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娇美人》 1、001 一九七四年冬,安平村终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村里人高兴极了,阖家窝在屋子里,就着火堆取暖唠嗑,盼着来年能有个好收成,这时,村西头的老宋家里却响起了一阵阴阳怪气声。 “宋娇,你咋还不山上捡柴呢?” 宋大根看了眼窗外,皱起眉头,“三春,你看外边雪那么大,宋娇一个姑娘家,她……” 赵三春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气势汹汹,“现在家里没柴火,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就她一个能顶事的,她不去,难道让金贵去?” 见他面上还是犹犹豫豫的,赵三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宋大根,你摸着你的良心好好说说,我这个当后妈的对她还不够好吗?宋娇那么小就没了妈,是我把她带到大的,到处托人给她找来个顶顶好的对象,人家也不嫌弃她没读书又没有亲妈,结果她倒好,脑袋一磕,人变得傻傻呼呼的不说,好好的亲事就这么给搅和没了!现在家里做饭没柴了,我就让她去捡柴火,你说,我委屈她了吗?” “成,宋大根,你不舍得宝贝女儿去,那我去,我去总行了吧!” 说到最后,她的话里还带着哭腔。 眼看赵三春甩手就要往外走,宋大根赶忙上前拦住她。 “我也没说不让宋娇去啊!”宋大根解释道,“我就是看着这屋外雪下得忒大了,再说了,你刚才也没说家里连做饭的柴火都没了啊!三春,你刚要是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会不让她去?” 老宋家的屋子是上一辈传下来的老房子,建房子时为了省钱,墙做得特别薄,说话稍微声音大一点,整个房子里的人都听得见。 屋里,宋娇叹了口气,穿上自己最厚实的一件衣服,又把每个扣子都扣得紧紧的,这才走出房间,正好和哄完赵三春走过来敲门的宋大根打了个照面。 “娇娇……” 看面前穿着厚棉袄都瘦得和麻杆子一样的女儿,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宋大根的面色又变得难堪起来,到了嘴边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就在宋娇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宋大根终于开了口,“那啥,家里没柴火了,娇娇,你就上山去捡点柴火回来做饭吧。” “爹,我这就上山。”宋娇笑了笑,语气轻快地说道,“家里没柴做饭,我也得饿着不是!” 见她还笑着,宋大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宋娇是磕破了脑袋,还把好对象给磕没了,可她现在比以前听话懂事多了,他宋大根的闺女又好看又懂事,指不定后头还有更好的对象在等着呢。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又露出憨实的笑容。 “对,是这么个理。你上山捡完柴火也赶快回来,可别在外面冻着了!” 宋娇点了点头,看也不看坐在一边的宋三春,快步朝屋外走去。 谁知,刚还走出院子,就听到赵三春在屋里拉着嗓子朝她喊道:“宋娇,捡完赶紧回来,可别在外面贪玩,一家人还等着你的柴做饭烧菜呢!” 想到她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宋娇垮下脸,闷声回了句知道,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 今年是头一回下雪,还是大雪,村里人怕冷不出门,可一路上宋娇都能听到路边屋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她心想,幸好雪才下没多久,地面积雪不够厚,还不能小孩子打雪仗玩儿,不然她一个人被家里赶出来捡柴火的样子,就要被全村人都看到了。 那可就真丢人了! 宋娇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想她曾经也是只在丛林里独自美丽的小狐狸,谁知道,渡劫时一个天雷从天而降,就把她劈到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来。 她穿过来时,正好赶上原身磕破脑袋意外去世,她也没了法力,穿回去已是不可能,便在原主的身体里住了下来。 幸好村里人淳朴,又是从小看着原主长大的,听说她磕破了脑袋,都同情她倒霉,再见她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说什么奇怪的话,也只会往她撞坏了脑袋的方向想。 据村民们说,现在没有皇帝了,也不说什么朝代了,每年都有个叫年份的东西,今年就是1974年,而她生活的这个小村子位于华国的西北,叫安平村。她附身的原主是村里一个叫宋娇的小姑娘,从小就没了娘,家里只亲爹宋大根,赵三春是她的继母,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宋金宝,今年整十岁,在村里胖得出了名。 说起原身宋娇去世的事情,和这个胖弟弟还有间接关系呢。 宋金宝是老宋家的独苗,打小就被赵三春和宋大根宠着他长大,惯得一身坏毛病,不爱读书,也不愿种地,赵三春想着给儿子挣个好前途,可宋大根没这个本事,她就把主意打到了今年十六的继女宋娇身上。 刚才她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不嫌弃宋娇没亲妈的“好”对象,就是她千方百计打听来的“能人”。 听说是县城的一个小干部,一家子都是吃商品粮,长得也是人模人样的,娶过一个老婆,没几年就死了,后头也没再娶,这回肯到村里来和原主相亲,据赵三春所说可是花了她老大功夫,东托西请,才把小干部请到了村子里。 原主虽然知道继母对自己只是面上好,其实心里头恨不得自己早点死了还能给家里省粮食,可她毕竟年纪小,又是头一回见到城里干部,被对方哄了几回后,答应和对方一起去城里逛逛,谁知,他们才刚走出村子,那个禽兽就忍不住了,想要冒犯宋娇,宋娇自然不肯,逃跑时被对方推倒在地上,撞了脑袋,一命归西了…… 想到原身宋娇的不幸遭遇,小狐狸娇娇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不是她被天雷劈了后法力全失,就只剩下指尖的灵泉空间,不然,她肯定好好教训赵三春和宋金宝一顿,替枉死的原身宋娇报仇。 爬到半山腰,又是一阵冷风夹带着雪花迎面吹来,宋娇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裳,努力把寒风挡在外面。 说起来老宋家在村里也算条件好的,不然宋金宝也不能长成安平村第一胖,可就是这样,原身宋娇也没有一件厚棉衣,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就是最厚的了,可惜也是好几年前做的,洗的次数多了,里边的棉花都发硬了,穿在身上,一点也不暖和。 一阵寒风吹来,宋娇冻得浑身一哆嗦,她咬咬牙,更坚定自己的想法,她一定要赶快把自己嫁出去! 她打听清楚了,村子里的姑娘只要结了婚,就可以把一个叫户口的东西迁走,然后她就和原本的家里人没什么关系了。 听村里人说,要是嫁得够远,几十年才见一面的都有。 原身还在时,家里也只有宋大根对她稍微好点,等她嫁出去了,她一定努力劳动,年底工分换了钱,她就寄一部分给宋大根,就当报答他对原身的养育之恩了,至于赵三春和宋金宝,她才不想管他们呢! 可是一想到要到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宋娇的小脸又垮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进了自己的秘密山洞,打算从山洞里拿一些以前捡好的柴火就回家去。 说起这个秘密山洞,宋娇对赵三春的讨厌又更重了。 也不知道赵三春有什么毛病,只要看到她没活干,就喊她来山上捡柴火,刚开始她还不肯,赵三春就像今天一样,对着宋大根一顿掏心哭诉,宋大根看她红了眼,心也就跟着软,这样的把戏来了两三回后,宋娇干脆找了个没人来的山洞,天气好时多捡一点,除了带回家的,多了的就放在这个山洞里存起来,下次下雨上山就不用担心捡不着能用的柴火,有时候运气好,在山上捡到果子逮着野鸡什么的,也能躲在这里吃掉,给自己改善改善伙食,天知道,她原身可以小狐狸啊,天天吃素,狐狸毛都要掉光了! “咯咯咯。” 宋娇刚走到山洞口,忽然听到里面传来野鸡得叫声,她顿时喜上心头。 她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准备抓住这只乱跑的野鸡,给自己好久没吃过油水的肚子长长彪。 山洞里的野鸡正专注地啄着饼,完全没有注意到后边有人正在靠近。 见野鸡低着脑袋,宋娇心里也正疑惑,寒冬腊月的,难道这个洞里还有虫子果子给饿野鸡吃吗? 眼看着野鸡离自己也就一手臂的距离了,宋娇也管不得它到底在啄什么了,伸手朝野鸡脖子一抓,稳稳的把它抓在了手中。 野鸡突然被人抓住,发出挣扎的尖叫声,宋娇拿出自己以前在山林里捉鸡吃的本事,打晕了野鸡,又用草绳把它捆得结结实实的,这才走回了野鸡刚才啄东西的地方,低头一看,看得宋娇长大了嘴巴,地上有块被野鸡吃了一小半的饼,旁边还躺着一个满脸是灰的男人! 绿色的军装,紧闭的双眼,从来没在村子里见过的陌生面孔。 宋娇走过去,蹲下身,伸出手探向他的鼻子,脆声问道:“你还活着吗?” 男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鼻子里还有气息,应该只是昏迷了。 宋娇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温热的,脸上也没有雪花消融的水迹,看来他应该是在昏迷前就躲进了这个山洞里。 “你运气好,跑到我的山洞里,咱们俩都是从别的地方流落到这里的,也算同病相怜了,我今天就帮你一把。” 说完,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拍掉自己手上的灰。 “看来,我不但要救你的命,还得给你洗个脸,看你脸脏的,把我手都弄脏了。” 虽然他还昏迷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应该也醒不来,不过,保险起见,宋娇还是在山洞外面找了片大树叶,把指尖灵泉的水聚集在树叶里,然后才又回了山洞里。 在安平村生活了三个月,宋娇知道,现在的人都没有法术了,山林里也没有修炼的精怪,所以她有指尖灵泉的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她会被村子里的人当成妖怪的! 重回山洞,宋娇左手扶着他的脖子,右手把树叶里盛着的灵泉水往他口中送,幸好他昏昏沉沉的,还能自己喝水,不然宋娇才真的要头痛。 给他喂了灵泉水,宋娇又用剩下的一点水给他洗脸,也不知道他来的时候到底遇上了什么,脸上全是泥和灰,看着脏兮兮的。 洗好了,宋娇又掏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干净,这一擦,宋娇的嘴巴就张得更大了,这个人,他不是说了要娶她、又一走了之的小将军哥哥嘛! 2、002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宋娇心里就是很复杂。 他还昏迷着,薄唇紧抿,双眼也紧紧地闭在一起,眉头皱起的样子都和小将军哥哥一模一样。 明明自己应该很生气,可是看着他这张熟悉的脸,宋娇就是气不起来。 即使过了很久很久,她都还记得小将军哥哥和自己告别时的样子。 那天山里天气可好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山谷里的花全都开了,她拉住他的袖子,说不舍得他走,他就摘了一朵花,别在她的发间。 他说,娇娇,你别难过,等我打了胜仗,我就回来娶你当我的将军夫人。 小将军哥哥穿着铠甲、骑着战马离开山谷后,她就在山上等啊等,等得平日里她最喜欢的果子都吃着不甜了,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她都以为也许他死在战场上,永远也回不来了…… 后来,她渡劫了,一个天雷劈下来,她就来到安平村。 一想到这些难过的事情,宋娇的狐狸眼里就包满了泪水,小鼻子抽了一下,嘴巴也跟着嘟了起来。 “你就是个骗子,连狐狸精都骗的大骗子!” 宋娇气愤地在他边上踩了几脚,再抬头看向他时,她突然发现他和以前还是有不一样的,他竟然穿着一身绿军装! 这种衣服她听村里人说过,就和以前小将军哥哥穿的铠甲是一样的,而且是现在的人最喜欢穿的衣服了,村里不少小姑娘都嫁给穿军装的男人。 这么一想,宋娇的唇角就翘得更高了。 哼,没想到过了几千年,他还是小将军,自己反而从小狐妖变成了小村姑! 越想越生气,越气越不想看到他,反正喝了灵泉水,他也没事了,宋娇干脆拾掇好堆在墙角的柴火的柴火,又拎起那只野鸡,准备一走了之,再也不搭理这个大骗子了。 谁知,她刚走出山洞,身后就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 “别走,别走……” 宋娇撇了撇嘴,并没有停下脚下的动作。 此时,雪下得比她上山时更大,天色也暗了下来,宋娇走到洞口,一阵风朝她迎面吹来,风里还夹杂着雪花,冷得她顿时打了个哆嗦。 身后,小将军哥哥的喊声不时响起,宋娇咬了咬唇,看着前面被大雪覆盖的山路,眼中神色晦暗。 迟疑了片刻后,她抓紧了捆绑着野鸡的草绳,又把背上地的柴火往上掂了掂,一头扎进了漫天的风雪里。 什么将军,他就是个大骗子,言而无信,说了娶她却再也没有回来的大骗子! 人不回来就算了,说过的话她也可以当没听过,可是他居然又出现在自己的山洞里。这都过了不知道几百年了,他还和以前一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凭空出现,还要她救他,是不是这回他醒了,又要抛下她一走了之? 宋娇一边朝山下走去,心里一边碎碎念,念着念着,她最后还是忍不住,转身又冒着风雪跑回了山洞。 他还是昏迷着,双眼紧闭,只有嘴唇开合着,低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宋娇放下柴火和野鸡,走到他身旁,低头看着他冷厉的面庞,恨恨地说道:“不管了,这一次又是我救了你,就算你轮回了好多好多次,都不记得我了,这次你也得娶我,这是你欠我的!” ———— 谢桁是闻着烤鸡的香味醒来的。 宋娇一把把鸡腿从野鸡身上扯下来,正要把鸡腿往自己嘴巴里送,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小将军哥哥鼻子一动一动的样子,她不怀好意地笑着,起身走到他身边,故意把烤得香喷喷的鸡腿往他鼻子前边凑,手上还来回的打转,让烤鸡的香味散发得更强烈。 “你再不睁开眼,烤鸡可就要被我一个人吃完啦!” 闻到烤鸡的香味时,谢桁还能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这一路饿得太久,出现了幻觉。现在耳边突然响起小姑娘软糯的声音,他猛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和宋娇含笑的眼眸视线交错在一起。 “你是谁?” 谢桁从地上坐起身来,一脸肃然地看着她。 宋娇可一点都不怕他这副样子,以前小将军哥哥被她救醒时也是这样,老是冷冰冰着一张脸,后来还不是一看她就心里乐开了花。 “小哥哥,吃鸡腿。吃饱了,我们再说话。” 说着,宋娇把烤鸡身上的另一只鸡腿扯下来递给他。 谢桁看着面前的鸡腿,目光又转到宋娇笑得眉眼弯弯的小脸,眉头不禁皱起。 “我不是你哥哥,别乱叫。” 宋娇一点也没把他冷漠的拒绝放在心上,趁他没注意,直接把烤鸡腿塞到了他手里,“先吃鸡腿,也不知道你在这里昏迷多久了。不过,你运气好,我刚烤好,你就醒来了。” “不用。”谢桁把手里的烤鸡腿递回宋娇面前,一本正经地强调道,“我们不认识,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只见宋娇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提溜地转着,就在谢桁怀疑她是不是没听懂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时,就看到她突然又凑到自己面前,唇角弯弯地说道:“我叫宋娇,是村子里老宋家的女儿,就住在山下。” “好啦,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了,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啦。” 说完,宋娇摆出一副“我们可以现在认识”的模样,笑盈盈地看着他,看得谢桁不好意思地扭开了头,躲避着她的视线。 “我……” 宋娇依旧言笑晏晏地注视着他。 “我带了饼。”谢桁并不想告诉宋娇自己的名字,“宋同志,烤鸡是你的,你留着自己吃,我吃饼就行。” 说完,谢桁低下头,伸手往自己口袋里掏,结果不但什么吃的都没有找到,肚子还跟着叫了起来,他冷厉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 宋娇点了点头,把烤鸡塞回了他手里,这次她抢在他再次拒绝自己前开了口,“你不用找了,我要是没猜错,你的饼应该是这只野鸡吃掉了。” 她指着烤架上烤鸡,煞有介事地解释道:“我捉到它的时候,看过它在啄什么东西,我还以为是洞里有别的动物带过来没吃的果子什么的,现在听你这么说,应该它在吃你口袋里的饼完了,可能我过来时它正好把饼吃完了,所以地上才没剩下饼屑。” 说完,宋娇还把剩下的烤鸡也拿了过来:“所以说,能捉到它也有你的饼的功劳,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吃吧。你才刚醒来,不吃东西身体怎么会好呢?” 话是这么说的,可宋娇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那包裹在树叶里的烤鸡,还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然后才强制自己把视线从烤鸡上挪开。 看着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谢桁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只是他动作极快,宋娇把目光转到他身上时,他已经收起了唇角的笑容,有恢复了方才的冷漠,好像自己从没有笑过一样。 见他还是没有动手,宋娇怕烤鸡冷了,肉也柴了,不好吃,催促道:“小……” 话一出口,意识到他不喜欢自己这么叫他,宋娇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唇看着自己手上的鸡腿低声说道:“你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谢桁可以冷着脸教训新兵蛋子操练动作不到位,也能面无表情地接受上级的严厉批评,可是看着宋娇的小脸上出现委屈的神色,他一时也挺不好意思的。 人家姑娘救了他,还给他烤鸡吃,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叫谢桁,首都人。” 谢桁清咳一声,说完自己的名字,跟着迅速地低下头,大口地吃起手上的烤鸡腿。 意外听到小将军哥哥的声音,宋娇的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抬起头,看着他低着头大口吃肉的样子,一双狐狸眼睁得大大的,小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 “谢桁,你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我等会儿回家吃饭。” 3、003 谢桁是真的饿狠了,他拿起鸡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见状,宋娇把剩下的烤鸡也推到他手边,自己则坐在一旁,手肘支棱在膝盖上,撑着脑袋,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他吃东西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就算肚子再饿,吃东西的动作再快,上身还是挺得笔直,眼神更是警惕着四周,好像时刻都在提防着敌人的入侵。 经过刚才的一番对话,宋娇知道,小将军哥哥现在应该完全不记得她是谁了,也不记得以前他们在一起在山林里的生活的事情。 这么一想,宋娇看向谢桁的目光不由得充满了哀怨。 小将军哥哥,你不但是个大骗子,还是个大傻子!就算是投胎转世,干嘛老老实实地把孟婆汤喝得一干二净?就不知道耍个心眼,少喝一点,这样就不会把她给忘了嘛! 谢桁自然注意到宋娇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大对劲。 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刚才还神采奕奕的,现在却不知道怎么的,就古古怪怪地看着自己,眼睛里还冒着水花,看得谢桁心头一闷,又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只能低着头,静静地吃着烤鸡。 吃着吃着,发现自己把她辛苦抓到的烤鸡都吃完了,谢桁脸色微红,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宋娇同志,谢谢你救了我,还把烤鸡让给我吃。” “不用谢,我救了你,你是要以身相许娶我的,我当然要让你吃饱肚子啦。”宋娇说的理所当然,小脸上还露出甜甜的笑,一双狐狸眼更是高兴得弯成了月牙儿,“要是把你饿死了,你就不能娶我了,我就吃大亏了!” 谢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见他不明白,宋娇眨巴着大眼睛,有板有眼地解释道:“俗话说得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所以啊,我救你了,你娶我,没有错吧?” 听到这里,谢桁的面色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了,周身压抑着怒气。 