了,扯了半天才扯下来。就在她快要失去平衡的时候,憶音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心很凉,却很有力,稳稳地把郁唸拉了过去。 双脚落地的瞬间,郁唸才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围墙,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顾绪欣已经迫不及待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指着不远处的街道:“快走快走,甜品店就在前面那条街上,我们得在物理课下课前赶回来,不然就真的被发现了!” 三个人沿着小路快步走着,路边的野花在风里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郁唸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顾绪欣和偶尔会回头看她的憶音,心里突然觉得,这次逃课或许是个正确的决定——至少此刻,她不用想妈妈的责备,不用怕林老师的训斥,不用在意课堂上的走神,只有风的凉爽和即将到来的甜蜜,像一块糖,在心里慢慢融化。 第5章 琴房与月夜 “现在去哪?”顾绪欣好奇地东张西望,脚步跟着憶音放缓了些,目光忍不住被巷口挂着的红灯笼吸引,那灯笼上蒙着层薄灰,却依旧透着几分暖融融的光。她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衣角,心里满是对未知目的地的期待,连带着脚下踩着的石板路都像是多了几分趣味,偶尔碰到不平的缝隙,鞋跟磕出轻响,倒成了路上的小插曲。 憶音神秘一笑,眼角弯起个好看的弧度,她故意放慢了语速,带着点小调皮:“去个能让你俩心情都变好的地方,跟我走。”说罢,她率先迈开步子,浅色的裙摆扫过路边丛生的杂草,惊起了两只停在草叶上的小蚂蚱,扑棱着翅膀钻进了墙角的缝隙里,不见了踪影。 三人沿着校外的小巷走,两边是老旧的居民楼,墙面上爬满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层层叠叠地缠绕着,把斑驳的砖墙遮得严严实实,只在偶尔藤蔓稀疏的地方,能看见砖缝里积着的尘土和几片枯黄的落叶。风一吹,爬山虎的叶子就轻轻晃动,像是在低声说着悄悄话,偶尔传来住户做饭的声响——铁锅碰撞的清脆声、抽油烟机运转的嗡嗡声,还有妇人带着方言的闲聊声,夹杂着孩子清脆的笑声,从半开的窗户里飘出来,满满都是烟火气,让人心里瞬间变得踏实又温暖。 走了十几分钟,脚下的石板路渐渐变成了平整的水泥地,前方不远处,一栋淡蓝色的小楼静静立在那里,像是藏在喧嚣里的世外桃源。墙面上攀着几枝蔷薇,粉白色的花苞缀在绿叶间,有的已经悄悄绽开了几片花瓣,露出里面嫩黄色的花蕊,叶子被雨水洗过似的,绿得发亮,连叶尖上的水珠都清晰可见。憶音推开一扇漆成白色的木门,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里面是间雅致的琴房。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洒进来,给浅色的木地板和一排排黑白色的琴键镀上暖金色,连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都看得一清二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与松香混合的味道,没有一丝杂乱的声响,安安静静的,让人刚踏进门,心就跟着沉了下来,特别舒服。 “哇,是琴房!”顾绪欣惊喜地叫出声,声音里满是雀跃,她快步跑到一架白色钢琴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摸着光滑的琴身,指尖能感受到钢琴表面细腻的质感,还有阳光留下的余温。她转头看向憶音,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这里也太漂亮了吧,憶音,你咋找到这地方的?” 郁唸站在门口,浑身的刺又瞬间支棱起来,像只被侵犯领地的小兽,他警惕地扫视着琴房里的每一个角落——墙上挂着的乐谱架、角落里放着的绿植、钢琴上摆着的节拍器,连窗台边落下的一片蔷薇花瓣都没放过。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来,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声音又急又冲,带着明显的不安:“憶音!你咋带我们来这种地方?万一这是别人私用的,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候不仅要道歉,说不定还会给学校留下不好的印象,太冒险了!” “你猜下这个琴和这个房子是谁的?”憶音笑着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点玩笑的意味,眼神却亮晶晶地看着郁唸,像是在期待他的反应。她走到钢琴边,指尖轻轻碰了碰琴键,发出一声清脆的“哆”,在安静的琴房里格外清晰。 “反正不是你的!你还是别摸了吧,我们快走,不要被这个琴房的主人发现才好,要是真被抓包了,可就麻烦了!”郁唸说着,就快步上前去拉憶音的手,语气里满是急切,手心因为紧张微微出了汗,指尖泛着点白。 “这个琴是我的,”憶音轻轻挣开他的手,然后笑着补充道,“这个房子也是我的。”她看着郁唸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学过琴,以前是艺考生,这地方算是我的一个小秘密基地,平时没人会来。”说着,她坐到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敲了敲,调试了一下音准,然后开始弹奏一首曲子。 琴房里,暖金色的阳光静静流淌,落在憶音的发梢和肩膀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憶音坐在那架白色钢琴前,腰背挺得笔直,手指在琴键上灵活跳跃,像是两只轻盈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一连串优美的音符如同清泉般流淌而出,时而轻快活泼,像山间跳跃的溪流;时而温柔舒缓,像傍晚吹拂的微风,在安静的空间里悠悠回荡,连空气都仿佛被这旋律染上了温柔的色彩。 顾绪欣坐在一旁的木质椅子上,听得入了神,她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憶音弹奏的身影,偶尔还会随着旋律轻轻晃动身体,脚尖跟着节拍轻轻点着地,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脸上满是享受的神情。她觉得这琴声像是有魔力,能把所有的烦恼都驱散,只留下满心的平静和愉悦。 郁唸起初还紧绷着身体,背挺得笔直,肩膀微微耸起,眼睛警惕地在琴房里扫来扫去,像是在搜寻潜在的“危险”,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但渐渐地,那动听的琴声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慢慢放松下来。他的肩膀一点点垮下来,紧绷的嘴角也微微松动,视线不自觉地被憶音弹奏的双手吸引,看着那双手在琴键上自如地舞蹈,时而按下黑键,时而掠过白键,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又流畅。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惊讶于憶音竟然有这么好的琴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欣赏这动人的旋律,也欣赏弹奏者专注的模样。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跟着旋律在空气中模拟弹奏的动作,却又很快克制住,只是指尖微微蜷缩着,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连心跳都比刚才快了几分。 窗外,蓝天澄澈得像一块被洗过的蓝宝石,没有一丝云彩,几朵白云像棉花糖似的悠然飘着,慢慢变换着形状,一会儿变成小兔子,一会儿变成小绵羊。微风拂过,卷起琴房窗外几枝蔷薇的叶子,叶子绿得发亮,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是撒了一把星星。风里还带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那香味清淡又香甜,混着琴房里木质与松香的味道,格外宜人,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连心肺都像是被这好闻的味道清洗了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憶音停下了弹奏,收回放在琴键上的手,指尖还残留着琴键的触感。她转过头,笑着对另外两人说:“怎么样,我弹得还不错吧?”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期待,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们,像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 顾绪欣立刻用力点头,脸上满是崇拜的神情,她激动地说:“憶音,你也太厉害了吧!弹得超级好听!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动人的曲子,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鼓起掌来,掌声在安静的琴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郁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或许是想夸夸这琴声,又或许是想表达自己的惊讶,但话到嘴边,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只是抿了抿唇,嘴角似乎向上弯了那么一点点,弧度很轻,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首曲子,确实让他心里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嗯……还行吧,勉强能听。”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了之前的急躁,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练完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云朵也被染上了金边,像是燃烧的火焰。校园里应该已经关了门,毕竟这个时间,宿管阿姨早就该锁上大门,在门口来回巡视了。三人走出琴房,锁好门,沿着来时的小巷往学校方向走。小巷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快到学校围墙时,憶音停下脚步,指了指那堵不算太高的围墙,围墙上面还留着几株枯萎的爬山虎藤蔓,她提议道:“看来只能翻墙进去了,不然今晚就得在外面过夜了。” 顾绪欣有些犯难,她皱了皱眉头,看着那堵比自己还高一点的围墙,心里有点打怵:“啊?翻墙啊,我好久没干过这种事了,上一次还是高中的时候,现在都有点怕了,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眼神里满是犹豫。 憶音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没事,很简单的,这围墙不高,而且下面有草丛,就算不小心摔下来也不会疼。我先上,给你打个样。”说着,憶音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深吸一口气,动作利落地助跑、起跳,双手稳稳地扒住围墙顶,手臂用力一撑,身体就轻盈地翻了过去,落地时还很稳,只是鞋子踩在草丛里,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她趴在围墙上,探出头对顾绪欣说:“你看,很简单吧,快上来!” 顾绪欣看着憶音顺利翻过去,心里的顾虑少了些,她咬了咬牙,也学着憶音的样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快步冲过去,用力一跳,双手紧紧扒住围墙顶,手臂使出吃奶的劲往上撑,脸憋得通红,费了点劲,总算也翻了过去。落地时没掌握好平衡,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树干。墙那边的憶音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像风铃在响。 轮到郁唸了,他看着那堵围墙,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像是找到了好玩的游戏。他往后退了几步,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然后快速冲过去,起跳、伸手、撑住,动作一气呵成,比憶音还要干脆利落,甚至在空中还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当他稳稳落在地上时,脸上竟然露出了明显的、灿烂的笑容,眼睛都亮了,像两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完全没了之前的炸毛和敏感,就像个终于玩得尽兴的孩子,浑身都透着一股轻松和愉悦。他甚至还得意地对墙那边刚落地的顾绪欣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点小骄傲:“看,很简单吧!你刚才也太胆小了,这点高度根本不算什么。” 顾绪欣看着他这副样子,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郁唸,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啊!平时看你总是安安静静的,没想到翻墙这么厉害,真是深藏不露!”她觉得今天的郁唸和平日里判若两人,少了几分疏离和警惕,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泼和调皮。 郁唸被夸了,似乎更高兴了,嘴角的笑容收都收不住,但还是嘴硬地说:“那当然,这种小事,难不倒我!想当年,比这高两倍的墙我都翻过。”说完,他还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朝着校园里熟悉的方向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轻快的劲儿,连脚步都变得格外轻盈,像是踩在云朵上。 郁唸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每一步都带着跳跃的节奏。月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随着他的走动,光影也像是活了一般,跳跃着、舞动着,像是在和他一起玩耍。他偶尔会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憶音和顾绪欣,眼神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柔和,不再是之前那种冷冰冰的、带着防备的目光,而是像月光一样,温暖又柔和。 “喂,你们快点啊!再慢一点,宿管阿姨就要开始查房了!”他朝着后面喊了一声,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急躁,反而带着点轻快的催促,像是在和朋友一起赶去好玩的地方,生怕迟到了错过什么。 憶音和顾绪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那笑意里带着欣慰,也带着对郁唸变化的开心。顾绪欣加快脚步跟上,嘴里还不忘调侃:“郁唸,你今天是吃了什么开心果吗?这么兴奋,平时可没见你这么活泼过,是不是偷偷藏了糖啊?”她一边说,一边故意凑到郁唸身边,像是要闻闻他身上有没有糖的味道。 郁唸被问得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顾绪欣的眼睛,嘴上却不认输:“谁、谁兴奋了!我只是觉得……觉得今天晚上的月亮还挺圆的,走快一点,能多看几眼月亮。”他抬头看了看天,今晚的月亮确实很圆,像一个巨大的白玉盘,高高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中,把整个校园都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清辉里,连路边的树木、草坪都被染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美得像一幅画。 憶音也走了上来,她看着郁唸略显慌乱的样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温柔地说:“郁唸,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可以多笑笑,别总是把自己绷得那么紧。”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郁唸的心头,带着莫名的安抚力量。 郁唸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被点燃的小火苗,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耳朵尖都透着粉色。他猛地转过头,不敢看憶音的眼睛,眼神慌乱地落在路边的草坪上,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胡说!我才没有……没有经常绷着,我只是……只是不习惯笑而已。”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细不可闻,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顾绪欣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她觉得今天的郁唸简直太有趣了,和平日里那个一触即炸的“小刺猬”判若两人,现在的他更像是个容易害羞的大男孩。“好啦好啦,不逗你了,”顾绪欣笑着说,拍了拍郁唸的胳膊,“不过说真的,郁唸,你刚才翻墙的样子,真的帅呆了!动作又快又稳,比电影里的男主角还酷!” 提到翻墙,郁唸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刚才的羞涩和慌乱瞬间被抛到了脑后,他挺了挺胸膛,下巴微微扬起,语气带着点小得意:“那是!翻墙这种事,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以前……以前我经常干的,小时候在老家,经常和邻居家的小孩一起翻墙去后山掏鸟蛋、摘野果,那时候的墙比学校这个高多了,我每次都是第一个翻过去的。”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憶音和顾绪欣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刚才还轻松愉快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沉重。憶音轻声问,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以前?以前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就是随便问问。”她不想让郁唸觉得被冒犯,也不想让他因为这个话题而不开心。 郁唸沉默了一下,双手插在口袋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布料,然后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就是小时候调皮,经常和邻居家的小孩一起翻墙去玩,后来长大了,就很少再做这种事了。”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也不想把自己的过去说出来,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语气带着点急切:“对了,我们现在去哪?回宿舍吗?再晚一点,宿管阿姨真的要生气了。” “嗯,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宿管阿姨该念叨了,她要是念叨起来,可没半个小时停不下来。”憶音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多,确实不早了,于是点了点头,附和着郁唸的话,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 三人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只有他们轻轻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声——蟋蟀在草丛里“瞿瞿”地叫着,知了偶尔也会发出几声微弱的鸣叫,像是在为他们的脚步声伴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三个影子并排走在小路上,时而靠近,时而分开,像是在演绎着一段温暖的小故事。 郁唸走在中间,左边是憶音,右边是顾绪欣。他能闻到憶音身上淡淡的、像青草一样清新的味道,那味道很干净,让人觉得很安心;也能感受到顾绪欣身上活泼的气息,她偶尔会蹦蹦跳跳地去踩路边的影子,发出清脆的笑声。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觉得很安心,也很温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包裹着,连心里的角落都变得暖暖的 第6章 晨光里的薄荷甜 清晨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一点点漫过宿舍窗帘的缝隙,把浅灰色的布料染成温柔的浅金色。空气里还飘着昨晚没散尽的洗衣粉清香,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咚咚咚”敲门声砸得七零八落,门外顾绪欣慌里慌张的声音裹着风钻进来:“郁唸!快起快起!七点十分了,早读课要迟到了!再不起王老师要抓你去办公室‘喝茶’了!” 郁唸猛地从床上坐起身,额前的碎发乱糟糟地支棱着,脑子还陷在昨晚那个清晰得过分的梦里——梦里他还在憶音的琴房,指尖好像还残留着阳光晒暖的木质琴键的温度,连空气里都飘着钢琴漆淡淡的香气。憶音坐在琴凳上,侧脸被窗外的夕阳镀上一层柔光,她笑着回头说“下次弹给你听”,声音轻得像羽毛。可下一秒,“逃课”两个字像冰锥似的突然扎进脑子里,他瞬间清醒,抓起搭在床头的校服外套就往身上套,手指慌乱间把第二颗扣子扣进了第一颗的扣眼,领口歪歪扭扭地贴在脖子上,活像只穿错衣服的小熊。 “完了完了,昨天晚自习压根没去,要是被王老师抓包,肯定要被她拉着讲半小时‘人生理想’。”顾绪欣已经推门进来,一边把郁唸的课本往书包里塞,一边碎碎念,“你是不知道,昨天晚自习她还念叨你呢,说‘郁唸这小子最近总盯着窗外,是不是想给我表演个“窗外来信”’,还好憶音帮你打了圆场,不然你今天一进教室就得被她‘请’到讲台旁当‘人体装饰’。” 郁唸没接话,心里早乱成了一团麻。他平时顶多是上课盯着窗外发呆、作业拖到早读前抄两句,像这样连晚自习都整节旷掉的事,还是头一回。不过他倒不怕王老师批评——这位数学老师是全校出了名的“没脾气星人”,最擅长用幽默化解学生的小错误,上次班里有人上课偷吃辣条被抓,她也只是笑着说“下次记得分我一包,不然我就告你‘独食难肥’”,最后还真让那同学下次带了包不辣的分享。可即便如此,郁唸还是有点发怵,倒不是怕批评,是怕王老师那双裹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她总能用最温和的语气,把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全给“扒”出来,上次他一道函数题没听懂却装会,被王老师当场点名,她也没凶他,就笑着说“郁唸,你刚才点头的幅度比我家猫蹭我的时候还大,来,跟我说说,这道题是不是给你‘下了**药’?”,害得他站在原地红了耳根,连同桌的呼吸声都觉得刺耳。 两人踩着早读预备铃的最后三秒冲进教学楼,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各班传来的齐读声顺着半开的窗户飘出来,《岳阳楼记》的“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和英语单词的发音混在一起,透着上学日特有的紧张。郁唸贴着冰冷的墙根往教室溜,手刚碰到门把手,就看见王老师抱着一摞教案从办公室走出来,教案封面上还贴着张卡通贴纸,画着只举着钢笔的小熊,一看就是她自己贴的。他赶紧缩回手,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躲在墙角的绿植后面,心脏“砰砰”跳得能撞碎肋骨,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叶子的沙沙声引来老师的注意——倒不是怕被骂,是怕被王老师拉着聊“昨晚是不是去拯救银河系了才没上晚自习”。 等王老师走进隔壁班的身影消失,郁唸才松了口气,猫着腰溜进教室。教室里,同学们都低着头盯着课本齐读,阳光从西边的窗户斜切进来,在课桌间铺出明暗交错的光带,粉笔灰在光柱里轻轻浮动。他刚蹑手蹑脚地坐到座位上,旁边的憶音就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递过来一颗薄荷糖——糖纸是淡绿色的,印着小小的树叶图案,她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没迟到,刚打预备铃。”她的声音压得比书页翻动声还轻,气音裹着淡淡的薄荷香飘过来,落在郁唸耳边,“王老师刚才还问你呢,我跟她说你早上帮宿管阿姨搬东西,晚了点。” 郁唸的身体僵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往旁边挪了挪,没接糖,也没说话,只是把书包往桌肚里塞得更用力了点,拉链“咔啦”响了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突兀。他能感觉到憶音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把糖放在了他的桌角,转回头继续盯着课本早读,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颗薄荷糖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郁唸的余光总忍不住往那边瞟,心里又别扭又烦躁——他不想欠憶音的人情,哪怕只是一颗几毛钱的薄荷糖。 憶音是班里的优等生,数学前几次小测都是班级第一,王老师总把她当“小助手”,连批作业都偶尔会让她帮忙核对答案,还总笑着说“憶音比我还严,错一个小数点都能给你们标出来”。而他呢,成绩中游,上课爱走神,偶尔还犯点小错,两人像是活在两个圈子里。上次运动会有人跑八百米摔了一跤,是憶音管都没有管,就是老师让她递了纸巾和碘伏,他才递过去的,到了她这里憶音好像都在注意她的一切,是觉得跟她走得太近,自己那点小笨拙会被衬得更明显,像个总需要被照顾的小孩。 早读课快结束时,班长站起来统计昨晚的晚自习出勤,手里的名单纸“哗啦”响了一声。她的声音清亮,一个个名字念过去,念到“郁唸”时,顿了一下,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名单上打了个勾。郁唸心里“咯噔”一下,手指攥紧了课本的边角,忍不住扯了扯前排张弛的衣角,压低声音问:“昨天我没去晚自习,班长怎么直接勾了?她没跟王老师说吗?” 前桌回头在边上说道:“你不知道啊?昨天晚自习王老师点名,你不在,憶音跟她说你下午体育课扭了脚,还说你怕她担心,特意让憶音帮忙请假。王老师当时还说‘这小子,扭了脚都不跟我说,是怕我让他写“脚伤反思”吗’,最后还让憶音把你的卷子带回去,说‘别让他因为脚伤落下功课,不然我得找他“算账”’。” “憶音?”郁唸的声音都变尖了点,又赶紧捂住嘴压低音量,“她……她跟老师说的?我根本没扭脚啊,她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还怪人家?”张弛拍了他一下,“憶音怕你不好意思跟老师说,还特意去办公室补了假条,跟王老师保证‘会帮你辅导卷子’,不然你以为王老师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上次我忘带作业,她都是让我在现场再写一遍呢,憶音对你是真的好” 郁唸没再说话,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毛线,越理越乱。他想起昨晚在琴房里的场景——他本来是躲在琴房外听憶音弹琴,被她发现后,她也没赶他走,还笑着问他“要不要进来坐”。琴房里的阳光很好,她指尖划过琴键时,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说“下次弹你喜欢的曲子给你听”。可现在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请假?补假条?她怎么就替自己做决定了?难道是觉得他连跟老师说句“我没上晚自习”都不敢?还是觉得他需要她这样“罩着”? 心里的别扭劲儿越来越重,像吞了颗没化的薄荷糖,又凉又涩。他承认,憶音帮他躲过了王老师的“幽默追问”,可这种“被安排”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是那种需要别人替他“打圆场”的人,尤其是憶音这样的“优等生”——她跟王老师关系好,说的话老师肯定信,这算什么?靠关系“走后门”吗?要是被其他同学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是靠憶音才逃过“惩罚”? 早读课结束的铃声刚响,王老师就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可她走得轻快,还故意学着卡通人物的语气喊:“同学们,咱们的‘数学闯关卷’来啦!昨天没做好的可要小心,我会找你们‘单独闯关’哦!”教室里瞬间笑成一片,连原本紧张的氛围都松了下来。王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郁唸身上,笑着眨了眨眼:“郁唸,昨天的卷子做了吗?憶音说你脚扭了,我特意让她把卷子带给你,没让你‘带病做题’吧?” 郁唸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连耳垂都热得发烫。他赶紧站起来,手紧紧攥着校服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声音有点发颤:“我……我做了,老师。”其实他根本没碰卷子,昨晚从琴房回来后,他就躺在床上发呆,连书包都没打开过——现在听到王老师这么温和的语气,心里更愧疚了。 “做了就好,”王老师点点头,还故意夸张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哭‘脚疼写不了字’呢,那我可就得找憶音‘算账’,让她帮你写了。”全班又笑了起来,郁唸的脸更红了,赶紧坐下,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贴在身上凉飕飕的。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憶音,她正低头整理卷子,把每张卷子的边角都对齐,嘴角还带着点淡淡的笑意,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郁唸心里更气了——她就这么笃定自己不会穿帮?还是觉得他会乖乖领她的情?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只会让他更难堪吗? 王老师开始讲题,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地写着公式,密密麻麻的函数图像和解题步骤占满了整个黑板,可她讲得很有趣,还把二次函数比作“过山车轨道”,说“你们要是找不对顶点,就像坐过山车找不到出口,得绕圈圈”。同学们听得很认真,连平时不爱听数学的同学都抬着头。可郁唸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的脑子里全是“憶音帮他请假”的事,越想越觉得不舒服。他偷偷从桌肚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时,还特意用课本挡住,点开和憶音的聊天框——他们的聊天记录很少,上一条还是上周他问她借数学笔记,她回复“好,明天带给你,重点我标了颜色,像‘藏宝图’一样”。 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删了又敲,“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就请假”“我不需要你帮忙”“这样让我很尴尬”这些话在输入框里反复出现,又被他一次次删掉。最后,他只打出一句:【昨天的事,谢谢你,但下次不用了】。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烦躁,赶紧把手机塞回桌肚,假装认真听老师讲课,目光却一直盯着黑板上的“过山车轨道”发呆。 可没两分钟,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憶音的回复。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悄悄摸出来看——【没关系,我就是怕王老师又跟你开玩笑,你会不好意思。你脚没事吧?】。 郁唸看着“你脚没事吧”这五个字,气不打一处来——她还演上了!明明知道他根本没扭脚,还故意这么问,是在提醒他别忘了这个“谎言”吗?他刚想回复“我脚没事,你别装了”,王老师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还带着笑:“郁唸,咱们的‘过山车轨道专家’,来跟大家说说,这道题的‘出口’在哪?也就是解题思路是什么?”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像无数道小灯照着他。郁唸猛地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刚才老师讲的内容一句都没听进去。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像张咧嘴笑的鬼脸,那些x、y、k的字母在他眼里乱晃,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挤出一个字,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连手心都冒出了汗。 “怎么?被‘过山车’绕晕了?”王老师也没催他,反而笑着说,“没事,咱们慢慢来,你要是想不起来,就跟我说‘老师,我需要地图’,我给你‘指条明路’。”全班同学都笑了,郁唸的紧张感消了点,可还是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跟老师说“我刚才没听课,不知道”吧? 就在他快要扛不住,准备承认自己没听课时,旁边的憶音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递了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飞快地接过来展开——上面用蓝色水笔写着清晰的解题步骤,从“求二次函数解析式”到“证明三角形全等”,每一步都标得很清楚,最后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黑板上的“过山车顶点”,旁边还写了句小字:“这是‘出口’,别慌”,字迹工整又秀气,是憶音的字。 郁唸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胀。他知道自己该拒绝,该跟老师承认错误,可在王老师温和的目光和同学们的笑声里,他没那个勇气。他深吸一口气,照着纸条上的内容,磕磕绊绊地念出了解题思路:“先……先设二次函数的一般式,代入已知点的坐标,求出a、b、c的值,然后……然后连接OC,证明三角形OAC和三角形OBC全等,这样就能找到‘出口’了……” “哎,对喽!”王老师拍了下手,笑着说,“看来咱们的‘轨道专家’只是暂时迷路了,现在找到方向了吧?不过下次可别走神了,不然‘过山车’该把你甩出去了。”说完还冲他眨了眨眼,“坐下吧,下次好好听,我还指望你帮我设计‘新轨道’呢。” 郁唸坐下时,后背的汗更多了,校服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他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桌肚里,没看憶音,也没跟她说谢谢。旁边的憶音没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笔记本往他这边挪了挪——笔记本的封面是淡蓝色的,上面贴着张小小的钢琴贴纸,里面的内容写满了工整的字迹,重点内容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了出来:红色是公式,黄色是易错点,蓝色是解题技巧,像憶音说的那样,真的像一张“藏宝图”。她的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点了点,示意他看“过山车轨道”那部分的笔记,然后继续低头听老师讲课,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做。 课间休息的铃声一响,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有的在讨论刚才的“过山车轨道”,有的在分享零食,还有的在计划周末去哪里玩。郁唸没动,坐在座位上,盯着桌子上的卷子发呆——卷子上一片空白,连名字都没写,只有王老师用红笔写的“加油,别让‘过山车’打败你”几个字,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顾绪欣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还拿着一包薯片:“可以啊郁唸,昨天没去晚自习还没被王老师‘调侃’,运气这么好?是不是憶音帮你说了好话?” “嗯,”郁唸的声音有点闷,头也没抬,“她跟老师说我脚扭了,还补了假条。” “我就知道!”顾绪欣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了点,“憶音也太够意思了!她跟王老师关系好,帮你说句话,比咱们自己说十句都管用。上次我忘带作业,跟王老师说了半天,她还是让我写‘作业失踪记’,结果憶音帮我求情,说‘他下次肯定记得带’,王老师就放过我了。” “可她没跟我商量。”郁唸的语气一下子冲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点,引得旁边几个同学看过来,“她就自己做决定了,我又没让她帮我。”他说完就后悔了——憶音明明是好意,他怎么能这么说?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他能感觉到,旁边的憶音翻书的速度慢了点,手指在书页上停留的时间也长了点,连呼吸都轻了些,好像怕打扰到他似的。 顾绪欣愣了一下,看他脸色不好,赶紧打圆场:“她肯定是怕你不好意思跟老师说啊,你平时不就怕王老师那套‘幽默追问’嘛——上次你作业晚交,王老师跟你聊‘是不是晚上去研究外星人了’,你脸都红到耳朵根了,憶音肯定是记着这事呢。” 郁唸手指猛地攥紧卷子,纸角被捏得发皱,声音里带着点没压下去的火气:“我什么时候怕了?不就是跟老师说句话吗,我用得着她替我瞎操心?”