他知道自己昏迷前受了伤,可是他醒来后,身上的伤口却奇迹般地痊愈了。虽然不知道宋娇对自己用了什么灵药,但是宋娇救了他的命是事实。可是,就算宋娇救了他一命,又把烤鸡让给他吃,也不能这么强迫他娶她吧? 可婚姻大事,怎么能如此草草了之。 “宋娇同志,还有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你听过吗?”谢桁问道。 宋娇点了点头,“听过。” “宋娇同志,我们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究婚姻自由。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也愿意做任何事情来报答你,但是我不能答应和你结婚。” 谢桁还是头一回用这样冷硬的口气和女同志说话,尤其是宋娇看起来就是个爱笑爱闹、却又有一副好心肠的姑娘,于是,他努力收起自己脸上肃杀的神色,放缓了语调,“而且,你家里也不会同意的。” 说到家人,宋娇心里一咯噔,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出来捡柴火的,现在天都黑了,她还没有回家,坏了,赵三春肯定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这事明天再说,谢桁,我现在得回去了,我家里人还在等着我带柴火回去呢。”说着,宋娇火急火燎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又捡起地上成捆的柴火,背起就要往山洞外走去,“咱们的事情还没说完,你要是君子,就不要趁着晚上我不在跑了,不然,我就是变成狐狸精,也不会放过你的!” 谢桁并没有答应她。 多年的军旅生活,谢桁早就练就了一身铁骨,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个有恩报恩的男人,可是家里现在的情况,实在容不得他和这个小姑娘再多纠缠。 就当他是个“负心汉”吧,谢桁在心里想到。 夜色低沉,山道上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宋娇走过时,脚下响起吱吱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间显得愈发幽深。 谢桁昂然立于洞口,目送她离开。 她身体纤瘦,那么大一捆柴背在她背上,加上天色暗淡,渐渐地,谢桁看着她整个人就像是消失在夜色中一样,只留下吱吱的踩雪声,在他耳边格外清晰。 夜色渐深,山路上又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宋娇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时刻注视着脚下,每一步都踩得实在了,才继续抬脚往前走。 虽然一路都走得小心翼翼,但宋娇倒有点想感谢赵三春,亏得她是让自己来山上捡柴火,要是现在没有背上这么重的柴,自己肯定能走多快走多快,说不定,什么时候脚下一滑,就整个人团成球从山上滚下去了。 “真冷。”宋娇低声抱怨道,“好像回到家能烤火啊!” 谢桁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宋娇这么个小姑娘背着柴独自回家,醒来后他就发现自己的伤莫名就全好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好的,但他身边只有宋娇一人,肯定是和她有关吧,这样想着,谢桁当即便追下了山。 宋娇人看着小小的,步伐倒是挺快,谢桁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跟上她,谁知,还没和她打招呼,就听到她说了这么句话,谢桁心头竟莫名的像针扎一般的疼。 “宋娇,我是谢桁。”说着,谢桁伸手向前,从底部掂起了宋娇背上的柴,“天黑了,柴又重,给我吧,我送你下去。” 宋娇刚才一路上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真没有注意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现在猛的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看向他。 “天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她嗔怪道。 谢桁抿了抿唇,故意没回答她话中对自己的关心,动作利索地把柴火从她背上卸下来,语气平静地开口道:“宋娇同志,我在报答你。当然,现在天黑,又是冰天雪地,我身为军……男人,不能看着你一个女同志,冒着未知的危险独自下山,这也不是我接受过的教育。” 月光照映在雪地上,宋娇可以看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娇怎么看都觉得小将军哥哥他的耳尖有一点微红。 “说了那么多,你就是担心我,放心不下我,我知道了。”她的唇角扬起,眼中露出得意的笑,“谢桁,你这样我好开心。不过,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有这样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你都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了,可不能哄骗我一个小姑娘啊!” 谢桁没有说话,面色却愈发的冷峻,薄唇也抿得更紧了。 “宋同志,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现在无心考虑结婚的事情,也请你见谅,同意让我用其他的方法来报答你。” 谢桁话还没说完,刚才还眉眼弯弯的宋娇已经没了笑意,她转过身去,低着头,安静地向山下走去。 这一次,她不但没有继续和他嘻嘻哈哈地诡辩一堆她的大道理,反而低垂着脑袋,安安静静地往前走去。 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谢桁原本还想往下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夜色更深了,山林间不时有风呼啸而过,吹得树枝随着大风舞动着,在雪地上落下可怖的影子。 宋娇和谢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再没有开口说起什么,一路上,只有吱吱的踩雪声,在提醒着对方,他们并不是一个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通往村子里的小径出现在两人眼前时,宋娇终于转身看向了他。 “谢谢你送我下山,我家就在前头,把柴给我吧,我自己回家,也省得别人看到你,误会了。” 宋娇说话的声音很轻柔,还有些疏离。 “宋娇同志……” 谢桁的话才说出口,就看到宋娇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针对你。”谢桁心头一扎,他绷着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我的家里出了一些事,我的家人现在安危为知,我不能在家人有为难的时候只想着我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不能娶你,也不会娶任何人。” 宋娇从前是只在山林里独自长大的小狐狸,从小就不知道她的狐狸爹和狐狸娘到底是谁,穿越到安平村后,原身宋娇也是个没了亲娘、爹又不那么疼的倒霉蛋,所以她真的不明白什么叫做亲情。 可是,现在看着他提起家人时的样子,宋娇觉得自己心里也有点难受。 “所以,你不是讨厌我,对不对?” 她的目光可怜兮兮的,看得谢桁只觉得心的一角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宋娇,我不讨厌你,我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也许今天已经死在了山上,我想做的事情就永远也不会有实现的一天。” 谢桁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听得宋娇这只小狐狸都湿了眼眶。 “你走吧,我不留你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保护你的家人吧,如果以后你要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你要是还记得我,能不能回安平村来看一下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宋娇,我答应你,到时候我一定回安平村来看望你的。” 想到小将军哥哥又要离开自己了,宋娇的狐狸眼就更包不住眼泪了。 “谢桁,再见。” 她瘪着嘴,满心满眼都是不舍得。 “宋娇,再见。” 要走的小哥哥总是留不住,离别在即,宋娇只想着让小哥哥以后的路好走一些,于是,她一股脑把山上哪个方向好走、哪些山洞里容易找到眠冬动物都给他说了一遍,谢桁也听得认真。 两人在山脚下又说了一会儿,就在宋娇和谢桁挥手告别返回老宋家时,前方小径上突然亮起一阵火把,与此同时,还响起了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找找了,老宋家的姑娘找到了,旁边还有个俊得不得了的小伙子呢!” 4、004 宋娇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她抬手推了谢桁一把,催促道:“你快回去,我们村里人找我来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回跑。 “宋娇丫头,这大雪天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刚才喊话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火把,见宋娇跑过来了,先是一笑,然后皱起了眉头,看着背上的柴说道,“快,把你背上的柴拿下来,叔来背。你个小丫头背什么柴啊,小心把你肩给压了,长不高!” 宋娇娇俏一笑,摆了摆手:“麻子叔,不用不用,又不重,我背得动。” 陈麻子不信,他走到宋娇身边,想掂一掂她背上的柴到底有多重,没想到,宋娇也跟着脚下一动,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你这丫头,跟麻子叔客气啥啊。” “这是我的活,可不能让叔你辛苦了。对了,叔,大冷天的,你们不在家里烤火,怎么出来找我了啊?” 宋娇一边说着,一边往回村的路上走,陈麻子担心她天黑不好走路,举着火把跟了上来。 “你婶娘过来找的大家,说是你出去好久了没回来,她看外边雪下大了,担心你出事。这不,大家就都出来找你了。”陈麻子说着,指了指前头朝他们走过来的人群,“丫头,这雪都下了大半天了,大家都搁家里窝着,怎么你还往外跑?” 陈麻子的爹从小就长得一脸麻子,是村里有名的麻子脸,陈麻子出生了也是一脸麻子,村里人就喊他们老麻子和小麻子。 小孩子爱脸面,为这事,陈麻子不知道和村里大孩子小孩子打过多少次架,后来年纪上来了,听得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别人喊他小麻子,他还能乐呵呵地应一声。 只有老宋家的这个姑娘,和谁都不一样,从小见到他就喊他麻子叔,那声音,可甜可甜的了。 陈麻子媳妇身体不好,走得早,也没留下孩子,陈麻子就把宋娇当亲闺女一样疼,这不,赵三春今天一找上门,他就喊着大家伙统统出来找人。 “往外跑还不够,还跑山上来了。这要是遇上了熊瞎子,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陈麻子没好气地道。 宋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企图耍赖皮把这事给躲过去。 “麻子叔,这不是我家里没柴做饭吃了嘛。再说了,山上雪都那么厚了,谁家的熊瞎子跑出来啊?它要是一跺脚,说不定就把自己给埋雪地里了。” “你啊……” 陈麻子话还没说完,就被走到面前的宋大根给打断了:“没事就好,宋娇,咱们回家去。” 看着宋大根一脸庆幸的样子,宋娇应了一声,心里却琢磨起来,刚才麻子叔没提是赵三春赶她上山捡柴的,现在宋大根干脆略过这事不说,看来,他们是要把贪玩不懂事这个名头坐实给她了。 宋娇不想白吃亏,可是想到谢桁还在山上,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爹,让你们担心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跟着过来找人的除了陈麻子,就是村里和两家人交好的人家,大家看宋娇没事,也安了心,只是嘴上难免多说宋娇两句。 “没事是好,不过,宋娇,下回你可不能再大晚上到处跑了啊?” “就是,大晚上的,还是下雪天,跑出来最容易出事了,宋娇,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知道大家伙都是出于好心,宋娇心里虽然埋怨赵三春和宋大根,但面上还是老实地点着头,朝大家道谢,“各位叔伯,我知道了,今儿是我不对,咱们都快回去吧,等年底你们家里买了富强粉,拿过来,我给大家家里做糕,就当谢谢叔伯们今天辛苦过来找我了!” 一听到宋娇要帮家里做糕点,大家伙脸上都乐开了花,纷纷点头说好。 陈麻子笑呵呵地道:“那麻子叔家也要,我就不等过年了,明儿我就上供销社买去。” 上次宋娇摔伤了脑袋,醒来后不但性子更活泼了,更是有了一手做糕点的好手艺,做个包子都能捏出十二生肖来,又好看又好吃,村里孩子们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老宋家的宋娇姐姐了。 宋娇背着柴,大家手里拿着火把,一群人有说有笑地朝前走着,只有赵三春一个人放慢了脚步,直到宋大根走着走着,发现身边少了个人,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她已经落后了一大截。 “三春,你快点啊,大家都走前头来了,你一个人看不看得清路啊?”宋大根朝她喊道。 赵三春听了,也不回话,也没加快脚步,反而停在原地,伸着脖子往山上的方向看去,好像在探看什么。 宋大根一看,心里就更急了:“三春,你咋还不回来,是不是看不清楚?”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举着火把朝赵三春走去。 宋娇看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赵三春在村里名声可好了,村里人都说她把继女当亲生的一样养,她总不能是突然脑袋一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小脾气吧? 果然,宋大根一走到赵三春身边,就看到赵三春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然后两人就一块儿往山脚下走去。 想到山脚下可能有谁,宋娇明白赵三春到底想做什么了。 为了不让赵三春他们发现谢桁,宋娇果断和大家说了多谢,让他们先回家,准备自己返回去找宋大根和赵三春。 陈麻子自然放心不下宋娇。 “你们先走吧,我陪着宋娇过去找她爹和婶娘。” 他刚说完,后头忽然传来赵三春的高喊声,“大根,你看那是不是有个男人?” 正回村的人们纷纷停住脚步,探着脑袋朝后头看去,还有人想起陈麻子找到宋娇时说过的话,问道:“麻子,你刚是不是也说有个男同志和宋娇在一块儿啊?” 赵三春一喊完,这才想到坏事了,立马低下头,小声和宋大根解释起来。 看她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宋大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埋怨了两句,“你看,现在可怎么办?宋娇的名声可怎么办?” “我这不也是太担心宋娇了,刚才听到陈麻子说有个男同志和她在一块儿……”赵三春越说越理直气壮,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上回那个可是城里干部,宋娇都没看上,说不准,她就是心里有人了!” 宋娇在后头听着,越听越生气,脸颊都鼓了起来。 她是想嫁给谢桁,可这管赵三春什么事啊,她怎么能拿这件事来诬陷他们呢! “丫头,你看,要不麻子叔带着大伙回去?” 陈麻子担忧地看着她。 宋娇看着边上正在嘀咕的叔伯们,摇了摇头,现在把人带回去,岂不是越描越黑? “不用了,麻子叔,大家要看热闹就一块儿去看,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呀!” 听她这么说,陈麻子心里就更难受了。 “唉,要不是我之前大嘴巴……” “叔,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大晚上多了个陌生人,谁见了都会奇怪,这怎么能怪你呢。” 等宋娇一行人从后头追上来时,赵三春和宋大根已经走到了山脚下,谢桁就站在他们面前,站姿威武,眼神戒备地看着他们。 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军装,长相冷峻,气势不凡,宋大根看着他,顿时心里就没了底气,但想到他刚才和宋娇单独呆在一起,还是壮着胆子走近,“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和我们家姑娘在一起?” 谢桁视力好,远远地就看到宋娇背着柴,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跑来的样子,他抿了抿唇,收回了眼神,对眼前这个大概是宋娇父亲的男人解释道:“我在山上意外受伤,宋娇救了我,我送她下山。” “那倒是要多谢你了,这么晚,还下着雪,还送宋娇下山。”赵三春露出一脸慈爱的笑容,“你真是个好同志。对了,同志,你是不是山里部队的?” 谢桁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到宋大根说道:“韩将军部队不是前一阵还来帮咱们村抢收吗?那会儿没见过这个同志啊!” 听到韩将军的名字,谢桁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刚才那副生人莫近的神态,“我不是部队里的。” 赵三春脸上有些失望,不过,还没等对方再开口,她忽然又说道:“你不是军人,还穿着一身军装,大晚上带着宋娇一个姑娘从山上下来,你不会是趁机对姑娘做坏事的人吧?” 赵三春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宋娇身上。 前几年安平村附近就发生这种事,不知道哪里来的二混子,穿身军便装,跑过来骗大姑娘,得手后就威胁姑娘嫁给他,更不要脸的,提起裤子就跑,换个地方继续干坏事。 想到这些传闻,大家看向宋娇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宋大根也走过问道:“他,他不会已经对你做了什么吧?” 宋娇怒气上头,把背上的柴往地上一扔,斜了赵三春一眼,朗声道:“各位叔伯,今天有人诬赖我的清白,那我只能不和她客气了。你们今天怎么会大晚上冒着雪来找我的?不是我宋娇贪玩不懂事,是她赵三春不要脸,逼着我爹赶我出来上山背柴。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瞎话谎话是她说不出来的!” 宋娇这话一说完,大家的目光立刻转到了赵三春身上。 “宋大根,宋娇丫头说的都是真的,赵三春逼她上山背柴?” “不会吧,听我媳妇讲,赵三春把宋娇当亲生的疼,还能干出这事?” 另一个人拐了他一手肘,煞有介事地说道:“你不懂,好在外边和好在心里面,那能一样吗?” 赵三春嫁到安平村这些年,还从没被村里爷们这么笑过,她顿时委屈得不行,;两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副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 “宋娇,我不也是担心你吗?隔壁村的小红,就是被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混蛋给糟蹋了,最后只能随便嫁了,天天照三餐挨打呢。”说完,赵三春调转枪.头,对着谢桁斥问道,“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我们村来的?你对宋娇做了什么?今天你要不说出个四五六来,就算我们愿意放过你,村里的爷们也不会放过你!” 赵三春这话分明就是要把他们绑在一起,宋娇想帮谢桁说话,但也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不要开口,她只能站在一旁,用眼神示意谢桁好好回答。 她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又急得红成一片,活像对兔子眼似的,看得谢桁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宋娇心里正担心他,见他忽然露出笑意,不由得嘟起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不是混子,那你怎么不敢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赵三春追问道。 谢桁收敛起笑意,正要把自己编造好的身份说出来,这时,村长周建国忽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不但跑到了谢桁面前,还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神情激动。 “知青同志,首都来的谢知青同志,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5、005 完村长周建国的解释,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宋娇在山上救的这位谢同志,不但不是什么疑似犯罪分子,还是今年分到安平村的知青同志,更让村里人啧啧称赞的是,这位谢知青还是首都来的知青同志呢,他们安平村里也有首都人了! “谢知青,那你咋一个人跑到咱们村里来了呢?”有人好奇地问道。 周建国看了谢桁一眼,见他冷着脸,双唇紧闭,周身洋溢着一股生人莫靠的气息,想了想,还是自己开了口,“早上我上县城,拖拉机在路上出了点问题,到城里的时间就晚了。听其他村的知青说,谢知青不想给咱们村添麻烦,自己问了路就往村里走来了,可能走岔了吧。” “那难怪谢知青你会跑到山上去了,县城是有条回村的小路,直通到后头山上去的,走那条路回村快,肯定是城里人不知道你是头回来,给指错了路。” 还有人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听到这句话,周建国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幸好宋娇上山捡柴,救了谢知青,不然这大雪天的,谢知青可得在山上冻坏了。”周建国转头看向宋娇,朝她竖起大拇指,“宋娇,你可是咱们村的功臣啊。下次村里开大会,村长叔要在大喇叭里表扬你,号召村里的孩子们都要向你学习,做个助人为乐的好青年!” 宋娇被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奖,说得脸都红了。 “村长叔,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眨巴着眼,挺着胸脯,说得义正言辞,眼神却始终落在谢桁身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将军哥哥又变成了谢知青,不过,只要他能留下来,她心里就好高兴,就像是回到了以前他们一起在山谷里生活的那段时光。 回到村里,周建国带着谢桁往村西头的知青院去了,其他人也各自回了自己家。 宋娇和宋大根、赵三春回到老宋家时,推开院门,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雪,宋大根让赵三春和宋娇赶紧回屋里暖暖,自己则背着柴去了厨房。 宋娇心里还在高兴小将军哥哥要留在村里不走了的事情,一进正屋,径直回了自己房里,也懒得和赵三春再说什么客套话了,今天她陷害自己的事情还没找她算账呢。 洗了脸,躺在床上,宋娇又埋怨起老天爷来,他也实在是太不照顾自己这只小狐狸了,既然都把她送到小将军哥哥身边了,怎么不把她的法力也留下来呢?要是自己的法力还在,这样就算她和小将军哥哥住在不一样的地方,她也能随时飞到他身边,哪像现在啊,只能躺在床上等天亮…… 唉,真的好想快点见到小将军哥哥啊! 宋大根放好柴火回来后,先去看过宋金贵,再回到卧房时,就看见赵三春呆坐在床边上,不脱衣服,也不洗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春。”宋大根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你是不是还想着今天的事?没事儿的,你也是担心宋娇遇上坏人,我心里都知道。再说了,村长不也没说什么嘛,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这个了。”赵三春抽出自己的手,头扭到一边,不看他,“本来就是我让宋娇上山捡柴,宋娇就是要怪我也没错,是我对不起她。” “那你担心啥?” 赵三春低着头,老半天不说一句话,房间里反而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你哭啥?三春,有啥事你和我说啊,我是你男人!” 宋大根被她哭的心都软了。 “我是得罪了首都来的知青同志,和你说有什么用啊。” 谁知,宋大根听了,反而笑出了声,惹得赵三春眼含泪水地瞪了他一眼。 宋大根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咱们那会儿又不知道他是首都来的知青同志,再说了,宋娇救了他,那我们家也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谢知青不会怪你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媳妇就在怀里,宋大根的手也跟着不规矩起来,“三春,今天村长都说了,村里娃儿都得像宋娇学习呢,这说明啥?说明我们老宋家的种好啊!咱们再生一个,给宋娇再生个弟弟,说不准,谢知青看在救命之恩上,将来还能提拔提拔咱们儿子。” 宋大根不过随口一说,赵三春的眼睛却亮了起来,身子也跟着软了下去。 “当家的,我都听你的。” ———— 宋娇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她还是生活在山谷里的小狐狸精,有一天,她正追着山谷里的百灵鸟,要听它唱曲儿,隔壁洞里住的兔子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拉着她就往山洞口跑,一边跑还一边对她说:“小狐狸,你的小将军哥哥打了胜仗回来了!” 梦醒时,看着四周熟悉的土墙,宋娇愣了愣,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山谷里的小狐狸精了,小将军哥哥也不是威武的大将军了,不过,还好,小将军哥哥现在是谢知青,就住在村西头的知青院,她这就找他去! 穿上昨天的旧棉袄,宋娇准备先去洗把脸,谁知,她一拉开门,裹得像个球似的宋金贵就冲到她面前,还要把她往厨房拽。 “宋娇,我要饿死了,你快去做饭,我要吃煎鸡蛋!” 宋娇把他的爪子从自己的衣袖上拍下来,两手一摊:“我可没鸡蛋,做不了煎鸡蛋。” 说完,宋娇转身就走,没想到,宋金贵又从后头一把把她给拉住了。 衣服旧了不耐穿,自然也不耐抓,为了把衣角从宋金贵手里抢回了,宋娇只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没好气道:“宋金贵,你又想干嘛?” 宋金贵也不怕她生气,反正他娘说了,宋娇是个丫头,迟早要嫁人的赔钱货,将来想找娘家人帮忙还得来求着他呢。 “鸡窝里有两个鸡蛋,我要吃煎鸡蛋。”说完,宋金贵又指着宋大根和赵三春的屋子威胁道,“你要是不给我吃煎鸡蛋,等会儿爹娘醒了,我就去告状,看他们骂不骂你!” 宋娇这下明白了,原来是赵三春自己都还没起来啊,难怪今天她睡到自然醒,也没人来催她做早饭。 不过,赵三春没起床,她还真没粮食可以做饭。 虽然老宋家一日三餐都是她做饭,可存放粮食的柜子钥匙可是住在赵三春自己手里,别说宋娇了,就是她的宝贝儿子宋金贵也不能乱动。 平日里,都是快到了做饭的点,赵三春才把这顿要做的粮食拿出来,放在厨房,然后指使她去做饭。 当然了,赵三春也不会什么都不做,不过她给自己挑的都是轻省不费力的活,什么拿锅端菜,扫地喊人,反正什么轻松她就做什么,不会让自己闲着,给别人递话头。 想到热乎乎的煎鸡蛋,又看看面前长得肉乎乎的宋金贵,宋娇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那也不成,鸡蛋是鸡窝里头的,我把它煎了给你吃,你要是不认账,回头你娘说我偷了家里粮食,我一样要挨骂。” 听到她不给自己煎鸡蛋吃,宋金贵嘴一瘪,整个人往地上一倒,手舞足蹈地嚎起来:“我就要吃煎鸡蛋,我就要吃煎鸡蛋,你不给我吃煎鸡蛋,我就不起来!” 宋金贵嚎得喉咙都干了,抬头一看,宋娇半点不担心地站在边上看着,他也傻眼了。 “宋娇,我就要吃煎鸡蛋。”宋金贵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眼看机会来了,宋娇朝他勾勾手指,等他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了,这才小声对他说道:“你去敲门,和你娘说你想吃煎鸡蛋,还要吃两个蛋,你娘要是同意了,我就给你弄。” 宋金贵一听,乐了,转身就把宋大根和赵三春的房门敲得震天响。 “娘,我想吃煎鸡蛋,两个蛋的!” 床上,赵三春和宋大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儿子说什么吃啊吃的,回了句“让宋娇给你弄”,转头两个人又睡着了。 宋金贵得了允许,笑得合不拢嘴。 想到小将军哥哥马上就要有鸡蛋吃了,宋娇也高兴得很,留下一句让他等着,转身就出了正屋,也不烧水了,用毛巾就着冷水抹了一把脸,然后马不停蹄地进了厨房煎鸡蛋,最后招呼宋金贵吃早饭,自己则揣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白煮蛋,兴高采烈地跑去知青院找小将军哥哥。 小将军哥哥受了伤,虽然用灵泉水治好了,不过还是得补补身体。她手上没有钱,也没有买东西的票,幸好今天宋金贵想吃煎蛋,她刚才故意把一个鸡蛋摊得大大的,省下的这个,就可以给小将军哥哥吃了。 一想到马上又要见到小将军哥哥,宋娇笑得眼睛都弯了。 走到知青院外时,宋娇看到院子里有个年轻姑娘端着水盆走出来,她赶忙走上前去问道:“你好,请问谢桁在吗?” 薛倩丽把手里的水盆往自己胸前一横,倨傲地抬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宋娇一遍,不耐烦地说道:“他不在。” 宋娇又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他去哪了吗?我有事找他。” 薛倩丽眼皮子一掀,“你认识他吗?就来找他。” 眼前这个村姑生得娇弱,一双大眼睛还勾人得很,想到自己还没和谢桁正经说上一句话,现在却有个生得这么好看的村姑来找他,薛倩丽就感觉一股子怒气上了自己的头。 宋娇没注意她的神态不善,还以为她只是好奇自己怎么认识谢桁的,也就一五一十把他们相识的过程全说了,“昨天我在山上救了他,他肯定认识我。” 一想到小将军哥哥,宋娇的眼睛就亮了,好像盈满了湖水一样,波光粼粼的。 薛倩丽看着,心头怒气更盛,她端起自己手里的木盆,直直地朝宋娇泼去。 宋娇没有准备,神色慌乱,跳脚往一旁躲开。 看着宋娇狼狈躲闪的样子,薛倩丽一脸无辜。 “真是对不起啊,我想泼水就泼了,没看到你!” 6、006 宋娇简直想一爪子拍在她脸上。 什么叫“我没看到你”?她们俩可是面对面站着的,中间都站不下两个人,这得眼睛多瞎才能看不到她,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小包子宋娇可以忍气吞声,小狐狸娇娇可不想给她这个面子,于是,宋娇上去就是一肩膀,把薛倩丽撞到身体一颤,然后扬着小脑袋,得意洋洋地往知青院里面走去。 “请问有人在吗?” “啊!啊!” 和宋娇的喊声一起响起的,还有薛倩丽被水盆砸中脚趾的尖叫声。 宋娇回头一看,看到薛倩丽抬起另一只脚把水盆踹飞,刚才还好好的一个搪瓷水盆,现在在泥巴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撞到树干才停下来,盆身上的白漆都掉了好几块,看得宋娇可心疼了。 这种盆内印着大朵牡丹花的搪瓷盆,可是供销社的抢手货,听村里婶子说,县城供销社一个月也没几个,要买就得排队。要是谁家新媳妇娶得急,就得到处找人托关系去市里才买得到,就这样,还要花上好些钱票呢。 好好的一个水盆被踢破了相,宋娇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败家。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薛倩丽拿水盆出了气还不够,又一蹦一跳地跑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村姑,你是不是眼瞎了,撞坏了我,你赔得起吗?” 看她骂人都手舞足蹈的样子,宋娇怀疑,要不是她现在脚还疼着,肯定会扑上来和自己打一架的。 “我眼睛肯定没瞎,因为我就是故意的。倒是你的眼睛可能真的快瞎了,泼个水都能把我的衣服弄湿了,我看你不止眼瞎,还手抽抽。”宋娇又看了眼她腾空的左脚,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你的脚好像也不怎么好。” 薛倩丽从小在家里被娇宠着长大,来到安平村插队后,知青院就她一个女同志,两个男知青自然什么都多关照她一些,知青院的活计她向来都是干最轻省的。 出了知青院,薛倩丽自诩是读过书有文化的城里姑娘,不能自降身份和没文化的村姑说话,所以,就算她已经在村里住了两年了,可是连宋娇这样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姑娘她也不认得。 现在,这个没文化的小村姑居然骂自己眼瞎手抖腿脚不行,薛倩丽顿时气得大喘气。 “村姑你说谁呢?”薛倩丽瞪眼看着她。 “村姑说你呢。”宋娇看她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想到了什么,眨巴着大眼睛,有条有理地说道,“下乡知青的户口也是要迁到乡下,知青同志,这么说来,我是村姑没错,可你现在也是村姑啊,咱们都一样。你要是觉得村姑是骂人的词,那你不就连你自己一块儿骂了嘛!” 宋娇的话就像是点燃了炮仗,炸得薛倩丽忍不住了,挥舞着双手朝她扑腾而来,大有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气势。 宋娇在她落下左脚的时候就做好了躲闪的准备,连怎么让薛倩丽扑空都想好了,谁知,她还没动呢,就听到有人急匆匆从屋子里跑出来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惊讶的男声:“薛倩丽,你要对宋娇同志做什么?” 看到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李青河,薛倩丽前扑的身体顿时僵在了原处,脸上的表情也从咬牙切齿变成了惊慌失措。 “我,我……” 支吾了半天,薛倩丽脸上的表情也变来变去,最后她也想不出来自己要怎么解释,只能收回了手,木然地转身走到树下捡水盆。 宋娇在一旁看着,虽然不知道薛倩丽怎么突然就变得一脸灰败,不过现在有别的知青同志在,也就顾不上她了,她走到那位刚从屋里跑出来的知青同志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好,我是宋娇,我来找谢桁,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李青河70年就来了安平村,自然是认得宋娇的,但他还是头一回和宋娇说上话。宋娇声音甜美,又生得好看,李青河被她看着,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他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衣服扯整齐,缓了缓,这才神色如常地看着她:“你好,我叫李青河。宋娇同志,谢桁去村长家里,走了好一会儿了。” 知道小将军哥哥去哪儿了,她的脸上绽放出粲然的笑容。 “谢谢你,李青河,我这就去找谢桁了。”说完,宋娇和他挥挥手,转身就朝知青院外跑去。谁知,她还没跑出知青院,一个挺拔又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通往知青院的小路上,宋娇心里高兴,也顾不上还有其他人在,挥舞着手臂得朝他喊道,“谢桁,我来看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宋娇喜笑颜开的小脸,谢桁被困在安平村的郁气也消散了一些。 “你怎么过来了?” 宋娇正要开口回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抱着水盆的薛倩丽,见她表情晦暗不明地盯着自己看,宋娇抿唇想了想,没有再说话,反而跑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小蝴蝶般的飞扑进了谢桁的怀里。 “我从昨晚就想来看你了!” 宋娇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水润润地注视着他。 这一刻,谢桁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微微的悸动。 他低下头,对上宋娇睁得大大的双眼,薄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谢桁哥哥。” 宋娇甜甜地开口,果然看到他的耳后根渐渐地泛起红色。 就在宋娇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不远处传来“哐当”的一声巨响,宋娇和谢桁循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搪瓷水盆还在泥巴地上打颤,水盆的主人却正脚步飞快地往知青院里面跑,路过李青河时,她还故意扭过头,不让他看清自己的表情。 宋娇看着她跑得飞快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个一天不到就被砸了两次的搪瓷水盆,又是心疼又是疑惑地开口:“她怎么老是拿水盆出气啊,谁又气着她了?” 这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也让谢桁有些意动的心又恢复如常。 看着还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宋娇,他动了动身体,躲开了宋娇的怀抱,又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此时也板了起来,淡漠地看着她:“宋娇,你应该叫我的名字,或者谢桁同志。” 怕她误会自己不念旧情,谢桁又解释道:“我们不是亲戚,也没有别的关系,你喊我哥哥,被其他人听到造成误会,对你的名声不好。” 听着他冷冰冰的说话声,宋娇又看着两人之间被拉开的距离,嘴一瘪,眼泪水就跟着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我不怕被误会,你不是说了会娶我的吗?”宋娇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昨天在山洞里和我才说的,怎么今天就不算数了呢?” 谢桁想反驳她自己昨天也没有答应要娶她,看到不远处站着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李青河,又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问题,他指了指边上的大树:“我们到那里说。” 宋娇嗯了一声,乖巧地跟着他走到树底下。 “宋娇,我昨天也没有说过要娶你。”谢桁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耐着性子劝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答应你会尽全力报答你,但不包括娶你,你明白吗?” 宋娇抬头看着他,水润的双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昨天还说,以后会回来看我的。” 她低着头,小小声地说着,手指纠缠在一起。 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谢桁硬起来的心被她搅得又软了一角。 “你还记得昨天在山上,我和你说过我家的事情吗?” 谢桁嗓音低沉,说这话时,他眺望着首都的方向,好像在怀念着什么,看得宋娇心疼。 “记得。”她点了点头,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你说你家出了事,你要去救你的家人。” “但我现在是来安平村插队的知青。”谢桁提醒道。 宋娇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谢知青是从首都来安平村插队的,谢桁却本来是今天要离开安平村,所以,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谢知青! 因为惊讶,宋娇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宋娇,在山上时,我没有骗你,我不是来安平村插队的谢知青,本来我今天就该离开这里了,可能很多年后才能回来看你。” 接下的几分钟里,谢桁言简意赅地把他为什么顶替了谢知青的身份留在安平村的原因告诉了她,宋娇听得有些迷糊,但她还是听明白了很关键的一点,谢桁不是真正的谢知青这件事,一定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他就有大麻烦了! “你放心。”宋娇抬起右手,摆出一个发誓的手势,“我发誓,我会好好保守好这个秘密,一定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帮助村长的忙只是一个借口,虽然她不知道小将军哥哥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是只要他想要留在村子里,那她就一定会好好保守这个秘密,也好好保护小将军哥哥。 看着她绷着小脸,一脸严肃地对天发誓,谢桁的唇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宋娇,谢谢你。” 宋娇被他看得小脸一红,猛地收回了右手,手臂打在衣裳上,被口袋里的东西咯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来给小将军哥哥送白煮蛋的。 “不用谢啦,这个村子里这么多人,只有我救了你,还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我就该对你好一点。” 说完,她把手口袋中的白煮蛋拿出来,往谢桁手里一塞,转身就朝回家的路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过头来朝他挥手:“谢桁,我回家了,我明天再来找你!” 谢桁想要追上去把白煮蛋还给她,谁知,他还没追上宋娇,李青河先从知青院里跑了出来,还挡在了他面前,一脸着急得不行的样子:“谢桁,薛倩丽又在厨房里发疯了!” 7、007 李青河拉起谢桁就往知青院里走,走了两步路,他眼尖地瞧见谢桁垂在身侧的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圆圆白白的,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你手里拿着什么呢?”李青河好奇地问道。 谁知,谢桁听了却忽然冷下脸,没等李青河再开口,他手腕一动,手里的东西就被他放进了裤兜里,动作之快,饶是李青河眯起眼,也没看清他手里到底藏了个什么东西。 “呵呵。”