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愣——明明知道顾绪欣是好意,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刺,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顾绪欣被他呛得没话说,挠了挠头走开了。旁边的憶音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书页上停留了两秒,又轻轻翻了过去,好像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可郁唸就是觉得,她肯定听见了,说不定还在心里笑话他——笑他嘴硬,笑他连这点小事都要别人帮忙。他越想越烦躁,干脆把卷子往桌肚里一塞,趴在桌子上装睡,耳朵却竖得老高,连憶音轻轻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节还是数学课,王老师讲完练习题,让大家分组讨论新知识点,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郁唸没动,趴在桌子上假装没听见,直到一只手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才不情愿地抬起头——是王老师,手里还拿着颗橘子味的硬糖。 “郁唸,跟我去趟办公室呗,我这儿有‘过山车轨道图纸’,想跟你聊聊。”王老师的语气还是笑着的,可郁唸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是要被“算账”,他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声音闷闷的:“老师,我……我刚才不是故意不讨论的。” “谁跟你说要怪你了?”王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想跟你唠唠,顺便给你点‘独家资料’,别人我还不给呢。” 办公室里,王老师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拉了把凳子坐在对面,把那颗橘子糖递给他:“吃吧,我女儿说这个糖能‘醒脑’,适合学数学的时候吃。”郁唸捏着糖没敢拆,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等着老师开口。 “其实昨天憶音来找我的时候,就跟我说实话了。”王老师突然说,语气很轻,“她说你最近好像有心事,上课总走神,晚自习没去,怕你被我‘追问’下不来台,才编了‘脚扭了’的借口,还跟我保证,会帮你补回落下的功课。” 郁唸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声音都变尖了:“她……她跟您说实话了?那您怎么不早说?还配合她演这出戏,我刚才还……”他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刚才他还在心里骂憶音多管闲事,还跟顾绪欣说她瞎操心,现在想想,简直像个笑话。 “我要是当场戳穿,你今天还能坐得住?”王老师笑着推了推眼镜,“憶音这孩子心思细,知道你好面子,怕你觉得没台阶下。她跟我说‘郁唸其实很在意学习,就是有时候不好意思问’,还特意嘱咐我,别跟你提她跟我说实话的事,怕你尴尬。” “她……她还说这个了?”郁唸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眼眶突然有点发热。他想起早上自己对憶音的态度,想起那条冷冰冰的信息,想起刚才说的气话,手指无意识地捏着那颗橘子糖,糖纸都被捏皱了。 “你最近上课走神,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王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了点,“要是学习上有困难,就跟我说,别自己憋着;要是家里的事,也可以跟我聊聊——我虽然是数学老师,但也能当你的‘树洞’。” 郁唸的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除了顾绪欣,她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爸爸在外面有私生女都是不管她,再让郁唸想到之前初中的一切就更想哭了,因为心里太乱还有之前家里那些事,想在琴房外静静听会儿琴,平复一下心情。这些事,她都没有和别人说过说,更没跟憶音说,可憶音却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还悄悄帮他做了这么多。 “我……我不是故意要逃课的。”郁唸的声音有点哽咽,赶紧低下头,怕老师看到他泛红的眼眶,“我就是……就是最近有点乱。” “没事,谁都有乱的时候。”王老师递给他一本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数学重点,比憶音的‘藏宝图’还详细,你拿去看看,有不懂的就问我,或者问憶音——她的数学可是咱们班的‘王牌’,跟着她学,肯定没问题。” 郁唸捏着笔记本,封面是深蓝色的,上面写着“数学小技巧”,第一页夹着张便利贴:“别总把自己关起来,跟同学多交流,你会发现,其实很多事都没那么难,人生总有那么几个千难万难,过去就好啦。”他看着便利贴,心里暖暖的,之前的烦躁和别扭,好像都被这几句话融化了。 回到教室,讨论还没结束。郁唸走到座位旁,看着憶音正在跟同学讲题,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发梢泛着淡淡的金色。同学走后,他犹豫了半天,才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还带着点不服气:“那个……昨天的事,谢了。还有……早上我不是故意跟你甩脸子的,我就是……就是觉得你没必要替我做决定。” 憶音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惊讶,然后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刚才讨论的这道题,你听懂了吗?没听懂的话,我给你讲讲?” “我…我听懂了!”郁唸嘴硬道,可看着憶音手里的卷子,又有点心虚,“就是……就是有个步骤没太明白,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讲讲吧。” 憶音笑着点了点头,开始给他讲题。她的声音很轻,很有耐心,把复杂的公式拆解得很简单。郁唸听得很认真,偶尔打断她:“等一下,这个步骤为什么要这么算?你刚才没说清楚!”憶音也不生气,重新给他讲一遍,直到他点头为止。 课间操的时候,顾绪欣凑过来:“你跟憶音和好了?刚才我看你们在讲题呢。” “谁跟她和好了!”郁唸的脸有点红,嘴硬道,“就是……就是她正好会那道题,我问一下而已。” 顾绪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周末咱们一起去公园玩呗?叫上憶音,正好让她给咱们弹弹钢琴——我还没听过她弹琴呢。” 郁唸犹豫了一下,心里有点期待,嘴上却不饶人:“去就去,我就是想听听她弹得怎么样,不是特意想跟她一起去。” 顾绪欣笑着没拆穿他。课间操结束后,郁唸回到教室,看到桌角放着一颗薄荷糖,淡绿色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拿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带着甜味在嘴里散开,比早上的那颗更甜。 他看向旁边正在整理笔记的憶音,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那个……周末去公园,你要是有空的话,就一起去吧。” 憶音抬起头,眼里带着笑:“好啊,我有空。” 郁唸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低下头假装看卷子,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他心里偷偷想,其实憶音也没那么讨厌,跟她做朋友,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看起来很和谐。他知道,从今天开始,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那颗封闭已久的心,好像被撬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透进了更多的光亮,而这光亮,来自于憶音,来自于这晨光里的薄荷甜。 接下来的两节课,郁唸没再像之前那样走神。他把王老师给的笔记本摊在桌上,跟着老师的节奏在上面划重点,遇到没听懂的地方,还会偷偷用胳膊肘碰一碰憶音——每次碰完,他都要立刻把头扭回黑板,假装只是不小心碰到,可耳朵尖却控制不住地发红。憶音也不戳破,只是把自己的笔记往他那边再挪挪,用红笔在关键步骤旁画个小小的圈,提醒他这里要重点看。 午休铃响的时候,顾绪欣抱着饭盒凑过来,拍了拍郁唸的桌子:“走啊,去食堂吃饭,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郁唸刚要起身,就看见憶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里面是清炒时蔬和一份虾仁滑蛋,看起来很清爽。他的脚步顿了顿,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不跟我们去食堂吃?” 憶音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晃了晃保温盒:“我妈早上做的,说食堂的菜太油了。” “哦。”郁唸应了一声,心里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他中午只能在食堂吃大锅菜,偶尔顾绪欣会分他半块红烧肉,可跟憶音的保温盒比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刚要跟着顾绪欣走,又想起什么,转身从书包里摸出一颗草莓味的糖,往憶音桌角一放:“给你,我妈上次寄来的,不好吃。”说完,不等憶音反应,就拽着顾绪欣快步走出了教室,好像刚才递糖的人不是他。 憶音看着桌角那颗裹着粉色糖纸的草莓糖,忍不住笑了——她记得郁唸上次吃草莓糖时,眼睛都亮了,哪里是“不好吃”。 下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放学铃声一响,顾绪欣就收拾好书包,冲郁唸喊:“走了走了,明天周末,今晚可以熬夜打游戏了!” 郁唸点点头,刚把笔记本塞进书包,就看见憶音背着琴包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那颗草莓糖:“这个糖很好吃,谢谢你。对了,明天去公园,要不要一起走?我知道有条近路,能快十分钟到。” “谁要跟你一起走!”郁唸脱口而出,可话刚说完,就看见憶音眼里的笑意淡了点,他赶紧补充道,“我……我就是怕顾绪欣等太久,他那个人没耐心。要是你非要一起走,也不是不行,反正顺路。” 憶音眼里的笑意又回来了,她点点头:“好” “嗯...”郁唸说完,就背着书包快步走出了教室,走了没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憶音正站在教室门口,背着琴包,手里捏着那颗粉色的糖,阳光落在她身上,看起来很温柔。他赶紧转过头,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嗓子眼。 回到家,郁唸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冲进了房间。他坐在书桌前,拿出王老师给的笔记本,可翻了好几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脑子里全是憶音的样子——早上递薄荷糖的样子,讲题时认真的样子,还有刚才拿着草莓糖笑的样子。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抽屉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可心里却甜甜的,一点都不烦躁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郁唸就背着书包站在了小区门口的公交站,手里还拿着一瓶温热的牛奶。他等了没几分钟,就看见憶音背着琴包走过来,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了马尾,看起来比平时更清爽。 “你怎么这么早?”憶音有点惊讶。 “谁早了!我就是出来买早饭,顺便等顾绪欣。”郁唸说着,把手里的牛奶往憶音手里一塞,“给你,我买多了,喝不完,扔了可惜。” 憶音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瓶身,心里暖暖的:“谢谢,我正好没买早饭。” 两人站在公交站等顾绪欣,谁都没说话,可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阳光慢慢升起来,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没过多久,顾绪欣就骑着自行车冲了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起晚了!咱们走吧,公园的樱花应该开得正好!” 郁唸和憶音跟在顾绪欣后面,沿着那条近路往公园走。路上,顾绪欣一直在说昨晚打游戏的事,郁唸偶尔应两句,眼睛却总忍不住往憶音那边瞟——她走在阳光下,裙摆轻轻飘动,头发被风吹起,看起来像个小仙女。 到了公园,顾绪欣就拉着郁唸往樱花树那边跑:“快来看!这里的樱花开得好漂亮!” 郁唸跟着跑过去,抬头一看,满树的樱花都开了,粉白色的花瓣在阳光下像雪一样,风一吹,花瓣就飘下来,落在地上,像铺了一层粉色的地毯。他正看得入神,就听见身后传来钢琴声——是《小星星》的旋律,轻轻的,很温柔。 他回头一看,憶音正坐在樱花树下的长椅上,打开琴包,手指在琴键上跳跃。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落在她身上,花瓣偶尔飘落在琴键上,画面美得像一幅画。顾绪欣也安静下来,站在一旁,听着钢琴声,看着飘落的樱花。 郁唸慢慢走过去,坐在憶音旁边的长椅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笛子声停了,他才小声说:“其实……你吹得还不错。” 憶音转过头,笑着看他:“那下次,我吹给你一个人听,好不好?” 郁唸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赶紧低下头,假装看地上的花瓣:“谁要听你一个人弹,我就是觉得……觉得你不弹可惜了。” 憶音没拆穿他,只是从琴包里拿出一颗薄荷糖,递给郁唸:“给你,早上的牛奶很好喝,这个算回礼。” 郁唸接过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里带着点甜,和上次在教室里吃的一样。他抬起头,看着满树的樱花,又看了看身边的憶音,突然觉得,其实有个这样的朋友,也挺好的。 顾绪欣在一旁看得直笑,他凑过来,拍了拍郁唸的肩膀:“行啊郁唸,以后有人给你弹钢琴听了,羡慕啊!” “谁羡慕了!”郁唸瞪了顾绪欣一眼,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阳光正好,樱花正开,钢琴声还在空气中轻轻回荡,郁唸嘴里的薄荷糖甜甜的,心里也甜甜的。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的生活里,会多一道属于憶音的光亮,这道光亮,会像这晨光里的薄荷糖一样,一直甜下去。 第7章 考前硝烟 公式奶茶的约定 数学小测前一天的下午,秋日的阳光像是被精心裁剪过的金箔,透过教室窗棂的缝隙,在课桌上切割出菱形、矩形的明亮光斑,光斑边缘还带着细碎的光晕,随着微风拂动的窗帘轻轻晃动。郁唸把整张脸埋进摊开的数学练习册里,额前的碎发垂落在书页上,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停在上面的苍蝇,嘴里还在无意识地碎碎念:“二次函数的对称轴公式到底是y = -b/(2a)还是x = -b/(2a)……”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被数学公式缠得喘不过气的绝望,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委屈的沙哑。 旁边的憶音刚解完最后一道压轴题,笔尖离开纸面时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轻响,她抬手揉了揉手腕,目光自然地落在郁唸的练习册上——果不其然,那道标注着“难点”的二次函数综合题空白处,被郁唸画满了歪歪扭扭的问号,有的问号还被反复描黑,像是在宣泄心里的烦躁。正如她猜想的那样,郁唸是真的卡在了最关键的步骤上,连草稿纸上都写满了混乱的公式,看得人眼花缭乱。 憶音放下笔,指尖轻轻叩了叩郁唸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调侃:“我说郁唸同学,你这是打算明天在考场上现推导公式吗?小心栽跟头哦,到时候可别对着卷子哭鼻子。” 郁唸像是被按了开关的弹簧,猛地从练习册里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此刻满是愠怒,眼尾微微泛红,像是被惹毛的小猫。但这股气势只维持了半秒,她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泄了气,垮着肩膀往椅背上一靠,嘟囔着:“还不是你上次信誓旦旦地说‘数学小测很简单,考前随便看看就行’,我脑子一抽就信了你的邪……”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浓的委屈,连肩膀都微微耷拉着,活脱脱一副“被欺骗的小可怜”模样。 憶音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把自己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复习笔记推到两人中间的空隙处。这本笔记的封面是淡蓝色的,边缘因为频繁翻阅已经有些卷边,页脚还沾着零星的墨渍。翻开的那一页,函数部分的公式推导用红色荧光笔标了重点,易错点旁边还画着小小的警示符号,甚至连容易混淆的步骤都用橙色笔做了对比标注。“喏,我的笔记借你,函数部分的公式推导和易错点都标红了,你照着看,比自己瞎琢磨强。不过先说好,明天小测要是考砸了,你可得请我喝一周的焦糖布丁奶茶赔罪,少一天都不行。” 听到“焦糖布丁奶茶”几个字,郁唸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在黑暗里抓住了救命稻草,原本耷拉的肩膀也悄悄挺直了些。她也顾不上继续炸毛了,立刻把脸埋进笔记里钻研起来,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窗外偶尔吹过一阵风,卷起窗帘的一角,带着秋日特有的干爽气息,把纸张翻动的声音和两人偶尔的低语都揉在一起,酿成了一杯温热的焦糖奶茶——表面看着满是备考的紧张,实则藏着只有她们两人能读懂的丝丝甜意。 数学小测的铃声像一柄尖锐的冰锥,骤然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让人心头发紧。郁唸捏着笔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心跳如密集的鼓点在胸腔里疯狂敲击,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她偷偷抬眼瞄了瞄斜前方的憶音——对方正握着笔从容作答,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柔软的发顶,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连垂眸写字的侧脸都显得格外笃定。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郁唸心里的焦躁像藤蔓般疯长,笔尖在“二次函数综合应用题”的题干上不自觉地戳出个浅浅的墨点,晕开一小片黑色的印记。 “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问……憶音肯定早就有思路了。”郁唸咬着下唇,牙齿几乎要把下唇咬破,敏感的神经让她忍不住去对比,越对比越觉得自己糟糕,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眼前的字迹都开始有些模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可脑子里却像一团乱麻,之前背过的公式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道题逼哭的时候,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从斜前方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的桌底,纸张边缘还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憶音常用的笔记本香味。郁唸像被烫到一样浑身一弹,警惕地飞速环顾四周,确认讲台后的老师正低头在教案上写着什么,周围的同学也都在埋头答题后,才慌慌张张地用脚尖勾住纸条,飞快地捞起来攥在手心。 她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开折痕,生怕发出一点声响,里面是憶音娟秀的字迹,笔锋却带着几分急切:【第三题第二问,辅助线画在BC中点,连接AD试试?】仅仅一行字,却像点燃了郁唸敏感的自尊心引线。她是需要帮助,可她想要的是自己解出来的踏实,而不是这种在考场上“施舍”式的提醒!那份“被看穿不足”的窘迫感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皮肤上,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抓起纸条,用力揉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被捏得皱巴巴的。她咬着牙,几乎是带着赌气的狠劲,瞄准憶音的桌底,把纸团精准地丢了过去,纸团落在地上时发出了轻微的“咚”声。 憶音低头捡起纸团,疑惑地眨了眨眼,展开后看到上面被揉得模糊的字迹和深深的褶皱,大概也明白了郁唸的反应。她抬起头,就看到郁唸正梗着脖子,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副“谁要你多管闲事”的炸毛模样,顿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她比了个口型:“加油”,眼神里满是理解和鼓励。 郁唸别过脸,心里却更乱了。她知道憶音是好意,可那份别扭的骄傲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底,让她无法坦然接受这份帮助。直到小测结束铃尖锐地响起,老师喊“停笔收卷”时,她面前的卷子上还空着两道大题,空白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眼。她把卷子往桌角一推,就趴在桌上装死,胳膊肘压着卷子的一角,像只把自己埋起来的鸵鸟,拒绝面对这场惨烈的“战役”,连同学收卷的声音都不想听。 “好啦,别装了,老师都走了。”憶音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暖,在她耳边轻轻响起,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像是怕再次惹毛她,“我知道你不高兴,但刚才是怕你来不及,想着能帮你一点是一点……” “要你管!”郁唸猛地坐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声音又急又冲,带着哭腔却硬撑着强硬,“我就算考砸了也不用你假惺惺地可怜!”话一出口,她就看到憶音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原本明亮的光芒瞬间消失了大半,心里瞬间就后悔了,可话已经说出口,再收回来就太没面子了。 接下来的半天,郁唸都在和自己的别扭较劲。她既懊恼自己对憶音说了重话,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能像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远远地躲着憶音。课间休息时,她故意绕开憶音的座位去接水;上课的时候,明明坐在同一排,却故意把身子往另一边歪,连余光都不敢往憶音那边瞟。可无论她走到哪里,眼角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里像被猫抓一样难受。 午休时,她特意选了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刷题——那个位置靠着窗户,窗外是一片茂密的香樟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桌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她把练习册和草稿纸摊开,试图用题海战来麻痹心里的不安。可越是强迫自己专注,那些关于纸条、关于炸毛、关于憶音黯淡眼神的画面就越是在脑海里盘旋,像放电影一样反复播放。她的笔尖在同一道题上反复划着,公式写了又擦、擦了又写,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连题目要求什么都记不清了。 “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时,郁唸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水滴在洁白的草稿纸上,晕开一小片丑陋的黑渍,像一块难看的疤痕。她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憶音端着两杯奶茶,正站在不远处的书架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玻璃窗,给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连她身上那件白色的校服都显得格外柔软。 “喏,给你的。”憶音走到她身边,把其中一杯塞到她手里,奶茶杯壁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我猜你肯定没吃饭,特意去食堂旁边的奶茶店买的,还是你最爱的焦糖布丁味,加了双倍布丁。” 郁唸捏着温热的奶茶杯,指尖的温度顺着皮肤传到心脏,让那里闷闷地疼。她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可敏感的自尊心像一道无形的墙,把这些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憋出一句:“……我没那么脆弱,不用你特意来安慰我。” “我知道。”憶音毫不在意她的口是心非,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本边缘卷翘的数学笔记,轻轻放在桌上,“但这和脆弱没关系,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忙不是天经地义吗?你空着的那两道题,我刚好会做,来,我给你讲讲,说不定下次你就能自己解出来了。” 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在两人之间织就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的油墨香和奶茶的甜香。郁唸看着憶音耐心讲解的侧脸,听着她清晰易懂的思路,心里的尖刺一点点软化。她还是很别扭,很敏感,但这一次,她没再炸毛,只是默默低下头,把那声没说出口的“谢谢”咽回了肚子里,化作笔尖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的沙沙声响。 “这道题的关键是找对相似三角形的对应边,你看这里……”憶音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辅助线,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滑动,留下清晰的线条,“你之前错把AB当成了对应边,其实应该是AC,这样一连接,是不是就把四边形转化成了两个三角形?接下来用勾股定理就能算出来了。” 郁唸盯着那几条线条,忽然觉得眼前的字迹和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憶音专注的神情在她脑海里格外清晰——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认真,连说话的语速都放慢了,生怕她听不明白。郁唸猛地晃了晃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假装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别废话,继续讲下一题!我可不想一直麻烦你。” 憶音被她这口是心非的模样逗笑了,眼底的笑意像碎钻一样闪闪发光,连声音都染上了笑意:“好好好,我们的‘炸毛小刺猬’说了算,那我们赶紧讲下一题,争取让你下次能自己拿满分。” 数学小测的成绩在三天后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下课铃刚响,数学课代表就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按照分数从高到低依次分发。郁唸坐在座位上,心脏“怦怦”地跳着,手心都冒出了汗,既期待又害怕看到自己的分数。 终于,一张卷子落在了她的桌上,鲜红的“84”分写在卷首,刚好过了及格线。郁唸攥着卷子的边角,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都被捏得变了形。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在人群中找憶音的身影——只见憶音正接过自己的卷子,卷首的“98”分格外显眼,几乎是满分。看到这个分数,郁唸心里那股熟悉的酸涩又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堵得她胸口发闷。 “郁唸,你看!”几个平时就爱起哄的男生凑了过来,为首的男生用手指着她卷子上的分数,嬉皮笑脸的,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哟,这分数刚好够吃‘低保’啊,还好有憶音天天给你‘开小灶’,不然你岂不是要挂红灯笼?说真的,你是不是只会靠别人啊?” 刺耳的玩笑像针一样扎进郁唸的耳朵里,她瞬间红了眼,敏感的神经让她把这些调侃自动解读成“怜悯”和“嘲讽”。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把卷子往桌上一摔,声音强硬得带着颤抖:“要你们管!我考多少分关你们什么事?是自己考不好,来我这里找存在感吗?” 她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以前每次手抖的时候,顾绪欣都会在她身边,兜里总揣着一瓶能让她平静下来的药,可这次顾绪欣请假了,她自己也忘了多带药,只能死死地攥着衣角,试图控制住颤抖的指尖,指甲在布料上掐出深深的印子。 那几个男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时没再说话。可郁唸却觉得他们的沉默更像一种无声的嘲笑,耳边不由自主地回荡起小时候爸爸带私生女来家里时,邻居们那些指指点点的流言蜚语,那些“她妈妈不要她了”“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的话像魔咒一样缠着她。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教室。 她推开围在身边的男生,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凌乱,满是狼狈。走廊里的同学都惊讶地看着她奔跑的背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还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郁唸!”憶音几乎是立刻就追了出去,手里还攥着郁唸的外套——刚才郁唸跑太急,把外套落在了椅子上,秋日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她怕郁唸着凉。她沿着走廊快步跑着,发丝被风吹得微微飘动,最后在教学楼后的小花园里找到了蹲在长椅上掉眼泪的郁唸。 深秋的风带着草木的萧瑟气息,吹得郁唸单薄的校服衣角轻轻晃动,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一片在风中摇曳的落叶,随时都会被风吹走。长椅旁边的桂花树已经开了,细碎的金黄色花瓣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像是给她披了一层薄纱,却没能驱散她身上的落寞。 郁唸听到脚步声,立刻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眼泪,可眼泪却越擦越多,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晶莹剔透,一眨就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地上的落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像一只受伤后试图威慑对方的幼兽,竖起了所有的尖刺,却藏不住眼底的脆弱。 “你别过来!”她带着哭腔喊,声音里满是戒备和脆弱,生怕被憶音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我没事,你快点回去吧!” 憶音停下脚步,把外套抱在怀里,放柔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又安心:“好,我不过去。但你听我说,那些人的话很无聊,他们就是闲的没事干才会乱说话,你不用往心里去,不值得为他们难过。” “你……”郁唸猛地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每次都要你帮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像个拖油瓶一样,只会给你添麻烦……” “当然不是!”憶音立刻否认,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郁唸,你很聪明,只是有时候太着急了,总想着一下子就能学好,所以才会慌。这次小测你已经比上次进步了十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啊。而且,朋友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助,我帮你,不是因为你‘没用’,是因为我想看到你越来越好,想看到你解出难题时开心的样子——那种眼睛亮晶晶的,比奶茶还甜的样子。” 风吹过花园,带来阵阵桂花的甜香,将两人的对话温柔地包裹起来。郁唸怔怔地看着憶音,对方的眼神干净又真诚,像一束温暖的光,慢慢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她吸了吸鼻子,还是忍不住炸毛,声音却软了下来:“……谁要你当我朋友了!我自己也能学好!”嘴上这么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裤子上。 憶音忍不住笑了,慢慢走上前,把外套披在郁唸身上——外套还带着憶音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很暖和。她然后轻轻抱住郁唸,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动物:“好好好,你不是我朋友,是我最重要的‘麻烦精’行了吧?以后我还想继续当你的‘麻烦接收器’,直到你不需要我帮忙为止。” 郁唸在她怀里狠狠捶了一下,力道却很轻,像在撒娇。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有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她把脸埋在憶音的肩膀上,小声嘟囔着:“……那你不许嫌我麻烦。” “不嫌,永远都不嫌。”憶音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落在两个依偎的身影上,把桂花的香气、轻柔的风声和压抑的啜泣声都裹进这片刻的宁静里,温柔得一塌糊涂。 自从小花园的那次谈心后,郁唸和憶音的关系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郁唸还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炸毛,还是敏感得像个小雷达,可她对憶音的“炸毛”,明显带上了几分故作姿态的娇憨,像只被顺毛后还嘴硬的小猫——明明心里很在意,嘴上却总是不饶人。 周五下午的社团活动,班长把布置黑板报的任务分给了她们俩。教室后面的黑板空荡荡的,只留下上一期残留的粉笔痕迹,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在黑板上,给黑色的板面镀上了一层浅金色。郁唸拿着白色粉笔在黑板上涂涂画画,画的是一只圆滚滚的兔子,耳朵却画得歪歪扭扭,眼睛瞪得溜圆,气鼓鼓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她自己炸毛时的写照。 她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旁边整理彩色粉笔的憶音,明明心里很想和对方搭话,嘴上却硬邦邦的:“喂,你觉得我画的这只兔子像不像你?” 憶音放下手里的粉笔盒,凑过来看了看,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弯成了好看的月牙,连嘴角都带着浅浅的梨涡:“挺可爱的,尤其是这圆眼睛,很有神。” “谁可爱了!我这是威武!”郁唸被说得脸颊发烫,赶紧把粉笔一扔,转身就要往教室外走,想掩饰自己的窘迫,却被憶音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手腕。 憶音的指尖很暖,触碰到郁唸手腕皮肤的瞬间,像有一股电流窜过。郁唸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漏了一拍。 “别动,你头发上沾了粉笔灰。”憶音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郁唸的发顶,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郁唸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指尖的温度,还有发丝被轻轻拨动的痒意,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从耳根红到了脖子根。 敏感的神经让她既紧张又窃喜,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在喉咙口“突突”地跳着,连手心都冒出了薄汗。她慌乱地别过脸,不敢看憶音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看……看到了还不快擦掉!磨磨蹭蹭的。” 憶音被她这口是心非的模样逗得不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头发上的粉笔灰,连鬓角的碎发都没放过。擦完后,她还顺手揉了揉郁唸的头发,指尖带着洗发水淡淡的清香:“好啦,威武的小兔子同学,粉笔灰都擦掉了,我们继续干活吧,不然天黑都完不成。” 郁唸“哼”了一声,却乖乖地拿起了粉笔,只是画画的速度慢了许多,眼角的余光总是忍不住往憶音那边瞟。