李青河干笑了两声,抬手揽住谢桁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调侃道:“谢知青,你这就太不拿我当自己人了吧!” 谢桁没说话,左肩随意一抖,瞬间把他的手臂从自己肩膀上抖了下来。 “谢桁,你……” 李青河不忿的话刚说出口,就看到谢桁从前面转过头来,目光冷淡地看着他,意有所指道:“厨房里的东西不要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谢桁的话,他这边刚说完,那边厨房里又传出薛倩丽摔东西的声音。 清脆的响声一声接着一声,听得李青河的心肝脾肺肾全都在疼,他也顾不上和谢桁开玩笑了,拔腿就往厨房跑,一边跑,还一边头也不回地朝谢桁喊道:“跑,跑快点!再不过去,厨房都得给她砸了!” 李青河和徐涛也是村里长大的小子,高中毕业后,他们响应国家号召,来到安平村再学习,知道有个大城市的女知青也要来安平村插队后,他们俩在心里偷偷乐了好几天。 薛倩丽到的那天,村长把她带到知青院,她穿着一身挺括的新军装,梳着两根长长的大辫子,辫子尾巴上还绑着大红色的发带。 她人也长得好看,一看就是读过不少书样子,亭亭玉立地站在他们面前,脆生生地朝他们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薛倩丽,我是海市来的。我家有自己的小院子,除了爷爷奶奶和我爸爸妈妈,我上头还有四个哥哥,家里安排不下我了,所以我就来安平村插队了,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顾我啊!” 要不是后来他们三不得不在一个院子里住了好几年,他们还真会被她这副文气的模样给骗了! 想到这里,李青河跑得更快了,简直恨不得长了翅膀能飞过去。 厨房里,薛倩丽举起一只破碗,抬手就要往地上砸,冲进来的李青河赶忙喊住她,“薛倩丽,砸了碗你以后用手抓着吃啊?” 薛倩丽满脑子都是宋娇刚才抱着谢桁不放手的样子,心里正委屈着,被李青河突然这么一吼,手一抖,手里的碗就直直地朝地面上飞去。 “啊!” 薛倩丽惊呼了一声。 李青河看着和自己处于对角线的薛倩丽,无奈地皱起眉头。 就在他们以为这个碗肯定保不住了的时候,谢桁一个健步冲到他们中间,弯身稳稳地接住了那个碗,又把它放进了橱柜,还顺带锁上了橱柜门。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李青河和薛倩丽看得愣住了,最后还是刚从村里回来的徐涛主动出声,才打破了厨房里的沉默。 “咳咳,你们都在就好,有两个事情得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徐涛走到李青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事呢是书记说了,他替咱们争取过了,最迟到村里分红的时候,咱们下半年的知青补助也能跟着下来。” “什么时候发?每个人发多少钱、多少票?拖了这么久,肯定比之前多吧!” 薛倩丽的问题和机关炮一样,说得徐涛都接不上话,只好等她说完了,才解释道:“书记说了,发多少他也不知道,最后发到咱们手里能有多少就是多少,反正,有总比没有好。” 李青河倒没和薛倩丽一样想那么多,他赞成地点头道:“有就成,有钱有票,带回家,也能让家里过个好年!” 薛倩丽虽然没有像李青河一样激动,但眼里的也是冒着光的也。 这时,谢桁忽然开口,“那不好的事呢?” 徐涛脸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不好的就是,咱们今年只分到两个返乡名额,可咱们有四个人。” 相比与知青院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之中,此时宋娇的小脸上盈满笑容,一想到自己现在也能保护小将军哥哥了,她就高兴得哼起以前在山谷里学的小调,欢快的歌声顿时在小路上洋溢开来。 虽然谢桁不承认,不过她知道,他就是小将军哥哥,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脾气也一样,小将军哥哥刚被她救时还不是各种嫌弃她是只小狐狸精,各种不搭理她,可后来住得久了,小将军哥哥就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对她温声细语了许多,还教了她许多凡人姑娘才会做的事情,要不是最后皇帝老子一纸圣旨,小将军哥哥也不会被迫离开山谷了…… “哎呦!” 宋娇正想着,忽然听到前方响起一声惊呼,她抬头向前看去,见是个中年女人跌倒在地,宋娇小跑着上前扶住她。 “婶子,没得事,我扶你起来。” 中年女人扶住宋娇的手,一边从地上站起来,一边低头打量着她的模样。 “小同志,你也是这村里的?” 宋娇不假思索地回道:“对啊,我家就在前头。” 中年女人站直了身体,她先是动了动右脚,见自己右脚无碍,这才又抬头看向搀扶着自己的宋姣,“小同志,你说的前头是不是那家?” 宋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摇了摇头,指向旁边的院子,“不是的,婶子,那是春花婶子家。我家在旁边,就这。” 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的院子,中年女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她很快又恢复了神色,吊梢眼中还露出慈爱的笑意,“原来你是老宋家的闺女啊,可真是个好孩子!今天多谢你了,要不然啊,我现在还摔在地上呢!” 宋娇瞅了眼她分明安然无恙的脚,心里嘀咕道,这个婶子真奇怪,明明就算没有自己路过,她也能从地上站起来,难不成,边上没了人,她还不肯起来了?那岂不是皇帝老婆的做派了! “不用不用,婶子你没事就好,我还要回家做饭,我走了!” 说完,宋娇看也不看这个古怪的婶子,飞也似的跑回了老宋家,只有中年女人站在原地,盯着宋娇跑向的方向,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 ———— 推开门,宋娇前脚进刚迈过门槛,赵三春忽然冷着脸走上来,质问她,“宋娇,家里母鸡生的蛋呢?是不是你偷吃了?” 宋娇一看她这副看贼的模样就来气,指着坐在屋脚玩泥巴的宋金贵,脆声道:“都做给他吃了,是你自己早上同意的,可别想赖我!”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宋金贵从泥巴怼里抬起头,看向赵三春,一脸得意道:“娘,宋娇早上给我煮鸡蛋了,两个!” 宋娇白了赵三春一眼,“听到没,都是他吃的,跟我可没关系。” 宋金贵可是赵三春的好大儿,从来不和她这个当娘的说谎,这会儿得了他的准话,赵三春也想起来了,早上宋大根缠着她那会儿,宋娇是来敲门要过鸡蛋,看来这个死丫头倒是没说谎。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赵三春面上却一点也不显,照旧板着脸对宋娇一阵教训,“金贵不会说谎,可是宋娇,也不是我要说你,你做了早饭就跑出去,一上午没个人影,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吧?这都能当孩子妈的年纪了,整天到处疯跑,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什么事?”宋娇反驳道,“再说了,你想让我嫁的是什么人,你心里有数,我宋娇宁愿去死,也不会嫁给那种人!” “那你想嫁什么人?首都来的谢知青?”赵三春嗤笑一声,“宋娇啊宋娇,你不会是没睡醒吧?首都来的谢知青,那文化、那家庭,能看上你个死丫头?你做梦吧!” 刚才被她当贼看,宋娇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还要被她冷嘲热讽,宋娇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你凭什么说谢桁他不喜欢我?我告诉你,我一早上都和谢桁在一起,我就喜欢和他在一起,就不喜欢你给我介绍的‘好’对象!” 本以为赵三春肯定还要和自己争上几回,宋娇连怎么回怼她的话都想好了,没成想,赵三春听完自己的话却像是变了个人,忽然笑容满面,眼神里好像还有点讨好自己的意味。 “原来你这一早上都和谢知青在一块儿啊?你早说啊,我要知道你是和谢知青在一起,就不骂你了,还能省下我这么多口水!” 赵三春说着,眼睛扫到两手满是泥巴的宋金贵,心里想到了什么,埋怨道:“你说你也是的,这么大的年纪了,看着也是个大姑娘小媳妇的样子了,去看人谢知青也不知道给人带个蛋过去,真是没那啥,礼貌,对,就是没礼貌!” 宋娇一脸疑惑,不知道她又在刷什么把戏,“你有这么好心?” 赵三春哂笑了两声,眼珠子一转,心里便有了主意,“这不是,人谢知青可是首都来的同志,那他也不会一辈子呆在咱们这个小破村子里吧,要是和他关系处好了,将来他回去,能说带上咱们金贵……” 原来是又想巴结谢桁啊! 宋娇心里高兴,但面上还是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那行吧,不过,给谢桁送鸡蛋这事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你要是哪天反悔了,可别诬赖我!” 赵三春咬着牙,朝宋娇点了点头,“为了我们金贵,我还能不舍得这点东西!” 有了赵三春这话,谢桁将来肯定少不得好吃的。 只是瞟了眼坐在地上玩得泥巴糊脸的宋金贵,宋娇背对着赵三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些好吃的就当她宋娇借来的,让谢桁补好身体,将来她还给赵三春就是了,至于这个只会玩泥巴的小胖球,还想谢桁带他上首都?做梦去吧! 8、008 第二天早上,隔壁房门一开,宋娇就跑到门口,眼巴巴地等着赵三春出来。 头回见到女儿这么殷切地看着赵三春,宋大根好奇道:“你咋这个样子看着她?” 宋娇两手往赵三春面前前一伸,摊开,“昨儿她说了,让我早上拿个蛋给谢桁送过去,我这不过来拿蛋了嘛。” 赵三春白了她一眼,一边迈着步子往鸡窝走,一边不耐烦地说道:“大早上的催命啊,又不是不给你拿。” 看她这副小里小气的样子,宋娇在后面朝她做了个鬼脸,“我可不得先来问一问嘛,你昨天还把我当偷家贼看了呢!” 宋大根顿时垮下脸,粗声朝赵三春喊道:“你把宋娇当贼看?” 赵三春脚下一顿,知道自己这是触了他的逆鳞,也不敢再再耍横,收起表情,做小媳妇状,红着眼把昨儿的事当误会解释了一番,尤其是说道自己那会儿还没起床,眼神觑向宋大根,看得他也红了脸。 “咳咳,三春记性差,一下子给忘了,她不是故意冤枉你的。”宋大根说完,板起脸看向宋娇,“你也是的,这么大个姑娘了,三春都和你解释了,这事你就不该挂在心上,过去了就过去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宋娇耸耸肩,压根没把赵三春脸上的得意看在眼里。 “就许她诬赖我,就不许我把这事说出来,你这可太偏心了!” 大姑娘一撒娇,宋大根板着的脸又红了起来,扭头把赵三春的错处好一顿说,说得宋娇都听不下去,喊了声自己还赶着给谢桁送鸡蛋,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出了正屋,宋娇跑到鸡窝旁,手往里面一伸,三两下摸出母鸡肚子下的鸡蛋。 手中握着温热的鸡蛋,宋娇的小脸上露出比偷吃了百花蜜还甜的笑容。 ———— 吃了早饭,把东西收拾好,宋娇就和宋大根说自己要出门了。 要说今天出门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除了她藏在口袋里的白煮蛋,就是宋大根了,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她出门前宋大根忽然叫住她,还交代了她好多话,又是什么那天晚上得罪了谢知青让他放在心上,又是让她在谢知青面前别乱说话,让谢知青觉得她像个疯丫头不好,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听得宋娇头昏脑涨,只能连连点头,说自己都记住了,这才被宋大根放出了门。 摸了摸口袋里的白煮蛋,宋娇心里埋怨道,知青院和老宋家本来就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隔得远,刚才又被宋大根拉着说了那么一大通,好好的白煮蛋都要凉了,也不知道谢桁吃了凉的白煮蛋会不会闹肚子。 记得小将军哥哥刚到山谷里来时,她头一回见到凡人,又是这样好看的小哥哥,便摘了自己最喜欢的果子喂给他吃,谁知道小将军哥哥吃了果子却闹肚子,本来不好的伤势就更严重了,幸好小将军哥哥后来虽然生气,但却一点也没有怪她,他痊愈后,还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生火捕猎烤肉,就是为了让小将军哥哥能吃到更多凡人的东西,她还悄悄下山和人间的姑娘学做点心…… 想着想着,宋娇走到了知青院门口,知青院的门半掩着,她也就没敲门,直接进了院子,听着声音,脚步轻快地往正屋走去。 过忙过了秋收,村里人都在家猫冬,知青院自然也不例外。 这周做饭的是薛倩丽,她向来是大小姐做派,到了村里也一点没变,上工时都能赶着最后一秒钟到,更不用说让她主动干活了,因此,知青院今天吃早饭的时间又往后推了不少,当宋娇蹑手蹑脚地走近正屋时,知青院的众人还围着桌子在吃早饭。 “今天的粥怎么这么稀?”李青河端着碗,不满地看向薛倩丽,“你不会是分粥时把米都分你自己碗里了,给我们分野菜吧?” 薛倩丽正喝着粥,听到这句话,当即抬起头,把自己的碗往前一推,亮给他看。 李青河探着头看过去,只见她的碗里分明有一圈蔓延到碗边沿的痕迹,微绿的粥面上浮着一层秋天收上来的野菜,碗底沉着一点点高粱米,除了粥水多一点,看起来倒是和自己碗里的没大差别。 “这周我做饭,照规矩可以给自己多分一点,不是这你也有意见吧?”薛倩丽说着,把碗往回一收,眼中露出几分不屑,“李青河,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告诉你,不是我薛倩丽小气搞鬼,也没这个必要,谁知道我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 “那怎么碗里都这么稀,上周我做饭,大家碗里可不止这么点米吧?”李清河不忿道。 薛倩丽下巴一挑,意味深长地朝谢桁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和上周怎么有得比呢?反正厨房里放了多少粮食,我就做多少粮食的饭,咱们每个人碗里少了米也很好理解啊,粮食没多人多了了,可不得我们少吃一点嘛!” 宋娇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薛倩丽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她当即冲了进去,和薛倩丽当面对峙,“你干嘛这么说他,他现在是没有粮食,吃了你们那一份,以后他有了粮食肯定会还给你们,难道这样还不行吗?” 她知道这年头和以前不一样,一点点粮食都精贵得很,可她发现谢桁时他都重伤得快要死掉,身上除了一身旧军装就什么也没有了,薛倩丽现在还拿粮食来讥讽他,这不就是在欺负他嘛! 再说了,以小将军哥哥的脾气,就算他现在吃了他们的那份口粮,将来肯定会努力赚粮食偿还他们的,薛倩丽干嘛还要为难他啊。 宋娇越想越生气,小将军哥哥那么好,以前为了戍卫边疆保护百姓受了一身伤,最后还一去不复返,可现在他居然要在村子里受这样的委屈。 见宋娇像老母鸡护着小崽子一样护着谢桁,薛倩丽心里就更堵得慌,她本来只是想借机让谢桁知道自己对他才是最好的,结果忽然窜出这个村姑替谢桁“伸张正义”,自己反倒成了坏人了。 “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他谢桁现在吃的就是我们的口粮,我说他两句怎么了?”薛倩丽说着,目光在宋娇和谢桁身上来回打转,脸上露出挑衅的笑容,“你看不顺眼啊?你要看不顺眼,自己拿粮食来贴补他啊。他要吃的是他自己的那份口粮,我薛倩丽肯定什么也不说!” 被薛倩丽这么一刺激,宋娇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她摸出口袋里的白煮蛋,伸到薛倩丽面前,看得她眼睛发直。 “好巧啊,我也给谢桁带了口粮,还是白煮蛋呢!我今天带,明天也带,我愿意让谢桁吃得好,我也不会说谢桁一句坏话!” 又白又香的白煮蛋啊! 薛倩丽倒是看两眼挪开了眼光,可本就出身贫寒的徐涛和李青河却盯着宋娇手上的白煮蛋挪不开眼了,尤其是李青河,他看看白煮蛋,又看看拿着白煮蛋的宋娇,再想到昨天谢桁忽然藏进口袋里的手,不由得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谢桁,眼神中充满了对他的好运的羡慕。 谢桁可真好命啊,宋娇模样漂亮,干活利索,寒冬腊月在山上救了他不说,还一心一意对他好! 就在李青河琢磨着开口夸赞一番宋娇,也把她的名声给拉回来时,屋内忽然响起谢桁冷淡的声音。 “宋娇,你跟我出来。” 宋娇闻声回头,一脸懵逼地看着谢桁,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严肃地喊她出去,反倒是薛倩丽,看宋娇一副呆呆愣愣不知为何的样子,讥讽道:“村姑,谢桁都喊你了,你还不快跟上去?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仗着一张脸和一点点东西就想勾引男人,真是不要脸!” “薛倩丽,你闭嘴!” 谢桁一声怒斥,吓得薛倩丽花容失色,满脸委屈地看向他,“我现在可是帮你说话呢!你是首都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个村姑拿个鸡蛋就敢来你面前献宝,难道你还真被她这张脸迷上了,想一辈子呆在这个破村子里不成?” 薛倩丽越说越觉得自己心里委屈,捂着脸哭了起来。 “谢桁,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是嫌弃你没带粮食没带票,可我不还是把自己的口粮也分给你吃了嘛!” 宋娇是不明白谢桁为什么忽然喊自己出去,可她听明白了薛倩丽的话,她在骂自己,而且是很难听的话,村里人只有骂张寡妇才会骂她不要脸。 还有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哪里不嫌弃谢桁了,自己进来时,可不就是她一个人在嫌弃谢桁吃了他们的口粮嘛! “你好虚伪啊,薛倩丽,李青河和徐涛都没说谢桁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埋怨他,还把大家碗里的米少了都归罪于他,你这样还叫做不嫌弃他?” “就是,谢桁都和我们保证过了,这段时间他吃的粮以后会想办法还给我们,就你小心眼。”说到这里,李青河也有点不好意思,“谢桁,刚才我也是没想到,大家说好了这段时间各自匀一点口粮给你,我以为每顿煮的粮食也得增加一份,没想到是这个匀法,对不起了。” 徐涛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向薛倩丽的眼中多少也有些责难。 薛倩丽在知青院里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而且,让她受委屈的还是个没文化的小村姑,她绷不住了,哭着跑回自己屋,剩下的粥都不喝了。 看着薛倩丽跑远的身影,宋娇愣了愣,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谢桁,眼中的带着几分迷蒙,还有几分得意,“所以,我把她气跑了,我赢了?” 宋娇话一说完,李青河当即笑弯了腰,就连向来老成的徐涛脸上也露出微笑,只有谢桁,他不但没有笑,神色也肃穆得吓人。 “谢桁……” 宋娇悄悄朝他走近,讨好的话还没说出口,屋子里响起谢桁更加冷厉的声音。 “宋娇,你以后都不许来知青院,不许再来找我,也不许给我送任何东西,听明白了吗?” 9、009 宋娇扬起头看向谢桁,泪水在眼眶里拉回打转。 “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啊?” 她伸出手,想去拉他的的衣袖。 以前在山谷里,只要她一拉小将军哥哥的袖子,表示她知道错了,小将军哥哥就再也不会和她生气了。 可这一次,谢桁不但没有让她拉到自己的衣袖,还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 宋娇看看自己落空的手,又看向面前一脸漠然的谢桁,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她的衣襟。 “宋娇,你不该再来找我,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 见她哭了,谢桁心里也不好受。 弄哭女同志这样的混账事,他以前可从没干过,更别提还对有恩于自己的的女同志,可为了宋娇的名声,也为了自己将来能无所牵挂的离开这里,谢桁还是冷着脸劝道:“你常来找我,村里人见了,会说你的闲话,我是个男人,有天也会离开村子,我不怕,可你是个女同志,在村里坏了名声,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欺负的。” “可是,可是我就想对你好,你以前说过会回来娶我的,我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你……” 宋娇越说越难过,她在山谷里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了再见到小将军哥哥,小将军哥哥不记得她就算了,他现在还要赶她走! “你说过的话不算话,你,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大骗子!” 谢桁听着,只觉得头疼,他和宋娇在山上才第一次见面,什么时候有了“从前”?更不可能有什么“回来娶她”,可看她信誓旦旦眼神清明的样子,也不像是脑子不大清楚。 “宋娇,你冷静一点!” 眼见谢桁皱起眉头,语气愈发低沉,李青河和徐涛也不好再站在一边看戏,两人纷纷上前,本想好好安抚宋娇一番,没想到,他们安抚的话还没说出口,宋娇就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把手里白煮蛋往谢桁的方向一扔,转身就跑了出去。 宋娇越跑越远,娇小的身躯就要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李青河刚忙上前推了谢桁一把。 “推我干嘛?”谢桁不解地问道。 李青河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还不快追上去,你不担心宋娇出事吗?” 说实话,宋娇跑了,谢桁心中虽然没什么高兴的,但也难得平静了下来,他话说得这么重,她总不会还来找他吧?至于被扔到自己手里的白煮蛋,凉都凉透了,也不好再给她送回去,大不了这回他吃了,等他想到法子赚钱,再连上次的白煮蛋和烤鸡一起折成钱票还给她就是。 谢桁心里打算得好好的,忽然被李青河这么一催,他反倒不明白了,“宋娇从小在村里长大,她能出什么事?” 李青河一手摸着下巴,眼珠子提溜地转,“有句古话,善游者溺,你听过没?” 谢桁颔首,只是他还是不明白,这句话和宋娇跑出去又有什么关系? 看他这副不开窍的样子,李青河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我再说明白点,你们家那边有没有啥小姑娘女同志和家里人闹了矛盾,一个人跑出去最后被坏人拐骗的?宋娇再熟悉村里地形道路那也是个小姑娘,她现在心里正憋屈着呢,万一这会儿遇上个坏人把她哄了骗了,可怎么办?” 不等谢桁再琢磨,李青河把话一说完,抬手从后头一推,直接把谢桁推出了门。 “你快追上去和宋娇好好说说,她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别欺负人家!” 他虽然不常在家,但偶尔回家也听母亲说起过类似的事情,想到这里,谢桁眉头一皱,也顾不上解释自己从来没有欺负过宋娇,抬脚追了上去,一路跟着宋娇的脚步往山上跑去。 ———— 出了知青院,宋娇也不好意思往家里跑,原主宋娇又是个腼腆害羞的性子,在村里的小姐妹也不多,想来想去,也只有山上的秘密山洞可以去,于是,出了知青院,宋娇直奔后山而去。 跑过了山脚,后头也没传来有人跟上来的声音,宋娇心里就更郁闷了,她一面埋怨着谢桁就是个上天入地最大的大骗子,一面小心翼翼地朝她的神秘小山洞爬去,虽然这几天雪停了,但山高天冷,山林里还是白雪皑皑的模样,好像时间在这里停下来了一样。 跨过山石,拨开遮挡了山路的树丫,宋娇探着身子往高处爬,爬得累了,将平日里收集的指尖灵泉水拿出来喝一点,虽然不能让身体热起来,但精神总是要好一些,也更有力气继续往山上爬。 入了冬,山上的野菜也没了,动物也冬眠了,村里人大多就不上山了,下过大雪后更是如此,因此,当呼啸而过的寒风声中夹杂着细微的人声时,立刻就引起了宋娇的注意。 “你是人吗?你怎么在一个人山上?” 话一出口,宋娇自己都乐了,现在又没有妖精鬼怪了,这个时候能在山上发出声音的肯定是村里或是附近的人。 这么想着,宋娇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两声,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准备继续向山上爬去时,那个微弱的人声又在山中响起,宋娇赶忙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努力辨别对方的位置。 “你别怕,我是山下安平村的,你要是能说话就多说两句,这样我能更快找到你,等我找到你我就把你带下山去,你肯定会没事的。” 宋娇一边说着,一边根据刚才的声音判断对方的所在,幸好两人之间隔得不远,虽然那人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宋娇还是顺利地找到了他。 眼前是一个捕兽陷阱,洞挖得深,面上用树枝泥石加以遮掩,用来捕捉野猪野驴,是村里人最常见用的捕兽方式。 因为前几天下过雪,此时陷阱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宋娇探着身子往陷阱里看,刚才发出声音的那人就倒在冰面上,双眼紧闭,唇色苍白,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和衣服上还能看到被野兽抓扯过的痕迹。 “你怎么样了?还活着吗?还能不能说话了?” 宋娇问了两声,可那人还是毫无反应,宋娇估摸着他应该是真的昏死了过去,刚才还能发出声音引起自己的注意,只能说是老天爷显灵,注定要让自己来救他。 环顾四周,只有被白雪覆盖着树木,大雪封山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再往山上跑,宋娇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你长得这样人高马大,这个陷阱又这么深,你让我怎么救你啊!” 眼前的陷阱最少有一米多深,宋娇看了看自己细长的胳膊腿儿,她要自己跳进去再爬出来倒没多大问题,可昏迷在陷阱里的那人几乎和谢桁一个身量,她可没那么大力气把他从洞里拖出来。 想了又想,宋娇终于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她摸出自己藏在身上的小葫芦,晃了晃,里面果然还有大半罐灵泉水。 她一个人肯定是不能把这个人从陷阱里拖出来,可有了灵泉水就不同了,她只要跳到陷阱里,喂他喝下灵泉水,灵泉水自会助他伤势痊愈,等他清醒过来,他就能自己从陷阱里爬出来了,她也不必天寒地冻的在这里候着他,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这么想着,宋娇把小葫芦藏回了衣内口袋中,快步走到陷阱边缘,缓缓蹲下身,朝着陷阱伸出了左脚。 就在宋娇半个身子贴着冰面向下滑,忽然,一只手从后头狠狠地拉住她的衣领,随之而起的,是一个比呼啸而过的寒风还要冰冷百倍的声音。 “宋娇,就算你生我的气,你怎么可以寻死!” 10、010 宋娇一脸懵逼,我不是在助人为乐吗?怎么就成了自寻死路了呢? 没等她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那双大手已经就着衣领把她拎上了岸,直到双脚落在平整的山地上时,宋娇还是一脸茫然。 “你拉我上来干嘛啊?”她扭着身子,试图摆脱身后大手的桎梏,“别耽误事,我还要救人呢!” 听到救人,谢桁眉头一皱,大掌一松,越过宋娇,三两步走到陷阱边,低头往里面一看,果然,陷阱里正蜷缩着一个男人。 他的旧军装上还有些看着像是干涸不久的血迹,再看一看他的面色,唇色发白,脸上却有紫红一片,谢桁猜测,这位同志可能是被山中野兽所伤,又不慎掉进了这个陷阱,村里人大雪后不上山,部队的人也还没找过来,要不是宋娇发现了他,他怕是要真要送命在这个陷阱里了。 见谢桁一直盯着那个陷阱里的男人看,也没有救人的动作,宋娇跑上前去,嗔怪道:“那人都冻僵了,你怎么干站这儿看?你要是不救人,那就让来,我得下去把他救上来!” 说完,宋娇朝前面推了谢桁一把,手刚碰到他的衣角,又觉得自己这动作不对,谢桁的体格比陷阱里那人还要健壮,万一自己一个大力把谢桁给推下去了,他又好巧不巧砸在那个昏迷的人身上,把他给砸的一命呜呼,自己岂不是好心干了坏事? 这么想着,宋娇拔腿跑到谢桁身侧,想要绕开他,从另一边滑到陷阱中救人,只是她刚在陷阱边上站定,谢桁已经跳下陷阱,摸索到昏迷的那人身边。 看着谢桁动作奇怪的在那人脸上身上揉来揉去,好像玩泥巴似的,宋娇好奇地问道:“你在干嘛啊?不是该先救人吗?” 谢桁没有回话,依旧做着手上的动作,待这位同志面色微微好转后,谢桁又简单检查了他身上的伤,确定挪动他不会对他的伤造成二次伤害后,谢桁三两下脱下自己的外套,然后背对着他蹲下,一手拉起他的身体往自己背上背,另一只手将外套往后一甩,横过那人的身体,将他紧紧捆在自己背上。 起先,宋娇还想着谢桁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那人都被冻得一动不动了,他不赶紧把人带上来,还对着他翻来覆去地看啊弄啊的,难不成是不想救人了?可是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人的军装外套,检查那人的伤口,宋娇才明白过来,谢桁他不是在拖延时间,他是真的很用心地在救那个人。 看着谢桁背着那人从陷阱里爬出来,朝自己一步步走来时,宋娇忽然有些恍惚,她好像看到了小将军哥哥穿着从前的那身盔甲朝自己走来,纵然他背上还背着受伤的同伴,但他的步伐依旧坚定有力,眉眼间更是肃然又从容,丝毫也没有将军纡尊降贵帮小兵的委屈感。 宋娇感觉自己眼睛一热,想哭。 谢桁把救上来的同志平放在地面上,正想喊宋娇过来帮忙,抬头一看,正对上她红得和兔子似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谢桁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姑娘虽然行为大胆,有时候说出的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可她真是个难得的好心姑娘,上次冰天雪地的在山上救了他,还把捉到的烤鸡都让给他吃,这次看着受伤的陌生人她都急红了眼,他们家大院里也有不少和一个年纪的女同志,可她们都是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别说主动帮人了,就是喊她们过去帮忙,她们也得先打量打量对方是谁,再琢磨着要不要动脚,所以,过去母亲暗示他院里哪家的女儿不错,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心里压根不想和那样的女同志处对象。 这么想着,谢桁心里生起了些赧然。 算了,他在心里和自己说,等有空了,他还是好好和她说一回,他不是真的讨厌她或是嫌弃她,只是他真的没有心思处对象,也不会永远留在安平村,更不是她在等的那个人。 另一边,宋娇也回过神来,见谢桁已经安置好了那个昏迷的人,她走了过去,摸着藏在衣服里的小葫芦,琢磨着怎么支开谢桁,用灵泉给这个人疗伤。 想了想,宋娇试探着说道:“那个,谢桁,我看他身上的伤口,好像是什么野兽弄出来的,要不你到周围看看,哪个野兽是不是还在附近,不然,万一它忽然跑过来,咱们还要带着他跑,岂不是很麻烦?” 她这番话听着倒是有道理,山上地形复杂,要是真有野兽侵袭,他们两个能安全逃跑就算不容易了,更别说还要带着一个昏迷的人,不过,谢桁还是不放心,“我要是去周围探勘,只有你和他在一起,如果野兽朝你们这边攻击而我又不在旁边,你们可能会有危险。” 顿了顿,谢桁又说道:“把你们留在原地,你也帮不上太多的忙。我刚才检查过了,他身上的伤口倒是不严重,他是军人,受过专业训练,有一定医学知识,掉到陷阱后,他已经给自己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处理,最大的问题是冻伤,我们还是先把他带到山下,处理他的冻伤问题。” 要说她没文化没知识她也就认了,反正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原主宋娇,确实都是没上过这个年代学堂的人,可要说她现在帮不上忙,宋娇可就一万个不同意了,天劫之后她的千年修为一点不剩,可唯一剩下的指尖灵泉却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救人治病法宝,谢桁居然敢说她帮不上忙! 不过,宋娇也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最讨厌怪力乱神了,所以她换了个说法来抨击谢桁说她没用。 “谁说我帮不上忙?我外公可是长南县有名的大夫,我也会治病救人,这是家传!”看着谢桁微微震惊的模样,宋娇愈发的得意,“你的伤不就是我治好的,要不是我,你在山洞里早送了命,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谢桁默然。 宋娇有什么本事他不清楚,但他自己身上受了多重的伤他心里有数,那天送宋娇下山时,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不但好了,而且连伤口都消失不见,当时他只是怀疑,现在看来应该,她身上大概是真的藏着什么天大的本事。 “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宋娇说着,弯身想要检查昏迷那人的伤口,“行啦,你就去看看伤人的野兽是不是还在附近游走,他就交给我,保证等你回来时,他也好得差不多了!” 眼看着宋娇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纽扣,谢桁忽然喊住了她,“还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宋娇一脸的不高兴。 “他是军人,等他好了,肯定会回来找谁是救了他的人,我又没学过医学,到时候只能如实说是你替他看好了伤口。”谢桁看了宋娇一眼,又垂下了眼,看着地上昏迷的那位同志,“虽然说现在妇女和男人一样干活劳动,也不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套老八股了,但你毕竟不是医生,要是大家知道你和一个男同志有身体接触,对你在村里的名声不好。” 宋娇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道理,原来又是这样的话,她就不明白了,名声名声,虚无缥缈的名声还能比个大活人重要吗? 就在宋娇和谢桁争辩一番时,这时,不远的山路上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他们扭头看去,三个身着军装的人正面色焦急地朝他们跑来。 跑到他们面前后,三人先是面色肃然地朝他们敬了军礼,紧接着站在两侧的人就蹲下身去背地上昏迷的人,站在中间的赵肃虽然没有上前帮忙,但眼睛也是一直盯着地上昏迷的人。 “三位同志,我们是山下安平村的,这位同志是我们在山上无意发现的,他应该是和野兽打斗过,受了伤,又掉到陷阱里,在陷阱中冻了几个钟头,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其中一个把昏迷的人背了起来,另一个人在一边照看着,两人又迅速回到了赵肃身边。 “报告排长,方卫国的伤势确实如这位同志所说。” 看着方卫国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赵肃倒是想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可一来他现在还昏迷不醒,二来还有两位安平村的同志在面前,他实在是不好下手,只能微笑着朝他们又敬了个军礼,“两位同志,感谢你们救了方卫国同志,请一定要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们,我们明天就写封感谢信送到你们村里,对你们见义勇为的优秀行为进行表扬!” 听到了明天一词,谢桁想到了什么,追问道:“请问你们是驻扎在后山韩将军部队的吗?” 他们在后上驻扎多年,农忙洪水都会到村里来给农民帮忙,所以,当谢桁说出韩将军时,赵肃不但没有觉得奇怪,反而觉得与有荣焉。 “是的,同志,我们都是韩将军的兵。”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谢桁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就在他思索着要怎么把自己想见韩将军一面的请求说出来时,身旁忽然响起宋娇清脆的声音,“三位同志,昏迷的那位同志多亏了谢桁才能被救上来,他还给他检查了伤口,如果你们没找上来,他还准备背着他去村里看病,所以,可不可以让你们的韩将军当面感谢他啊?” 11、011 “对不起,同志,这不符合规定。” 赵肃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宋娇的请求。 宋娇听了,满脸的不高兴。 “什么规定不规定的,我不懂,你刚才说了要感谢我们,现在我说了你们又做不到,你们分明就是言而无信!” 赵肃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安平村里竟然还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女同志。 “同志,我刚才说的感谢是明天会写一封感谢信送到安平村,表扬你们的举动,我没有答应过你可以自己提要求。” 被对方抓住了话柄,宋娇也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很不讲道理,可一想到谢桁刚才听到韩将军名字时,眼睛里冒出来的神采,她就不想再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你是没这么说,可那是因为你刚才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啊!”宋娇指着还在昏迷中的方卫国,理直气壮地对赵肃三人说道,“我们可是救了他的命,难道你们觉得他的命就只值一份感谢信吗?” 赵肃一脸无奈,觉得自己和这位女同志实在没法再交流下去,只能转头看向旁边的男同志,“谢同志对吧?请你和这位女同志理解,非部队人员不得无故进入部队驻地,韩将军也有他自己的工作,不可能无故到村里来见你们,请你们体谅。” 没想到赵肃说不过自己,竟然转头去和谢桁告状,宋娇正要和他好好理论一番,谁知,谢桁已经抢在她前头开了口,还替她朝赵肃三人道歉。 “赵排长,我们理解并尊重部队的规章制度,刚才是我们不对,也请你们原谅我们不当的行为。” 谢桁说着,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宋娇还想开口,他当即和赵肃道歉,还催促他们赶快下山,不要耽误了方卫国的治疗。 听完谢桁的话,赵肃总算松了口气,朝他们敬了个礼,道了别,三人带着昏迷已久的方卫国赶往后山部队,很快消失在山林中。 宋娇又气又恼,在谢桁身后挥舞着小拳头,一副想要冲上去揍他又舍不得的模样。 “你干嘛催他们走啊,要是让我再说一会儿,说不定就成功了,他们就答应让你和那个韩将军见面了呢!” 谢桁收回了远眺的视线,转过身来,正看到宋娇举着拳头朝自己这边挥舞过来的样子,他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 “宋娇,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是在做错事?”谢桁厉声道。 宋娇被他一凶,默默收回了手,反驳道:“我刚才没做错事。” “方同志昏迷不醒,你还胡搅蛮缠,耽误赵排长他们带方同志返回部队治疗,这不是做错事吗?”谢桁越说越气愤,他真的不明白,宋娇为什么每次都能在不应该犯错的时候犯错,“还有你说的那些话,方同志的性命怎么不重要了?方同志是一名保家卫国的战士,你怎么可以把他的性命和你自己的无理要求相提并论!” 宋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桁。 “你以前从来没有这样骂过我!”她大声朝谢桁喊道。 又是那个劳什子的“以前”,仿佛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谢桁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怒气,眼神冷厉地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宋娇,你听明白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安平村,也根本不认识你,你别再臆想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娶你,永远也不会!” ———— 宋娇失魂落魄地回了家,进屋时,她一个没注意,左脚绊了右脚,差点摔倒在地上,惹得正在屋里玩的宋金贵一阵大笑。 “爹,你看宋娇姐,她笨死了,走路都不会,宋娇大笨蛋!” 要是放在平时,宋娇早冲过去教训宋金贵了,可今天她没心思和他吵,她觉得自己好累啊,回来的路上她还特意喝了半瓶灵泉给自己补充力气,可就是这样她还是觉得累,就连话都不想多说两句。 宋大根听着声音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宋娇一副游魂的样子,上前拉住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外面有人欺负你了?娇娇,你和爹说,爹去给你讨个公道,村里竟然还有人敢欺负我宋大根的闺女!” 宋娇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回道:“爹,我好累啊,我想回屋睡觉。” 宋大根一脸焦急,不肯放她走,“娇娇,你咋累了,早上出去不是还好好的?” 宋娇知道宋大根也是担心自己,可她现在真的好累,她一点都不想说话了,她只想回屋里睡觉。 “没人欺负我,爹,我就是觉得好累,我想睡觉。” “真的没人欺负你?”宋大根追问道。 宋娇点了点头,双眼直直地看着他,“没有。” “成,那你回屋睡吧,我让三春做饭,做好了喊你。” 闺女自己都这么说了,宋大根也不好再说啥,交代了两句,就让她回屋睡觉。 倒是赵三春,宋娇刚回来时她听着声也懒得出来问一句,可是一听到宋大根要让她做饭,脚步飞快地从屋里钻了出来,仔细地打量着宋娇,看她真是一副没了魂的样子,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放她回屋睡觉。 回到自己房间,宋娇关上门,倒在床上,双眼一闭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小将军哥哥正帮她收拾行囊,准备带她回将军府,这时,一队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闯入山林中,为首的一个大人把小将军哥哥喊了出去,小将军哥哥再回来时,手中握着明黄的圣旨,面色沉重,他说,娇娇,对不起,西北蛮夷作乱,我必须立刻启程前往西北作战,待我大胜归来,我必回山中娶你! 她想拦住他,她不想让小将军哥哥走,她知道,只要小将军哥哥走了,他就永远永远也不会在回来了…… “别走,别走……” 宋娇哭喊着从梦中醒来,一抬头,面前是一面雪白的墙壁,再低头一看,自己盖着的还是床厚实的棉被。 正好奇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忽然,旁边响起一阵窸窣声,宋娇转头看去,看都赵三春从旁边的一张床上爬起来,脸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赵三春下了床,瞟了她一眼,“醒啦?” 宋娇环顾着这间放了好几张床的房子,问道:“这是哪儿?” “县医院啊,你可好命了,我生金贵都没上县医院,你发个烧就能被送到这儿来享福,你才是真金贵啊!” 