她看着憶音认真画花边的样子——憶音握着粉色粉笔,手腕轻轻转动,画出的藤蔓线条流畅又好看,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郁唸忽然觉得,原来被这颗“小太阳”温柔对待的感觉,是这么让人安心又心动。这种感觉很陌生,像第一次尝到焦糖布丁的甜,让她有些无措,只能用一如既往的“炸毛”来掩饰心底的慌乱,像个用凶狠外壳保护柔软内心的小贝壳。 “憶音,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奇怪?”郁唸突然停下笔,声音闷闷地问,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痕,打破了板面的整洁。 憶音正在画黑板报标题旁边的小装饰,闻言转过头,疑惑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奇怪什么?我们一起布置黑板报,很正常啊。” “没……没什么!”郁唸被问得一愣,赶紧别过脸,抓起红色粉笔胡乱在黑板上涂了两下,试图掩盖自己的窘迫,“我就是觉得你太闲了,居然有时间关心我头发上的粉笔灰!换做别人,你肯定不会管吧?” 憶音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却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只是拿起黄色粉笔,在兔子旁边画了一朵小小的太阳花,笑着说:“因为我关心你啊,别人可没有你这么‘威武’的兔子画画技术。” 简单的五个字,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郁唸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她握着粉笔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低了些,任由那阵暖意在心底肆意蔓延,将所有的别扭和不安都悄悄融化。黑板上的兔子和太阳花挨在一起,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温馨。 第8章 考前硝烟:宿舍夜灯下的公式困境 周五晚上九点,宿舍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开始频繁熄灭,只有郁唸的书桌前还亮着暖黄的台灯。秋日的晚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带着楼下桂花树的甜香,却吹不散她眉间的愁绪。她把数学练习册摊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戳着那道二次函数综合题,嘴里反复念叨:“二次函数的对称轴公式到底是y = -b/(2a)还是x = -b/(2a)……”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被公式缠得喘不过气的绝望,连草稿纸上都画满了歪歪扭扭的问号,有的问号还被反复描黑,像在宣泄心里的烦躁。 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班级群里的消息,可郁唸连瞥都没瞥一眼——她满脑子都是那道解不出来的题,连指尖都开始微微发颤。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条微信消息,备注显示“憶音”。 郁唸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开了对话框。憶音发来的消息带着个可爱的太阳表情包:【我刚洗完澡,看到你宿舍灯还亮着,这么晚还没睡啊?是不是还在跟数学题较劲?】 看到“数学题”三个字,郁唸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句:【嗯,卡在二次函数了,公式记混了。】消息发出去后,她又觉得有点矫情,赶紧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假装继续看练习册,可眼睛却忍不住瞟向手机,期待着回复。 没过几秒,手机就震了起来,这次是条语音。郁唸赶紧把手机拿起来,调低音量,憶音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是不是对称轴和顶点坐标搞混啦?其实很好记的,对称轴是直线,所以肯定是x=-b/(2a),顶点纵坐标才是(4ac-b?)/4a,我给你发个手写的推导过程,你跟着看一遍就懂了。” 紧接着,一张照片发了过来。照片里是憶音的笔记本,上面用红色笔工工整整地写着公式推导步骤,每一步都标了序号,关键地方还画了小小的太阳符号,连“这里容易混,记准x开头”的提醒都写得清清楚楚。郁唸盯着那张照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乎乎的。 她刚想回复“谢谢”,又一条语音弹了进来:“要是还不懂,要不要我帮你补课啊?反正我也没睡,我们可以视频,我对着题给你讲,比打字清楚。” 郁唸看着屏幕,脸颊微微发烫。她其实很想答应,可又怕麻烦憶音,手指在“好”和“不用了”之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回了句:【行,你来吧】 没一会儿,憶音就发起了视频通话。郁唸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让镜头对着练习册,才按下接听键。屏幕里立刻出现了憶音的脸,她刚洗完头,头发还湿漉漉的,用毛巾随意地搭在肩上,身后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把她的皮肤衬得格外白皙。 “把练习册翻到你卡壳的那页,我看看题。”憶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又温柔。郁唸赶紧照做,把练习册对着镜头,手指点在那道题上:“就是这道,第二问求对称轴和顶点坐标,我总把公式搞混。” “别急,我们一步一步来。”憶音拿起笔,对着镜头里的题目比划,“首先,这道题给的是一般式y=2x? 4x-1,对吧?先确定a、b、c的值,a是2,b是4,c是-1,这个你能找对吗?” 郁唸点点头:“能,这个我会。” “那就好,接下来求对称轴,记住是x=-b/(2a),把数值带进去,就是x=-4/(2×2),算出来是x=-1,这个很简单吧?”憶音边说边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写着,还特意把计算过程对着镜头晃了晃,“然后求顶点坐标,横坐标就是对称轴的值x=-1,纵坐标要把x=-1代入原式,算出来y=2×(-1)? 4×(-1)-1=2-4-1=-3,所以顶点坐标是(-1,-3),你跟着算一遍试试。” 郁唸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跟着演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憶音那边。算到最后一步,她抬头对着镜头:“算出来了!和你说的一样!”眼里的光比台灯还亮,连嘴角都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你看,是不是很简单?”憶音笑着说,眼底的梨涡都露了出来,“其实你不是不会,就是太紧张了,一慌就记混公式。以后记公式的时候,多推导两遍,比死记硬背强。” 两人就这样对着视频,一道题一道题地过。郁唸遇到不懂的地方,就随时打断提问,憶音总是很有耐心,要么画图讲解,要么重新推导,直到她听懂为止。宿舍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说话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还有窗外风吹树叶的轻响,透过屏幕传过来,像在为她们伴奏。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郁唸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了泪光。憶音看到了,笑着说:“是不是困了?那今天就到这儿吧,剩下的题明天我们在宿舍接着讲。” “可是我还有两道题没懂……”郁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明天再讲也一样,熬夜学习效果不好。”憶音拿起手机,对着镜头晃了晃,“你赶紧睡觉,明天早上我叫你一起去食堂吃早饭,顺便给你带杯焦糖布丁奶茶,奖励你今天这么认真。” 郁唸心里暖暖的,对着镜头点了点头:“好,那谢谢你今天帮我补课。”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嘛。”憶音笑着挥了挥手,“晚安,明天见。” “晚安。” 挂了视频,郁唸看着屏幕上憶音的聊天框,嘴角还带着笑意。她把练习册和草稿纸收拾好,洗漱完躺在床上,心里满是踏实——原来有个人陪着一起学数学,也没那么难。 数学小测的铃声像柄尖锐的冰锥,划破了清晨的宁静。郁唸捏着笔的指节泛白,心跳如密集的鼓点在胸腔里乱撞,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她偷偷抬眼瞄了瞄斜前方的憶音——对方正握着笔从容作答,阳光落在她柔软的发顶,像镀了层金边,连垂眸写字的侧脸都透着笃定。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郁唸心里的焦躁藤蔓般疯长,笔尖在“二次函数综合题”的题干上戳出个浅浅的墨点。 “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问……憶音肯定早就有思路了。”郁唸咬着下唇,敏感的神经让她忍不住对比,越对比越觉得自己糟糕,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就在她快要急哭的时候,一张折得整齐的纸条悄无声息地滑到她桌底,还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憶音常用的笔记本香味。 郁唸像被烫到一样浑身一弹,飞快地环顾四周,确认老师没注意后,才慌慌张张地捞起纸条。展开一看,是憶音娟秀的字迹:【第三题第二问,辅助线画在BC中点,连接AD试试?】可这份好意,却像点燃了她敏感的自尊心。她是需要帮助,但绝不是考场上的“施舍”!窘迫感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抓起纸条揉成一团,带着赌气的狠劲,把纸团丢回憶音桌底。 小测结束后,郁唸攥着空了两道大题的卷子,头也不回地冲回宿舍。她把自己摔进椅子里,盯着天花板发呆,连憶音推门进来都没抬头。宿舍里的窗帘没拉开,光线有些昏暗,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照在她皱巴巴的卷子上,显得格外刺眼。 “好啦,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不想在考场上被帮,是我考虑不周。”憶音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她把一杯热奶茶放在郁唸桌角,是她最爱的焦糖布丁味,“我不是想可怜你,就是怕你来不及,想着能帮你一点是一点……” “要你管!”郁唸猛地抬头,声音又急又冲,带着哭腔却硬撑着强硬,“我考砸了也不用你假惺惺地关心!”话一出口,她就看到憶音的眼神瞬间黯淡了,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原本明亮的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 憶音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转身坐回自己的书桌前。宿舍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还有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却衬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郁唸看着憶音的背影,心里满是后悔,可话已经说出口,再收回来就太没面子了,只能假装继续盯着卷子,眼眶却忍不住泛红。 接下来的半天,郁唸都在和自己较劲。她懊恼自己对憶音说重话,却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能假装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憶音那边瞟——对方正低头整理笔记,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可手里的笔却半天没动一下,偶尔还会轻轻叹气,听得郁唸心里更不是滋味。 午休时,郁唸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才想起自己没吃午饭。她摸了摸口袋,发现没带饭卡,正想下床去找室友借,就看到憶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走过来,放在她桌前。泡面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里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加了不少她爱吃的火腿肠。 “我煮了两包,知道你没吃午饭,给你留了一包。”憶音把筷子放在碗边,又把那本淡蓝色的笔记推过来,“你空着的两道题,我写了解题步骤,还标了重点,你看看,不懂的我再讲。” 郁唸捏着温热的泡面碗,指尖的温度顺着皮肤传到心脏,让那里闷闷地疼。她低头扒了口面,热气模糊了视线,嘴里嘟囔着:“……我没那么脆弱,不用你特意照顾。” “我知道。”憶音坐在她对面,拿起笔指着笔记上的解题步骤,声音温柔又清晰,“但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你看这道题,关键是找相似三角形的对应边,你之前错把AB当成对应边,其实应该是AC,这样一连接,就能用相似三角形的性质求出边长了……” 她的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滑动,把复杂的步骤拆解得简单易懂,偶尔还会抬头看看郁唸,确认她有没有听懂。宿舍里的台灯亮着,泡面的香气和奶茶的甜香混在一起,暖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像裹了层柔软的毯子。 郁唸看着憶音认真讲解的侧脸,听着她清晰的思路,心里的尖刺一点点软化。她不再炸毛,只是默默低下头,把没说出口的“谢谢”咽进肚子里,化作笔尖在笔记本上的沙沙声响。等她把两道题都弄懂时,泡面已经凉了,可心里却暖暖的——原来被人这么在意,是这么幸福的感觉。 五、风波又起:成绩公布与宿舍安慰 数学小测的成绩在三天后公布了。郁唸攥着刚过及格线的卷子,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回到宿舍时,眼眶还是红的。她把卷子往书桌一摔,就趴在桌上,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连头发都垂了下来,遮住了脸。 宿舍门“咔嗒”一声被推开,憶音拿着自己的卷子走进来,看到郁唸这副模样,瞬间就明白了。她轻轻关上门,走过去拍了拍郁唸的背,声音放得极柔:“别难过了,这次你已经比上次进步了十分,而且那些男生的话都是胡说八道,他们就是闲的没事干,你不用往心里去。” “可他们说我只会靠你……说我是拖油瓶……”郁唸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只受伤的小兽,闷在胳膊里,“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连数学都学不好……” “当然不是!”憶音蹲下来,轻轻把郁唸的头发拨到耳后,眼神坚定又真诚,“你很聪明,只是有时候太着急了,总想着一下子就能学好,所以才会慌。上次你帮我改语文作文,指出的问题比老师还准呢!而且,我帮你不是因为你‘没用’,是因为我想看到你越来越好,想和你一起进步,一起考上理想的高中。” 她把郁唸扶起来,递过一张纸巾,又去阳台拿了个橘子,剥好瓣递到她手里:“吃点橘子,甜的,心情会好点。我们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在宿舍补数学,我帮你总结错题,制定学习计划,咱们一起冲期中考试,好不好?” 郁唸捏着甜甜的橘子,橘子的清香在鼻尖萦绕。她看着憶音眼底的光,那里面满是信任和鼓励,心里的委屈和不安渐渐散去。她吸了吸鼻子,还是忍不住炸毛:“……谁要和你一起啊!不过,你要是非要帮我,我也不反对。” 憶音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是我非要帮你。那我们先定个小目标,期中考试数学先考到80分,等你考上了,我们去吃火锅,我请客!” “真的?”郁唸眼睛一亮,又赶紧别过脸,假装不在意,“……不过,得等我考到80分才行,不然我才不去。” “没问题,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憶音的声音坚定又温柔,像一束光,照亮了郁唸心里的角落。 宿舍里的灯光温柔,橘子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郁唸点了点头,嘴角悄悄向上弯了弯——原来有个人愿意陪着自己一起努力,是这么温暖的感觉。 六、宿舍补习:台灯下的公式与约定 从那天起,宿舍就成了她们的补习基地。每天晚上,两人都会把书桌拼在一起,台灯的暖光把两张书桌都照亮,桌上摊着错题本、草稿纸和各种颜色的笔——红色的笔用来标重点,蓝色的笔用来写解题步骤,橙色的笔用来画辅助线,连荧光笔都准备了三种颜色,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笔筒里。 憶音的补习方式很特别,她从不让郁唸死记硬背公式,而是带着她一道题一道题地推导。“你看这个顶点坐标公式,我们用配方法推一遍,这样就算忘了,也能自己算出来。”她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从y=ax? bx c开始,一步步配方,直到得出y=a(x b/(2a))? (4ac-b?)/4a,每一步都写得清清楚楚,还在关键步骤旁边画小星星,标注“这里容易错,要注意符号”。 郁唸跟着演算,笔尖在纸上慢慢移动,可有时候还是会卡在半路。有次一道几何题卡了半个多小时,她烦躁地把笔一摔:“我不学了!反正我就是学不会!这道题根本不是人做的!” 憶音没说什么,只是把她的笔捡起来,放在她手边,又去冰箱里拿了盒草莓,洗干净放在盘子里,递到她面前:“先吃点草莓,歇五分钟再看。这道题其实不难,就是辅助线藏得有点深,我们换个角度想,说不定就通了。” 郁唸捏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甜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心情瞬间好了不少。等她情绪平复下来,憶音重新拿起笔,指着题目:“你看,我们把CD延长到E,让DE=CD,这样就能构造全等三角形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能用全等三角形的性质求出AB的长度了?” 郁唸盯着那道延长线,突然就懂了。她拿起笔飞快地演算,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和窗外的风声、远处的虫鸣混在一起,成了宿舍里最动听的声音。等她算出答案时,兴奋地拍了拍憶音的肩膀:“我做出来了!真的做出来了!” “我就说你可以吧!”憶音笑着说,眼底满是欣慰,“你看,只要静下心来,没有你学不会的题。” 有时候学到深夜,郁唸会困得打哈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憶音就会泡两杯咖啡,加很多糖和奶,递给她一杯:“再坚持一会儿,把这道题弄懂我们就睡觉。喝完咖啡提提神,明天早上我叫你。” 郁 第9章 课堂掠影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比昨日更显温柔,带着初秋特有的清透,斜斜地穿过教室的玻璃窗。窗格是方方正正的,将光线切割成一块块明亮的几何形状,落在郁唸的课桌上,恰好罩住他摊开的数学课本。课本边缘还沾着点昨晚的墨渍,是他解物理题时不小心蹭到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郁唸坐在靠窗的位置,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一个小小的包装袋——那是昨天换古筝弦剩下的,透明的塑料纸上印着“专业古筝备用弦”的字样,边角被他揉得有些发皱。他本想把它扔进抽屉,却鬼使神差地留在了手边,仿佛握着这袋弦,就能想起昨天槐树下吉他与古筝合奏的清越声响。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沙沙”地写着,函数图像像一条蜿蜒的小溪,在黑色的背景上伸展。老师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时而清晰得能听见她咳嗽的尾音,时而又像被窗外的风裹住,变得模糊不清。郁唸盯着黑板上那些复杂的符号,思绪却总在不经意间飘走——一会儿是憶音抱着吉他弹新曲子时的侧脸,一会儿是顾绪欣躺在草地上哼歌的模样,连断弦时那声刺耳的“啪”响,此刻回想起来都少了几分烦躁,多了点细碎的温暖。 “郁唸!” 突然被点名的瞬间,郁唸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从思绪里抽离。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周围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有好奇的,有打趣的,他的脸颊瞬间微微发烫,指尖攥紧了桌角的弦包装袋。 “请你回答一下这个导数应用题的解法。”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责备,甚至还有一点点幽默。 郁唸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昨晚自习时,憶音帮他梳理数学错题,正好讲过类似的导数题——她当时用红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古筝,说“求导就像调弦,找到临界点才能弹出准音”。那个比喻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解题思路也跟着像电影画面般闪过。 “首先,我们需要确定函数的定义域,因为应用题里的变量通常有实际意义,比如这里的时间不能为负……”他开口,声音起初有些发紧,说着说着却渐渐流畅,“然后对函数求导,找到导数为零的点,也就是临界点,再判断这些点是极大值还是极小值……最后代入数值计算,就能得到答案。”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用余光瞥了眼老师,见老师轻轻点头,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慢慢落地。直到老师示意他坐下,他才缓缓坐下,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却莫名觉得轻松——原来被点名也没那么可怕,就像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弹古筝,紧张过后,反而能找到节奏。 刚坐下,旁边的顾绪欣就悄悄侧过身,对着他竖了个大拇指,嘴角还憋着笑,眼神里满是“可以啊”的赞许。郁唸看着他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抿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指尖松开了那袋弦,将它轻轻放进抽屉里。 这节课余下的时间,郁唸强迫自己将注意力牢牢锚在课堂上。他拿出笔记本,跟着老师的节奏记笔记,偶尔抬头看黑板,竟觉得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函数符号,也有了某种特别的韵律——像古筝弦被拨动前的静默酝酿,每一个公式都藏着即将迸发的旋律。窗外的樟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在笔记本上移动,留下细碎的光斑,一切都显得格外平和。 下课铃一响,顾绪欣立刻像按了开关似的,“啪”地合上课本,转过来拍了拍郁唸的胳膊:“走了走了!说好的去画室‘探险’呢,再不去食堂的糖醋排骨就要被抢光了!” 郁唸笑着收拾好课本,把笔记本和笔放进书包里,想起昨天三人在槐树下约定的“画室寻宝”,心头残留的最后一点沉闷感也彻底淡了。他跟着顾绪欣起身,两人穿过喧闹的走廊,同学的笑声、打闹声从耳边掠过,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让他觉得烦躁,反而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 画室在教学楼的顶层,平时很少有人来。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子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不算刺鼻,反而带着点艺术特有的厚重感。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空旷的画室,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洒下长长的光带。几十幅画架静默地矗立在房间里,有的空着,有的上面还搭着未完成的画布;角落的阴影里,几个蒙着防尘布的雕塑像沉默的卫士,投下模糊而庞大的影子。 “听说这里偶尔会用来举办艺术沙龙,平时只有美术生会来,咱们今天算‘蹭’了个好地方。”顾绪欣熟门熟路地拉着郁唸往里走,脚步放得很轻,却难掩兴奋,“我上次帮美术老师搬东西,发现最里面的柜子里有几盒没人用的彩铅,今天咱们来‘寻宝’,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画纸!” 郁唸被他拉着往前走,目光却被墙上一幅未完成的油画吸引,脚步下意识地放慢。那幅画挂在画室中央的位置,画布很大,上面是一片秋日的森林——红的、橙的、黄的、绿的树叶层层叠叠,像燃烧的火焰,又像流动的彩虹;阳光从枝桠间漏下来,在松软的落叶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连落叶的纹理都画得清晰可见,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那柔软的质感。 他站在画前,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画布上那些跳跃的色彩,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很像……很像憶音弹的那首《秋意浓》。”他喃喃道,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那首曲子他只听过一次,却记得旋律里的温柔与怅然,就像这幅画里的秋景,热闹中藏着淡淡的宁静。 “哟,这才一天没见,你都懂画了?”顾绪欣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会儿,也收起了玩笑的语气,认真点头,“还别说,真挺有那味儿的——尤其是这阳光,跟憶音弹曲子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不过咱们还是先找彩铅吧,再磨蹭食堂的糖醋排骨就真没了,我昨天可是特意跟打饭阿姨说好了留两份的!” 郁唸笑着点点头,跟着顾绪欣往画室深处走。两人在画架间穿梭,顾绪欣掀开一个个蒙着布的画框,翻找着角落里的柜子,嘴里还时不时念叨“上次明明放这儿了”;郁唸则慢慢踱步,目光掠过一幅幅作品——他看到一幅画着老式留声机的素描,线条细腻得能看清木质外壳上的纹理,连唱针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又看到一幅抽象的水彩,蓝紫色的色块里混着点点银白,仿佛藏着整片星空,让人忍不住想盯着看,好像能从里面找到自己的心事。 “找到了!找到了!”突然,顾绪欣从一堆杂物后钻出来,怀里抱着几盒彩铅,脸上沾了点黑色的炭灰,像只刚偷吃完东西的小猫。他举起彩铅,兴奋地挥了挥:“你看!有十二色的,还有二十四色的,都是新的!我还找到一叠画纸,虽然有点薄,但画画完全够用!” 郁唸走过去,看着顾绪欣手里那些彩铅——盒身是淡绿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植物图案,打开盒子,里面的彩铅削得尖尖的,颜色鲜艳得像刚从花园里摘来的花。他忽然拿起一支群青色的彩铅,在顾绪欣递来的画纸上随意涂了一笔。那颜色很深,却透着点蓝,像极了昨晚槐树下渐渐暗下来的暮色,带着点静谧的温柔。 他顿了顿,又拿起一支橙黄色的彩铅,在群青色旁边添了一抹——那是昨天傍晚,阳光落在憶音吉他弦上反射的光,明亮又温暖。两种颜色挨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像暮色里的最后一缕阳光,让人心里暖暖的。 “你画的这是什么?像块调色盘似的。”顾绪欣凑过来看,好奇地指着画纸上的色块。 “不知道。”郁唸放下彩铅,看着那抹蓝与黄,嘴角不自觉地带着笑,“就是觉得该这么画,好像心里有个画面,不画出来就不舒服。” 顾绪欣哈哈一笑,抢过彩铅也画了起来——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又画了个拿着吉他的小人,还在旁边画了个弹古筝的身影,虽然线条粗糙,却充满了活力。郁唸看着他的画,也拿起彩铅,在小人旁边添了棵小小的槐树,树叶用绿色和黄色叠涂,像真的有阳光落在上面。 两人在寂静的画室里,你一笔我一笔,把原本单调的画纸涂成了热闹的调色盘。阳光在他们脚边缓缓移动,从明亮的金黄变成柔和的橘红;松节油的味道似乎也没那么刺鼻了,混着彩铅的木质香气,成了画室里独特的气息。顾绪欣偶尔会吐槽“你画的槐树像蘑菇”,郁唸则会笑着反驳“你画的人连胳膊都歪了”,笑声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撞在画架上,又轻轻弹回来,像温柔的回声。 直到上课铃快响了,两人才恋恋不舍地收拾好彩铅和画纸,顾绪欣还不忘把那幅“合作作品”折好,塞进郁唸的书包里:“留着当纪念,以后咱们组乐队了,就把它挂在排练室里!” 晚自习的铃声敲响时,郁唸和顾绪欣刚从食堂出来,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糖醋排骨——打饭阿姨果然给他们留了最大块的,肉质软烂,酸甜可口,两人吃得满嘴是油,却觉得格外满足。他们沿着林荫道往教学楼走,晚风带着夜露的清凉,吹在脸上,吹散了白日的燥热,也吹走了最后一点疲惫。 “等会儿憶音在三楼的空自习室等咱们,她给你补物理,我在旁边刷数学题,有不会的咱俩还能讨论讨论,省得老麻烦憶音。”顾绪欣嘴里叼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说话含糊不清,却依旧透着股热情。 郁唸点点头,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期待。他的物理成绩一直不太好,电路和力学的知识点总像一团乱麻,分不清串并联,也搞不懂受力分析。之前憶音提过好几次要帮他补,都被他以“没时间”“再等等”推掉了——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大概是怕被看出窘迫,也怕辜负她的热心,才故意别扭地躲开,实在没必要。 来到三楼的空自习室,郁唸推开门,就看见憶音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面前摆着摊开的物理课本,旁边放着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一个印着吉他图案的保温杯,蒸汽从杯口轻轻冒出来,在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白雾。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像只快乐的小鸟似的朝他们招手:“这里这里!我提前半小时就来了,把你平时错得最多的几个章节都整理了思维导图,用不同颜色标了重点,保证你一看就懂!” 郁唸走过去坐下,看着她推过来的笔记。笔记本是淡蓝色的,字迹娟秀又清晰,重要的公式用红色笔标了出来,易错点旁边还画了小小的提醒符号——有的是吉他,有的是古筝,甚至还有个迷你版的顾绪欣头像,旁边写着“别像他一样粗心”。他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可爱的符号,心里暖暖的:“谢谢你,憶音。” “跟我客气什么呀!”憶音眨了眨眼,拿起物理课本,翻到“欧姆定律”那一页,“咱们先从最基础的开始,你看这个欧姆定律,I=U/R,其实特别好理解。我给你举个例子,就像你调古筝弦的松紧一样——电阻R就像弦的粗细,弦越粗,电阻越小;电压U是你拨弦的力度,力度越大,电压越高;电流I就是发出来的声音大小,力度越大、弦越细,声音就越响,是不是很形象?”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拨弦的动作,眼睛亮晶晶的,像在分享什么宝贝。郁唸听着她的讲解,看着她在草稿纸上画出简化的电路图——两个圆圆的灯泡,几条笔直的导线,还有一个小小的电池,画得像卡通画一样可爱。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符号,突然有了具象的意义,就像古筝的音阶,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章可循,只要找到规律,就能串联成完整的旋律。 顾绪欣在一旁刷数学题,偶尔抬头插一嘴:“憶音,你这么会教,以后干脆当老师得了!我要是早遇到你这样的老师,数学也不至于考及格都难。” “那可得等我先考上理想的大学才行。”憶音吐了吐舌头,又转向郁唸,眼神里满是鼓励,“我们来做个题试试?你看这道题,一个串联电路里有两个电阻,已知电源电压和其中一个电阻的阻值,求另一个电阻的电流……” 时间在安静的讲解和偶尔的讨论中悄悄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月光爬上窗棂,像一层薄薄的银纱,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一幅流动的画。郁唸跟着憶音的思路,一道题一道题地做,从欧姆定律到电功率计算,从串并联电路到受力分析,那些曾经让他望而却步的知识点,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当他终于独立解出一道困扰了他许久的“电功率综合题”时,兴奋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下答案,然后抬头看向憶音,眼里满是期待。 “对了!郁唸你好棒!”憶音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开心地鼓起掌,声音里满是真诚的喜悦,“你看,其实你很聪明的,就是之前没找到方法,现在一学就会!” 顾绪欣也放下笔,凑过来看了看草稿纸,拍了拍郁唸的肩膀,笑着说:“可以啊郁唸,这下物理老师再提问,你就能横着走了!以后咱们班的物理难题,终于有人能跟我一起讨论了!” 郁唸看着他们真诚的笑脸,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舒服,暖暖的,软软的。他忽然觉得,有这样两个朋友真好——顾绪欣像热烈的火焰,总能用他的活力驱散沉闷;憶音像温柔的星光,总能用她的耐心照亮迷茫。而他自己,就像那根被重新校准的古筝弦,在他们的陪伴下,终于摆脱了莫名的烦躁,能弹出流畅而准确的旋律。 晚自习结束后,三人一起走出教学楼。夜风吹动憶音的长发,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走到教学楼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递到郁唸面前。 “这个送你,郁唸。”那是一个浅棕色的陶笛,只有手掌大小,上面刻着简单的叶脉纹路,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放在掌心沉甸甸的,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我爸上次去云南旅游带回来的,说是当地手艺人做的,音色特别好听。你平时练琴累了,或者觉得烦了,就吹吹它,就当……是咱们之间放松心情的小秘密。” 郁唸接过陶笛,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细腻的纹路,像在触摸一段温暖而珍贵的时光。他把陶笛凑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没有刻意按孔,却发出一声清亮而柔和的音,像清晨的鸟鸣,又像山间的溪流,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听。 “谢谢。”他看着憶音,认真地说,心里的感激像潮水般涌上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把陶笛紧紧握在手里。 “谢什么呀!咱们可是好朋友!”顾绪欣走过来,一把揽住两人的肩膀,把他们往校门口带,“我跟你们说,咱们以后干脆组个乐队吧!就叫‘槐音乐队’,怎么样?纪念咱们第一次合奏的那棵大槐树!” “组乐队?”郁唸惊讶地抬头,眼里满是意外——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却觉得这个提议格外诱人。 “对啊对啊!”憶音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整片星空,“你弹古筝,我弹吉他,咱们可以把流行歌改成民乐版的,肯定特别好听!至于绪欣……”她故意顿了顿,笑着说,“绪欣可以打节拍,他节奏感那么好,肯定能当咱们的‘人体节拍器’!” 顾绪欣“啧”了一声,却没反驳,只是笑着推了推郁唸的胳膊:“走了走了,别光顾着傻乐了,明天还要早起上早自习呢!要是迟到了,老班又该念叨了!” 月光下,三个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并排走在安静的小路上。郁唸握着陶笛,走在两个朋友中间,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乐队的名字和未来的计划,心里那点说不清道 第10章 等你 每一个放学路口 放学铃声刚响,郁唸就把陶笛往书包里一塞,抓起校服外套往肩上一搭,几乎是踩着铃声往教室外冲——他得赶在憶音收拾好东西前溜走。 这几天他总这样。憶音一靠近,他指尖就发紧,耳朵尖控制不住地发烫,只能用“要去练古筝”“得回宿舍做题”当借口躲着。就像昨天,憶音拿着改好的乐队谱子找他,他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含糊着“知道了”,转身跑进了楼梯间,连她那句“要不要一起去食堂”都没敢回应。 “郁唸!等等!” 身后传来憶音的声音,清亮又带着点急,像小石子砸在平静的湖面上。郁唸的脚步顿了顿,后背瞬间绷紧,攥着书包带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没回头,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憶音抱着吉他,小跑着追上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飘起来,脸颊泛着薄红:“你怎么每天都走这么快?我有话跟你说。” 郁唸侧过脸,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吉他上——琴身上还贴着他上次帮她粘好的贴纸,是只歪头笑的小猫咪。