从她这番酸溜溜的话里,宋娇猜测这里大概就是从前山下的医馆,现在的人把它叫做医院,所以自己应该是生了病,才被连夜送到了这里来看病。 想明白了,宋娇只觉得好笑。 遭了天劫后,她上千年的法力一点都没剩下,可唯独留下的指尖灵泉可是治病的法宝,她有灵泉在身,居然还要被送到医院来看病?这不是羞辱她的宝贝灵泉嘛! 看到她坐在病床上笑出了声,赵三春觉得她真是脑子有问题,瞪了她一眼,“醒了就行,忙活了一晚上,我都饿了,我去医院食堂打饭,你要吃啥不?” 宋娇本来就想着要怎么把她支出去,现在听到她自己要走,忙不迭地点头,“有啥吃啥,我不挑食。” “你还想挑呢,咱也没粮票没钱给你买好吃的啊!” 说完,赵三春飞似的出了病房。 病房里,宋娇跟着下了床,锁上门,又坐回床上,伸手朝衣服里一摸,摸到藏在衣服里的小瓶子后,她的脸上露出吃了蜜般的笑。 “幸好昨天没换衣服。”说着,宋娇拔出瓶塞,扬起头,把小瓶子里的灵泉往嘴巴里送,“赵三春说的那个发烧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不过我有灵泉在手,就没有它治不好的病!” 就在宋娇要把小瓶子里的灵泉一饮而尽时,病房外忽然响起一阵坚定有序的敲门声,还有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 “宋娇同志,你在病房里吗?我来看望你。” 12、012 拉开门,看清楚来人,宋娇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惊讶的是来人果然是昨天在山上对自己很凶的那个赵排长,疑惑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医院,还这么好心来看望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还在这间病房?”宋娇问道。 赵肃朝她敬了个军礼,一板一眼地回道:“宋娇同志,昨晚是我们把你和你娘捎到医院来的,你不记得了吗?” “她不是我娘,我娘早就去世了。”说完,见赵肃一脸尴尬,宋娇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示意他进来坐下说,“你不用尴尬,村里人都知道的,我和她不对付。昨晚的事我没什么印象了,我就记得我回到家就睡着了,可能我也和那个方卫国一样昏迷了吧,什么都记不得了。对啦,那要多谢你们把我送到医院来,不过,你们晚上怎么来村里了,军人不是都该呆在部队里的吗?” 赵肃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宋娇同志,我站这儿说就行。昨天多谢你和谢同志的帮忙,我们把方卫国带回部队后,军医为他检查了伤势,也上了药,可是卫国一直没醒过来,到了傍晚还发起了高烧,我们开车送他来县医院看病,路过安平村时,遇上你爹出门给你找大夫没找到,所以我们就把你带到县城医院来看病。” 宋娇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难怪赵三春刚才说话那么酸,原来是部队里人好心送自己来县城医院看病,顺带把她也捎过来了,宋娇甚至暗戳戳地在心里怀疑,说不定部队的人原本要带的是自己和宋大根,赵三春强烈要求才换成了她的! “那方卫国呢?他现在怎么样了,醒来了吗?” 提到方卫国,赵肃的神色变得格外沉重。 “难道他现在还没醒过来?”宋娇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赵肃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不少,“是的,宋娇同志,方卫国目前还没有清醒,医生说,要是今天之内,他还不能醒来,我们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宋娇垂下眼,看着医院的水泥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赵肃。 方卫国长什么样她倒是记不清了,可她就记得自己发现方卫国的时候,他在陷阱里被冻得脸色紫红,唇色苍白,样子吓人得很。 好好的一个年轻人,要是这么就死了,那她昨天和谢桁不就白费力救人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他今天之内能醒过来,他就没事了,对吧?” 赵肃又点了点头,语气艰难,“距离我们找到他已经过去一天,方卫国都没有醒来,恐怕……” “恐怕什么恐怕,有我在,方卫国今天肯定能醒。” 听到她的话,赵肃一脸震惊,“宋娇同志,你学过医学?” 宋娇小脸一扬,狐狸眼中自信满满,“我没有上过学,不过我外公教了我怎么治病救人,我的绝学可是连只剩半条命的人都能救活!你带我去找方卫国吧,我保准能把他治好,再说了,他是我第一个找到的,救人救到底,我可不能让他白白死了!” ———— 宋娇跟着赵肃上了楼。 方卫国的病房在五楼,是个单人间,病房内倒是和宋娇住的那间一样,都是长病床、白被子,要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就是方卫国的病床边还坐着个穿白衣服的年轻女孩。 听到推门声,年轻女孩转头朝他们看来,看到进来的人是赵肃后,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喊道:“赵排长好!” 赵肃朝她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正兴致勃勃四处探看的宋娇,“宋娇同志,现在能安排手术吗?” 宋娇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说的那个“手术”到是什么东西。 就在宋娇开口想要问赵肃什么是手术时,那个年轻女孩忽然走了上来,疑惑地问道:“赵排长,李医生说要给方战士安排手术吗?怎么我没有接到李医生通知啊?” “不是李医生,是这位同志要给方卫国做手术。”说完,赵肃才想起来,自己进来后只想着方卫国,忘了给她们俩互相介绍,“宋娇同志,这是医院安排照顾方卫国的卢护士;卢护士,这位是在山里救了方卫国的宋娇同志,她有方法让方卫国醒来,等下要给方卫国做手术的是她。” 听着他们的对话,宋娇明白过来了,手术不就是以前山下医馆的大夫给病人看病嘛。 这么一想,她又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没问出口,不然,赵肃该怀疑自己是不是诓他了,不让自己给方卫国做手术了。 刚才看见到宋娇跟着赵肃进来,卢芳心里还有点不开心,以为她是和方卫国相好的姑娘,现在听赵肃说她是方卫国的救命恩人,还要给他动手术,卢芳刚才还沉下去的心一下子又蹦了起来,只是,她怎么看这位宋同志,也不觉得她像是有本事让方卫国醒来的人。 “赵排长,李医生只让我今天全天呆在方战士身边,观察他有没有醒来,没有和我说过安排了这位宋同志来给方战士动手术,我得先去请问李医生,不然这不符合医院规矩的。”卢芳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睛却像钉子似的紧紧钉在了宋娇的脸上,好像这样能看出什么破绽来,“宋同志是吧?你是什么医学院的学生,还是在哪里工作了的医生?你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告诉李医生。” 面对卢芳一连串的问题,宋娇眨了眨眼,绕开她的视线,指着躺在床上的方卫国,一脸严肃地对赵肃说道:“赵排长,你不是说方卫国情况严重、医生已经没办法了吗?再这样的耽误下去,等会儿真救不醒他了怎么办?” 关系到方卫国的性命安慰,赵肃也顾不上那么多,对卢芳命令道:“卢护士,如果你不能立刻送方卫国进手术室,那我自己来,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听到这句话,卢芳大惊失色。 在赵肃和宋娇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忽然跑回方卫国病床前,背对着他,展开双手,做出护卫的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绝对不行!赵排长,你不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给方战士做手术,她害死了方战士怎么办?” 宋娇只觉得有一股火从脚底板直冲到天灵感,她当狐狸精的时候还没害过一个人呢,没想到,现在真变成了人,居然还要被别人污蔑害人! 她心神一动,坏心眼地威胁道:“赵排长,我可是来救人的,你还不快把这个捣乱的人给架出去,耽误了病情,倒霉的可是方卫国啊!” “架……架出去?”赵肃在部队是以严守纪律出了名的,忽然听到宋娇这样的指使,他瞪大了眼睛,磕磕绊绊地说道,“这样,不好吧,宋娇同志?” “有什么不好的?”对上卢芳恨不得吃了自己的凶悍眼神,宋娇一点也没有怕,娇俏的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还故意朝她挑了挑眉,“医生安排她在这里看着方卫国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束手无策,救不了方卫国嘛。现在我有法子救他,你却处处阻拦,耽误我整治病人,要是方卫国因此没有救活,你说,你是不是才是谋害了他的凶手?” 卢芳被宋娇说得一愣一愣的,展开的手臂渐渐垂了下来。 见状,宋娇朝赵肃使了个眼神,“快架出去啊!” 这回赵肃没有迟疑,它一个健步上前,架着卢芳的肩膀就把她拉出了病房。 宋娇也没有落后,他们前脚出了病房,她后脚就上去锁上了房门,还特意朝外面叮嘱道:“赵排长,不用去什么手术室了,我治病的家伙就带在身上,我就在病房里给他看病了,好了我会开门,你们不要中途闯进来打扰我,耽误救治啊!” 13、013 病房门一关,宋娇走回方卫国身边,学着自己从前在山下看过的医馆大夫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给他检查起来。 宋娇先是看了看他的脸,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就是嘴唇依旧苍白,还有点起皮,宋娇猜测大概是因为他昏迷太久了,也没人给他喂口水吧;接着,宋娇又弯腰下去翻看他的手脚,他的手脚上都有涂抹过药膏的痕迹,仔细一闻还能闻到淡淡的药膏味。 “这医院的大夫还不错嘛,冻伤都给你治好了,也没留给痕迹什么的,这几千年人间果然没白过,我记得小麻雀有回冬天跑到镇上去玩,遇上大雪,冻得脸都红了,我给她偷了大夫的药,抹了好几天才恢复如常。” 看过了冻伤,宋娇又走回方卫国身边,把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一掀,打量着绕过他脊背一周的白色绷带,看了看,她摸出藏在衣服里的小瓶子,俯身倒了几滴在方卫国的伤口上。 “你也真是个倒霉蛋,大雪封山的时候还能遇上熊瞎子,看着纱布绑的,身前身后各一道口子,你以后的媳妇肯定要嫌你丑了。”说完,宋娇收起小瓶子,拉开卢芳刚才坐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洋洋得意道,“不过,你也不算倒霉到家,还好赵排长昨天把我也捎来医院,有了我的指尖灵泉,保管你的伤口不会留下疤痕,你以后也不会被你的小媳妇嫌弃了!” 这间单人病床本来也不大,病房内更是没有多少多余的装饰,刚才跟在赵肃身后宋娇就把里面看了个遍,现在闲得无聊,她手肘一撑,干脆打量起昏迷不醒的方卫国来。 昨天就想着怎么把他从陷阱里捞上来,宋娇也没仔细看他到底长什么模样,今天就近这么一看,她发现这个方战士模样倒是长得挺好的,皮肤是黑了点,但是薄唇桃花眼,像极了从前山下镇上富户家的小少爷,难怪那个卢护士刚才那么护着他了。 “方卫国,我告诉你啊,男人就不该长得这么好看,我就听过有人在背后骂镇上那个小少爷太好看了,一定是男狐狸精转世。”想到以前在镇上那些好玩的事,宋娇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们真是太笨了,明明我才是狐狸精嘛,他们见了我还说我是好心的姑娘,其实啊,那个好看的小少爷才是真的好心的小少爷呢,我看过他偷偷背着他爹施粥赠药,好几回了呢!” 方卫国还在昏迷中,宋娇也无所谓,她就看着他说着从前自己在山林里、在镇上玩耍的事情,说着说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想起了小将军哥哥。 小将军哥哥的脸有棱角,眉骨边上还有一道陈年的剑伤,他说那是在北疆和夷族首领搏斗时留下的,那道伤要是落在别人的脸上,就是破了相了,但是在小将军哥哥的脸上却衬得他的一双眼愈发明亮如星。 她想起小将军哥哥意外看到自己变回小狐狸的样子,他明明心里是有一些害怕的,可他没有后退,还走上前来抱住她,他结满了粗茧的大掌抚摸着她的毛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他说,“娇娇,你别怕,就算我是凡人,你是狐狸,我也会护着你一辈子的,永不背离。” “小将军哥哥……” 宋娇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病床上的人一时是小将军哥哥的模样,一时又变成谢桁的模样,再一时又变回了方卫国的模样。 “他的眉骨旁没有那道伤……” “他真的不是你……” ———— 在病床边坐了一会儿,宋娇起身走到窗户边,抬头看着太阳,心里算了算时间,估摸着自己差不多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候了,跑到门边,刷的一下从里面拉开门,神色轻松地对赵肃说道:“赵排长,我呢已经给方卫国看过了伤势,也做过了针灸治疗,大概再过一刻钟他就会醒过来,你进来等吧。” 关于自己能看病治人这事,刚才宋娇一个人在病房里发呆时已经想好了,既然原身宋娇的外公是位老中医,她以后就说自己得外公传授,也会中医针灸治疗那一套好了,这样她只要有空了去县城找一套针灸的器具就行了,至于开药嘛,反正指尖灵泉喂下去病人肯定能痊愈,所以这个她就不操心了,还能以防她开的药不一定对症,被懂行的人看出门道。 赵肃在病房外等得心急如焚,现在看宋娇一脸轻松,整个人的精神也跟着松缓了下来,“宋娇同志,辛苦你了,方卫国能顺利醒来,我一定带他到安平村向你道谢!” “不辛苦,不辛苦。”宋娇摆了摆手,看到赵肃脸上露出笑容,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惊讶道,“赵排长,没想到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嘛,一定也不严肃了,也不吓人了!” 被宋娇这么一看,赵肃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知道赵肃担心方卫国,宋娇也没打算和他多说,交代了赵肃让他去请医生给方卫国开些补身体的药后,宋娇转身就朝楼梯走去,准备走回自己的病房休息,这时,一个幽怨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来。 “赵排长,方战士可还没有醒呢,她现在走了,等会儿要是方战士一直没醒,咱们上哪儿找人去啊?” 宋娇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被她一笑,卢芳也不遮遮掩掩了,跑到宋娇面前,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你别走,你说了你能让方战士醒来的,要是方战士等会儿没醒来,你就是欺骗军人,是没有道德,应该被拉出去游街示众!” 看着卢芳激动不已的样子,宋娇一脸无奈,心里暗暗吐槽,方卫国啊方卫国,都是你干的好事,你长那么好看干什么,勾引得小护士心波荡漾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我。 “你不就是怕我跑了吗?我的病房就在三楼,你跟我下去啊,我要回我自己的病床上躺着,而不是在这里吵闹,耽误方卫国休息。” 宋娇特意在“耽误方卫国休息”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果然看到卢芳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也躲闪了起来。 “你没意见是吧?那你跟我下去吧,不过,我的病房里没凳子,你得站着。” 说完,宋娇把卢芳往边上一推,径直往楼梯口走。 卢芳忽然被人推开,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跑到宋娇面前,不依不饶起来,“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去站着啊?我是照顾方战士的护士,我必须留在方战士身边!” 宋娇现在明白过来了,这个小护士怕不禁中了方卫国美色的毒,脑子还有点问题,要是方卫国醒了他们还有机会见面,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不能让他真被这样的人缠上,不然,他以后一定会有一大堆麻烦。 宋娇沉下脸,“你又不让我走,也不跟我走,你到底要干嘛?” “你也要在这里守着方战士。”像是要给自己壮胆似的,卢芳加大了声音,双眼紧紧盯着宋娇,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样,如果等会儿方战士没有醒来,我们就可以第一时间处理你!” 卢芳话音刚落,病房忽然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又听到赵肃喜出望外的声音,“方卫国,你小子终于醒过来了!” 看着卢芳惨白的面色,宋娇笑得好不得意,“现在你还要处理我吗?” 14、014 病房里不断传出赵肃和方卫国的说话声,宋娇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基本都是赵肃在骂方卫国,骂他一个人偷跑上山打猎不要命之类的,宋娇心里想着,赵肃还真没把方卫国当病人看啊,那用词,那嗓门,他是恨不得把方卫国骂个狗血淋头吧,她甚至怀疑,要不是方卫国刚刚醒来,赵肃肯定还要上手去揍他一顿。 听了一会儿,宋娇觉得没意思,撇了撇嘴,准备回自己的病房。 她往前走了两步,卢芳忽然又跑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目光纠结地看着她,“你……你救醒了方战士,难道你不想下来邀功?李医生都说了方战士十有八九是醒不开的,你救醒了他,证明你的医术比他好厉害呢!” 宋娇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搞笑的事,“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我救方卫国就是因为我能救他,所以救他,和功劳有什么关系?” 想了想,为了避免她等会儿又拦上来问东问西,宋娇转头朝病房处看了一眼,暗示她,“你不是被安排来照顾方卫国的护士吗?方卫国都醒了,你不用过去帮忙,万一他要喝水下床怎么办?” 卢芳哎呀了一声,眼中露出懊恼的眼神,转身就往方卫国病房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宋娇,眼神躲闪,脸上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宋娇不想和她拖拉,催促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耽误我回去休息。” 被猜中了心思,卢芳赧然一笑,低着头,小声朝宋娇说道:“那个啊,嗯,就谢谢你,感谢你救醒了方战士,还有,刚才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宋娇同志!” 宋娇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我是助人为乐,又不是为了你才救人的,你不用谢谢我。行了,你说完了吧?说完了你就去照顾方卫国吧,我走了啊!” 终于熬到卢芳跑回了病房,宋娇也松了口气,哼着歌儿,脚步轻快地往前走,迎面走来一位穿军装的中年男人时,宋娇还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小同志,你等一等,我能不能和你说两句话?” 宋娇停下脚步,看着他,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疑惑,“我们又不认识,你有什么好和我说的?” 没想到这个小同志这样有趣,韩延脸上露出和蔼地笑容,“对对对,小同志你说的对,我们不认识,那我先向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延,在部队工作,你刚才救的方卫国就是我们部队的士兵。” 宋娇嗯了一声,以为他也向卢芳一样想感谢自己,抢先把推辞的话说了一遍,“我叫宋娇,是安平村的。你不用感谢我,救他就是缘分,我正巧在医院,碰上他昏迷不醒,又有把握救醒他,所以就救他了,没别的,你也是来看望方卫国的吧?他的病房就在那儿,你去吧,我也得回我的病房了。” 韩延一听,大笑出声,爽朗的笑声在走廊上回荡着,笑得宋娇一脸懵。 “小同志啊,你真的是个好同志,那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等方卫国好了,我让他到安平村和你道谢。” 一个两个都让方卫国来和自己道谢,宋娇在心里暗暗吐槽,也不知道这位叔叔和赵肃哪个官位大,方卫国到底要听谁的? “嗯嗯,等他好全乎了再来吧,反正你们部队离我们村里近得很,方便。” 和韩延告了别,宋娇哼着歌儿继续往前走,走到楼梯口,她右手扶着楼梯便要下楼,这时,病房里传出的一个严肃的声音,不但硬生生让宋娇停住了下楼的脚步,还让她拔腿又跑回了方卫国的病房。 韩将军! 韩延就是韩将军! 跑着跑着,宋娇抬手给了自己脑袋一拳,她怎么就那么傻呢,赵肃那么年轻都是排长了,韩延那个年纪一看就比他官大得多,又姓韩,她刚才怎么没想到他就是谢桁心心念念要找的韩将军! 宋娇的脚步声也引起了病房里人的注意,看到刚才着急要走的小同志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韩延语气温和地问道:“小同志,你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宋娇停住脚步,缓了缓,正要开口把谢桁想见他的事情说出来,站在病床边的赵肃却三两步跑到宋娇面前,警告道:“宋娇同志,你的要求不符合规定,你不用说了。” 被说中了心思,宋娇没好气地看了赵肃一眼,不过想到韩延刚才和自己说话的态度挺和蔼可亲的,宋娇还是壮着胆子把谢桁的请求说了出来,“韩将军,我们村有一个人想见你。” 怕韩延不同意,宋娇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从医院回去不是会路过安平村吗?你能不能停下来,和他见个面耽误不了几分钟的,谢谢你了,韩将军!” 韩延温和地拒绝了宋娇,“小同志,我想帮你这个忙,和这位想见我的同志见一面,可是这确实不符合规定,如果每个想见我的人我都去见一面,那我还有时间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吗?如果他向我提出不符合规定的要求,我又该拒绝还是同意呢?” 宋娇听着,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她记得有一次镇上一家两兄弟分家产,弟弟硬说哥哥分到的地比自己分到的好,要求重新分家产,哥哥不同意,弟弟就堵在里正家门口要他出来“主持公道”,里正自然是不能答应,只能躲在家里不出来,硬是好几天让女儿女婿隔着栅栏送饭进来,生生把难缠的弟弟给逼走了。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宋娇点了点头,虽然自己的请求没有得到对方的同意,但他们也仔细和自己解释过了原因,为了表示理解,她学着赵肃的样子向韩延敬了个军礼,“我不能为难你,反正这事我也帮谢桁争取过了,不符合规定也没办法,是他运气不好,韩将军,赵排长,那我走啦,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方卫国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虚弱,宋娇进来时他正在喝水,压根没在意进来的女同志到底是谁,他想着也许她和卢芳一样是这个医院的护士吧,可是,听着听着,方卫国发现自己猜错了,她哪是医院的小护士啊,分明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同志……”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想要喊住宋娇,卢芳担心他受伤,一直伸手想扶住他,等他甩开卢芳的手跑到走廊上,走廊上空荡荡一片,只有立在墙两边供人休息的长椅,根本没有宋娇的身影。 至于宋娇,她早跑回了三楼自己的病房,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出去过。 赵三春吃得肚子饱饱回来时,宋娇听着声,一溜地从被子里坐起来,抱怨道:“你吃饭的时间也太长了吧,早饭都快吃成中午饭了!” 赵三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把手上拿着的油纸饼往柜子上一放,大喇喇地坐在凳子上,“县城可不是咱们村,走两步就走到底了,这里大得很呢!走到食堂就走了大半天,我还要吃饭,还得给你个大小姐买饭,这个点能回来就不错了!” 说着,赵三春的眼睛好扫过宋娇白嫩的脸皮,再想到自己,她又蹭地从凳子上站起身,催促道:“部队的人也没来看你,估摸着是不会送咱们回去了,你把饼吃了就起来,咱们现在得出去找车回村里,明天可就二十九了,你该去王春花家上工了!” 听到上工,宋娇的狐狸眼顿时亮了。 对啊,她怎么把春花婶给忘了呢! 宋娇吃着冷了的高粱饼,闻着赵三春衣服里发出的红枣糕的香味,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好好和春花婶商量一下,春花婶脑子灵活,也许,她能想到让自己不用嫁人也能离开老宋家的法子。 至于谢桁? 现在就算他想娶自己,宋娇还不乐意嫁给他呢。 狗东西爱留不留,他又不是小将军哥哥,她再也不管他了! 15、015 吃完饼,赵三春带着宋娇去办出院。 找到值班的护士问了住院费要多少,赵三春还没来得及摆出心疼的表情,就听到值班护士说赵肃刚才来替宋娇缴了住院费,她们不用再掏钱了,赵三春听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不能坐着队的车风光回村是可惜,但和医药费比起来,那几分钱车费算啥,这才是大头啊,赵排长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赵排长真是个好同志,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排长,也不知道他老家那边有媳妇了没?要是没有,倒是个很不错的对象啊!” 这趟牛车从县城出发后,一路开到最北边的村子里才停下来,途中经过安平村,一路上有上有下,因此,车上的人特别多,泥路又颠簸,上车没多久后,宋娇就被挤到牛车边上,她双手紧紧扒住车板,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被甩出去了,压根没心思听赵三春说什么。 赵三春沉浸在赵排长要是成了自己女婿,能给宋金贵带来多少好处的世界里,压根没管宋娇到底有没有回自己的话,自然也没注意到宋娇早被别人挤到车边上去了。 “我说宋娇啊,你可别说我这个当后娘的不为你着想,上次县城那么好个对象被你搅黄了就算了,这次这个赵排长我看是真不错,有单位,手头又松,最重要的是他驻地就在咱们村后边啊!” 赵三春已经想到了将来宋娇嫁给赵肃后,赵肃每个月按时把津贴和粮食都送到自己手里的场景,整个人眉飞色舞起来,丰腴的身体更是晃动起来,撞得坐在赵三春边上的邻村胖大婶怒上心头,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赵三春身上,直接把赵三春给拍懵了。 “坐车就坐车,大白天的做什么梦,俺们村要是有你这样的人,我非揍死你不成!”胖大婶教训道。 宋娇听着声音从前面看过来,看到赵三春双手捂着一副口袋,抻着脖子,咬牙切齿地看着胖大婶,一副想要发火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的样子,捂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 让你瞎说,让你嘚瑟,这下碰着硬骨头了吧! ———— 回到老宋家,宋大根和宋金贵正在屋子里玩,见她们回来了,宋金贵飞扑到赵三春面前,抱着她的身子不撒手,嘴里一直嚷嚷着要好吃的,赵三春低头看看怀里的宝贝儿子,又看看坐在板凳上的宋大根,眼珠子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还是家里好啊,县医院到处都是白墙白被子,看着就阴凄凄的,渗得慌。”赵三春说着,拍了拍怀里的宋金贵,示意他坐到板凳上去,自己也跟着走到宋大根眼前,看着他,嗔怪道,“还有啊,昨晚上你要去村里找大夫,我就说不用了吧,宋娇平时就没病过,忽然病了那就是睡一觉的事,你还非让去医院。这一趟县医院去的,花了钱不说,医生护士也说她没啥事,就是在山上冻着了,现在可不又好好的,来回跑这么远倒把人给累坏了!” 宋大根摸了把宋金贵的脑袋,抬头看向宋娇,看着她恢复了红润面色,宋大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娇娇,你病好了就成,这点钱咱家里还是出的起的,你不用担心。” 说完,他转头看向赵三春,微怒道:“三春,你也是的,哪有做娘的这么吓唬自家孩子的!” 宋娇知道,宋大根对原主还是很疼爱的,原主亲娘还在时就没有因为她生了女儿和她红过脸生过气,后来这些年之所以会这么对原主,一来是村里风气向来如此,儿子能种田打猎,是劳动力,姑娘迟早是要嫁到别人家的,还要带一笔嫁妆走,自然更精贵儿子;二来也是宋大根人老实,心眼少,有不操心家里的事,赵三春过门后,她好话软话一箩筐,宋大根可不就被她给哄了去了。 不过,她可不能让赵三春把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头上扣,好像这一趟她宋娇花了家里一大笔钱似的。 “咱家出得起是一回事,须不须得用是另一回事,对啦,爹,还有个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宋娇这话一说完,赵三春的左眼皮就跟着跳了好几下,她刚想出声拦住宋娇,让她有什么话等做了饭再说,就看到宋大根对宋娇点了点头,让她有话就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这回生病,赵肃排长又是送我上医院,又是替我给了看病的钱,我想着我们还钱给他他肯定不会收。”说到这里,宋娇故意停了一下,转头看向沉着脸的赵三春,笑意盎然,“算起来,这一来一去也就回来坐的牛车,还有在医院吃的高粱饼花了钱,我爹给你的钱票肯定还有剩吧?剩下的你就都给我吧,初一我跟春花婶上县城时,顺便买点富强粉啊芝麻的回来,做了糕点,有机会拿给赵肃,感谢他的好心,解放军同志心好,我们也不能占了他们的便宜啊!” 果然,听完宋娇的话,宋大根的眉头皱了起来。 “三春,你刚咋说花了好多钱呢?”宋大根质问她,“娇娇说医药费都是赵排长替咱么出的。” 赵三春心里把宋娇是只白眼狼咒骂了几百遍,人却走到宋大根边上,故意甩了他一个白眼,嗔怪道:“我刚哪儿有我们在医院花了很多钱了?当家的,你听岔了吧,我说的是上医院肯定要花不少钱,可没说我们真花了不少钱啊。你自个儿不让人把话说完,还怪上我来了!” 看她说得有板有眼的,宋大根摸了摸脑袋,真以为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那行吧,你把剩下的钱和粮票都给娇娇吧,解放军同志每年都到村里帮忙抢收抢种,娇娇说得对,咱可不能占解放军同志的便宜。” 有了宋大根的支持,宋娇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利索地朝赵三春伸出手,催促道:“那你现在就把剩下的钱和粮票都给我吧,我收起来,然后去做饭,也到了咱家吃晚饭的点了!” ———— 昨天把赵三春私自扣下来的钱搞到了自己手里,果不其然,第二天宋娇出门去春花婶家上工时遭了赵三春的白眼。 “王春花给你算的是一天的工钱,你帮她干再长她也不会多给你一分钱,忙完了你赶快回来做晚饭,别想躲懒!” 宋娇为难地皱起眉,“什么时候收工我可说了不算,得把明天春花婶要卖的糕点昨晚才行,不然,春花婶嫌我干活不用心,以后不找我了怎么办?” 说完,她看了赵三春一眼,提议道:“要不,你去和春花婶说一声,让春花婶到了做饭的时候就让我下工回家?” 王春花老公死了,儿子失踪,一个女人这么多年在村里活得比村长一家人还潇洒,手里头肯定是有大本事,赵三春可不敢得罪她。 “算了算了,我可不敢得罪她,你去她家吧。”赵三春摆了摆手,反过来催促宋娇赶快出门,“你在她家好好干,她人不好,心倒不黑,这快过年了工钱肯定会多给一点,她给多少,你给我一五一十的拿回来,不然,下次我问起她知道你偷藏了钱,你就给我等着吧!” 赵三春扭着身子出门和她交好的小媳妇去喝水谈天了,宋娇在后头看着,朝她走远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我要藏钱还能让你发现,想得你美! ———— 王春花家就在老宋家隔壁,宋娇前脚出了老宋家,拐个弯,就到了王春花家门口。 “春花婶,我是宋娇!” 王春花快步走到门边,拔了门栓,开了门,看着宋娇水嫩嫩的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这年纪轻啊就是好,脸皮子可嫩得哦,比豆腐还滑,上了年纪的人根本没法比!”王春花调笑道。 宋娇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脸颊从她手中抢回来,又被她这么一笑,小脸顿时红得像火烧一样,“春花婶,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啊,怎么就成了上了年纪了?” 手里落了空,王春花也不生气,抬手伸了个懒腰,表情慵懒又闲适。 “婶子我怎么没上年纪了?我儿子要是回来,比你还大两岁呢,我都能生出你这么大个姑娘,可不就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嘛!” 自打宋娇到春花婶家上工,春花家的事情就有不少人在她面前八卦过了,说来说去都是说王春花命硬,嫁到安平村后,死了老公,又没了儿子,有些多嘴的还劝宋姣千万不能去她家,不然,哪天宋娇自己被她克死了也说不定。 可宋娇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春花婶是没了老公,儿子也失踪了,但她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着呢,也从来不避讳这些事,宋娇一直觉得,安平村也就春花婶活得最洒脱了。 穿过院子,走到厨房门口,王春花抬头看了眼太阳,问道:“你出门时赵三春是不是又为难你了?今天你来得可比上回晚了不少啊!” 说起赵三春,宋娇的小脸又皱成一团,她扯着王春花的衣角,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春花婶,你可一定得帮帮我,我和赵三春真处不下去了,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要不她死,要不我亡!” 16、016 王春花一愣,回过神来,伸手在宋娇光洁的额头上戳了一下,戳宋娇抱着额头直喊疼。 “就是要你疼,你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说着,王春花推开厨房的门,径直走了进去,半点回过头来看宋娇的意思也没有,“你之前不是说要把自己嫁出去?怎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结婚,在家还受了赵三春的气?” 宋娇脑袋一甩,长长的辫子扫过厨房中间摆着的桌子,差点把上面摆着的面粉给扫倒了。 “我现在可是想明白了,嫁人还得先找到个靠得住的人,这么多难啊,我还是靠我自己吧!春花婶,你是不知道,赵三春现在看我的眼睛和看到鸡的黄鼠狼一样,恨不得把我吃了,我再不跑,迟早有一天得被她剥皮拆骨,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王春花扶正了桌上的面粉袋,从橱柜里拿出碗筷擀面杖,这才又走回桌边上,隔着桌子,看着一脸正经的宋娇,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宋娇被她笑得心虚,想起自己以前信誓旦旦说要嫁人离开老宋家那些话,小脸红得和滴血一样。 “行了,我不笑你了,你快去把水桶提进来,咱们今天的活可多着呢!”王春花说着,拿起剪刀,三两下剪开面粉袋子,一副现在就要开工的样子,“虽说这两年年头不好过,但到底是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置办年货热闹热闹,来年才有个盼头,明天的生意肯定是好得出奇,还有那些单位和我订的货,咱们今天可都得赶出来,不然坏了信誉,我王春花的面子往哪儿搁!” 春花婶都这么说了,宋娇也不敢耽搁,到院子里打了井水,再把水桶提进厨房,倒水,揉面,两人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活开了。 说起这个活计的由来,还多亏了赵三春的大嘴巴。 原身磕着脑袋一命呜呼后,娇娇来到她身上,面对千年世事变迁后的村庄生活,娇娇充满了迷茫和疑惑,见到村里人喊不出名字,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问上两嘴,村里有好事的人就说她肯定是摔傻了,以后别说是嫁到县城去了,就是嫁在村里也没有人家愿意娶个傻姑娘。 赵三春虽然一直都看宋娇不顺眼,但别人这么奚落宋娇,连带着还要嘲笑宋金贵两句,赵三春可就忍不了了,于是,当她发现宋娇虽然人迷糊了许多,但是做饭的手艺却比以前好了不少,还能做一手新奇点心后,再出们谈天时她就可劲儿地吹宋娇的好手艺,就是想让别人知道,哪有傻子还会做饭的,所以,宋娇根本就不是摔傻了,她只是还没好完全而已! 村子里人一开始当然不相信,可当赵三春请大家到家里吃过宋娇亲手做的糕点后,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的,其中就包括了王春花。 村里其他人吃着糕点,想的是宋娇说不定真的和赵三春说的一样一样,这一摔给摔得更聪明了,所以偶尔才有点迷糊,叫啥“大智若愚”,不然她摔了脑袋后怎么能做出村子里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做出来的好吃的? 王春花就不一样了,她想的是宋娇的一身好厨艺可不能白瞎了,拿到县城换成钱才实在。 于是,她向赵三春提出“雇佣”宋娇到她家做点心,每个月的三十和十四,宋娇上王家做点心,初一和十五再跟着她到县城卖点心,至于工钱嘛,王春花照县城工厂里工人一天的工钱算给宋娇,赵三春一听,脸上笑开了花,当场就替宋娇答应了下来。 宋娇揉好面团,把它们放在碗里醒着,转身拿起桌案上放着的袋子,收拾起这些袋子里装的红枣。 把袋子里的红枣倒进面前的水盆中,宋娇蹲在地上清洗枣上的灰,洗着洗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抬头问道:“春花婶,你说的和你订货的单位是不是还有县医院啊?” “是啊,县医院的院长夫人上回买了咱们做的红枣糕,吃了觉得味道好,又营养,让人到村里找我,说要把红枣糕放到医院卖,我同意了。”王春花说着,朝宋娇正在洗的盆里看了一眼,“所以啊,今天的枣准备得之前多,咱们得多做三锅,不然可供不上医院了。” 宋娇点了点头,难怪那天赵三春从食堂回来后身上有红枣糕的味道,还有回村的路上,她被隔壁村的胖婶子打了一下一脸心疼地捂着口袋,医院的红枣糕肯定卖得不便宜,不然赵三春怎么会那么心疼? “没问题啊,多劳多得嘛,这是婶你教我的!” 宋娇说着,唇角扬起,狐狸眼笑得弯成了月亮,看了就教人开心。 王春花扫了她一眼,调侃道:“小丫头片子都快成财迷了,听到能多赚钱就笑得见眉不见眼的,今天还没把你的账本给你看呢,等会儿忙完了我拿给你。” 想到能和自己的小钱钱见面了,宋娇笑得更灿烂了,粉嫩脸颊上露出一对儿酒窝。 赵三春答应让宋娇来上工作就是为了王春花承诺的工钱,所以,宋娇第一次到王春花家上工时,赵三春就拦在门口向她要工钱,宋娇不给,赵三春就哭天喊地,惹得邻居亲戚都围过来看热闹,众口纷纷,宋娇就是想不给也没办法。 宋娇心里清楚,给了赵三春的钱自己肯定拿不回来,就算想办法拿回来了,自己也要被村里人的唾沫给淹死,不过,此路不通,那就另辟蹊径呗,在王春花家上了两次工后,宋娇发现她的门路可太广了,县城黑市一个月卖两回,剩下的销进相熟的单位职工食堂,不时还有人找上门加单,小脑袋一转,第三次上工时,宋娇就和王春花提了要分红,作为交换,王春花则要求宋娇每个月都要提供新的糕点方子,帮助她开拓市场。 宋娇俏皮一笑,开了个玩笑,“不急,反正咱俩都在厨房,我还怕你偷偷回去改账本不是?” 王春花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回道:“那可说不定啊,这可是你存在我这里的嫁妆钱,哪天要是我不舍得你这个小宝贝嫁人了,把上面的数字一改,看你还有没有嫁妆嫁人!” 宋娇低头看着盆里的红枣,没有再开口说话。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簸箕,把洗干净的红枣往簸箕里放,放一层,抖一抖簸箕,再把筛过水的红枣倒在桌子上,最后用粗布一个个擦干净,又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竹筐里,全部拿到灶台边给王春花。 “春花婶,我现在真不想靠嫁人离开老宋家了。”宋娇接过王春花手里的擀面杖,把她赶到灶边去看火,“嫁人还是靠别人,和我现在有什么区别,我想明白了,我要靠自己离开老宋家,就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由头才能让赵三春和我爹都同意我另立门户。” 王春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灶台边,一手往里边添柴火,一手插在腰上,宋娇说话时,她也没抬头看她,一双眼盯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唇角却翘了起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丫头,总算是长大了啊! 王春花嘴里琢磨着宋娇说的话,想了想,朝她摇了摇头,“依我看,这事你想错了,你想另立门户,关键点不在赵三春和你爹同不同意,你都能嫁人的年纪了,她赵三春再傻不可能同意让你离家的。” 宋娇手里擀面的动作渐渐慢了。 “婶,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去想着怎么让他们同意,而是该想着怎么能让他们不得不同意?” 宋娇低头看向她,大大的眼中有着大大的迷惑。 “当然了。”王春花也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精明算计的笑容,“你想想,赵三春是怎么逼你把工钱交给她的,你就怎么逼她不得不和你分家,我家小子读书时念过一句话,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17、017 宋娇自然知道“来往而不往非礼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将军哥哥在山上闲得无聊时,教她读了好多书,可她一点也不喜欢读书,那些七言五律的诗歌背得她满脑子浆糊,还有那些什么圣人名言,又长又拗口,难记得很,被“折磨”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凭借自己的歪理邪说说服了小将军哥哥,让他再也不敢逼着她学习了。 醒过神来后,宋娇慌忙低头朝灶台前看去,那里只剩下一张空的小板凳,再扭头一看,王春花已经拉开橱柜往外拿碗。 幸好没有被春花婶看到。 宋娇拍了拍胸口,心中一阵庆幸。 ———— 宋娇还想和王春花商量出个法子,可王春花却懒得搭理她了。 一想到年底那么多订货的单位,还有明天朝她们冲上来买东西的顾客,王春花就恨不得长出十二只手来做糕点,于是,直到晚上九点王春花“善心大发”放宋娇回家,两人都没再谈过这桩事。 