她嘴巴动了动,声音有点干:“我……我要去琴房。” “我知道,” 憶音点点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没一点被他冷淡对待的委屈,反而像揣着什么开心事,“我跟你一起去,路上正好说乐队的事——我改了陶笛的转音部分,你听听看合不合适。” 说着,她就自然地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往楼下走。吉他的背带蹭到郁唸的胳膊,带着点布料的软意,他像被烫到似的往旁边挪了挪,却没走太远——怕动作太明显,又让她难过。 “你看这里,” 憶音从口袋里掏出折得整整齐齐的谱子,递到他面前,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她像没察觉似的,指着谱子上的音符,“我把这里的音降了半调,这样你的陶笛吹起来不用太费力,和吉他的和弦也更搭……” 郁唸的目光没落在谱子上,反而盯着她的指尖——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腹因为弹吉他,有淡淡的薄茧。他忽然想起上次排练,她也是这样,凑在他身边讲谱子,发梢的香气飘进他鼻子里,让他连陶笛的气息都稳不住。 “郁唸?你在听吗?” 憶音见他没反应,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啊?听……听着呢。” 郁唸猛地回神,赶紧移开目光,脸颊又开始发烫,“就……就按你说的来。” “真的?” 憶音眼睛一亮,笑得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我还怕你觉得不好呢!对了,周末排练,我带了我妈做的饼干,你喜欢吃巧克力味的,对吧?上次你跟顾绪欣说过……” 郁唸的心猛地一跳。他自己都快忘了随口说过的话,她居然记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用麻烦”,可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嗯,谢谢”。 走到校门口的岔路,往琴房要走左边,往宿舍走右边。憶音停下脚步,抱着吉他看着他:“那我先去琴房等你?你……你别太久啊。” “知道了。” 郁唸点点头,转身想走,却又被她叫住。 “郁唸!” 憶音的声音比刚才轻了点,带着点小心翼翼,“那个……今天下午的物理测验,你要是有不会的,我还是可以帮你补的,就像以前一样。” 郁唸的脚步顿住了。他想起以前,每次他物理考砸,都是憶音拿着笔记本,耐心地给他讲题,哪怕他因为烦躁皱着眉,她也从没抱怨过。而这几天,他却因为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一直躲着她。 他回过头,看见憶音站在夕阳里,怀里抱着吉他,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像怕被他拒绝似的。那一刻,他心里的烦躁和慌乱忽然少了点,多了点说不清的软。 “……好。”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刚才轻了些,“等排练完,你帮我看看。” 憶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小太阳:“好!那我在琴房等你!” 郁唸看着她转身往琴房走的背影,怀里的吉他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着,忽然觉得,其实被这样的“小太阳”跟着,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他摸了摸书包里的陶笛,指尖的温度慢慢暖了起来——或许,不用急着躲,也不用急着逃,就像她愿意等他一样,他也可以试着,慢慢跟上她的脚步。 第11章 晚自习 傍晚五点,裹着教学楼后香樟树的凉意,漫过学校的红砖跑道时,夕阳正把最后一截光,轻轻搭在实验楼的尖顶上。 它不像正午那样扎眼,把金红的颜料揉开了,匀匀地涂在行政楼的玻璃窗上——每一块玻璃都成了浅橘色的镜子,映着楼下歪歪扭扭的自行车队,连车筐里遗落的半块橡皮擦,都沾了层暖融融的光。 操场边的看台最是讨喜。夕阳把台阶染成渐变的橙,最高一级还亮着明晃晃的金,往下逐阶暗下去,到最底层就成了温柔的粉。有晚归的麻雀落在台阶上,蹦跳着啄食不知谁掉落的面包屑,翅膀一振,便带起细碎的光斑,落在旁边单杠的铁环上,晃得人眼晕。 教学楼的走廊里,夕阳从西头的窗户溜进来,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光带。光带里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像被揉碎的金箔在飘。靠窗的课桌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被染了色,最后一道函数题的曲线,在橘红的光里竟有了点软乎乎的模样,连带着旁边没盖笔帽的黑色水笔,笔杆上都泛着暖光。 郁唸回到宿舍手机就转来信息郁唸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带着委屈表情包的消息,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还没落下,宿舍门就被“笃笃”敲了两下。 “郁唸!” 顾绪欣的声音带着风撞进来,她倚在门框上,高马尾随着动作晃了晃,“躲在宿舍里当咸鱼呢?晚自习要开始了,走了走了!” 郁唸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她慢悠悠地起身,套上外套时,瞥见窗外那抹橘红的余晖正一点点被夜色吞掉,香樟树的影子在墙上晃得像水墨画。 “知道了,” 她拉开椅子,“等我拿个笔记本。” 顾绪欣凑过来,瞥见她手机屏幕边缘露出的聊天框角,眼睛一亮:“谁给你发的消息?看你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郁唸含糊地“嗯没谁 就是那个憶音"了一声,把笔记本塞进书包。走廊里已经传来了三三两两的脚步声,晚自习的预备铃像根细针,刺破了傍晚最后一点慵懒。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时,顾绪欣突然凑到他耳边“对了我感觉你对憶音的态度有一点点好转啊,你是不是真对她有意思?” 郁唸暗骂到:怎么可能?我最讨厌她了”。橘色的灯光从走廊尽头漫过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走到教学楼门口,郁唸忽然停下脚步。憶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夕阳彻底沉下去了,可行政楼的玻璃窗上,好像还残留着一点浅橘色的光,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的颜料盘,在夜色里悄悄亮着。 晚自习的铃声刚落,郁唸就熟练地把数学练习册推到桌角,掏出手机藏在课本堆后面。屏幕亮起的瞬间,“王者峡谷”的音效差点从她指缝里溜出来,她慌忙捂住,冲旁边的憶音做了个“嘘”的手势。 憶音头也没抬,笔尖在物理卷上飞快地演算着,只有耳尖悄悄红了一瞬。她早就习惯了郁唸的“晚自习打开方式”——别人在题海里挣扎,郁唸在游戏里“厮杀”。 郁唸的拇指在屏幕上灵活地滑动,英雄在草丛里来回穿梭。她正打得兴起,突然感觉桌下被踢了一脚。橞音压低声音:“班主任从后门过来了!” 郁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塞进校服口袋,拿起笔在练习册上装模作样地画了个圈,心脏“咚咚”直跳,像刚打完一场逆风局。 班主任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停了停,又走远了。郁唸长舒一口气,刚想再掏出手机,就被憶音用练习册拍了下胳膊:“下周小测 要复习" “哦”郁唸撇撇嘴,却还是把手机收得更隐蔽了些,“管你什么事 我就这样" 时间在笔尖和指尖的交替中悄悄溜走。九点的钟声敲响时,教室后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顾绪欣抱着手臂,脸上挂着神秘的笑,清了清嗓子:“姐妹,姐妹们,晚自习太枯燥了,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助助兴?” 话音刚落,好几个人都围了过去。郁唸也来了兴致,把手机塞回书包,拉着橞音的胳膊往前凑。 顾绪欣压低声音,故意拖长语调:“我们教学楼后面的那片旧仓库,你们知道吧?据说以前……”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阴森,窗外的树影被风一吹,在玻璃上晃得张牙舞爪。憶音偷偷往郁唸身边靠了靠,却见郁唸听得一脸认真,还时不时点头:“然后呢?” 顾绪欣正讲到关键处,突然一拍桌子:“然后——” “哐当!” 教室后门被猛地推开,班主任抱着一摞试卷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然后什么然后?都九点了还不刷题,想听鬼故事?明天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第一章给我抄三遍!” 人群“哄”地散开,郁唸和橞音对视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顾绪欣哭丧着脸,抓起笔的样子,活像刚从鬼故事里逃出来的主角。 郁唸看着自己空白的练习册,又看了看憶音写得满满当当的物理卷,突然凑到她耳边:“郁唸,要不……你给我讲讲题?鬼故事太吓人了,还是学习比较有安全感……” 橘红色的灯光下,郁唸愣了愣,随即就想骂人自己是学渣我一个学渣给学霸讲题,这不是要我死嘛 郁唸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练习册边缘,半晌才憋出一句:“你确定?我这学渣讲题,怕不是把你往沟里带。” 憶音却眼睛一亮,把物理卷往她面前推了推,声音轻得像羽毛:“不会的,你讲的我都听得懂……而且,总比听鬼故事强吧?” 郁唸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拿起笔,指着物理卷上的受力分析图,声音发紧:“就……就这个,先看物体的状态,静止的话受力平衡……” 她越讲越磕巴,额角都渗出了细汗。憶音却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点头,还会在她卡壳时,轻声提醒:“这里是不是可以用正交分解法?” 被学霸反提醒的郁唸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赧然地笑了:“对…对哈我给忘了。” 憶音却没笑话她,反而拿起另一支笔,在旁边的草稿纸上画了个简易示意图,耐心地补充:“你看这样分解,是不是更清楚?” 橘红色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晃了晃,郁唸看着穗音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被学霸“缠”上的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糟糕。窗外的虫鸣似乎更柔和了些,晚风偷偷溜进教室,把少女们的低语和未说出口的心跳,都藏进了这个不一样的晚自习里。 窗外的虫鸣依旧,只是这晚的晚自习,好像和往常有点不一样了 憶音停下笔,抬起头看向她,眼睛在灯光下像盛满了星光:“郁唸..谢谢你啊” 郁唸心脏猛地一跳,慌忙移开视线,指尖却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谢……谢我干嘛..?” “谢谢你愿意讲题,也谢谢你……没让我一个人害怕。”憶音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在郁唸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落,穗音就自然地拿起郁唸的空练习册和自己的物理卷,“走,回宿舍。” 宿舍楼里静悄悄的,只有走廊声控灯随着她们的脚步一明一暗。郁唸跟在穗音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忍不住问:“你就不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了?” 憶音停下脚步,回头冲她笑了笑,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有你在,就不怕了。” 推开宿舍门,郁唸刚想开灯,穗音却拉住她,指了指窗外:“你看。” 夜空里缀满了星星,晚风裹挟着草木香涌进宿舍。穗音从书桌里拿出两袋热牛奶,递了一袋给郁唸:“喏,睡前喝,安神。” 郁唸接过牛奶,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痒。“憶音,”她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早就不怕鬼故事了?” 穗音握着牛奶的手指紧了紧,半晌才小声说:“怕啊,但比起怕鬼,我更怕……你觉得我很奇怪。” 温热的牛奶滑入喉咙,暖意却从心底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郁唸看着憶音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怎么啦?那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嘛?”憶音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小唸唸” 那天晚上,宿舍里没有再讨论鬼故事,只有偶尔传来的翻书声和压抑的笑声。窗外的星光依旧璀璨,而两个女孩的心跳,在同一频率里,悄悄加快了节奏。 我要死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晚自习 第12章 晨光里的糖纸太阳 清晨六点半的宿舍楼道,还浸在初秋未散的凉意里。通风窗没关严,风裹着楼下香樟树的落叶味钻进来,在瓷砖地面上打着旋儿,只有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的轱辘声“咕噜咕噜”地在空旷中悠悠回荡。突然,“哐哐哐——”三声重响猛地砸在302宿舍的门板上,力道大得让门板都跟着颤了颤,顾绪欣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像穿了扩音器,直接穿透门板钻进郁唸的耳朵里:“郁唸!快醒醒!今天早读要突击默写《沁园春·长沙》,老班昨天特地在课代表那儿放了话,迟到的、没默出来的,直接去办公室‘喝茶’!你再睡,真要被他抓去当典型了!” 被窝里的郁唸猛地从混沌中惊跳起来,额前的碎发都跟着晃了晃,眼睫上还沾着没醒透的困意。她向来浅眠,最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噪音——上学期有次也是顾绪欣这样敲门,她惊醒后心跳快得差点喘不过气,最后愣是在课堂上走神了半节课。此刻被再次打断睡眠,郁唸瞬间就炸了毛,抓起枕边印着小熊图案的棉布枕头,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就往门的方向狠狠一扔。枕头“咚”地一声闷响砸在门板上,又弹回地上滚了几圈,棉絮在里面晃得小熊耳朵都变了形。门外的顾绪欣像是被这动静噎了一下,停顿了两秒,随即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连带着点急:“我没跟你开玩笑!课代表刚在群里发消息,老班已经在教学楼门口等着了,手里还拿着默写纸呢!你快点啊!我在楼下自行车棚等你,再晚我俩都得迟到,到时候一起去办公室‘喝茶’!” 脚步声“啪嗒啪嗒”地渐渐远去,帆布书包带子碰撞的轻响随着脚步越来越淡。郁唸还维持着坐起身的姿势,后背抵着冰凉的铁制床架,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来,可她却没觉得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像揣了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撞得她肋骨都隐隐发疼。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脸埋回还带着体温的枕头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那是妈妈特意给她选的,说能助眠,可这点安神的气息此刻根本压不住心底的焦躁。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毫无准备的突击检查,尤其是需要在全班同学面前低头写字。初中时一次英语听写,她因为紧张,钢笔漏墨,墨水在听写纸上晕开一大片黑渍,把“beautiful”写成了“beautifu”,同桌当场就笑出了声,还把她的听写纸拿给周围同学看,最后全班都知道她“写字丑还会漏墨”。从那以后,只要在人前写字,她就会控制不住地紧张——万一这次钢笔又漏墨怎么办?万一紧张得手发抖,把“橘子洲头”的“洲”写成三点水的“州”,被后排同学偷偷指出来怎么办?万一默写速度慢,最后交卷时全班人都等着她,目光齐刷刷落在她后背上怎么办?无数个“万一”像疯长的藤蔓,带着细小的刺,顺着脊椎缠上心脏,越收越紧,让她烦躁得想把床头柜上那支新买的钢笔直接掰断。 在床上蜷了不到半分钟,上课铃的影子就在脑海里晃悠,郁唸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脚腕不小心撞到床梯的铁栏杆,“嘶”地吸了口凉气,疼得她龇牙咧嘴,却没时间揉——顾绪欣说老班已经在教学楼门口了,迟到的后果她不敢想。她抓过搭在椅背上的蓝白相间校服,胡乱套在身上,扣子扣错了两颗,把第二颗扣进了第四颗的扣眼里,校服下摆一边长一边短都没发现。袜子更是随手从抽屉里抓了两只,一只正一只反,袜口的松紧带卷在脚踝上,她踩着拖鞋“噔噔噔”地冲到洗漱间,连镜子都没顾上看。 水龙头拧到最大,冰凉的自来水“哗啦啦”地扑在脸上,带着点初秋的刺骨凉意,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这才勉强压下那股即将失控的窘迫感。她对着镜子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指腹蹭到额前的碎发,才发现头发因为出汗贴在了头皮上。瞥见镜中自己眼底的红血丝,还有因为没睡好而微微浮肿的眼皮,郁唸又掬了把水拍在脸上,这才抓起搭在毛巾架上的书包往楼下冲。 宿舍楼下的自行车棚里,顾绪欣正踮着脚往楼道口望,看见郁唸跑出来,立刻挥了挥手:“你可算下来了!再晚两分钟,早读课就开始了!”说着把郁唸的自行车从车棚里推出来,车把上还挂着一袋温热的豆浆,“我给你买的,路上喝,垫垫肚子。” 郁唸接过豆浆,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的烦躁稍稍退了点,却还是没什么胃口,只低声说了句“谢谢”。两人推着自行车往教学楼走,路上遇到不少往教室赶的同学,大家都步履匆匆,手里拿着语文书,嘴里念念有词——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在背《沁园春·长沙》。郁唸捏着豆浆袋的手指紧了紧,把豆浆塞进书包侧袋里,加快了脚步。 一路赶到教学楼,早读课的预备铃刚好响完最后一声。郁唸扶着教室后门的门框,弯着腰大口喘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校服的衣领,贴在脖子上,又凉又黏。她抬头扫了眼教室,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坐好了,双手捧着语文书,嘴唇快速动着,只有她的座位还空着。顾绪欣坐在前排靠过道的位置,偷偷回头冲她使了个眼色,嘴型比着“快过来”,还指了指她桌角的语文书——显然是帮她把书拿出来了。 郁唸踮着脚,尽量不发出声音,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刚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还没坐稳,班主任就抱着一沓白色的默写纸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的默写纸用回形针别着,往讲台上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翻书的声音都停了。 “今天突击默写《沁园春·长沙》,”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扫过全班,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迟到,“给你们五分钟时间翻书复习,五分钟后,所有人把语文书收起来,开始默写。默写纸我已经标好了学号,写完直接交给组长,最后组长统一交给我。” 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哗啦啦”的翻书声,还有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划过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爬。郁唸的指尖却冰凉得厉害,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连翻书的动作都带着点僵硬。她把语文书从桌角拿过来,手指在书页上蹭了蹭,才翻到《沁园春·长沙》那一页——书页上还留着她之前画的波浪线,重点句子旁边写着注释,可此刻那些熟悉的字迹却变得陌生起来。她眼睛死死盯着“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几个黑色的铅字,可越是用力看,那些字就越像在纸上跳着杂乱的舞,笔画都变得模糊不清,“橘子洲头”四个字甚至像在旋转,让她头晕。 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哪怕只是邻座的林晓翻书时不经意的一瞥,都像被放大镜照着,灼热地落在她的背上,让她浑身不自在。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校服的衣角,把浅蓝色的布料捏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指腹都泛了白。她试着深呼吸,像妈妈教她的那样——吸气四秒,屏息两秒,呼气六秒,可试了两次,心脏还是跳得飞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班主任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讲台:“对了,我今天要去教务处开早会,默写期间的纪律就交给憶音负责。”说着看向教室中间靠前排的位置,“憶音,你是学习委员,多盯着点,别让同学作弊,有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好的,老师。”憶音站起来,声音清亮,带着点少年人的干净。她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却总给人一种清爽又温柔的感觉——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碎发用黑色的小发夹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时,会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像蝴蝶停在上面。 班主任走后,憶音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笔记本,走到教室后排。后排的两个男生正低着头小声说话,手里的语文书摊在桌上,却根本没看。憶音轻轻敲了敲他们的桌子,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现在是复习时间,有问题可以等默写结束后再讨论哦,不然会影响其他同学的。” 那两个男生立刻闭了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郁唸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憶音移动,看着她走到前排,又绕回自己的座位旁——憶音的座位在她斜前方,隔着一个过道,刚好能看见她的侧脸。憶音停下来,帮同桌把掉在地上的橡皮捡起来,还笑着说了句“小心点”,同桌也笑了,点了点头。 “还有两分钟。”憶音抬起头,声音清晰地传遍教室,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记了些什么——大概是在记录时间。她的目光扫过全班,落在郁唸身上时,停顿了一秒,像是察觉到她的紧张,眼神里带着点淡淡的担忧,随即又移开了。 郁唸猛地回过神,赶紧把目光重新落回语文书上,可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她试着在草稿纸上默写前几句,刚写下“独立寒秋”,笔尖就顿住了——下一句是什么来着?是“湘江北去”还是“橘子洲头”?她慌得不行,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把那四个字划掉,重新写,可手却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笔画歪歪扭扭,连“独”字的竖钩都写得像个折线。 五分钟一到,憶音走到讲台上,拿起班主任留下的默写纸,开始往下分发。白色的默写纸从第一排往后传,每张纸上都印着黑色的横线,最上方写着“《沁园春·长沙》默写”,右下角标着学号。传到郁唸手里时,她的指尖都在颤,捏着纸的边角,差点把纸撕坏。她看了眼右下角的学号——“23”,是她的学号。 捏着笔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水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她才颤抖着落下第一个“独”字。这个字写得比平时小了一圈,竖钩还歪了点,郁唸盯着那个字看了两秒,想划掉重写,又怕浪费时间,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写。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声翻页的轻响,还有窗外风吹过香樟树的“哗啦”声。郁唸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滴在默写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湿痕。她不敢抬手擦,怕一分心就忘了接下来的句子,只能微微歪着头,让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再滴到衣服上。 写到“鹰击长空,鱼翔浅底”时,她的笔尖突然停住了——下一句是什么来着?是“万类霜天竞自由”还是“怅寥廓,问苍茫大地”?她的脑子像被一团雾裹住了,之前背过的句子全乱了。她慌得不行,眼睛下意识地往旁边憶音的默写纸上瞟——憶音写得很快,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已经写到下一段了。可就在她刚看清“万类”两个字时,憶音突然抬起头,刚好对上她的目光。 憶音的眼神很平静,没有责备,却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像在说“不能偷看哦”,眼底还有点失望。郁唸的脸瞬间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像被煮熟的虾子。她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默写纸上的空白处,心脏跳得更快了,连耳朵都开始发烫,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桌下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像是纸张摩擦的声音。郁唸疑惑地低下头,视线穿过桌腿的缝隙,看见一张叠成太阳形状的糖纸从旁边悄悄滑了过来,停在她的鞋子旁边。糖纸是暖黄色的,上面印着卡通太阳的图案,太阳的笑脸圆圆的,眼睛是两个小黑点,边缘还闪着细碎的金粉,在晨光的照射下,像真的有阳光在上面跳动。 她愣住了,顺着糖纸滑过来的方向望去——是憶音的座位。憶音正低头写着默写,侧脸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笔尖依旧在纸上流畅地滑动,没有丝毫停顿。察觉到她的目光,憶音没有停下写字的动作,只是悄悄抬了抬眼,对她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像蝴蝶扇动翅膀,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清晨刚从东边升起的太阳,温柔又明亮,没有一点刚才的失望。 郁唸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绕过桌腿,把那颗糖纸太阳捡了起来。糖纸很薄,指尖传来塑料的光滑质感,还有一点淡淡的橘子香味——大概是之前包过橘子糖。不知怎么的,心里那股紧绷的焦虑感竟莫名安定了些,像被阳光晒过的被子,暖融融的。她深吸一口气,把糖纸太阳放在桌角,重新看向默写纸,那些卡住的字句竟像被解锁了一样,缓缓在脑海里清晰起来——“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她小声地在心里默念着,笔尖重新在纸上滑动起来,之前发抖的手也稳定了许多。写“竞自由”三个字时,她特意放慢了速度,把笔画写得工整些;写“怅寥廓”时,还注意了字的间距,怕挤在一起不好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默写纸上,把黑色的字迹照得更清晰了,她甚至能看见笔尖划过纸张时留下的细微划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教室后面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像是在倒计时。当最后一个句号落在“浪遏飞舟”的后面时,郁唸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校服贴在背上,凉丝丝的。她把默写纸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确认没有墨水洇开的地方,才放心地折好——对折两次,刚好能放进组长的文件夹里。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那颗糖纸太阳拿起来,指尖捏着太阳的边缘,慢慢展开,又重新叠好,放进笔袋的夹层里——那里放着她平时用的橡皮和尺子,都是不会被压坏的东西,她怕把糖纸太阳压皱了。 抬头时,正好看见憶音也写完了,她正将默写纸仔细地折好,放进组长递过来的蓝色文件夹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上,给黑色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看起来格外温暖。组长收完憶音的默写纸,又走到郁唸面前,郁唸把自己的默写纸递过去,指尖碰到了组长的手,组长还笑着说了句“写得挺快呀”,让她的脸又红了点。 下课铃准时响起,清脆的铃声在教室里回荡,同学们瞬间放松下来,有的伸懒腰,有的互相讨论刚才的默写,教室里又恢复了热闹。郁唸把语文书放进书包里,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才感觉到脚踝处有点疼——早上撞在床梯上的地方,现在开始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憶音忽然转过身,手里拿着一颗包装精致的橘子糖,轻轻放在她的桌角。橘子糖的包装纸和刚才那颗糖纸太阳是同一个系列的,暖黄色的底色,印着小小的橘子图案,橘子上还带着绿色的叶子,顶端系着一根银色的细丝带,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憶音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郁唸的耳朵里,带着点温柔:“刚才看你好像卡住了,这个给你,橘子味的,吃了能放松点。我之前紧张的时候就会吃这个,挺管用的。下次别紧张啦,你写得其实很好,比我上次默写时写得还工整呢。”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糖纸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在桌角。郁唸看着那颗橘子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笔袋里的糖纸太阳,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暖又痒,连耳根都开始发烫。她张了张嘴,想说句“谢谢”可到嘴边的那句“谢谢”就变成了“嗯”郁唸从小到大,她都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亲近——爸爸在9岁10岁那年,丢下她和妈妈跑了,那时候一堆脸上和手上都有一道很长的疤,头上五颜六色,来和妈妈说话,说着说着还和妈妈打了起来,那个时候妈妈就带着郁唸东躲西藏,也就是这个原因很少这样跟她说话,同学也因为这个事情渐渐的这个事情就传到学校了同学们就因为这个事情离他远远的,还在学校造谣和她还有她的妈妈是,卖的,可是谁叫顾绪欣是从小到大都是和郁唸在一起玩的,郁唸是什么样子,顾绪欣最清楚,所以在他们那些男生在背后说“郁唸是卖”的时候,顾绪欣第一个冲上去扇那个男生巴掌 她张了张嘴,想说句“谢谢”,可从小到大,她都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亲近——爸爸妈妈工作忙,很少这样跟她说话,同学也因为她容易炸毛的性子,很少主动跟她分享东西。话到嘴边,最终只化成了一个极轻微的点头,连声音都没敢发出来,手指却悄悄捏住了橘子糖的包装纸,指尖能感受到丝带的细腻触感。 憶音却像收到了最郑重的回应,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比刚才的糖纸太阳还要明亮:“那我先回座位啦,等下数学课要讲昨天的卷子,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我。”说完,她才轻轻转回了身,开始整理自己的数学课本,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过,像是在找重点内容。 旁边的顾绪欣立刻凑了过来,用胳膊轻轻撞了撞郁唸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唸唸,你刚才脸都白了,我还以为你要晕过去呢,吓死我了!我还担心你那‘抑郁症’又加重了——上次期中考试,你就是因为紧张,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都没写完,这次没想到你居然全默写出来了,可以啊!” 郁唸被她撞得一僵,下意识地想炸毛——她最讨厌别人提她容易紧张的事,总觉得像是被人扒光了缺点摆在面前,连呼吸都变得不自在。可目光落在桌角的橘子糖上,暖黄色的包装纸像一小团阳光,那点刚冒出来的烦躁却莫名压了下去。她拿起橘子糖,指尖捏着包装纸的一角,轻轻转了转,闷闷地回了句:“……还好,就是刚才有点忘词了,后来想起来了。” 前排的憶音刚好听到了“病加重了”几个字,握着数学课本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指节泛白,连书页都被捏出了一道浅浅的折痕。她知道郁唸容易紧张,每次遇到考试或者默写,都会坐立不安地攥着笔,可她没想到,顾绪欣会直接说这是“病”。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郁唸,见她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心里竟有点替她难过——明明郁唸已经很努力在克服了。 顾绪欣没注意到憶音的反应,也没察觉到郁唸的不自在,只是眨了眨眼,又悄悄凑到郁唸耳边,语气里带着点羡慕:“不过说真的,憶音人也太好了吧,跟个小太阳似的!刚才我都看见她给你递糖纸了,那么小的动作,怕被别人发现似的,也太细心了!我上次数学考试紧张得手抖,连笔都握不住,还是她悄悄把自己的笔借我,还跟我说‘别慌,你都会’,最后我居然真的写完了!” 郁唸的脸又悄悄红了,赶紧拿起数学课本挡在面前,假装在预习今天要讲的内容,可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憶音的方向瞟。憶音正低头看着数学卷子,笔尖在错题旁边写着注释,偶尔会皱一下眉,像是在思考解题思路,可没过几秒,又会舒展开眉头,嘴角带着点小小的笑意——大概是想通了难题。 心里也忍不住回想刚才那朵糖纸太阳和橘子糖的甜味,好像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橘子香。她偷偷把橘子糖放进校服口袋里,指尖隔着布料摸了摸,能感受到糖的形状,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自己还是那个容易紧张、一被别人关注就想炸毛的郁唸,也知道自己写字不好看、容易忘词,有很多很多的缺点。可在这个清晨,因为一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递来的糖纸和糖果,她心里那片总是紧绷着、充满不安的角落,好像悄悄被照亮了一点点,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些。 数学课很快就开始了,数学老师抱着一沓卷子走进教室,刚把卷子放在讲台上,就开始点名让同学上黑板解题。郁唸坐在座位上,手里握着笔,却没怎么听进去——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斜前方的憶音。 她看见憶音认真记笔记的样子,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移动,遇到重点公式,还会用红色的笔圈出来,旁边再写上一句小小的备注;看见老师点到憶音的名字时,她从容地站起来,拿着卷子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手腕轻轻一动,就写出了工整的解题步骤,连老师都忍不住点头称赞:“憶音的思路很清晰,步骤也很完整,大家都学着点。” 甚至看见她同桌的橡皮掉在地上,同桌没发现,憶音就悄悄弯腰捡起来,轻轻放在同桌的桌角,还对着同桌笑了笑,同桌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小声说了句“谢谢”。每一个瞬间,都像一颗小小的太阳,在她心里投下温暖的光斑,让她原本因为紧张而乱糟糟的心,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中途老师让同桌之间互相批改卷子,郁唸看着自己卷子上的错题,又看了看旁边顾绪欣几乎全对的卷子,心里有点失落。就在这时,憶音忽然转过身,手里拿着自己的卷子,笑着说:“郁唸,你要不要跟我对一下错题呀?我刚才看你好像有几道题没弄懂,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一下。” 郁唸愣住了,下意识地想拒绝——她怕自己的思路太笨,会被憶音笑话。可看着憶音真诚的眼神,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卷子推了过去。憶音拿起她的卷子,认真地看了起来,遇到错题,还会用铅笔轻轻圈出来,然后小声问她:“这道题你是不是没搞懂辅助线怎么画?其实你只要连接AC,就能用全等三角形的定理来解了。” 说着,她还从笔袋里拿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图形,标出辅助线的位置,一步步跟郁唸讲解。她的声音很轻,怕打扰到其他同学,每讲完一步,都会问一句“你听懂了吗”,直到郁唸点头,才会继续往下讲。郁唸看着草稿纸上清晰的图形,听着憶音温柔的讲解,心里的失落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暖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耐心地跟她讲题。 下课铃响的时候,郁唸已经弄懂了大部分错题。她把卷子收起来,看着憶音,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刚才讲题……我听懂了。” 憶音笑得更开心了,眼睛亮晶晶的:“不客气呀!其实你很聪明的,就是有时候太紧张了,下次遇到不会的题,别害怕,直接问我就好。” 接下来的几节课,郁唸都没再走神,甚至还主动举手回答了一次语文老师的问题。当老师表扬她“回答得很准确”时,她下意识地看向憶音,刚好对上憶音鼓励的目光,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终于熬到了放学,教室里的同学都收拾好书包,三三两两地往外走,顾绪欣拉着郁唸的胳膊,兴奋地说:“唸唸,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听说他们家的珍珠奶茶超好喝,我们去尝尝吧!” 郁唸却在教室门口犹豫了很久,看着憶音收拾书包的背影——她正把课本一本本放进书包里,动作很轻,怕把书折坏。心里像有个小鼓在敲,咚咚地响,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挣脱开顾绪欣的手,快步走到憶音面前,叫住了她:“憶音,等一下!” 憶音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见是郁唸,脸上立刻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比窗外的夕阳还要耀眼:“怎么啦,郁唸?你也要回家了吗?” “那个……今天谢谢你的糖和糖纸,还有……讲题。”郁唸的声音很小,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僵硬,手指紧紧攥着书包的肩带,连手心都冒出了汗,不敢看憶音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子。 憶音听到这话,笑得更开心了,她往前凑了凑,歪了歪头说:“不客气呀!其实我看你平时语文课上都很认真,笔记记得也很详细,就是一到默写就紧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次早读前,我们可以一起在教室复习,我帮你抽背,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好不好?” 郁唸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像擂鼓一样,震得她耳朵都嗡嗡响。她抬起头,刚好看见憶音眼底的期待,那期待像小太阳一样,让她没办法拒绝。她飞快地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大了点:“好,那……明天早上七点,我们在教室见?” “没问题!”憶音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明天早点来,帮你占个靠窗的位置,那里阳光好,背书也舒服。” 郁唸看着她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连攥着书包带的手都放松了些:“那……明天见。” “明天见!” 说完,郁唸才拉着还在旁边愣着的顾绪欣,快步走出了教室。跑到教学楼的楼梯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憶音还站在教室门口,朝她挥了挥手,夕阳的光洒在她身上,真的像个会发光的小太阳,温暖又耀眼。 顾绪欣直到走出教学楼,才反应过来,拉着郁唸的胳膊,一脸八卦地问:“唸唸,你跟憶音约好明天一起复习啦?你今天居然主动跟她说话了,太神奇了!” 郁唸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刚才一直没舍得吃,现在糖纸还残留着夕阳的温度,甜甜的橘子香味好像透过糖纸飘了出来,萦绕在鼻尖。她低下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 秋天的风轻轻吹过,带着香樟树的味道,拂过她的脸颊,暖暖的。郁唸想,这个秋天,好像因为某个人的出现,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或许,以后的默写,以后的考试,她都不会再那么紧张了——因为有一个小太阳,愿意照亮她心里的不安,愿意陪着她一起变好。 她抬头看向天边的夕阳,橘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天空,像一颗巨大的糖纸太阳,温柔地包裹着整个世界。口袋里的橘子糖好像也在发热,暖了她的指尖,也暖了她的心。 郁唸想着“也许她和憶音在一起是对她最好最好的选择了” 第13章 给读者的信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唸唸初祎 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窗外的秋意或许正浓,风卷着银杏叶在街角打着旋儿,就像《秋天初语》里那些没说尽的和弦,在字里行间轻轻回荡。很荣幸能在这个斑斓的季节,与你们共享郁唸和憶音的故事,更感激你们愿意在浩瀚文海间,为这两个音乐姑娘的“秋天”驻足。 写《秋天初语》的念头,萌发于一个极其寻常的午后。我看到家里的旧琴房里,看到阳光穿过积灰的玻璃窗,落在一架老钢琴的琴键上,恍惚间仿佛听见两种截然不同的琴声在空气中交融——一种是郁唸指尖弹出的、带着街头烟火气的民谣吉他旋律,自由而不羁;另一种是憶音手下流淌的、浸着古典乐规整感的钢琴乐章,精致却也拘束。就是这个瞬间,让我决心要写一段属于我笔下的人物,关于秋天、关于音乐、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不过我是改了改,因为我自己是学吉他的) 故事里的郁唸,是那种把“音乐的野性”刻进骨子里的姑娘。她像一匹自由的风,抱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吉他,在livehouse的角落、在地下通道的昏黄灯光下,唱着自己写的歌。原生家庭的拮据曾让她不得不为了生计打几份零工,可对音乐的热爱是她唯一的锚点,她的歌里有市井的喧嚣,有底层的挣扎,更有在泥泞里开出花的倔强。而憶音呢,她是音乐世家里的“天才少女”,从小浸淫在古典乐的严谨体系里,技巧精湛得无懈可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流畅的音符背后,藏着多少对“偏离乐谱”的恐惧和对音乐本真的渴望。她们的相遇,像一场即兴的jam(即兴演奏),两种风格激烈碰撞,却又在碰撞中生出了奇妙的和谐。 创作时,我常常在想,郁唸和憶音究竟代表了音乐的哪两面?是野生的生命力与规整的专业性吗?是民间的质朴与学院的精致吗?她们在音乐的世界里不期而遇,一个用吉他弦拨弄现实的粗粝,一个用钢琴键雕琢理想的轮廓,本是两条平行线,却因为一次意外的“音乐碰撞”,缠绕成了彼此生命里的旋律,又在交织**同谱写出新的乐章。 写到第2章,故事里的音符正被慢慢协奏:郁唸终于鼓起勇气和原生家庭做了“课题分离”,虽然过程阵痛,却还发作了躯体化;顾绪欣在郁唸的鼓励下,开始尝试脱离他们口中的“乖乖女”的人设,偷偷在琴房里把古典乐改成了带有强烈个人风格的流行编曲;她们合开的“初语”音乐店(一个集原创音乐制作、小众演出策划于一体的小空间)也渐渐有了人气,成了城市里一个温暖的音乐角落。我知道,此刻的你们或许和我一样,为她们的每一次成长而欣喜。请相信,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且会越来越好。 创作的路,从来不是一马平川。有时我会为郁唸的某段创作心理描写卡壳,她的街头气息和音乐深度该如何平衡?有时也会纠结憶音的转变是否太过突兀,她的古典严谨到音乐自由该有怎样的过渡?每当这时,是你们在评论区的留言给了我答案。有人说“看到郁唸在天台弹唱《破茧》时,突然想起自己在地下室搞乐队的日子,原来热爱音乐的人都在互相取暖”;有人说“憶音第一次在舞台上抛开谱子即兴演奏时,我哭了,那也是我想对刻板的音乐训练说的‘不’”。这些来自你们的真实情绪,像一颗颗投入我创作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让故事变得愈发鲜活。 关于后续的剧情,我想悄悄和你们剧透一丢丢:郁唸的原创歌曲会被更多独立音乐平台收录,她不再需要在地下通道里唱歌,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专场演出;憶音的跨界编曲大获成功,她的音乐里有了市井的烟火气,也有了更深刻的情感张力;“初语”音乐店会遇到新的挑战,比如商业合作的理念分歧、音乐风格的融合困境,但郁唸和憶音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并肩作战”,用音乐的语言化解矛盾,她们的友谊也会在这些考验里淬炼得更加坚固。结局一定是温暖的,就像深秋过后总会迎来冬日的暖阳,她们会在各自的音乐领域闪闪发光,也会是彼此生命里最合拍的“和声”。 我希望《秋天初语》能成为你们这个季节的一份小确幸。在你为生活奔波感到疲惫时,郁唸的吉他声能给你力量;在你被规矩束缚感到窒息时,憶音的创新编曲能给你勇气。就像秋天的音乐,有民谣的随性,有古典的深沉,每一种风格都有它的动人之处。 最后,想真诚地对你们说声“谢谢”。谢谢你们愿意走进郁唸和憶音的音乐世界,谢谢你们愿意陪我把这个关于秋天的音乐故事讲得绵长。未来的更新路上,还请继续做我们的“读者家人”,你们的每一次点赞、每一条评论、每一个催更(当然我会努力不拖更的!)都是我前进的动力。 对了,偷偷告诉你们,郁唸和憶音现在过得很好。她们在“初语”工作室里,一个写歌,一个编曲,偶尔会为了一段和弦的走向争论不休,转头又一起抱着乐器即兴弹唱到深夜。她们会在周末去郊外的草地弹吉他、弹钢琴,也会在雨天窝在工作室里听黑胶唱片。她们的故事,是未完待续的音乐诗篇,而你们,是这诗篇里不可或缺的听众。 愿我们都能在文字里找到共鸣,在音乐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初语”。 祝你们: 在每一个秋天,都能听见温柔的旋律,和懂你的和弦。 《秋天初语》的创作者 [唸唸初祎] [2025.10.17] 第14章 晨光里的钝痛 窗帘是浅灰色的亚麻材质,洗得有些发皱,边缘没拉严,漏进的光斑在地板上爬了半尺远,像条懒洋洋的银蛇。郁唸是被一阵钝痛拽醒的,意识起初像浸在温水里的棉絮,软塌塌地浮着,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直到第二波疼痛袭来,像有只生锈的铁钳在腹腔里缓慢绞动,带着尖锐的棱角,一下下刮擦着胃壁,她才猛地从混沌里抽离——不是宿醉后的空泛酸胀,是老毛病又犯了。 她躺在凌乱的床铺上,米白色纯棉床单被揉出深浅不一的褶皱,像她此刻拧成一团的眉头。枕头歪在一边,上面还沾着几根散落的长发,是昨天晚上赶方案时,随手抓着头发蹭上去的。窗外的蝉鸣隔着玻璃漫进来,被滤去了正午的躁意,反倒衬得房间里静得可怕,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的、从胃部扩散到肋骨下方的隐痛。 她试着蜷起身子,膝盖抵着腹部,想借着力道压住那阵翻江倒海的疼。可疼痛却像有生命似的,顺着脊椎一点点往上窜,连带着后背都泛起发麻的酸胀,连肩胛骨缝里都透着疼。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十七分,指针走动的“咔哒”声在此刻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神经上,让她的太阳穴也跟着突突跳。 郁唸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浅褐色的水渍——上周暴雨漏雨留下的,形状像只歪歪扭扭的蝴蝶,此刻在她眼里却模糊成一团晃动的阴影。胃里的绞痛突然加剧,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乱糟糟的发丝里,黏在耳后,凉得人打颤。 她挣扎着坐起身,纯棉睡衣的袖口蹭过脸颊,带着体温的布料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双脚刚触到地板,一阵眩晕就涌了上来,眼前发黑,像突然被蒙了块黑布,她赶紧扶住床头的实木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缝里都渗着冷汗。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袜传来凉意,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胃部的疼痛却丝毫没有缓解,反而因为姿势的改变,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抽痛,像是有人在里面反复拉扯着胃壁,连带着胸口都发闷。 “药……”她低声喃喃,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喉咙里发紧,连咽口水都觉得疼。视线在房间里逡巡,目光扫过床头柜上堆着的书——有本翻开的《人间草木》,书页还夹着上周的便签;没喝完的半杯水放在书旁,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已经干了,留下一圈淡褐色的印子;还有散落在地毯上的拖鞋,一只歪着,一只翻了底,是昨天晚上匆忙踢掉的。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个白色的药盒上。 那是上周去医院时医生开的胃药,浅白色的盒子上印着黑色的宋体字,边角已经被磨得有些毛躁。她总觉得自己年轻,仗着胃偶尔闹脾气也不当回事,药盒拆开后就随手扔在了那里,连说明书都没仔细看过,只记得医生说“疼的时候吃,一次两粒”,可现在脑子混混沌沌,连“两粒”这个数字都变得不确定。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挪下床。每走一步,胃部的疼痛就跟着颠簸一下,像是揣着块滚烫的石头在走路,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晃。走到书桌前时,她已经有些脱力,撑着桌面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浸湿了睡衣的领口,浅色的布料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贴在皮肤上黏腻得难受。 药盒就在眼前,可她的手却有些发抖,指尖碰到塑料盒盖时,差点把药盒碰倒在地。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扶住,指尖传来药盒的冰凉,才稍微稳住了心神。好不容易打开药盒,里面的铝塑板包装反射着冷光,一个个小孔里嵌着白色的药片,像排整齐的小棋子。她盯着那些药片,脑子里嗡嗡响,突然记不清医生说的是一次吃两粒还是三粒。 胃里的绞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狠,她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干脆倒出四粒白色的药片,手心攥着,转身朝床头柜走去。那半杯水已经凉透了,她端起来,仰头将药片和水一起咽下去。药片划过喉咙时,留下一阵涩涩的苦味,顺着食道往下滑,像是在提醒她“早该吃了”。她皱着眉咂咂嘴,扶着墙慢慢挪回床边,瘫坐下去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连肩胛骨都贴着衣服,难受得想抓挠。 她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按在胃部。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去,似乎能稍微安抚那片翻江倒海的区域。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盛,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细长的光带,灰尘在光带里慢悠悠地飘着,像她此刻缓慢流淌的时间。疼痛渐渐从尖锐的绞痛变成了钝重的酸胀,像有块湿棉花压在胃上,虽然沉,却没了之前的锐痛。她松了口气,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也慢慢干了,留下一层薄薄的盐渍,摸上去糙糙的。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了一下,嗡嗡的震感透过床垫传过来。她摸索着拿出来,屏幕亮起,是外卖软件推送的午餐广告——红油翻滚的火锅里飘着毛肚,滋滋冒油的烤肉上撒着孜然,还有裹着浓稠酱汁的糖醋里脊,油亮得晃眼。她皱着眉把手机扔回床上,胃里又泛起一阵轻微的不适,像是在抗议这些重油重辣的东西。此刻别说这些,就连白米饭似乎都有些难以下咽,只想吃点软和、清淡的。 她靠在床头缓了十几分钟,直到胃部的不适感彻底退去,才慢慢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门,里面挂着的衣服挤挤挨挨,大多是通勤穿的衬衫和西装裤,深灰、藏蓝、米白,颜色单调得很。休闲的家居服没几件,只有两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一条棉麻长裤。她挑了件浅灰色的宽松针织衫——料子是去年冬天买的,软乎乎的,贴在皮肤上舒服——又找了条米色的棉麻阔腿裤,慢慢换上。 换衣服时,她瞥见衣柜门上的全身镜,镜子上落了层薄灰,映出的人影有些模糊。她走过去,用袖口擦了擦镜面,才看清自己的样子: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是昨晚熬夜赶方案的痕迹;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干得起皮;头发乱糟糟地搭在肩上,发尾还翘着,活像个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人。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笑容,却因为牵动了面部神经,反而觉得有些疲惫,连眼角都跟着发沉。 洗漱台在卫生间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照进来,柔和了不少。台面上还放着昨天晚上匆忙洗漱后留下的牙刷,刷毛上沾着干硬的牙膏沫,像层白霜。她拧开水龙头,接了杯温水,慢慢漱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她清醒了不少。她又掬了把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在洗手池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也冲走了脸上的倦意。 厨房在客厅的尽头,是开放式的设计,和客厅之间只隔了个吧台。郁唸走过去时,脚底的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厨房台面上还放着昨天晚上没洗的碗,一个装着剩菜的玻璃碗扣在水槽里,碗沿沾着点褐色的酱汁,是昨天吃的红烧肉剩下的;旁边散落着几根没吃完的青菜,叶子已经有些发黄,蔫蔫地耷拉着。 她皱了皱眉,打开冰箱——冷藏室里空荡荡的,除了几盒过期的牛奶,盒身上的日期还是上周的;半颗干瘪的西红柿放在保鲜盒里,皮都起皱了;还有一瓶开封的酱油,瓶盖没拧紧,透着点咸腥味。冷冻层里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袋速冻饺子,还是上个月打折时买的,馅料是韭菜鸡蛋的,她现在胃不舒服,肯定吃不了。 “算了,出去吃吧。”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在空荡的厨房里有些回响。胃刚舒服点,实在没力气做饭,也没心思收拾厨房,只想赶紧找家店,吃点热乎、软和的东西。她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帆布包——是顾绪欣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上面印着只卡通猫咪,已经洗得有些褪色——把手机、钥匙和钱包塞进去,又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到书桌旁,把药盒也放进了包里。谁知道这胃会不会又突然闹脾气,带着总比没带好。 锁门的时候,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药盒,塑料外壳的冰凉透过布料传过来,让她稍微安心了些。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电梯运行的“叮咚”声偶尔从远处传来,带着点空旷的回响。她按下电梯按钮,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从15楼慢慢往下走,14、13、12……胃部又隐隐传来一丝酸胀,像在提醒她“别再折腾了”。她下意识地按住腹部,手指轻轻揉着,心里暗自嘀咕:下次一定要按时吃饭,再也不能仗着年轻折腾自己的胃了,不然迟早要出大问题。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楼,门缓缓打开,一股凉风吹了出来,带着点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香味。郁唸走出电梯,穿过小区的大堂——前台的保安大叔正趴在桌子上打盹,手里还握着个保温杯——推开玻璃门,外面的阳光瞬间涌了过来,晃得她眯起了眼。 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已经收摊了,卷闸门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几家家常菜馆和便利店还敞着门。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被晒得蔫蔫的,耷拉着,连风都带着燥热的温度,吹在脸上像裹了层热毛巾。柏油路面被晒得泛着油光,远处的汽车驶过,扬起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郁唸站在路边,眯着眼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正午的阳光太烈,像个大火球,连影子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原本想找家清淡的粥铺,记得小区斜对面以前有家“养生粥馆”,可走过去才发现,店铺已经换了招牌,变成了一家川菜馆,门口挂着红灯笼,飘着浓重的油烟味,光是闻着,胃里就有些发紧。 她又沿着路边走了几百米,路过几家装修精致的西餐厅,落地玻璃窗里映着优雅的桌椅,可里面的牛排、意面看着就油腻,肯定不适合现在的她。还有几家快餐店,门口贴着炸鸡、汉堡的海报,香气飘得很远,却让她没一点胃口。最后,她在街角看到一家沙县小吃,门面不大,招牌是红色的,上面印着白色的字,看着还算干净,便走了进去。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两桌客人,都在低头吃饭。空调开得很足,刚进门就驱散了身上的燥热,连带着胃部的不适感都减轻了些。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后面玩手机,手机屏幕亮着,是部国产机,外壳贴满了卡通贴纸。看到郁唸进来,她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很亲切:“姑娘,吃点什么?我们家有馄饨、面条、粥,还有蒸饺,都是现做的。” 郁唸走到菜单前,菜单是塑封的,边角有些磨损。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带着红油和辣椒图案的菜品——麻辣馄饨、香辣牛肉面、爆炒鸡丁——胃里下意识地缩了缩,最后停在“飘香馄饨”和“青菜瘦肉粥”上。“一碗青菜瘦肉粥,再要一笼蒸饺,不要韭菜馅的,麻烦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粥要煮得软烂点,谢谢老板娘。” “好嘞,稍等啊!”老板娘应了一声,声音洪亮,转身朝后厨喊了两句,“一份青菜瘦肉粥,要软烂,再来一笼白菜猪肉蒸饺!”后厨里传来“好嘞”的回应,还夹杂着抽油烟机的声音。 郁唸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子是木质的,擦得很干净,没有油腻感。玻璃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辆辆汽车驶过,扬起细小的灰尘;路边的公交车站台上,有几个人在等车,手里拿着遮阳伞,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公交车来的方向。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后漫无目的地刷着朋友圈——有人晒周末去海边的照片,蓝天碧海,看着就惬意;有人晒刚做的蛋糕,奶油上撒着水果,香甜的样子仿佛能透过屏幕传过来;还有人晒加班的截图,配文“周末也要奋斗”,像极了昨天的自己。 她手指划过屏幕,心里没什么波澜,只觉得胃里的酸胀感还没完全散去,空落落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会儿,她就觉得眼睛发涩,干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盯着窗外发呆。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桌子上,形成一块明亮的光斑,她伸出手,指尖落在光斑里,能感觉到暖暖的温度,像小时候在老家晒被子时,被子上的阳光味。 没过多久,老板娘就端着粥和蒸饺走了过来,托盘里还放着一个小碟子,里面装着醋和香油。“姑娘,你的粥和蒸饺来了,慢用啊!”老板娘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递过来一双筷子和一把勺子,“不够再叫我。” “谢谢老板娘。”郁唸道了声谢,目光落在食物上——白瓷碗里的粥熬得浓稠,米粒开花,像一朵朵小小的棉花,青菜碎和瘦肉末浮在表面,绿油油的青菜和浅粉色的肉末搭配在一起,看着就有食欲,还飘着淡淡的香气;蒸饺放在一个竹制的蒸笼里,一个个圆鼓鼓的,透着晶莹的白色,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白菜馅,热气腾腾的,把竹笼的边缘都熏得有些发白。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粥,吹了吹,慢慢送进嘴里。软糯的粥滑过喉咙,落进胃里,带来一阵熨帖的暖意,像是给胃壁敷了层热毛巾,刚才还隐隐作痛的胃部似乎瞬间舒展开来。她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这份简单的温暖,连呼吸都变得平缓了些。粥里的青菜很嫩,带着淡淡的清甜味;瘦肉末炖得很烂,一点都不柴,混着粥一起吃,口感丰富。 一碗粥喝到一半,胃里的空落感被填满,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蒸饺,放在小碟子里,蘸了点醋——醋是陈醋,带着点醇厚的香味,不会太酸。蒸饺的皮很薄,咬一口,汁水就流了出来,不烫,带着白菜的清甜和猪肉的鲜香,馅料很足,却不油腻。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喝着粥,胃里暖暖的,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店里的电视在播放着午间新闻,主持人沉稳的声音混着后厨传来的抽油烟机声、客人的交谈声,成了此刻最贴切的背景音。邻桌的两个男人在聊工作,说着眼下的项目不好做;靠窗的一个阿姨在给孩子喂饭,耐心地哄着“再吃一口”。这些细碎的声音,带着市井的烟火气,让郁唸觉得很安心,不像在空荡荡的家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她把最后一个蒸饺放进嘴里,又舀了两勺粥,把碗底刮得干干净净。放下勺子时,她摸了摸肚子,暖暖的,没有任何不适感。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又喝了几口店家免费提供的温开水——水是凉白开,带着点自来水的清甜,刚好解了粥的腻。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正在给另一个客人找零,看到她走过来,笑着问:“姑娘,吃得怎么样?粥够软烂吗?” “够,很好吃,谢谢老板娘。”郁唸拿出手机,扫了收款码,“一共多少钱?” “粥八块,蒸饺十块,一共十八块。”老板娘说着,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颗薄荷糖,递给她,“这个给你,饭后吃颗糖,解腻。” 郁唸愣了一下,接过薄荷糖,糖纸是绿色的,印着“清凉薄荷”四个字。“谢谢老板娘,您太客气了。” “客气啥,”老板娘摆摆手,“看你刚才进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胃不舒服?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别总熬夜、不吃饭,胃是要养的。下次再不舒服,还来我这儿喝粥,我给你多熬会儿。” 郁唸心里暖暖的,点点头:“好,下次一定来。”说完,她揣着薄荷糖,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但她却觉得没那么燥热了,手里的薄荷糖凉凉的,隔着糖纸都能感觉到清凉。 她沿着路边慢慢走,打算先回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瓶常温的矿泉水——刚喝完粥,想喝点水顺顺。刚走到便利店门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震得大腿发麻。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顾绪欣”三个字,心里一暖——这个朋友,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她按下接听键,顾绪欣活力满满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郁唸!你可算接电话了!我从十点开始给你打,你手机是揣枕头底下静音了吧?再没人接,我都要冲去你家砸门了!” 郁唸靠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听着那熟悉的、带着点咋咋呼呼的语气,忍不住笑出声,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连带着心情都轻快了不少:“刚醒没多久,早上胃突然疼了,吃了药,又在楼下喝了碗粥,才缓过来。” “胃又疼了?”顾绪欣的声音瞬间拔高,又立刻压低,像是怕吓到她,“你是不是上周又没有吃饭啊,早上起不来就跳过早饭了?我上次给你塞的全麦面包,你是不是还在宿舍放着积灰?” 被精准戳中痛点,郁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带子:“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按时吃。你这么急着找我,到底有事吗?” “当然有事!”顾绪欣的声音里瞬间灌满了兴奋,像藏了颗跳跳糖,“我今天调休,发现市中心新开了家文创商场,负一楼有个手作工坊,能做陶艺还能画油画,我看小红书上有人晒,成品超好看!而且三楼有好几家小众设计师品牌店,你不是一直想买条宽松的棉麻裙吗?我看有一家的款式特别适合你,面料还是水洗棉的,软乎乎的不扎人。” 郁唸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她原本计划下午在家整理房间——书桌上的文件堆得快遮住台灯,阳台的衣服挂了一周还没叠,冰箱里的过期牛奶也该扔了。可一想到顾绪欣雀跃的语气,再想到自己很久没好好逛过街,连上次和顾绪欣见面都是半个月前,心里那点“想休息”的念头就像被风吹散的云,渐渐淡了。 “可是我刚吃完午饭,胃还没完全缓过来,怕逛久了不舒服……”她小声嘀咕,其实更多的是怕扫了朋友的兴。 “这有什么!”顾绪欣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笃定,“那家商场里有好几家轻食店,还有一家卖手工酸奶的,听说他们家的酸奶是常温发酵的,不加糖,还能加燕麦和蓝莓,特别养胃。我们逛累了就去坐着歇会儿,喝点酸奶,聊聊天,又不赶时间。而且商场里空调足,比你在家待着吹空调舒服多了,你就来嘛!” 顿了顿,顾绪欣又放软了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一个人逛没意思,你陪我去嘛,晚上我请你吃你爱吃的那家淮扬菜,他们家的清炖狮子头炖得特别烂,还有扬州炒饭,粒粒分明还不油,正好给你养胃。” 郁唸被她哄得没了脾气,再想想自己确实需要出门透透气,便笑着答应:“好,那我现在回家拿个包,换双舒服的鞋子,我们在哪儿汇合?” “不用回家!”顾绪欣立刻说,“我现在就在你小区对面的奶茶店,你直接过来就行,我给你点了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不加冰,刚好给你润润喉咙。你穿得舒服就行,不用特意换衣服。” 郁唸愣了一下,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顾绪欣总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却总能把细节照顾得妥妥帖帖。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浅灰色针织衫和米色阔腿裤,确实舒服,便点点头:“好,我马上过去,大概五分钟。” 挂了电话,郁唸把手机揣回口袋,快步朝小区对面的奶茶店走去。过马路时,她特意等了红灯,看着来往的车辆,心里满是期待。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不用想工作上的事,不用赶方案,只用和朋友一起逛街、聊天,这样的周末,才像个周末。 走到奶茶店门口,她就看到了顾绪欣——穿着一件明黄色的T恤,扎着高马尾,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朝她挥手,桌子上放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杯壁上凝着水珠。 “郁唸!这里!”顾绪欣笑着喊她。 郁唸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拿起蜂蜜柚子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舒服极了。“谢谢,你想得真周到。” “那当然,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顾绪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从包里拿出一包苏打饼干,“这个给你,要是等会儿逛累了,胃不舒服,就吃两片垫垫。” 郁唸接过苏打饼干,心里暖暖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笑着点头。 “我们现在就去文创商场吧,听说下午人不多,正好可以好好逛。”顾绪欣说着,拿起包,拉着郁唸的手就往外走。 郁唸点点头,任由顾绪欣拉着她,走出奶茶店,朝文创商场的方向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舒服极了。她看着身边叽叽喳喳、充满活力的顾绪欣,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多抽出时间和朋友聚聚,好好享受生活,再也不能因为工作而忽略了身边的美好。 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大概十几分钟后,就到了顾绪欣说的文创商场。商场的外观设计很有特色,是复古的红砖外墙,搭配着大面积的落地玻璃窗,看起来既文艺又时尚。门口摆放着几盆绿色的植物,还有几个造型可爱的卡通雕塑,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拍照。 走进商场,一股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的燥热。商场里的装修风格很文艺,天花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纸灯笼,墙壁上贴着各种创意海报,还有一些小众设计师的作品展示,让人眼前一亮。 “我们先去负一楼的手作工坊看看吧,我特别想试试做陶艺。”顾绪欣拉着郁唸的手,兴奋地说。 郁唸点点头,跟着顾绪欣朝负一楼走去。负一楼的手作工坊很大,分成了陶艺区、油画区、手工饰品区等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专业的老师指导。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有的在认真地捏着陶艺,有的在专注地画着油画,气氛很轻松。 顾绪欣拉着郁唸走到陶艺区,找了个空位坐下。工作人员很快就送来了陶泥和工具,还耐心地给她们讲解了基本的操作方法。“首先,要把陶泥放在转盘上,然后用手轻轻按住,让转盘转动起来,慢慢把陶泥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工作人员一边说,一边给她们做示范。 顾绪欣学得很快,没多久就开始尝试捏一个杯子。她小心翼翼地按着陶泥,转盘慢慢转动,陶泥在她的手里渐渐有了形状。郁唸则有些笨拙,她尝试了好几次,陶泥要么歪歪扭扭,要么直接塌了下来。 “哎呀,怎么这么难啊。”郁唸有些沮丧地说。 顾绪欣看到了,放下自己手里的杯子,走过来笑着说:“别急,我教你。你要把手指放在陶泥的中间,轻轻往上提,同时要保持手的稳定,不要太用力。”说着,顾绪欣手把手地教郁唸,耐心地指导她。 在顾绪欣的指导下,郁唸渐渐找到了感觉。她慢慢按着陶泥,转盘转动起来,陶泥在她的手里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碗。虽然不是很完美,但看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作品,郁唸心里满是成就感。 “你看,这不就做好了吗?挺好看的呀。”顾绪欣笑着说。 郁唸点点头,开心地笑了。她看着自己做的小碗,心里暗暗决定,等烧制好后,一定要用来装水果。 两人在陶艺区玩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接下来,她们去了油画区。顾绪欣选了一幅风景图,开始认真地画起来。郁唸则选了一幅简单的向日葵图,她拿着画笔,慢慢勾勒着向日葵的轮廓,心里格外平静。 画完油画,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顾绪欣看了看时间,说:“我们去三楼的设计师品牌店看看吧,我带你去看我之前说的那家棉麻裙店。” 郁唸点点头,跟着顾绪欣朝三楼走去。三楼的设计师品牌店都很有特色,每家店的装修风格都不一样,衣服的款式也很独特。顾绪欣拉着郁唸走进一家名为“木棉”的店,店里的衣服大多是棉麻材质的,颜色以浅色系为主,看起来很清新。 “你看,就是这件。”顾绪欣指着一件浅粉色的棉麻裙,对郁唸说,“这件裙子的面料是水洗棉的,特别软,而且款式很宽松,特别适合你。” 郁唸拿起裙子,摸了摸面料,确实很软,很舒服。她走进试衣间,穿上裙子,走到镜子前一看,效果出乎意料地好。浅粉色的裙子衬得她的皮肤很白,宽松的款式遮住了她身上的小赘肉,显得她很娇小。 “好看!太好看了!”顾绪欣看到了,兴奋地说,“这件裙子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一定要买下来。” 郁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满意,便决定买下来。除了这件棉麻裙,她还在店里买了一件白色的针织开衫,搭配着裙子穿,正好适合早晚微凉的天气。 买完衣服,两人又在三楼逛了几家其他的店,顾绪欣也买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印花T恤。逛累了,她们就去了顾绪欣之前说的那家手工酸奶店,点了两杯常温的无糖酸奶,加了燕麦和蓝莓。 “怎么样,今天玩得开心吗?”顾绪欣一边吃着酸奶,一边问郁唸。 郁唸点点头,笑着说:“开心,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谢谢你,绪欣。” “跟我客气什么,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顾绪欣笑着说,“以后我们要经常这样出来玩,别总是闷在家里工作。” 郁唸点点头,心里满是感激。她知道,有顾绪欣这样的朋友,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吃完酸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顾绪欣说:“我们去吃淮扬菜吧,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郁唸点点头,跟着顾绪欣朝商场外面走去。走出商场,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路灯渐渐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街道,显得格外温馨。 两人打车来到淮扬菜餐厅,餐厅的环境很优雅,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让人感觉很舒服。顾绪欣点了郁唸爱吃的清炖狮子头、扬州炒饭,还有一份时蔬。菜很快就端了上来,清炖狮子头炖得很烂,入口即化,扬州炒饭粒粒分明,一点都不油,时蔬也很新鲜。 “快吃吧,尝尝好不好吃。”顾绪欣笑着说。 郁唸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狮子头,慢慢送进嘴里,味道果然很好。她又吃了几口扬州炒饭,胃里暖暖的,舒服极了。 “好吃,太好吃了。”郁唸满足地说。 顾绪欣看着她,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不够我们再点。”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天,分享着最近的生活和工作。郁唸把工作上的烦恼告诉了顾绪欣,顾绪欣耐心地听着,还帮她分析,给她出主意。在顾绪欣的开导下,郁唸心里的烦恼渐渐消散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顾绪欣送郁唸回家,在小区门口,郁唸对顾绪欣说:“绪欣,今天真的谢谢你,我玩得很开心。” “跟我客气什么,”顾绪欣笑着说,“以后我们还要经常一起出来玩。你回去早点休息,别再熬夜了,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的胃。” 郁唸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顾绪欣挥挥手,转身离开了。郁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满是温暖。她转身走进小区,朝家里走去。虽然今天早上因为胃疼让她有些难受,但因为有了顾绪欣的陪伴,这个周末变得格外美好。她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多抽出时间和朋友聚聚,好好享受生活中的每一份美好。 第15章 郁唸周末 晨光漫进窗帘时,郁唸是被楼下早餐店开门的卷帘声惊醒的。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钝响,“咔啦——咔啦——”地从一楼慢悠悠爬上来,像生锈的齿轮在空荡的楼道里打转,钻进她半开的窗缝后,又像根裹着砂砾的细针,狠狠戳了戳她混沌的意识。她猛地睁眼,睫毛还沾着睡意的黏腻,眉头却瞬间拧成一团,鼻尖萦绕着昨夜没散尽的气息——混杂着柑橘味香薰的清甜,那是她上周在便利店买的,十几块钱一小瓶,想盖掉家里偶尔飘来的陌生香水味、错题本上铅芯的淡灰,还有书桌角落那杯没喝完的热牛奶留下的温醇牛奶是她自己热的,睡前怕半夜饿,结果忘了喝,现在杯壁还凝着圈奶渍。 睡前她刚把写满辅助线的草稿纸揉成一团,带着点泄愤的力道砸进垃圾桶,现在指尖还沾着点未擦净的铅芯灰,连指腹的纹路里都嵌着淡淡的墨色,像藏着没说出口的烦躁。楼下早餐店的香气顺着窗缝飘上来,是刚炸好的油条裹着油星的焦香,混着磨得细腻的豆浆的醇厚,甚至能隐约闻到甜面酱的咸香。郁唸却翻了个身,后背抵着微凉的墙,嘟囔:“香死了也不吃,谁要跟那群人挤着买!”她向来不怎么吃早饭,偶尔赶早课来不及,才会在店门口被老板催着“快点拿,后面还有人”,不耐烦地揣个茶叶蛋就跑,蛋壳上的碎渣总蹭得校服口袋里到处都是。 天花板上悬着的吊灯是去年装修时妈妈随口选的,奶白色玻璃罩子倒是干净透亮,边缘刻着细碎的藤蔓纹路,开灯时会在米白色的墙面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此刻没开灯,晨光透过浅灰色的纱帘滤成柔暖的金色,像一层薄纱轻轻裹在灯罩上,连藤蔓纹路的阴影都变得温和。可郁唸盯着吊灯中间的磨砂银挂钩,越看越气——上周三晚上,她放学回家,刚掏出钥匙就听见屋里有陌生女人的笑声,推开门看见爸爸正帮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拿包,那女人的长发落在爸爸的肩膀上。她冲上去质问,爸爸却嫌她“多管闲事”,推搡间撞歪了这个挂钩,金属撞在天花板上的脆响,到现在还记在心里。后来还是她搬了凳子,踮着脚悄悄把挂钩掰正,现在再看,总觉得那处的金属还带着当时的温度,忍不住伸手捶了下床头的木板,“咚”的一声闷响:“什么破家!” 捶完才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周末的最后一天,明天要返校,可书包被她扔在书桌底下,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本数学练习册,连翻都不想翻。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光斑发了会儿呆,听见楼下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应该是送报纸的大叔路过,还有邻居家的小孩在哭,妈妈在旁边哄着“别哭了,给你买糖”,这些细碎的声音裹着晨光涌进来,衬得她的房间更安静了。 起身时脚掌先碰到地板,浅棕色实木地板带着清晨的微凉,那触感顺着脚掌往上窜,瞬间窜到后颈,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蜷了蜷脚趾。视线往下移,看见米白色的拖鞋在床边歪歪扭扭躺着,鞋尖对着床尾,鞋跟还沾着点灰尘——那是妈妈上周来拿换季衣服时,随手踢到床尾的,当时妈妈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嘴里还打着电话,连看都没看拖鞋一眼。郁唸弯腰,用脚趾把拖鞋踢得更远,拖鞋在地板上滑出段距离,撞在地毯边缘才停下,她嘴里碎碎念:“扔这儿当摆设啊?不会顺手摆好吗!” 卧室的地板是浅棕色实木,纹理清晰可见,靠近书桌的区域铺着块浅米色地毯,是她从二手市场淘的,边缘有点磨破了,她用针线缝了圈小碎花,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因为常年铺着,地毯底下的地板颜色比其他地方浅些,形成一道不规则的印子,像给地板镶了圈软边。她光着脚慢慢挪过去,脚趾碾到地板缝隙里的一根棕色长发——那头发比她的长,也更亮,不是她的,是上次爸爸带那个红裙子女人来家里时,落在沙发上的。她当时用纸巾捏着扔进垃圾桶,没想到还有一根藏在缝隙里。 郁唸瞬间僵住,像踩了钉子似的猛地抬脚,把头发蹭到地毯上,又在书架底层摸到半块旧橡皮——是小学时用的,上面印着的卡通小熊早就磨得看不清脸,边缘还沾着点彩色铅笔的痕迹。去年妈妈收拾旧物时,随手把它塞在书架最底层,连句“这个你还留着吗”都没问。郁唸把橡皮扔回书架,橡皮撞在练习册上发出“嗒”的一声,她翻了个白眼:“不用你好心,我自己有新的!”书架上摆着的几本书,《小王子》《边城》,还有几本散文,都是她自己买的,妈妈从来没问过她喜欢看什么。 她趿拉着米白色拖鞋走到阳台,拖鞋蹭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推开玻璃门时,合页顺滑得没有一丝声响——入住前工人问过爸爸,要不要换贵点的不锈钢合页,爸爸当时正低头玩手机,不耐烦地说“随便,便宜的就行”,妈妈站在旁边没吭声,最后是郁唸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每天早饭省两块,周末帮邻居喂猫赚点),补了差价换了现在这个。她盯着合页看了会儿,哼了声:“就知道你们不会管!” 阳台铺着浅灰色的防滑地砖,角落有块地砖裂了道小缝,是上次她搬收纳架时不小心磕的,爸爸看见只说“没事,又不影响用”,妈妈连看都没看。白色的收纳架摆在墙角,是她用奖学金买的,上面放着她养的两盆多肉:一盆玉露,叶片饱满得像含着水,阳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泽,叶尖还带着点淡淡的绿;另一盆是紫珍珠,叶片层层叠叠,边缘泛着粉紫色,像裹了层薄纱。这两盆多肉是她生日时用压岁钱买的,那天爸爸没回家,只发了条“生日快乐”的微信,妈妈更甚,留了张“自己买点吃的”的字条就出门了。 郁唸蹲下来,膝盖抵着微凉的地砖,指尖轻轻碰了碰紫珍珠的叶片,凉丝丝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突然没好气地说:“也就你们不会忽略我!”她伸手拨了拨玉露旁边的小石子那是她在河边捡的,洗干净带回来的,心里想着“下周放假就去花市换个带花纹的陶瓷盆,再买点营养土,谁也别想管”——这房子里,只有多肉和她自己,是她能说了算的。 阳台的晾衣绳是她自己拉的,绳子上挂着三件衣服:白色卫衣是去年双十一她在网上挑了好久才选的,喜欢领口的小刺绣,结果妈妈没问她尺寸,就按“你平时穿的码”买了,回来一试大了一圈,她只能卷着袖口穿,袖口的螺纹都被卷得变形了;浅蓝色牛仔裤是表姐穿过的旧款,裤脚短了一截,她怕穿出去被同学笑,找了块同色系的布,用针线缝了圈花边,针脚歪歪扭扭的,却是她缝了好久才弄好的;还有件浅灰色针织开衫,是姑姑送的,有点起球,她用剃毛器剃了好几遍。 郁唸伸手摸了摸卫衣的袖口,布料干爽柔软,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却皱着眉扯了扯:“大了也凑活穿,总比你们买的强!”风裹着初秋的凉意吹过来,带着点小区里桂花树的淡香小区门口种了几棵桂花树,这个季节刚开始开花,卫衣的下摆轻轻晃了晃,蹭过她的手背,像片软乎乎的云。她抬头往下看,早餐店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有人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趿着拖鞋,打着哈欠;有人背着书包,书包带斜跨在肩上,手里还拿着本英语书,小声念着单词;老板夫妇忙着炸油条、盛豆浆,铁锅里的油“滋滋”地响,冒着白色的热气,把周围的空气都烘得暖融融的,连飘在空中的油烟都带着暖意。 郁唸撇撇嘴,把目光收回来,落在阳台栏杆上——栏杆上放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支狗尾巴草,是她上周在公园摘的,现在已经有点蔫了。她伸手碰了碰狗尾巴草的绒毛,嘟囔:“热闹什么,跟我没关系!”转身回了客厅,玻璃门在身后慢慢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客厅的晨光亮堂堂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在沙发上投下块长方形的光斑。这沙发是去年买的,当时爸爸想选黑色,说“耐脏”,妈妈想选米色,说“显干净”,两人吵了半天,最后还是听了店员的建议选了灰色,现在想想,倒像是个没人在意的折中品。沙发角落还沾着点淡红色的口红印,是上次那个红裙子女人不小心蹭的,郁唸用湿巾擦了好几次,酒精棉片都用了两包,还是留下淡淡的印子,像块洗不掉的疤。每次看见,她都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轻轻踢了下沙发腿,“咚”的一声:“脏死了!怎么不把你们自己也弄脏!” 沙发前的茶几是浅木色的,边角有点磕损,是她上次搬书时不小心撞的。茶几上放着本翻开的《小王子》,书页卷着边,夹着的书签是张废旧的电影票——是爸爸带那个红裙子女人去看电影的票根,她在爸爸的外套口袋里发现的,当时没忍住,捡回来压平当了书签,不是想留着,是看见就来气,偏要放在显眼处,像在提醒自己别忘事。 茶几下面的收纳篮里,放着她的瑜伽垫浅粉色的,上面印着小雏菊,是她用兼职的钱买的和一个旧毛绒兔子——兔子是她十岁生日时妈妈送的,现在耳朵掉了一只,她用粉色的绳子绑了绑,眼睛也掉了一颗,露出里面的白色棉絮,可她还是舍不得扔。郁唸弯腰把毛绒兔子抱起来,手指捏了捏兔子的耳朵,棉花已经有点结块了,她小声说:“也就你能陪我会儿,他们才不管我难不难过!” 电视柜是白色的,上面摆着一个相框,相框是她小学时手工课做的,用冰棒棍粘的,现在边缘有点掉漆。相框里是空的,原本放着一家三口的合照——那是她小学毕业时拍的,爸爸搂着她的肩,妈妈站在旁边笑着,照片里的阳光特别好。去年爸爸出轨被发现后,她把照片从相框里抽出来,折好藏进了抽屉最里面,现在相框空落落的,像她心里的某个角落,总填不满。郁唸盯着空相框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把相框转了个方向,让空着的一面对着墙:“不看就不心烦!” 她习惯性地走向冰箱,银色的双开门冰箱,是家里最“贵”的家电,当时妈妈说“以后可以囤点吃的”,结果现在里面没什么东西。冰箱门把手上挂着一串钥匙有家里的、学校的,还有便利店的寄存柜钥匙,还有一个卡通冰箱贴——是她初中考年级前十时,用学校奖励的零花钱买的,上面印着“加油”两个字,边缘有点磨损,却是她最宝贝的东西,每次开门都要摸一下。 郁唸摸了摸冰箱贴,又瞪了眼冰箱,好像在跟它赌气:“也就你能装我的东西!”打开冰箱门,冷气“呼”地一下涌出来,带着点冷藏层里牛奶的清香。上层架子上放着半盒鲜牛奶,是她昨天在超市买的,生产日期很新;旁边的角落里,还留着个空牛奶盒,是妈妈上周买的,过期了好几天都没管,还是她清理冰箱时扔掉的,当时盒底都凝着块了。下层抽屉里,有四个鸡蛋,放在透明的蛋托里,是她特意选的,怕鸡蛋磕破,还有一小袋全麦面包——是妈妈上周来的时候随手扔的,没说给谁吃,也没说什么时候买的,郁唸到现在还没拆开,怕里面已经不新鲜了。 她拿起牛奶盒,指尖在盒身上按了按,能感受到里面液体晃来晃去的重量,又轻轻放回去,嘟囔:“我自己买的才新鲜,不用你们的!”冰箱门内侧的架子上,放着瓶番茄酱她吃蛋炒饭时喜欢放和一小罐蜂蜜偶尔泡水喝,都是她自己买的,妈妈从来没问过她要买什么,喜欢吃什么。 垃圾桶放在厨房门口,是个白色的塑料桶,套着黑色的垃圾袋。里面只有一张空的零食包装袋——是昨晚熬夜时吃的饼干,她习惯睡前把垃圾整理好,把包装袋叠得整整齐齐再扔,爸妈从来不管这些,厨房的垃圾桶经常满了都没人倒,她却不想家里乱糟糟的,嘴上还硬:“不是为你们收拾,我自己看着舒服!”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窗外的阳光更烈了些,透过窗户落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长长的光斑,从客厅一直延伸到卧室门口,像条金色的小路。郁唸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咔哒”的轻响,肚子饿得叫了声——妈妈没在家大概又跟朋友逛街去了,上次打电话还说“难得清闲”,爸爸更不用说,大概率又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她摸了摸肚子,走向厨房,决定自己做饭 厨房的橱柜是浅木色的,推拉门有点卡,每次开关都要用力推一下,轨道里积了点灰尘,她上周用棉签清理过,可还是不太顺滑。郁唸推开门时,没忍住骂了句:“破柜子,也没人修!”橱柜里的餐具很简单,只有她自己用的一个白瓷盘、一个小碗和一双筷子,盘子边缘有个小小的缺口是她上次洗碗时不小心磕的,碗上印着只小熊,筷子是木的,用了快两年,已经有点包浆了。爸妈的餐具放在最里面的格子里,上面落了层薄灰,大概很久没动过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根黄瓜昨天买的,还很新鲜,带着点刺、四个鸡蛋和一根火腿肠是她喜欢的玉米味,决定做黄瓜炒蛋和蛋炒饭——这是她最会做的菜,初中时爸妈经常不在家,她跟着网上的教程学的,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先把黄瓜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切成小丁,黄瓜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点凉意,沾在指尖上,很舒服。然后把鸡蛋打进碗里,蛋黄圆圆的,像小太阳,她用筷子搅拌均匀,蛋黄和蛋清混在一起,变成淡黄色的液体,还带着点泡沫。郁唸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窜了出来,舔着锅底,把锅烧热后,倒了点食用油——油是她上次买的,小瓶装的,妈妈买的大桶油早就吃完了,一直没买新的,大概忘了家里还有人要做饭。 等油热了,把鸡蛋液倒进去,“滋啦”一声,鸡蛋很快就凝固了,边缘微微焦黄,香气飘了出来。她用铲子把鸡蛋切成小块,盛出来放在盘子里,接着炒黄瓜,黄瓜丁在锅里“沙沙”响,很快就变软了,再把米饭倒进去米饭是昨天剩下的,她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了,翻炒均匀后,加了点盐和生抽,一份简单的蛋炒饭就做好了,热气裹着饭香,飘满了整个厨房。 打鸡蛋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块蛋壳进碗里,她气呼呼地用筷子挑出来,扔到垃圾桶里:“连个鸡蛋都跟我作对!”炒完饭,她把饭盛进碗里,又把黄瓜炒蛋端出来,一起放在餐厅的圆桌上。餐桌是圆形的,能坐四个人,桌面是浅木色的,中间有个小小的圆形花纹,是她小时候用彩笔涂的,现在还能看见淡淡的痕迹。 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花瓶,是她在路边捡的玻璃瓶,洗干净后用来插花,里面插着一朵向日葵——是她昨天在菜市场门口买的,很便宜,五块钱一朵,却开得很灿烂,黄色的花瓣像小太阳,她想让家里有点生气,不至于总是冷冷清清的。 郁唸拿起筷子,慢慢吃着饭,鸡蛋很嫩,黄瓜很脆,饭里带着点生抽的咸香。她偶尔看向窗外,窗外的树枝上落着几只麻雀,蹦蹦跳跳的,叽叽喳喳地叫着,很热闹,不像她的家,总是安安静静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少。她撇撇嘴,夹了口黄瓜:“吵死了,能不能安静点!”可眼睛却没离开那些麻雀,看它们啄着树上的果子,看它们扑棱着翅膀飞走,又飞回来。 吃完午饭,她收拾好碗筷,放进水槽里洗干净——从初中开始,这些事就都是她做。爸爸连碗都没碰过,还说“做饭洗碗本来就是女人的事“妈妈因为工作就没有管过。郁唸拧开水龙头,温水顺着指尖流下来,冲掉碗上的饭粒,她用海绵擦沾了点洗洁精,仔细擦着碗壁,连碗底的污渍都没放过。洗完后,她把碗放进橱柜,水珠顺着碗沿滴在柜门上,留下小小的水痕,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保姆,凭什么都我做!” 回到客厅,她把毛绒兔子抱在怀里,窝在沙发上休息。没盖毯子——沙发扶手上搭着的浅灰色毯子,是妈妈上次来的时候弄脏的,上面沾了块油渍,妈妈说“回头洗”,结果到现在还扔在那儿,油渍都快干了。郁唸怕蹭到衣服上,只能缩在沙发角落,把兔子抱得更紧些。 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选了部关于南极的纪录片。声音开得很小,怕吵到邻居,也怕自己太投入,忘了下午还要整理书包。电视里,企鹅妈妈带着小企鹅在冰面上走,小企鹅摇摇晃晃的,时不时摔一跤,企鹅妈妈就停下来等它,用翅膀轻轻蹭蹭小企鹅的头。郁唸看着,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可眼睛很快就酸了——她小时候,妈妈也会在下雨天接她放学,会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会给她买热乎乎的烤红薯。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就变了,总是忙着打电话、跟朋友逛街,连她的生日都会忘记。 郁唸揉了揉眼睛,把脸埋在兔子的绒毛里,嘟囔:“有什么好羡慕的,我才不想要那样的妈妈!”纪录片里的冰面闪着白光,企鹅群黑压压的一片,像撒在雪地上的黑芝麻,她盯着屏幕,却没怎么看进去,脑子里全是小时候的事——爸爸曾经也会陪她放风筝,会把她举过头顶,会给她讲睡前故事,可现在,爸爸连回家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更多的是爸爸带着那个私生女回来。 午后一点多,外面忽然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像有人用手指轻轻敲着玻璃,节奏忽快忽慢。郁唸坐起身,走到窗边,把脸贴在微凉的玻璃上,看着外面的雨——路上的行人都打着伞,五颜六色的伞像一朵朵移动的花,有人匆匆忙忙地跑,有人慢慢走着,还有小朋友踩着水洼,被妈妈拉着胳膊骂“慢点跑,别弄湿鞋子”。 她想起小学三年级的一个雨天,妈妈来接她放学,手里撑着一把大红色的伞,把她护在伞下,自己的半边肩膀都淋湿了。那天妈妈还买了糖炒栗子,热乎乎的揣在口袋里,剥给她吃,栗子的甜香混着雨水的清凉,是她记忆里最好闻的味道。可现在,妈妈连她几点放学都忘了,上次她淋雨回家,妈妈只是淡淡地说“怎么不打伞”,连条干毛巾都没给她递。 雨丝被风吹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像细小的针。郁唸猛地关上窗户,玻璃上留下几道水痕,她嘟囔:“下雨有什么好看的,关我屁事!”又回到客厅,把兔子放在沙发上,自己蹲在阳台门口,看着外面的雨——雨水打在阳台的地砖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收纳架上的多肉被雨水淋得更鲜亮了,紫珍珠的叶片上挂着水珠,像撒了层碎钻。 她看了会儿,又想起要整理书包,明天要返校,可她连书包都没打开过。可一想到作业,她就烦得慌,干脆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拿起手机刷短视频——都是些搞笑的段子,她看着看着,偶尔会笑出声,可笑声很快就消失了,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雨声和手机里的声音。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天空放晴了,西边出现了淡淡的晚霞,像被人用粉色和橙色的颜料涂过一样,从浅到深,层层叠叠,很好看。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带,把小区里的银杏树照得更黄了,叶子像镀了层金。 郁唸关掉手机,站起身,决定下楼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一天没出门了,家里的空气有点闷,像她心里的情绪,压得有点喘不过气。她换了件浅灰色的外套,穿上白色运动鞋,外套是去年买的,有点短了,可她没舍得扔。出门前,她看了眼手机,没有妈妈的消息,也没有爸爸的消息,通话记录里,最近一次跟妈妈通话是三天前,跟爸爸通话,已经是一周前了。 她早就习惯了,把手机放进兜里,轻轻带上门,门“咔嗒”一声关上,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她跺了跺脚,灯又亮了,照亮了墙上的通知——有小区保洁的安排,周一到周五早上打扫,还有停水通知,周四上午八点到十点停水,她记了一下,免得明天没水用。 走下楼梯,楼道里有点潮,带着雨水的味道。小区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色的叶子铺在地上,像一块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很轻,却能清晰地传到耳朵里。路边的灌木丛里,有只小麻雀在蹦蹦跳跳地找食吃,嘴巴啄着地上的草籽,看见她,停下动作,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又继续啄着,一点都不怕人。 郁唸走到早餐店门口,老板已经关店了,卷闸门拉了一半,里面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屋檐下还挂着红灯笼,风吹过,灯笼轻轻晃着,红色的布料擦过灯架,发出“哗啦”的声音,有点可爱。她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想起早上闻到的油条香,肚子又有点饿了,可店已经关了,只能作罢。 她在小区里慢慢走着,绕着花坛转了一圈。花坛里的月季花开得正艳,红色的、粉色的,还有白色的,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光。有小朋友在花坛旁边玩皮球,皮球滚到她脚边,小朋友跑过来,仰着小脸说“姐姐,能帮我捡一下吗”,她弯腰把球捡起来,递给小朋友,小朋友说了声“谢谢姐姐”,就跑回妈妈身边了。 小朋友的妈妈笑着对她说“谢谢你啊”,她摇摇头,没说话,继续往前走。看着小朋友被妈妈拉着手,蹦蹦跳跳地说着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疼,又很快移开视线——她早就不羡慕这些了,她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计划,只要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走到小区的长椅旁,坐了下来。长椅是木质的,有点凉,她垫了张纸巾在下面。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个孤单的小怪兽。风带着桂花香吹过来,是小区门口的桂花树开了,淡淡的香味,很舒服。她吸了吸鼻子,看着晚霞慢慢变淡,天空从粉橙色变成淡紫色,又变成深蓝色,星星开始慢慢冒出来,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 直到天快黑了,她才起身回家。楼道里的声控灯还是很灵敏,她跺了跺脚,灯就亮了。打开家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她摸黑走到开关旁,按下按钮,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房间,却没什么暖意。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衣架上还挂着妈妈上次落下的围巾,她没动,就让它挂着。 去卫生间洗漱时,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下面有点淡淡的黑眼圈,是昨晚熬夜刷手机弄的;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毛。她用梳子轻轻梳顺头发,挤了点洗面奶在手心,揉出泡沫,敷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洗完脸,她用毛巾擦干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加油”,像在给自己打气,声音在安静的卫生间里回荡,有点空。 临睡前,她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班级群里很热闹,同学在聊明天要带的作业,还有人在分享搞笑视频,有人@她,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走,她想了想,回复“不了,我自己走”——她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让同学看到她家里的样子。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她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指尖碰了碰屏幕,有点凉,像妈妈每次跟她说话时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温度。 她躺下来,闭上眼睛,却没怎么睡着。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和远处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她想起阳台上的多肉,不知道它们有没有被雨淋坏;想起餐桌上的向日葵,明天会不会蔫掉;想起冰箱里的牛奶,会不会过期。 黑暗中,她仿佛能闻到阳台上多肉的清香,还有明天早上早餐店飘来的油条味,心里的沉闷慢慢散去,只剩下一点对未来的期待——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一个温暖的、不会让她炸毛也不会让她难过的家。到时候,她要在阳台上种满多肉,在餐桌上摆上新鲜的向日葵,在冰箱里装满自己喜欢的牛奶和零食,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不用再对着空房子发呆,不用再自己做饭、自己收拾,不用再羡慕别人的妈妈和爸爸。 她想着想着,慢慢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像梦见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家。 第16章 返校的17分钟 周日傍晚的风是从闽江面上吹过来的,裹着水汽掠过闽侯的街头时,把博仕后家园A区铁门上的得泛出冷光。那扇铁门用了快十年,栏杆上的红漆剥落得斑斑驳驳,露出底下暗灰色的铁皮,像老人脸上褪了色的皱纹。郁唸就站在铁门旁的单元楼门口系鞋带,她的白球鞋边缘沾着圈浅褐色的泥渍——是上周帮顾绪欣搬多肉花盆时蹭的。那天顾绪欣蹲在楼下花坛里,校服裙摆沾了草屑也不在意,举着两盆圆滚滚的“乙女心”抬头问她“选哪盆”,阳光落在顾绪欣翘起来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金。郁唸没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叶片更饱满的那盆,现在那盆多肉正安安稳稳躺在她书包侧面的网兜里,青绿色的叶片顶端泛着淡粉,被夕阳映得像裹了层薄纱,连叶片上细细的白霜都看得清清楚楚。 系鞋带时,她的指尖碰到了鞋舌上的标签,标签边缘有点磨手——这双鞋是顾绪欣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顾绪欣说“白球鞋配校服最干净”,当时她还嫌顾绪欣多事,现在穿了快一年,鞋边磨白了,鞋底也沾了泥,却没舍得扔。把鞋带系成整齐的蝴蝶结,她把双肩包的背带往肩膀上提了提,背包带已经被磨得有些松软,贴着脖颈时能感觉到布料的温度。她把灰黑色的卫衣帽子拉得很低,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淡的下颌,下颌线绷得很紧,像被晚风冻住了似的。 单元楼门口的旧邮箱柜早就不用了,铁皮柜上贴着几张卷了边的小广告,有通下水道的、有家政服务的,还有一张是宠物医院的,上面印着只圆滚滚的橘猫,爪子搭在印着“三文鱼味”的猫粮碗上,眼睛眯成了月牙。郁唸路过时,指尖无意识地碰了下广告纸的边缘,那张纸本来就松了,被风一吹,“哗啦”一声飘落在地,橘猫的脑袋朝下,沾了点地上的灰尘。她的脚步顿了半秒,视线在那张纸上停了一瞬,又很快移开,继续往小区门口走。身后传来广告纸被风吹得翻滚的声音,“哗啦、哗啦”,像谁在轻轻翻书,直到被花坛边的灌木丛勾住,才终于停下。 小区里的路灯还没亮,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三楼东户的阳台上,一位穿碎花围裙的阿姨正收衣服,木质晾衣杆碰撞着金属晾衣绳,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在安静的傍晚里格外清晰,连绳子晃动时带动的布料摩擦声都能听见。阿姨把洗好的衬衫往衣架上搭,领口的纽扣在夕阳下闪了闪,像颗小太阳。一楼的花坛边,两只黄白相间的流浪猫正围着一个破了口的纸碗吃东西,碗里是不知道谁剩下的猫粮,颗粒沾着潮气,黏在一起。见郁唸走过,两只猫同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两秒,耳朵尖轻轻动了动,又低下头继续啃食,胡须蹭过纸碗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郁唸沿着花坛边缘的石板路走,那些石板是青灰色的,表面被雨水冲刷得很光滑,缝隙里长着几株三叶草,叶片上沾着傍晚的露水,晶莹剔透的,像撒了把碎钻。她的鞋尖不小心蹭到一株三叶草,露水顺着叶片的脉络滚下来,“嗒”地一声没入泥土里,连一点湿痕都没留下。花坛里种着几株月季,花瓣已经蔫了,边缘泛着褐色,只有几朵晚开的花苞还裹着粉白色的花瓣,像攥紧的小拳头。风一吹,月季的枝叶晃了晃,落下片发黄的叶子,正好落在她的脚边,她抬脚跨过叶子时,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淡淡的月季花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很淡,却很实在。 走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时,玻璃门“叮铃”一声被推开,带出股暖融融的热气。便利店的老板娘正趴在柜台上用计算器算账,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按动,“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店里的收音机声飘出来——收音机里在唱首老歌,“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歌手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点怀旧的调子。老板娘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扎在脑后,鬓角有几根碎发垂下来,她抬头看见郁唸,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挥了挥手:“丫头,今天不买热牛奶啦?”她隔着玻璃门摇了摇头,手指在书包带上来回蹭了蹭——上周她在这里买过一盒热牛奶,老板娘多给了她一根草莓味的吸管,说“天凉,喝慢点,别烫着”,现在那根吸管还在她的笔袋里,压在数学草稿纸下面,吸管包装上的草莓图案已经被磨得有点模糊了。 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个穿蓝色工装的师傅,手里拿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正小口喝着热茶。见郁唸路过,师傅抬头冲她笑了笑,露出颗缺了角的门牙:“学生妹,回学校啊?”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师傅的搪瓷缸上印着“劳动最光荣”的字样,茶水上飘着几片茶叶,热气袅袅地往上冒,在冷空气中很快散成了白雾。 出了小区,就是旗山大道的辅路口。路口的红绿灯正闪着黄灯,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从“5”跳到“4”,红色的数字在渐暗的天色里格外醒目。几个穿着福州一中蓝白校服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跑过来,校服外套敞着,里面的白衬衫领口皱巴巴的,有个男生的领口还沾着点墨水渍。他们兜里的篮球撞出“咚咚”的响,像在敲打着傍晚的寂静,篮球上的纹路沾了灰尘,却还是能看出原本的橙色。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没注意到郁唸,差点撞上来,慌忙后退时踉跄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扶住旁边的同学,大声喊了声“抱歉”。郁唸已经往旁边退了半步,她的视线落在男生运动鞋上的白边——和她的鞋子一样,只是对方的鞋边更干净,连一点泥渍都没有。她没应声,只是盯着路面上被车轮碾出的浅沟,沟里积着昨天的雨水,水不深,却把天边渐暗的橘红色晚霞映得清清楚楚,像一汪碎掉的琥珀,随着晚风轻轻晃,连远处路灯的影子都在水里碎成了光斑。 绿灯亮了,她跟着稀疏的人群过马路。人群里有个推着婴儿车的妈妈,婴儿车里的宝宝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口水,盖在身上的小毯子印着小熊图案,被风吹得轻轻动了动。妈妈走得很慢,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宝宝,脚步放得很轻,像怕吵醒怀里的梦。右手边的公交车站台上,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正对着电话那头说话,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妈,我到路口了,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能走回学校,你放心啦。”电话那头的声音隐约传来,像是在叮嘱“路上小心”,女生不停地点头,“知道啦知道啦,我会看车的”,挂电话时,她还对着屏幕做了个鬼脸,然后把手机塞进校服口袋,转身时正好看见郁唸,女生愣了下,眼神在她脸上停了半秒,又很快移开,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郁唸把双手插进卫衣口袋里,指尖碰到了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是早上整理书包时发现的,顾绪欣用荧光笔在上面写着“周一要带数学练习册,别忘啦”,字迹歪歪扭扭的,“册”字的最后一笔还画了个圈,旁边还画了个咧嘴笑的表情,嘴角的弧度翘得很高,像要从纸条上跳下来。她指尖捏着纸条的边角,轻轻揉了揉,纸条的边缘有点毛躁,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还带着点撕痕,蹭得指尖发痒。她没把纸条拿出来,只是加快了两步,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身后的人群渐渐拉开距离,只剩下她的脚步声在路面上轻轻响。 过了马路,旗山大道的主路段就铺展在眼前。路两旁的樟树长得很高,树干得两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树皮上布满了深深的纹路,像老人手上凸起的青筋,摸上去糙得硌手。枝叶在头顶交织成绿色的穹顶,浓密的叶子把天空遮得只剩下零星的缝隙,夕阳的余晖从枝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点,随着风轻轻晃动,像一群跳动的萤火虫,一会儿落在她的鞋尖,一会儿又飘到路边的草丛里。她沿着樟树的阴影走,每一步都踩在光点和阴影的交界处,白球鞋踩在落在地上的樟树叶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那声音很轻,像雪花落在地上,很快就被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盖过。有辆白色的小轿车从旁边驶过,车窗开着,里面飘出流行歌曲的旋律,歌词模糊不清,只觉得调子很轻快,和这安静的傍晚有点不搭。 有片枯黄的樟树叶慢悠悠地落在她的书包上,叶片的边缘已经卷了边,像被烫过的卷发,脉络清晰得能数出纹路,从叶柄到叶尖,一根一根,像精心画出来的。她抬手把树叶摘下来,捏在指尖转了转——树叶很轻,捏在手里像一片薄纸,稍微用力就能捏出褶皱。她看了两秒,把树叶放进了书包侧面的网兜里,挨着那盆乙女心,树叶落在叶片上,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轻轻压得叶片往下弯了弯,又很快弹了回来。 走了大概三分钟,她看见前面有个环卫工阿姨正在扫地。阿姨穿着橙黄色的工作服,衣服背后印着“闽侯环卫”的字样,头上戴着顶灰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手里的扫帚是竹编的,扫过地面时,卷起一堆落叶,叶子在扫帚尖上打了个转,又落在路边的树根下,堆成一小堆。阿姨扫一会儿就停下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袖口已经被汗水浸得有点发黑。看见郁唸走过来,阿姨停下手里的活,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学生啊,回学校上课?”她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阿姨让开了路。阿姨又笑了笑,继续扫地,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唰唰、唰唰”,在安静的路上格外清晰。 又走了两分钟,就到了博仕后购物广场的路口。广场门口的LED屏有两层楼高,正循环播放着洗发水广告,画面里的模特站在海边,海风把她的长发吹得飘起来,头发上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钻。广告的声音很大,“柔顺到底,持久留香”的口号飘得很远,连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往屏幕上看两眼。广场里的地面是大理石铺的,光溜溜的能映出人影,几个小孩穿着旱冰鞋在里面滑来滑去,笑声像银铃一样响。长椅上,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带着孙女在喂鸽子,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外套,袖口沾了点面包屑,她手里拿着半块面包,小心翼翼地撕成小块往地上撒,引得几只灰鸽子围着她蹦跳,鸽子的翅膀扑棱着,发出“噗噗”的声,还有只胆子大的鸽子,直接跳到了小女孩的脚边,吓得小女孩往后缩了缩,又很快笑着伸出手,想摸一摸鸽子的羽毛。 郁唸路过广场门口时,被一阵风吹得打了个寒颤。风里裹着广场中央喷泉的水汽,带着点凉意,吹得她的卫衣帽子往下滑了滑,露出一点耳尖。她抬手把帽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耳朵,指尖碰到耳尖时,能感觉到皮肤冰凉的温度。继续往前走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广场角落里的花店,花店的玻璃门上挂着串风铃,风一吹就发出“叮铃叮铃”的响。橱窗里摆着几束向日葵,花瓣是明亮的黄色,花盘朝着窗外,像一个个小太阳,旁边还摆着几束洋桔梗,有淡紫色的、有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像小姑娘的裙摆。花店老板是个穿碎花裙的阿姨,正站在柜台后修剪花枝,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花枝底部的枯叶。 广场对面的药店还开着门,玻璃门上贴着“24小时营业”的红色贴纸,贴纸的边角有点卷翘,像是被风吹的。药店的橱窗里摆着几盒感冒药,包装上的字很大,在灯光下看得很清楚。药店旁边的文具店亮着暖黄的灯,灯光透过玻璃照出来,在地上投下一块亮斑。橱窗里摆着新到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各种卡通图案,有抱着蜂蜜罐的小熊、有穿着公主裙的兔子,还有几本草绘风格的,画着多肉植物。郁唸在文具店门口停了停,隔着玻璃看了看那本多肉笔记本——封面是浅蓝色的,上面画着几株“乙女心”,和她书包里的那盆很像,叶片上的淡粉都画得很逼真,连叶片上的白霜都用白色的颜料轻轻点了点。她站了十秒,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划了下那本笔记本的轮廓,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收回手,转身离开。她的笔记本还剩大半本没用完,纸页上只写了几页数学公式,没必要买新的,而且顾绪欣上次看见她的笔记本时,还笑着说“你的笔记本封面太素了,像没睡醒”,要是买了这本带多肉的,顾绪欣说不定又会念叨半天,说她“终于开窍了”。 再往前走,路边的店铺渐渐变少,换成了一排矮矮的灌木丛。灌木丛有半人高,叶子是深绿色的,边缘有点锯齿,摸上去会扎手。灌木丛里种着紫色的小野花,花瓣很小,像星星一样散在绿叶间,一朵挨着一朵,热闹得很。花瓣上沾着细小的露珠,在渐渐暗下来的光线下闪着微光,像撒了把碎钻。郁唸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上的露珠,露珠很滑,顺着花瓣滚落到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像一颗小冰晶。她盯着手背上的露珠看了会儿,看着露珠慢慢被体温烘得蒸发,在皮肤上留下一点湿痕,才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到的草屑——草屑是浅绿色的,粘在深灰色的裤子上,很显眼,她用手指捻了半天,又拍了好几下,才把草屑都拍掉。 走了大概四分钟,远远就看见了福州一中新校区的校门。校门是浅灰色的大理石材质,大门有十米宽,左右两边各立着一根圆柱,柱子上刻着简单的花纹,像缠绕的藤蔓。校门正中央刻着“福州第一中学”几个金色的大字,字体是端正的楷体,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柔和的光,连笔画间的缝隙都被夕阳染成了金色。校门旁边的保安室是白色的,屋顶是红色的瓦片,窗户是磨砂玻璃,能看见保安叔叔坐在里面翻看登记本,手里的黑色水笔偶尔在纸上划一下,发出“沙沙”的声。保安室门口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红色的灭火器,上面的标签还很新,写着“检查日期:2024.9.1”。 门口的栏杆旁,有几个家长在和孩子道别。一位穿米色风衣的妈妈正帮孩子整理校服衣领,她的手指很细,轻轻把孩子歪掉的衣领扶正,嘴里反复叮嘱着“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别总吃零食,晚上记得盖好被子”,孩子有点不耐烦地应着“知道了妈”,却还是乖乖地让妈妈整理衣领。旁边一位穿黑色夹克的爸爸,正帮孩子把行李箱往校门口推,行李箱是蓝色的,上面贴着几张卡通贴纸,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爸爸还在说着“这周要是冷了,就给家里打电话,我给你送衣服”,孩子点了点头,拉过行李箱,转身往校园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冲爸爸挥了挥手。 郁唸走到校门口时,保安叔叔抬头看了她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个红色的登记本,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字:“今天来得比昨天早两分钟。”她顺着保安叔叔的手指看过去,本子上写着“10.20 郁唸 17:43”,是昨天的登记时间。她点了点头,没说话,保安叔叔笑了笑,又把登记本放回抽屉里:“还是没和你那个朋友一起啊?”她还是摇了摇头,保安叔叔也没再多问,只是摆了摆手,让她进去。以前顾绪欣总跟她一起返校,每次到门口,顾绪欣都会跟保安叔叔聊两句,说“叔叔今天天气真好”,或者“叔叔我昨天看见你家的小猫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连话都少了。 她径直走向校门旁边的人行道,人行道旁的公告栏是不锈钢材质的,边框被雨水淋得泛出淡淡的锈色,玻璃罩里贴着上周的月考排名。红色的纸张被风吹得有点卷边,边角处还沾了点灰尘,上面的黑色字迹却依旧清晰。她的名字在榜单的最上面,用红色的马克笔圈了出来,红圈的边缘有点歪歪扭扭,像是老师匆忙画上去的。往下扫两行,就能看见顾绪欣的名字,在第十名的位置,旁边用铅笔写了个小小的“加油”,笔画圆圆的,一看就是顾绪欣的字迹——顾绪欣总喜欢在自己的名字旁边画点小记号,说这样“看着有动力”。郁唸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公告栏的玻璃,玻璃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她盯着顾绪欣的名字看了三秒,才转身走进了校门。 走进校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崇德尚行,笃学致远”八个黑色的大字,字体苍劲有力,石碑底座周围摆着几盆万年青,叶片翠绿,边缘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石碑后面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道两旁种着桂花树,树干有碗口粗,树皮是灰褐色的,上面有不规则的纹路,像老人手上的脉络。这个季节还没到桂花盛开的时候,但凑近了闻,能闻到枝叶间透出的淡淡清香,像掺了点蜂蜜的温水,不浓烈,却让人心里发暖。 郁唸沿着林荫道走,脚下的石板路是青灰色的,每块石板之间的缝隙里长着细细的青苔,被雨水润得绿油油的。偶尔有几片干枯的樟树叶落在石板上,被风吹得打了个转,又飘到路边的草丛里。走了大概五十步,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咕噜”声,声音越来越近。她回头看了眼——是个穿同款校服的女生,女生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飘,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正双手用力拉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行李箱的拉杆被拉到最长,女生的肩膀因为用力而微微耸着,脸憋得有点红。 郁唸站在原地等了两秒,等女生走近时,她伸出手,轻轻扶了下行李箱的拉杆。行李箱的外壳是磨砂的,摸上去有点粗糙,上面贴着一张卡通贴纸,是只粉色的兔子。女生愣了下,停下脚步,抬头看她时,眼睛里满是惊讶,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说“谢谢”,声音有点喘,还带着点怯生生的语气。郁唸只是摇了摇头,松开手,转身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女生的声音:“同学,你也是高一的吗?我是高一(3)班的,你呢?”她没回头,脚步也没停,把女生的声音甩在了身后,只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渐渐盖过了女生的问话。 林荫道的尽头,是教学楼的后门。后门是玻璃做的,边框是银色的金属,上面贴着一张“请随手关门”的蓝色贴纸。玻璃门虚掩着,能看见里面亮着的日光灯,灯光透过玻璃照出来,在地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亮斑。她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走进教学楼的走廊,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嗒、嗒、嗒”,每一步都踩在瓷砖的缝隙上。 走廊里的灯是声控的,她的脚步声响起时,灯“啪”地亮了,暖黄色的光洒在走廊的墙壁上。墙壁上贴着学生的书画作品,有一幅是水墨画,画的是福州一中的校门,墨色浓淡相宜,连校门上的金色大字都用淡金粉勾勒了出来;还有一幅是书法作品,写的是杜甫的《望岳》,字迹工整,笔锋有力。她沿着走廊走,路过高一(2)班的教室时,听见里面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老师轻声讲解题目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走到自己的教室门口,她掏出钥匙——钥匙串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多肉挂件,是顾绪欣送的,用软陶做的,青绿色的叶片,顶端涂着淡粉色,和她书包里的乙女心一模一样。她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了一下,“咔嗒”一声,门开了。教室里的窗帘拉着一半,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落在她的课桌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带,光带里有细小的灰尘在慢慢跳动,像一群小小的萤火虫。 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同学在自习了,有的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有的靠在椅背上看书,都很安静,只有翻书的“哗啦”声和笔尖的“沙沙”声。她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座位在靠窗的第三排,桌子的左上角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写着“记得开窗通风”,是上周五值日的同学留下的。她放下书包,先把书包侧面网兜里的乙女心拿出来,多肉的花盆是白色的陶瓷盆,上面有几道细细的裂纹——是上次顾绪欣不小心摔的,顾绪欣当时还差点哭了,说“对不起,我再给你买一个”,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现在她把花盆放在课桌的窗台上,窗台刚好能晒到早上的太阳,顾绪欣说“多肉要多晒太阳才会变好看,叶片会更粉”。 然后她打开书包,掏出课本和练习册,一一摆在课桌上。语文课本的封面有点卷边,是上次借给同学看时弄的;数学练习册放在最上面,封面的右上角有点皱,是上次顾绪欣借去看,不小心把水杯洒在上面弄的,顾绪欣还了她的时候,塞了颗草莓味的糖,说“赔罪,别生气呀”。她把练习册翻开,第一页上写着她的名字,字迹工整,旁边还有顾绪欣用彩色笔写的小批注:“这道题我也错了,下次一起问老师!” 最后,她把手伸进卫衣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纸条已经被她捏得有点软了,边缘的毛躁更明显,顾绪欣用荧光笔写的字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粉色,那个咧嘴笑的表情,嘴角翘得很高,好像在对着她笑。她把纸条展平,放在数学练习册的封面上,指尖轻轻摸了摸那个笑脸,然后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课桌,盯着窗台上的乙女心看了会儿。 乙女心的叶片上还放着那片从路上捡的樟树叶,叶片已经有点干了,边缘卷得更厉害,被风一吹,轻轻晃了晃,落在了窗台上。她弯腰把树叶捡起来,放在手心看了看,树叶的脉络还是很清晰,只是颜色更深了些,像被夕阳染透了。她把树叶夹进了语文课本里,夹在《秋天的怀念》那一课,课本里还夹着一片去年秋天捡的枫叶,现在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教学楼的路灯亮了,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像一层薄薄的纱。她抬手碰了碰乙女心的叶片,叶片还是软软的,带着点凉意,叶片顶端的粉色好像比早上更明显了些。教室里很安静,同学们都在低头做自己的事,只有偶尔传来的翻书声和笔尖声。她没再做别的动作,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还有远处操场上隐约的篮球声——那是住校的男生在打球,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很有节奏。 从博仕后家园A区到这里的十七分钟,好像很长,长到她能数清路上的每一片落叶,能记住便利店老板娘温暖的笑容,能想起顾绪欣写在纸条上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又好像很短,短到她还能闻到路口烤肠的香味,还能感觉到手背上露珠的凉意,还能看见天边那片橘红色的晚霞,映在课桌上,像一场没散场的梦。她盯着乙女心的叶片看了很久,直到教室里的日光灯突然闪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拿起笔,翻开数学练习册,开始写周末的作业。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和教室里其他同学的声音混在一起,成了这个傍晚最安静的旋律。。。 第17章 桂香漫操场,三千米的“被迫”报名 深秋的风卷着桂花香,穿过福建一中的铁栅栏,漫过操场边的香樟树,最后钻进教学楼的走廊,带着点凉丝丝的甜。风里还裹着几分秋阳的余温,吹在皮肤上不冷不燥,恰好驱散了自习课上积攒的沉闷。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刚响过,清脆的铃音还在走廊尽头回响,原本安静的教学楼瞬间被激活,桌椅挪动的“吱呀”声、同学间兴奋的嬉笑声、收拾书本的“哗啦”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杂乱却鲜活的校园交响曲,满是青春的躁动与活力。 郁唸坐在靠窗的位置,丝毫没有被周围的喧闹影响,依旧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作业本。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尖捏着作业本的边角,轻轻将散乱的纸张对齐,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认真。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她的练习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轻轻跳舞,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她穿着福建一中蓝白相间的校服,领口扣得严严实实,乌黑的长发扎成简单的马尾,垂在肩头,侧脸的线条柔和,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窗外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她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书本和纸张。 作为住校生,她不用着急收拾书包,只需要把当天的作业整理好,待会儿送到数学老师办公室就行。她的书包放在桌肚里,里面的物品总是摆放得整整齐齐,课本、作业本、文具分门别类,一目了然。郁唸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窗外的操场已经有了不少身影,穿着蓝白校服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散着步,有的勾肩搭背聊着天,有的则在跑道上慢悠悠地晃着。篮球场上,几个男生正在激烈地打球,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沉闷而有力,隔着窗户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偶尔有球进了篮筐,传来一阵欢呼叫好声,引得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操场边的桂花树下,有两个女生坐在石凳上聊天,手里各拿着一个刚从食堂买的烤红薯,热气腾腾的,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起,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红薯香,混着桂花的甜香,让人闻着心里都暖融融的。 郁唸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最粗的香樟树上,那棵树已经在福建一中的操场上挺立了许多年,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像一把巨大的绿伞,遮住了大片阳光。树干上还留着去年福建一中运动会时贴的标语痕迹,淡红色的字迹经过风吹日晒,已经有些模糊斑驳,却依旧能勉强辨认出“青春无畏,逐梦扬威”八个字的轮廓。那八个字曾经被红色的颜料涂得鲜艳夺目,如今却像褪色的记忆,安静地依附在树干上,见证着一届又一届学生的成长与蜕变。 “郁唸!郁唸!你等等我!”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打破了郁唸的沉思,伴随着体委张浩气喘吁吁的喊声。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像是有什么急事。 郁唸刚把最后一本作业本放进文件夹,听到喊声,动作顿了顿,缓缓抬起头。只见张浩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飞快地朝她跑来,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校服的衣襟上。他的校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福建一中校徽的白色T恤,跑起来的时候,T恤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跑了不短的距离。 “怎么了?”郁唸站起身,把文件夹抱在怀里,手臂微微收紧,声音清淡得像秋日的湖水,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警惕,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随时准备抵御突如其来的打扰。她不喜欢与人过多接触,尤其是这种带着强烈目的性的靠近。 张浩跑到她面前,弯着腰大口喘气,双手撑在膝盖上,手里的文件夹差点掉在地上。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眼角的汗珠还在不断往下掉,语气里满是急切:“郁唸姐,救急啊!咱们班3000米长跑项目还差最后一个名额,数学老师都快把我骂‘秃’了,你就帮帮忙,报个名吧!”他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神里满是恳求。 郁唸皱紧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避开张浩凑过来的脑袋,像是被冒犯了一样。她炸毛似的反驳:“我不报!”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800米我都跑不下来,更别说3000米了!你别再来烦我!”她本就敏感内向,最讨厌被人强迫做不喜欢的事,此刻脸颊因为情绪激动涨得微红,像只被惹恼的小猫,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抗拒。 “别啊郁唸姐!”张浩急得跳了起来,手里的文件夹挥舞着,差点打到旁边的桌子,“你体测那耐力多好啊!上次跑1000米,你虽然跑得不快,但全程都没停,最后还超了好几个男生,耐力绝对够跑3000米!”他一边说,一边慌忙从文件夹里翻出一张体测成绩单,小心翼翼地展开,指着上面的数字给郁唸看,“你看你看,1000米4分30秒,虽然不是顶尖,但耐力在女生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他的语气里满是笃定,仿佛认定了郁唸是最合适的人选。 郁唸瞥了一眼成绩单,上面的数字清晰可见,确实是她上次体测的成绩。但这并不能改变她不想跑3000米的想法,她的眼神更凶了些,像是在警告张浩不要再纠缠。她转身就往教室门口走——她得赶紧把作业送到数学老师办公室,躲开这个麻烦精。 张浩赶紧跟上,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她身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郁唸姐,你就报了吧!就当给咱班做点贡献!只要你报,我以后每天帮你打饭!还帮你占食堂最靠窗的位置!”他的声音带着点卑微的讨好,试图用这些小恩小惠打动郁唸。 “不用!”郁唸依旧不为所动,脚步加快了几分,耳尖却悄悄泛红。被人这样死缠烂打,让她有些不自在,甚至隐隐觉得有些难堪。她不喜欢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更不喜欢这种被人逼着做决定的感觉。 两人走出教学楼,桂花的香气更浓了,像是化不开的蜜,缠绕在鼻尖。风一吹,桂花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细碎的金黄色花瓣像雨一样,落在两人的头发上、肩膀上。郁唸抬手,轻轻掸掉落在肩头的花瓣,指尖沾了点淡淡的花香,萦绕许久不散。 操场边的公告栏前围了不少同学,都在兴致勃勃地看着刚贴出来的福建一中运动会报名名单。公告栏的玻璃擦得干干净净,名单用红色的纸张打印出来,格外醒目。大家一边看一边议论着,时不时发出阵阵惊叹或惋惜的声音。 张浩拉着郁唸挤了过去,人群自动给他们让开一条小小的通道。他指着名单最下面的3000米项目,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和恳求:“你看你看,就差一个名额了!其他班都报满了,就咱们班还空着,数学老师说要是没人报,就要扣咱们班的量化分了!到时候流动红旗肯定没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像是已经看到了班级失去流动红旗的惨状。 郁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3000米项目那一栏,果然只有五个名字,其中四个是男生,只有一个女生,还是隔壁班的长跑健将李薇。李薇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那是去年运动会该项目的冠军标志。郁唸的目光在名单上停留了几秒,心里没什么波澜,正准备用力甩开张浩的手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阳光暖意的声音:“郁唸?你也来看报名名单啊?” 郁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只见顾绪欣抱着一个篮球,站在她身后,额头上带着运动后的薄汗,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锁骨处。他的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露出里面湿透的白色T恤,T恤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形。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却依旧挡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像盛着秋日的阳光,温暖得让人无法拒绝。 “嗯。”郁唸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语气里的警惕也少了几分,但目光还是带着点戒备,落在他怀里的篮球上——那是个崭新的篮球,黑色的表皮上印着醒目的NBA标志,看起来价值不菲。她知道顾绪欣很喜欢篮球,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在篮球场上打球。 张浩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紧拉着顾绪欣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顾绪欣,你快帮我劝劝郁唸!让她报3000米!咱们班就差这一个名额了!流动红旗能不能保住就看她了!”他的语气里满是期待,仿佛顾绪欣一开口,郁唸就会立刻答应。 顾绪欣挑了挑眉,目光从张浩脸上移到郁唸身上,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语气轻松:“3000米?郁唸,你不想报吗?”他总能轻易看穿她的抗拒,语气里没有丝毫强迫,只有纯粹的询问。 “我不想报,他非让我报。”郁唸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不耐烦,刚才竖起的尖刺稍稍收敛了些,像是在向人寻求支持。在顾绪欣面前,她似乎总能少一点防备。 顾绪欣笑了笑,转头对张浩说:“你也别逼她了,3000米确实挺累的,相当于绕操场跑七圈半呢,对女生来说难度确实不小。”说完,他又转回头,看向郁唸,眼神里满是鼓励,“不过,如果你愿意试试,我可以给你当后勤,到时候给你递水递毛巾,还帮你占看台上最好的位置,保证让你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语气带着点调侃,试图缓解郁唸的压力。 张浩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像是抓住了新的希望,连忙说道:“对啊对啊!顾绪欣可是咱们班的运动健将,去年福建一中运动会拿了100米和200米的双冠军!有他给你当后勤,你肯定能跑好!郁唸姐,你就报了吧!”他把顾绪欣的成绩搬出来,希望能增加说服力。 郁唸没说话,目光落在操场的跑道上,心里乱糟糟的。红色的跑道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延伸向远方,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她想起上次体测跑1000米的时候,跑到最后一圈,她实在跑不动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只想停下来放弃。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是顾绪欣在跑道边跟着她跑,一边跑一边给她加油,还特意去小卖部给她买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那时候他的声音像阳光一样,驱散了她的疲惫和绝望,让她重新鼓起了勇气,坚持跑完了全程。 “郁唸姐,我知道3000米很难,但是你相信我,以你的耐力,肯定能跑完!”张浩还在不停地劝说,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转身离开,“而且,福建一中运动会结束后,学校会给参加3000米项目的同学发纪念品,是一个超可爱的猫咪玩偶!你不是最喜欢猫了吗?上次宿舍文化节,你还在床头贴了好多猫咪贴纸呢!”他精准地抓住了郁唸的喜好,试图以此打动她。 听到“猫咪玩偶”,郁唸的脚步顿了一下,耳尖的红意蔓延到脸颊,像晕开的胭脂。她确实很喜欢猫,虽然因为住校,没办法养猫,但她的宿舍床头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猫咪贴纸,有可爱的布偶猫、调皮的橘猫、高冷的英短,每一张都被她精心贴好,没有丝毫褶皱。枕头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猫咪毛绒玩具,那是她生日时亲戚送的,雪白的绒毛,圆圆的眼睛,她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它睡觉。如果能得到一个新的猫咪玩偶,她肯定会很开心。可一想到要跑3000米,那漫长的距离和未知的挑战,她又有些退缩。 张浩看出了她的动摇,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赶紧趁热打铁:“那个猫咪玩偶超可爱的!是白色的,带着粉色的蝴蝶结,眼睛是蓝色的,跟你床头的那个毛绒玩具长得有点像!只要你报3000米,那个玩偶肯定是你的!”他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已经把猫咪玩偶送到了郁唸面前。 顾绪欣也在旁边帮腔,语气温柔:“确实挺可爱的,我上次去教务处送文件的时候,看到样品了,做工很精致,比你那个毛绒玩具大多了,抱起来肯定很舒服。而且,跑3000米也能锻炼一下身体,对你没坏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让郁唸原本摇摆不定的心,更加犹豫了。 郁唸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不要报,太辛苦了,肯定跑不下来”,另一个说“报吧,为了猫咪玩偶,也为了班级的流动红旗”。她确实很想要那个猫咪玩偶,而且,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让班级扣量化分,失去流动红旗。班级的流动红旗挂在教室的墙上,那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她不想成为那个拖后腿的人。可是,3000米长跑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更怕自己跑不好,被同学们笑话。敏感的心思让她格外在意别人的眼光,她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不自量力”。 风又吹了过来,带着桂花的甜香,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桂花花瓣落在她的头发上、脸颊上,带着一点点痒意。她抬手轻轻掸了掸,指尖沾了点淡淡的花香,萦绕在指尖。她抬头看向顾绪欣,顾绪欣正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信任和鼓励,仿佛在说“我相信你可以的”。她又看了看张浩,张浩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像只等待主人投喂的小狗,眼神里满是恳求。 周围的同学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议论声隐约传来。郁唸的脸颊更红了,心里的犹豫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勇气取代。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声音里带着点不情愿,却异常坚定:“好吧,我报。” “太好了!郁唸姐,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张浩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郁唸的胳膊,力道之大,差点把郁唸带得一个趔趄。他的脸上满是狂喜,像是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我现在就去给你登记!”说完,他一把抓过文件夹,飞快地朝教务处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喊道:“郁唸姐,明天下午第三节课,在操场看台开福建一中运动会动员大会,记得准时来!”他的声音里满是兴奋,跑远的背影都带着欢快的节奏。 郁唸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张浩跑远的背影,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带着点嫌弃又有点无奈。她轻轻揉了揉被抱得有些发疼的胳膊,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3000米长跑的恐惧,也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恭喜你,成为3000米选手。”顾绪欣的声音带着笑意,打破了她的思绪。他把怀里的篮球抱得更紧了些,“要不要去操场走走?熟悉一下跑道,顺便我带你去看看3000米的起点和终点位置。” 郁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抱着文件夹,跟在顾绪欣身后,往操场走去。两人沿着跑道慢慢走着,阳光透过香樟树的枝叶,在跑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风的吹动轻轻晃动。篮球场上的男生们还在激烈地打球,欢呼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偶尔有篮球飞出场外,落在跑道上,发出“咚咚”的声响,随后被场边的同学飞快地捡了回去,重新投入到比赛中。 “其实,3000米也没那么可怕,”顾绪欣一边走,一边说,语气轻松自然,像是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主要是掌握好节奏,不要一开始就跑太快,保存体力,最后一圈再冲刺。我给你制定个练习计划吧,每天下午放学后,先跑两圈热身,然后跑三圈匀速,最后一圈加速,慢慢增加距离,循序渐进就好。”他的目光落在跑道上,像是在规划着练习的路线。 郁唸“嗯”了一声,认真地听着,心里默默记下他说的话。她知道顾绪欣在运动方面很有经验,他的建议肯定是有用的。敏感的心因为他的细致安排,悄悄安定了些,对3000米长跑的恐惧也减少了几分。 桂香漫操场,三千米的“被迫”报名 “我以前跑过长跑,刚开始也觉得很难,跑两圈就喘得不行,腿都抬不起来,”顾绪欣转过头,看向郁唸,眼神里带着几分回忆的笑意,“那时候我也想过放弃,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跑长跑的料。但后来教练告诉我,长跑拼的不是速度,是耐力和坚持。我就按照他说的,每天坚持练习,慢慢调整节奏,不知不觉就跑下来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体测时跑1000米的韧劲我看在眼里,虽然速度不算快,但全程都没停,这就是长跑最需要的品质。只要你肯坚持,按照计划练习,3000米肯定没问题。”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郁唸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跑道,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有细小的纹路,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热。她轻轻踢了踢跑道边缘的小石子,心里默默消化着顾绪欣的话。坚持吗?她其实并不怕吃苦,只是不喜欢这种被推着向前的感觉,更怕自己付出了努力,最后却还是失败。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点担心,”顾绪欣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放缓了语气,“但你不是一个人在跑,我和憶音都会陪着你。每天放学后,我们一起在操场练习,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郁唸抬起头,对上顾绪欣的目光,他的眼睛明亮而真诚,像盛满了星光。那一刻,她心里的不安似乎被驱散了不少。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很轻:“好。” 两人继续沿着跑道往前走,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并不尴尬。风一吹,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带着甜甜的暖意。远处的篮球场上,比赛还在继续,欢呼声和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活力的校园画卷。 “对了,你有跑鞋吗?”顾绪欣忽然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跑3000米,穿一双舒服的跑鞋很重要,不然容易脚疼,还可能受伤。” 郁唸想了想,说道:“有,去年生日时亲戚送的,白色的,还挺舒服的。平时不怎么穿,只有上体育课的时候才拿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提到那双跑鞋,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亲戚送她礼物时的笑容。 “那就好,”顾绪欣点点头,“明天记得带来,动员大会结束后,我们先试跑一圈,感受一下跑道的弹性,也熟悉一下节奏。” 郁唸“嗯”了一声,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她知道,既然已经答应了报名,就应该认真对待,不能敷衍了事。 两人走到操场中央的足球场,草地上有几个同学在踢足球,足球在他们脚下传来传去,像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鸟,灵活地穿梭着。偶尔有人不小心把球踢到跑道上,会立刻跑过去捡起来,然后笑着道歉。 郁唸的目光落在草地上,草地上有几只麻雀在啄食,它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食物。忽然,足球滚到了它们身边,麻雀们受惊,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落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抱怨打扰了它们的觅食。 看到这一幕,郁唸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这笑容像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打破了她脸上一贯的冷淡,显得格外动人。顾绪欣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动,觉得此刻的郁唸,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可爱。 “你看,那几只麻雀还挺有意思的。”顾绪欣笑着指了指树上的麻雀,试图打破沉默。 郁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麻雀们还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开会。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停留了几秒,又重新落回跑道上。 “对了,你宿舍的猫咪贴纸还在吗?”顾绪欣忽然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他上次去郁唸宿舍送作业,无意中看到她床头贴满了猫咪贴纸,觉得很可爱,和她平时冷淡的样子截然不同。 提到猫咪贴纸,郁唸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被点亮的星星,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炸毛的尖刺彻底收了起来:“在呢,我又买了几张新的,贴在书桌前面了。每天学习累了,看看它们就觉得很开心。”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像是在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是吗?下次我去你宿舍看看,”顾绪欣笑着说,“我也挺喜欢猫的,就是我妈不让我养,说会影响学习。”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 “好啊,”郁唸点点头,脸颊微微泛红,“我们宿舍还有个猫咪形状的台灯,晚上学习的时候打开,特别温馨。”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操场的看台边。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看台上,给看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看台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人在打扫卫生。 这时候,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传来:“郁唸!顾绪欣!你们也在这里呀!” 郁唸和顾绪欣同时转过头,看到憶音抱着一个跳绳,快步朝她们走来。她穿着粉色的T恤,外面套着福建一中的校服,校服领口敞开着,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显然是刚练完跳绳。她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又耀眼,瞬间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憶音,你也来操场了?”顾绪欣笑着打招呼,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 “对啊,我来练跳绳,”憶音跑到郁唸身边,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笑容甜滋滋的,“我听说你报了3000米?郁唸你好厉害!”她的语气里满是崇拜,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被她突然挽住胳膊,郁唸的身体僵了一下,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敏感的心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轻轻挣了挣,想把胳膊抽回来,却被憶音紧紧挽着,没有挣开。“我……我是被迫的。”她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点羞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被迫的也很厉害呀!”憶音毫不在意,依旧挽着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真诚,“3000米超难的,我肯定跑不下来,郁唸你真有勇气!”她的目光落在郁唸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欢和欣赏,像是在看自己的偶像。 郁唸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小声说:“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跑下来呢。”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忐忑。 “肯定可以的!”憶音用力点头,语气坚定,像是在保证,“我以后每天都陪你练习!我练跳绳,你练长跑,我们一起加油!”她的热情像火焰一样,极具感染力,让郁唸心里的不安也减少了几分。 顾绪欣笑着说:“那正好,我也可以一起陪你们,顺便指导一下郁唸跑步。”他的目光落在郁唸身上,带着几分鼓励。 “太好了!”憶音开心地拍手,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有顾绪欣这个运动健将指导,郁唸肯定能跑好!”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郁唸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笑容灿烂的两人,心里暖暖的,像被阳光包裹着。顾绪欣的温和坚定,憶音的热情活泼,像两股暖流,慢慢融化了她心里的坚冰。她对3000米长跑的抗拒,似乎又少了一些,甚至生出了一丝想要尝试的勇气。 三人一起走上看台,找了个空座位坐下。从看台上往下看,整个操场尽收眼底。红色的跑道像一条红色的丝带,围绕着绿色的足球场,看起来格外漂亮。远处的教学楼庄严肃穆,教室里已经没有了同学,显得格外安静。操场边的桂花树上,几只蜜蜂在花丛中采蜜,嗡嗡地叫着,像是在演奏一首欢快的乐曲。 “明天动员大会,数学老师肯定又要讲一大堆笑话了,”憶音笑着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上次他给我们讲运动安全,说‘跑步别闯红灯,不然不仅会被裁判罚,还会被交通警察叔叔罚’,笑得我肚子都疼了!”她一边说,一边捂着肚子,像是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提到数学老师,郁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的冷淡消散了不少:“他上次讲应用题,说‘小明跑3000米的速度比我上班打卡的速度还慢,这不行啊,得练练’,确实很有趣。”数学老师的幽默风趣总能让她紧张的心情放松一些,也让枯燥的数学课变得生动起来。 顾绪欣也笑了:“数学老师确实很有意思,他上次还说,要是我们福建一中运动会表现好,就给我们买冰淇淋当奖励。”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显然也对数学老师的幽默印象深刻。 三人聊得很开心,笑声在空旷的看台上回荡。郁唸坐在中间,听着身边两人的欢声笑语,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敏感的心思也渐渐放松下来。和他们在一起,她觉得很安心,也很温暖。 风又吹了过来,带着桂花的香气,也带着一丝凉意。憶音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郁唸身上,语气亲昵:“穿上吧,别着凉了,你体质本来就不太好。”外套上带着憶音身上淡淡的橘子味,暖乎乎的,很舒服。 郁唸的脸颊更红了,小声说:“谢谢你。”她没有拒绝,任由憶音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心里暖暖的。 “跟我客气什么呀!”憶音笑着说,伸手帮她理了理外套的领口,动作自然又亲昵,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妹妹。 顾绪欣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能感觉到,郁唸正在慢慢打开心扉,不再像以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夕阳渐渐西沉,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操场上的人影被拉得长长的。篮球场上的男生们已经结束了比赛,正在收拾篮球,准备去食堂吃饭。桂花树下的女生们也站了起来,互相挽着胳膊,说说笑笑地往食堂走去。 “不早了,我们也去食堂吃饭吧,再晚就没好吃的了。”顾绪欣说着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 郁唸和憶音也跟着站起来,憶音依旧挽着郁唸的胳膊,脚步轻快地往前走:“郁唸,食堂今天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我们快点走,去晚了就被抢光了!” 提到糖醋排骨,郁唸的眼睛亮了亮,脚步也加快了些。她确实很喜欢吃食堂的糖醋排骨,酸甜可口,肉质鲜嫩,每次去晚了都只能看到空盘子。 三人沿着操场边的小路往食堂走去,桂花的香气一路追随,风一吹,花瓣落在她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像撒了一层金色的碎钻。憶音时不时伸手帮郁唸拂掉头发上的花瓣,指尖偶尔碰到她的耳廓,郁唸都会微微偏头,避开那点突如其来的温热,依旧沉默着,脸颊却泛着淡淡的红晕。 第18章 跑道旁的微光 跑道旁的微光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教学楼里瞬间炸开了锅。桌椅挪动的刺耳声响、同学间的嬉笑打闹声、收拾书包的窸窣声混在一起,顺着敞开的窗户飘出去,落在楼下的香樟树上,惊得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 郁唸背着最新款的黑色皮质书包,金属拉链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泽,包身的走线工整利落,边角处镶嵌着细小的银色铆钉,低调又透着贵气——这是她妈妈上周刚从国外带回的限量款,整个城市也没几件。她跟在憶音和顾绪欣身后,脚步拖沓得像灌了铅,昂贵的书包带衬得她的肩膀愈发纤细,可心里那股被架在火上烤的烦躁,让她浑身都不自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被太阳晒得发烫,她穿着定制款的白色帆布鞋,鞋面上绣着精致的小雏菊纹样,脚尖狠狠碾了碾地面,刘海垂下来遮住眉眼,却藏不住紧绷的下颌线。 “哟,咱们班的3000米‘勇士’和两位专属后勤来啦!” 一道清亮又带着笑意的女声自身前传来,郁唸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是数学老师王老师。她最不喜欢这种被当众点名关注的感觉,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盯着她的时候,脸颊唰地红透,却不是害羞,而是带着点恼怒的窘迫。 憶音站在郁唸身侧,原本冷淡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像冰雪消融后透出的暖阳,只是这份暖意只对着郁唸一人。她没有像对别人那样疏离颔首,而是主动往前半步,挡在郁唸稍稍身前,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维护:“王老师好。郁唸确实报了3000米,她没怕,就是不想太张扬。”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探头探脑的同学,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让原本想凑过来的几个学生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顾绪欣也快步跟上,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眼神明亮又温暖,像春日暖阳般不刺眼却让人安心。他自然地站在郁唸另一侧,形成一种隐约的保护姿态,对着王老师轻声说:“王老师好,我们已经规划好了练习计划,会陪着郁唸慢慢适应,不会让她太累的。” 王老师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作业本的边角有些卷翘,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沾着一滴没干的蓝黑墨水渍。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里面搭配着米白色的真丝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显得干练又亲和。黑框眼镜架在小巧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齐肩短发梳理得整齐利落,发尾微微内扣,透着股温婉又飒爽的气质,完全不像刚批改完几十本数学作业的样子。 “可不是嘛!”王老师笑着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郁唸身上时特意放柔了语气,“刚张浩去教务处交报名表,跟我念叨了半天,说费了好大劲才说动我们郁唸呢。” 话音刚落,张浩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白色T恤,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报名表,脸上满是邀功般的兴奋:“王老师!郁唸姐真的报了3000米!报名表我刚交上去,咱们班名额总算满了!” 他说着还得意地拍了拍胸脯,余光瞥见郁唸紧绷的脸,又赶紧补充道:“郁唸姐可勇敢了,我一说班级需要,她立马就答应了!” “好小子,没白疼你!”王老师笑着拍了拍张浩的肩膀,力道轻快,眼里满是赞许,“做事就是要这么积极主动,咱们班就需要你们这样有集体荣誉感的孩子。” 张浩挠了挠头,笑得一脸憨厚,脸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T恤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想跟郁唸说两句,却被憶音冷淡的眼神扫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退到了一边。 王老师转而看向郁唸,脚步往前挪了半步,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小孩:“郁唸啊,别给自己太大压力。3000米看着长,其实就是磨耐力,你体测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我可是见过的。上次800米体测,你明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咬着牙冲过终点,比班里好多同学都坚持得好,肯定没问题的。” 她顿了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里闪过一丝骄傲的光芒,语气带着点俏皮:“要是练习的时候遇到难题,比如呼吸调整不好,或者跑不动想放弃了,随时来找我。我当年可是学校长跑队的‘种子选手’,3000米记录保持者,指导你绰绰有余!” 郁唸的睫毛狠狠颤动了两下,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书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皮质书包带触感细腻,带着微凉的质感,是她平时格外爱惜的东西,此刻却被她攥得变了形。她最不擅长应对这种温柔的关心,尤其是在被人当众“夸奖”的时候,心里的烦躁和敏感瞬间被点燃,却又不知道该朝谁发作。 “我……我没那么厉害。”她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带着点没底气的反驳,脸颊依旧红得厉害,“我就是……没办法才报的。” 说完,她猛地低下头,长长的刘海几乎要遮住整张脸,像是在防备着什么。她知道王老师是好意,也知道张浩和同学们没有恶意,可就是控制不住地觉得别扭,仿佛自己的窘迫被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她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长大的,习惯了低调,最讨厌被人用“富家女”的标签特殊对待,此刻被当众点名,总觉得大家的目光里带着别的意味。 “不管是怎么报的,愿意为班级出力就是最棒的。”王老师丝毫没在意她的炸毛,反而笑得更温柔了,“别给自己太大心理负担,就当是锻炼身体,实在跑不动了就停下来走一会儿,没人会怪你的。” 憶音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郁唸说:“别听他们瞎念叨,你不想被围着看,我们现在就去食堂。” 语气是难得的轻柔,还悄悄拍了拍郁唸的手背,像是在安抚炸毛的小动物。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郁唸皮肤的瞬间,让郁唸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顾绪欣也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攥紧书包带的手上,轻声说:“我们制定的计划很宽松,今天先吃好饭,明天再慢慢开始练习,放心吧。” 郁唸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护着,心里的烦躁渐渐被一丝暖意取代,可嘴上还是硬邦邦的:“我知道了,不用你们一直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王老师笑着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宠溺,“不过要是能进前三,老师请你吃糖醋排骨,管够!”她拍了拍胸脯,做出一个夸张的保证手势,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块精致的银质手表,表盘上镶嵌着细小的碎钻。 糖醋排骨? 郁唸的耳朵悄悄动了动。那是她最喜欢吃的菜,家里的厨师做的糖醋排骨堪称一绝,酸甜可口,肉质鲜嫩,每次她都能吃满满一大碗。只是最近厨师请假了,她已经好久没吃到了,学校食堂的糖醋排骨虽然比不上家里的,但也算是聊胜于无。 她偷偷抬眼瞄了王老师一下,正好对上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赶紧又低下头,脸颊的温度更高了。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悄悄松开了一些,心里那点炸毛的戾气,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诱惑”抚平了不少。 “快去吧,别耽误了晚自习前的吃饭时间。”王老师看了看手表,笑着催促道,“食堂的糖醋排骨可是限量供应的,去晚了可就吃不上了,到时候我可没法兑现承诺哦。” “走,去抢排骨。”憶音立刻拉住郁唸的手腕,语气依旧是对着她才有的轻快,脚步却加快了不少,还不忘回头对顾绪欣说:“跟上。” 她的动作自然又亲昵,完全没有对别人的那种疏离感。 顾绪欣快步跟上,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身后传来王老师和张浩的说话声,渐渐被教学楼里的喧闹声淹没。郁唸被憶音拉着,脚步有些踉跄,昂贵的书包在身后轻轻晃动,金属铆钉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心里却莫名地期待起了那碗糖醋排骨。 “食堂的糖醋排骨今天应该还剩不少,我刚才路过的时候问过阿姨了。”憶音一边走一边说,眼睛亮晶晶的,只看着郁唸,“你要是爱吃,我们多打两份,酱汁也多要些,拌米饭吃很香。” 她对别人向来惜字如金,可对着郁唸,却总能找到说不完的话,语气里的关切毫不掩饰。 郁唸没说话,只是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路边的香樟树上,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得她书包上的银铆钉闪闪发亮。 顾绪欣跟在她们身后,语气温和地补充道:“光吃肉不行,还要搭配点蔬菜和蛋白质,我等会儿帮你们打份番茄炒蛋和青菜,营养均衡才能跑得更久。” 憶音回头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冷淡回应,只是点了点头:“嗯,别放太多盐,郁唸不爱吃咸的。” 郁唸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的别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踏实感。她其实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惦记着,从小到大,身边的人要么是因为她的家境刻意讨好,要么是敬而远之,像憶音这样只对她一人热情、顾绪欣这样温和无压力的关心,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我自己会打饭。”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却没有挣脱憶音的手。 “知道你会,但我想帮你打。”憶音说得直白,眼里带着点执拗,“你是重点保护对象,得吃好点。” 很快就到了食堂。食堂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刚下课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食堂阿姨的吆喝声、饭菜的香味混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一股浓郁的糖醋排骨香味扑面而来,郁唸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脸颊微微泛红,幸好被刘海遮住了。 “走吧,去那边窗口,人少点。”憶音拉着郁唸避开人最多的队伍,走向另一侧相对宽松的窗口,还不忘叮嘱,“你站在我后面,别被人挤到,书包我帮你拿着。” 说着,不等郁唸回应,就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生怕被别人碰到弄脏——她知道这是郁唸最喜欢的书包,平时宝贝得很。 郁唸站在憶音身后,看着她挺拔的背影,心里暖暖的。憶音对别人总是冷冰冰的,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麻烦,却愿意为了她在拥挤的食堂里排队,还特意帮她护着书包。 前面的同学看到憶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没人敢轻易凑上前。憶音对此习以为常,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口的菜品,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郁唸,确保她没被挤到。 很快就轮到了她们。打饭阿姨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白色的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她看到郁唸,眼睛一亮:“哟,这不是报了3000米的小姑娘吗?真勇敢!” 郁唸的脸颊又红了,炸毛的性子又上来了,赶紧低下头,没敢说话。她怕阿姨认出她的书包,又会念叨起她的家境,那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比被当众调侃还要让她不舒服。 “阿姨,两份糖醋排骨,多浇点酱汁,少放糖。”憶音抢先说道,语气是对着外人少有的客气,却依旧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再打两份番茄炒蛋、一份青菜,青菜别煮太烂,番茄炒蛋多留点汤汁。” 她记得郁唸所有的饮食偏好,连酱汁的浓稠度都考虑到了。 “好嘞!”打饭阿姨笑着应道,拿起勺子从锅里舀了满满两大勺糖醋排骨。排骨色泽红亮,裹着浓郁的酱汁,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她还嫌不够,又额外加了一勺酱汁,浇在排骨上,“小姑娘,多吃点,长得高高壮壮的,才能跑好长跑!争取拿个第一名!” “谢谢阿姨。”憶音接过餐盘,小心地递给郁唸,然后又接过顾绪欣递来的另外两个餐盘,一一摆好,才拉着郁唸找位置坐下。 她们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相对安静,还能避开大部分人的视线。窗户敞开着,外面的风吹进来,带着青草的香味。窗外是学校的小花园,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粉的、红的、黄的,开得正艳,几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憶音把郁唸的书包放在身边的空椅子上,还用自己的外套轻轻盖住,动作仔细又自然。 顾绪欣把番茄炒蛋和青菜推到郁唸面前:“先吃点蔬菜垫垫,再吃肉,不容易腻。” “嗯。”郁唸点点头,拿起筷子,刚想夹菜,就看到憶音夹了一块最大的糖醋排骨放进她的碗里,还细心地把排骨上的骨头稍微剔除了些。 “快尝尝,今天的排骨炖得挺烂的,你应该爱吃。”憶音的语气带着期待,眼睛紧紧盯着郁唸的脸,像是在等待夸奖的小朋友——这副模样,要是让其他同学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毕竟平时的憶音,连别人的话都懒得听,更别说这样迁就别人了。 郁唸夹起那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酱汁在嘴里化开,肉质鲜嫩,入口即化,虽然比不上家里厨师做的,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她吃得很认真,小口小口地啃着,嘴角不小心沾了点酱汁,像只偷吃的小猫咪。 “郁唸,你嘴角沾到酱汁啦!”憶音最先发现,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动作轻柔地想去帮她擦掉——她对别人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对着郁唸,却连这种细小的细节都格外在意。 郁唸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偏头躲开,动作快得惊人。她的脸颊瞬间红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赶紧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真丝纸巾——这是她妈妈给她准备的,柔软又亲肤,她用力擦了擦嘴角,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自己来就好。” 她不是讨厌憶音,只是敏感的性子让她不习惯和人过于亲近,哪怕是善意的接触,也会让她觉得有些无措。更何况,她从小到大都是被精心照顾着长大的,很少和人有这样亲密的互动,一时间有些适应不来。 憶音的手僵在半空中,愣了一下,随即收回手,脸上没有丝毫不快,只是小声说:“好,那你自己擦干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了解郁唸的敏感,没有强迫她,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碗里的排骨也夹给了郁唸,“我不太爱吃甜的,都给你。” 其实憶音并不讨厌吃甜的,只是知道郁唸喜欢,就下意识地把好的都留给她。 顾绪欣看着两人的互动,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自己餐盘里的青菜也夹了一些放进郁唸的碗里,轻声说:“多吃点蔬菜,补充维生素,明天练习才有劲。” 郁唸这次没有拒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低下头,继续认真地吃饭。 三人安静地吃着饭,食堂里的喧闹声依旧,偶尔有同学路过她们的桌子,想打招呼,却被憶音冷淡的眼神劝退。郁唸始终低着头,快速地吃着饭,心里却不像平时那样觉得别扭,反而有种淡淡的暖意。她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憶音和对面的顾绪欣,发现他们都在认真地吃饭,并没有因为她的家境而有丝毫异样,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悄悄落了地。 憶音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观察郁唸的脸色,看到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够不够吃?不够我再去给你打一份排骨。” “不用了,够了。”郁唸摇摇头,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那喝点水。”憶音从包里拿出一瓶温水,拧开瓶盖递给她——这是她特意给郁唸准备的,知道她不爱喝饮料,只习惯喝温水。 郁唸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让人心安。 吃完饭,三人一起往宿舍走。傍晚的校园很安静,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操场上,有几个同学在跑步,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路边的路灯渐渐亮了起来,发出柔和的黄色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路。 第19章 给读者的回信 宝宝们好啊 我是唸唸,这本书的作者,郁唸和憶音的故事在晋江文学城和你们见面啦。 目前郁唸和憶音的感情线已经铺垫得很扎实——憶音“对外冷漠、对郁唸专属温柔”的反差感,与郁唸“敏感炸毛却悄悄依赖”的细腻反应形成了强烈羁绊,从食堂护着书包、记着饮食偏好,到私下轻声安抚,两人的互动满是“只对你特殊”的专属感,已经具备了进一步升温的基础。 想要让感情线再进一步,核心是打破“单向照顾”,让郁唸主动回应憶音的温柔,同时增加“只有彼此”的私密互动场景,让感情从“憶音单方面守护”变成“双向奔赴的依赖”,具体可以从这几个方向展开,既符合人设又自然升温: 1. 郁唸的“被动式主动”:敏感下的悄悄妥协 郁唸的敏感和炸毛是保护色,直接让她主动会OOC,但可以设计“下意识依赖”的细节,让她在不别扭的前提下回应憶音: - 练习3000米时,郁唸跑到后半程体力不支,脚步踉跄。憶音想扶她,她原本想躲开,却因为头晕下意识抓住了憶音的手腕——指尖攥得发白,耳朵红透,却没立刻松开。憶音感受到她的依赖,放慢脚步陪着她走,没说多余的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而郁唸没有挣脱,反而跟着她的节奏调整呼吸。 - 晚自习时,憶音趴在桌上补觉(平时她从不睡懒觉,却因为前一晚帮郁唸查长跑技巧熬到很晚)。郁唸看到她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犹豫了很久,最终拿起自己的真丝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拨开——动作很轻,像怕惊扰她,拨完就立刻缩回手,假装看书,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 郁唸家里给她寄了进口的巧克力(她平时不爱吃甜的,却记得憶音偶尔会吃),特意放在书包里带学校。递给憶音时,她低着头,声音含糊:“我妈寄多了,你拿着吧,不然浪费。” 其实包装都没拆,明显是特意准备的。憶音接过时愣住了,随即眼底亮起来,对着她笑了笑——那是她对别人从未有过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2. 私密场景的“心事袒露”:打破疏离的关键 两人目前的互动多在食堂、操场等公共场景,增加私密场景,让郁唸放下防备,向憶音袒露脆弱,能快速拉近距离: - 一次练习结束后,天已经黑了,两人绕着操场散步消食。郁唸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突然小声说:“其实我有点怕比赛那天人多……”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自己的顾虑。憶音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语气比平时更柔:“怕什么?有我在。” 然后补充道,“我会站在跑道边,你跑不动了就看我,我一直看着你。” 郁唸抬头,正好对上憶音的眼睛——夜色里,憶音的眼神没有对别人的冷淡,只有认真的笃定,让她心里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 宿舍突然停电,郁唸怕黑(敏感人设的隐藏小弱点),缩在被子里不敢动。憶音察觉到她的不安,悄悄爬到她的床上,躺在她身边(两人平时很少有肢体接触),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郁唸的手——憶音的手心带着微凉的温度,却很有力。郁唸起初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攥着她的手,声音很小:“谢谢你。” 憶音轻声回应:“别怕,我陪着你。” 那晚两人没多说什么,却一直握着对方的手,直到来电,这种“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话语都更拉近彼此。 3. 憶音的“脆弱时刻”:让郁唸看到她的另一面 目前憶音一直是“守护者”的形象,让她偶尔展现脆弱,能激发郁唸的保护欲,让感情更平衡: - 憶音的数学成绩不太好,一次小测后,她看着试卷上的红叉,难得露出烦躁的神色,独自坐在教室角落发呆。郁唸看到后,犹豫了很久,最终拿着自己的数学笔记走过去,放在她面前:“这是我整理的错题思路,你……看看吧。” 憶音抬头,眼里满是意外。郁唸补充道,“我数学也不算特别好,但这些题我会,你要是不懂,我可以给你讲。” 这是郁唸第一次主动“照顾”憶音,而憶音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接过笔记,轻声说:“好。” - 运动会前一天,憶音因为帮郁唸买运动袜,不小心淋雨感冒了,嗓子沙哑。郁唸知道后,第一次主动皱起眉,拉着她去医务室,还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平时从不借别人用),倒了温水给她:“喝点水,别硬撑。” 然后又从家里带了感冒药,盯着她吃完。憶音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笑着说:“原来你也会关心人啊。” 郁唸脸一红,嘴硬道:“你要是病了,谁陪我比赛?” 可眼神里的担忧却藏不住。 4. 比赛当天的“双向守护”:感情的爆发点 3000米比赛是两人感情升温的最佳契机,让憶音的守护和郁唸的坚持形成呼应,最终在终点线完成感情的升华: - 比赛时,郁唸跑到最后一圈,体力完全透支,耳边全是观众的呐喊,她想放弃,却看到跑道边的憶音——憶音不顾自己感冒,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手里举着她最喜欢的猫咪玩偶(之前答应送给她的),眼神里满是鼓励。郁唸看着她,突然想起之前所有的陪伴,咬牙加快了脚步。 -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郁唸直接扑进了憶音怀里——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别人。她浑身是汗,脸颊通红,却紧紧抱着憶音的腰,声音带着哭腔:“我跑完了……” 憶音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回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沙哑却坚定:“我就知道你可以。” 顾绪欣站在旁边,笑着鼓掌,眼里满是祝福。 - 赛后,两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郁唸靠在憶音的肩膀上,第一次主动说:“憶音,谢谢你。” 憶音转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郁唸,我不是想对你好,是只想对你好。” 郁唸的耳朵红透,却没有躲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两人的肩膀靠得更近,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形成了一个专属的小世界。 这样的递进既符合两人的人设——郁唸的主动带着敏感的羞涩,憶音的温柔依旧带着对外的疏离,又让感情从“单向守护”变成“双向依赖”,变得更深厚、更动人。 有一些我已经写过啦,但是我还是会再写一遍,这样子可以加深主角的感情线,更快发展。还有宝宝们,一开始郁唸是和憶音是死对头,不过只是郁唸单方面的把憶音当做死对头,憶音一直都没有把郁唸当做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