锁上厨房门,王春花提着灯笼把宋娇送到门口,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婶子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这事急不来,得等一个合适的时候,你明白吧?” 忙了一天了,宋娇心里也平静了下来,她也想明白了,赵三春又不傻,要抓住她的错处,给自己争取机会,必须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婶子,我知道。”宋娇笑笑,推开门,反劝王春花道,“婶,你也别太操心挣钱的事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家底在咱们村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你再这么累下去,当心病倒了,白花钱给自己看病吃药呢!” 见她还能和自己开玩笑,王春花也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啐了她一口,手一推,直接把她推出了自家院子。 回到老宋家,宋娇一拉开门,一阵寒风就从屋外呼啸而过,冻得她打了个哆嗦,脸上更是被冷风刮得生疼。 “这么冷的天,也没有炭可以烤火,都能冻死人了!” 宋娇缩着身体跑回自己房间,拉开房门就往被子里钻跑,谁知,爬上.床时,右脚碰到什么东西,那东西和床下垒着的石头一撞,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她心里好奇,猫着身体,探着脑袋往声响处看去,就着月光,她看到一个热水瓶立在自己床边上,热水瓶边上还放着木盆和毛巾。 老宋家只有一个热水瓶,平时都在宋大根和赵三春的房间里放着,轻易不拿出来,就连宋金贵要用热水,也是赵三春亲自提着热水瓶给他倒了水,又提回自己房间,热水瓶是绝对不会让他过手的,可是现在这个宝贵的热水瓶居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盯着热水瓶看了又看,宋娇忽然想到了什么,冻得通红的小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她下床掂了掂热水瓶,然后把热水瓶里的水倒到木盆中,用热水洗了把脸,又擦了擦脚,直到手脚都暖暖的,这才又钻回被子里,暖暖和和地睡到了天亮。 ———— 前一晚睡得太舒服了,后果就是宋娇第二天起晚了。 随意地套上旧棉袄,用热水瓶里剩下的水抹了一把脸,宋娇匆匆忙忙离开了老宋家,赶到村口时,看着面前早已人满为患的拖拉机,她简直欲哭无泪。 听村里人说,初一十五原本就是村里人赶集的日子,后来虽然不让公开做买卖了,但是县城供销社上货也是这两天,所以村里人还是习惯这两天上县城去,家里富裕些的就拿着钱票上供销社买东西去,家里差点的有趁机去县城闲逛,见见世面的,也有像王春花宋娇这样到黑市去做生意的。 “哎呀,你怎么这个点才来,车上都没地方能坐了!”终于看到宋娇出现,王春花朝两边挤得和麻花似的人一看,忍不住抱怨道,“你看看现在能从哪里挤上来,我这边坐得严严实实的,可没地方再挤人了。” 宋娇一看到王春花就明白她为什么会生气了。 她应该是一大早就过来了,趁着人少,占了个正中的位置,两边既能坐人,又能放置装着糕点的竹篓,但是今天上县城的人实在太多了,不但挤得王春花只能把两个竹篓摞起来、抱在自己胸前,就连她的手脚也是严丝合缝地贴着旁边的两个婶子。 宋娇心想,王春花现在心里指不定在怎么骂街呢,这是她王春花能受的委屈嘛! 不过,生气归生气,王春花还是求着两边的婶子往边上挪挪,给宋娇让给位置出来。 “人是活的,怎么会挤不下?你往左边挪挪,你往右边挪挪,宋娇就那点子身板,可不就挤下来了嘛!” 坐在左边的婶子心好,听完了就往边上挤,努力想给宋娇挤出个半个位置来;坐在右边的婶子可就不干了,她不但身体一点都没动,还朝王春花甩了个白眼,“春花,你这话是不错,人是活的,可拖拉机它是死的啊!地方就这么大,我可挪不动了,她没地方坐是她活该,谁让她不早点过来!” 王春花被怼得火气上来了,甩脸道:“会不会好好说话,我没给你脸是吧?” “春花,现在就不是脸面问题,是真的没地儿了,我也不能给你变出个位置来吧?” 眼见她们越吵越大声,拖拉机上坐着的其他的人也纷纷扭头看过来,还有好事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炒瓜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和两边的人交头接耳。 宋娇站在拖拉机前面看着,也急得不行。 “婶,你们都都别吵了,是我来晚了,没地方坐是我活该,你们都不用给我让位置,我自己想法子去县城。” 宋娇说完,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她回头就看,原来是知青院的李青河。 “我就说在前面听到了你的声音,过来一看,果然是你!”李青河对着宋娇笑出一口大白牙,目光扫过她身后的拖拉机时,看到上面坐得密密麻麻全是人,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是没地方坐啊,宋娇,你也别挤了,拖拉机后面肯定挤不下了,你跟我去副驾驶那儿坐吧,咱三挤挤就成了。” “不用了,我去路上拦牛车就成。”宋娇摇了摇头,“驾驶位不是只能坐两个人,你肯定不是开拖拉机的吧。” “那可不是,我哪有开拖拉机的手艺啊?咱村里也就华强会开拖拉机,他……”意识到自己被宋娇的话给带偏了,李青河赶忙把话给拉回来,“那个牛车我知道,不过,宋娇,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咱们村今天都这么多认识上县城,别的村人会少吗?我猜牛车今天还没开到咱们村就挤不上人了,你还是别想了。” “除非你想走着上县城。”李青河补充道。 王春花坐在拖拉机上看着,八卦的眼神在李青河和宋娇之间来回打转。 李青河这小子她知道,前几年到村里来学习的知青小伙了,王春花记得他刚来那会儿可瘦了,现在一看,人也抽条了,身子骨看着也壮实了不少,和宋娇这个小美人坯子倒挺般配的。 “宋娇,李知青同志说得对,你就到前面去坐吧,那么大个位置,还能挤不下你们三?”怕宋娇再拒绝,王春花又说道,“你要真走去县城,等你走到了,我都要回来了,怪耽误事的!” 宋娇也很不好意思,总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又是耽误春花婶子的生意,又耽误村里人出发。 于是,在王春花期盼的目光中,宋娇跟着李青河走到拖拉机前边,李青河先一步上了拖拉机,挤在驾驶和副驾驶中间,宋娇走在副驾驶的另一边,开车的周华强看他们都坐好了,朝后头吼了一嗓子,再一脚踩下油门,拖拉机就“哒哒”的在通向县城的泥路上跑了起来。 周华强把拖拉机停在县粮食局门口时,已经快到中午的饭点了,村里人都饿得没耐心了,周华强看着,简单讲了下午汇合时间,就让大家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婶,我来拿竹篓吧。”宋娇下了拖拉机就跑到王春花身边帮忙,“你慢慢下来,这个点刚好,咱们走到棉纺厂了,那边的女工也差不多要下工吃饭了。” 王春花把摞在一起的竹篓递给她,嘴上说着不用着急,但双脚一落地,那走路的速度简直和飞起来一样,一看就急得不得了。 “婶,婶,你慢点,我都赶不上了!”宋娇抱着竹篓,一路小跑起来。 “我刚就说我来拿一个吧,你偏不,看,这不就走不快了嘛!”王春花赶紧刹住脚等宋娇赶上来,她嘴上数落着宋娇逞强,心里却想着等会要把竹篓拿过来自己抱一个,“棉纺厂就在前边,快到了,你也别跑了,当心摔了自己又把东西给摔了。” 宋娇回了个“好”,正准备放慢脚步,这时,她看到前头正看着自己的王春花忽然变了脸色,那表情,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东西一样,嘴巴长得老大了。 “婶,你……” 宋娇还没问完,就看到王春花又换了个表情,一脸笑得好不爽快的样子,但是她的目光却越过宋娇,看向了她身后更远一点的位置,宋娇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李青河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的脸。 “你也去棉纺厂吗?” 宋娇一脸疑惑,这附近最有名的就是棉纺厂和棉纺厂家属院了,可李青河来这儿干嘛,难道他一个外地来的知青还在县棉纺厂有亲戚? 被她们发现了,李青河也不觉得尴尬,他拍了拍自己背上的军绿色斜挎包,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你们来干嘛的,我就来干嘛的,懂了吧,宋娇同志?” 宋娇想说自己不懂,她打量了李青河一圈,他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斜挎包,卖什么东西能只带自己和斜挎包过来呢? 想到了什么,宋娇脑袋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难不成李青河是要卖他自己?! 18、018 宋娇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后,王春花和李青河先是一怔,接着两人都笑出了声,王春花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点孩子们没放学,棉纺厂的工人也还有没下班,小巷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王春花和李青河一笑,就像是嘴边上都加了喇叭一样,两人的笑声顿时在巷子里传开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宋娇一脸懵,指着李青河身上的斜挎包,辩解道,“你身上就背了个包,包还那么瘪,棉袄里看看着也不像藏了东西,你不卖你自己,难道你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卖吗?” 李青河觉得宋娇这一摔可摔对了,从前她在村里就像个呆头鹅,集体上工的时候也只知道闷声干活,不爱说闲话,也不爱趁机偷懒躲阴,现在可有趣多了。 “我怎么就没别的东西可以卖了?宋娇同志,我可是高中毕业,也算是个文化了,我要卖的就是我的知识!” 李青河一脸骄傲,就差没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宋娇又朝他的斜挎包上看了一眼,还是不大明白,“知识吃不着又看不到,怎么卖钱?我知道以前有读书人代写家书赚钱,可现在城里人都发电报,听说电报一打,要说的话‘嗖’的一下就到了对方那里,比寄信不知道要快多少呢!” 宋娇说得一本正经,偏她又长了张不像是能说正经道理的脸,看得李青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就是不给她解释,宋娇都急了,时刻准备上手翻包了,幸好王春花及时制止了她的野蛮行径。 “你是不是打算写春联换钱?红纸不好弄来,带只笔确实够用了。” 宋娇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柳眉一挑,调侃道:“原来这就是用知识赚钱啊,李青河,你读了那么多书,现在却要用它们赚钱,你的知识要是能成形会不会哭啊?” 李青河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赧然,“我也是没办法,知青补助一次发得比一次少,今年村里收成又不好,我怕明年发下来的补助会更少,所以想趁着年底大家手头宽松,来县城写对联赚点钱,以备万一嘛。” 宋娇和王春花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你们几个知青同志到村里来也不容易。”王春花感慨道。 李青河摸着脑袋,干笑了两声,给自己打圆场,“婶,你别理我,我这人就是爱瞎想,兴许咱们村收成不好,别的村收成可好了,明年发下来的知青补助比今年还多,到时候我请你们吃国营食堂!” 说完,他又看向宋娇,眼神中还着带着戏谑,“说不定运气来了,我也能像你一样从山上捡着大活人,到时候我就把他绑起来,压在我们知青院里,天天让他干活,还不给吃饱饭,干得多吃得少,我们知青院的日子可又要好过起来了!” 被他的俏皮话一刺激,宋娇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 “捡人干活算什么本事,咱们上棉纺厂门口捡钱去,自己赚钱鼓荷包,那才有意思呢!” ———— 50年代末,国家政策收紧,紧张的情绪一路从首都蔓延到丰水这个华国西北的小县城。 一开始只是县城私人经营的门脸关了不少,后来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也不见人影,再过了一年,大家在广播里听到了国家关于全面禁止私人买卖、坚决铲除资本主义毒草的消息。 县城里的人倒还好,每个月凭着粮本去领粮票,基本的吃喝穿用还是不缺的;可对各个村子里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变了天了,有手艺的不能私自干活换钱,家里养了鸡鸭种了青菜的也不允许拿到城里私人售卖,只能靠着每年年底的工分分红,还有各家自留地上种的菜过日子,村里人的日子一下就窘迫起来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拿吃肉来说,县城不允许在家里养鸡养鸭,可肉铺的鸡鸭又不是想吃就都买得到,家里老人孕妇要补身体了怎么办?这就催生了所谓的黑市。 据春花婶说,县城里现在主要有两个黑市,一个在县医院后边,另一个就是她们要去的棉纺厂后巷,这两个地方的共同点就是来往的人手头宽松的,愿意花钱买东西的人自然也多了。 宋娇三人走到棉纺厂后巷时,棉纺厂还没下班,后巷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游走,他们身上穿着的旧棉袄全都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从村里带了东西上来换钱的,其中有一个人看到他们走过来,还以为是一家三口,跑上来就扯开身上的棉袄给他们看藏在里面的土鸡蛋。 “婶,您看看,自家喂的母鸡生的蛋,每个我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保证一点味道也没有!” 王春花摇了摇头,指着棉纺厂紧闭的后门,好心地给他传授经验,“兄弟,看你这样是头回来这儿吧?婶告诉你啊,咱们都得等那个铁门开了,门里头出来的人才是手上有票、兜里有钱的主。” ———— 张红是棉纺厂三代,爷爷那辈开始全家都在棉纺厂工作,用张红的话来说,她出生在棉纺厂家属院里,吃饭在棉纺厂大食堂,一毕业家里就给她弄到了棉纺厂技术工岗,就连她的骨头里流的都是继承了先辈们一生报效棉纺厂的热血。 但张红也有不那么喜欢棉纺厂的地方,那就是棉纺厂的食堂可太难吃了! 自从前两年老大厨们陆续退休,新来的大厨一个比一个手艺差,炒出来的菜别说好吃了,不烧焦了就不错,汤里没有盐,菜里没有油的,吃得张红越吃越瘦,人是更苗条了,可脸色看起来也更差了,张红的爷奶爸妈都想着法子弄来鸡啊鱼啊的给她补身子,但一来这些东西也不是天天有,二来这些东西也都不便宜,家里也只能每个月买一回给张红补补身体。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张红心心念念的就是半个月前偶然从后巷卖的红枣糕。 那天,张红上班时弄脏了衣服,她想趁着中午休息跑回家去换衣服,没想到刚出进了后巷,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红枣香,张红没忍住,买了半斤,晚上在土灶上一热,家里人吃了都说好吃,更令张红惊喜的是,第二天上班工友们都说她脸色红润了好多。 墙上的钟面指针跳到了十二点,车间主任宣布午休,小姐妹跑过来喊张红一起去食堂吃饭,想到食堂那些没油水的饭菜,张红瘪着嘴,不情不愿地从机器前站起来。 小姐妹正念叨中午吃啥,张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整个人麻木地被小姐妹带着往食堂走。 忽然,张红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红枣的味道,她耸着鼻子使劲朝空气里一闻,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还真是红枣糕的味道! 见她动作古怪,小姐妹笑她,“你干嘛呢?学院子里的小狗啊,还想闻出来今天中午食堂做了啥好吃的?” 张红顾不上和她生气,拽着她就往后门跑。 “张红,你拉着我往后门跑什么啊?我还得去食堂吃饭呢!” 张红回过头,表情神秘,“带你吃好吃的去,食堂的菜那么难吃,我今天不想吃了!” 后门敞开着,不时有穿着棉纺厂工作服的工人从这里进入后巷,巷子里也不少穿着旧棉袄的陌生人走来走去,张红的目光像鹰一样的从他们中间扫过,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卖红枣糕的,我要买两斤。”说完,张红又摇了摇头,改口道,“不对,我要三斤!天冷能放,我多买点,下次还不知道你们来不来呢!” 见到客人上门,宋娇也笑得唇角弯弯的,拿出油纸,利索地包了三斤红枣糕,又从篓底翻出小秤杆,把油纸包好的红枣糕往秤盘上一放,秤杆当即翘得高高的。 “三斤红枣糕,一共六毛钱,多了一点就当送你的了。同志,我们十五还会来的,吃完了还来这里找我们买啊!” 张红接过油纸包,还没付钱,就拆开油纸包,先拿出一块塞进小姐妹的嘴里,然后又一脸享受的送了一块进自己的嘴巴。 “好啊好啊,下次我再多买点,过年拜年走亲戚招待客人也有面子,谁让这样好吃的东西只有我们棉纺厂后巷才有得卖呢!” 小姐妹本来还觉得张红是疯魔了,一个乡下姑娘买的自家做的东西,也能让她说出好吃?可是当红枣糕被塞进自己嘴巴里,浓郁的红枣味顿时在她的口中四散开,虽然有些凉,但口感依旧柔软,咬一口,好像在吃棉花糖一样,一脸的满足。 知道生意又来了,宋娇凑上去招呼道:“同志,你要不要也买一点?我们的红枣糕用的是自己种的红枣,在自家厨房做的,绝对干净,而且用料实足,只有两毛钱一斤,买点带回家和你家里人一起吃嘛!” 见小姐妹动心了,张红赶忙把红枣糕抱在自己胸前,“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可就舍得给你一块,要吃你就自己买哈!” “两毛钱一斤啊……”说着,她的眼睛却偷偷往宋娇脸上看,“要是能再便宜点……” 改价格是肯定不可能的,老主顾就在边上看着,她也没和春花婶商量过,可宋娇又想留住这个新主顾,早点把红枣糕卖完,她也能早点去填饱自己的五脏府啊! 于是,当对方打量着她的时候,她也打量着对方,看着看着,她的狐狸眼一转,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好东西不怕贵,看你们面善,我再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你们也想变得更好看吧?那就买我做的红枣糕回去吃,吃了它,保证你们气色红润又美丽,要是没用,本月十五,后巷找我,我全款退回!” 19、019 心满意足地把到手的六毛钱收进口袋,宋娇正要和她们说谢谢惠顾,眼角的余光瞟到棉纺厂后门里源源不断往外走的女工,她甜甜一笑,大方地说道:“你们这么喜欢我做的糕,那我再送你们两块,让你们多甜甜嘴,下次还来找我买红枣糕呀!” 说完,她从竹篓里拿出两块红枣糕,张红和小姐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红枣糕拿了过来。 “你这个红枣糕做的真的太好吃了!”狼吞虎咽地吃完免费的红枣糕,张红舔了舔嘴角,一脸的意犹未尽,“下次你再做点别的,我听说你们乡下还种了许多好多好东西,你想法子把它们也做成糕,到时候还拿来我们这儿卖啊!” 宋娇眼睛一眨,心里又有了主意。 “同志,你的想法真不错,回去我和婶子一起想想,下次争取带新糕点过来,不过……” 见她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红好奇追问,“不过什么?” 宋娇微微叹了口气,“我赚的是辛苦钱,卖不完的糕点只带回去自己吃,下次我带了新的糕点过来却卖不完,我担心以后没钱买红枣继续做红枣糕了。” “原来你担心这个啊!”张红用右手揽住胸前的红枣糕,伸出左手,拍了拍宋娇的肩膀,豪气地说道,“你们乡下来的不知道了吧?我们棉纺厂不但是咱们丰水县收益最高的厂子,还是所有工厂里女工最多的,只要你能做得出来真正的好东西,就不怕卖不出去!” “就是就是,有我们棉纺厂在,你怕什么啊。”小姐妹接腔道,“只要吃了你做的糕,真的能让我们的皮肤也变得和你一样白白嫩嫩的,我们俩免费在厂里帮你搞宣传,这样你不吃亏了吧?” 宋娇眼睛一亮,唇角翘起,娇俏的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好呀,那你们下次来买糕,我还送你们一人一块,只给你们!” ———— 也许是张红两人真给自己带来了好运,她们走后,陆续又要不少棉纺厂女工过来买糕,多的一斤两斤,少的半斤六两,宋娇都笑呵呵地给人上了秤包了糕。 这是春花婶教她的,买东西的人最大,只要她们肯付钱,卖东西的就得微笑以待,满足她们的要求。 看着从里面被锁上的棉纺厂大门,宋娇走到后巷转角的角落里,打量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看着自己后,她抱起竹篓掂了掂,小脸上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怎么还有这么多啊!”望着竹篓里的红枣糕,宋娇长叹了一口气,“婶都把好地方让给我了,怎么我还是没有把东西都卖完呢!” 王春花拎着空竹篓一路从巷尾走过来,正奇怪怎么还没看到宋娇,一个转身,就看到她缩在角落里,娇娇小小的一个,像做贼似的。 “小姑娘家家不要老是叹气,小心把福气都叹没了!”王春花快步走到宋娇身边,接过她手上的竹篓,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表扬道,“不错嘛,进步喜人啊,上次是卖出去不到半篓,这次是剩下不到半篓,婶子要给你竖大拇指!” 被王春花表扬了,宋娇先是一喜,可是她很快反应过来了,拉着王春花的衣角,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春花一开始还不知道她这是在干嘛,等看到她绷着一张脸,一脸严肃地巡视着四周,王春花忍不住笑出了声。 “傻姑娘,你也太小心了吧,你看看他们,哪个不是在数着自己今天赚了多少钱,哪有功夫朝咱们这里看呀!” 宋娇被她一笑,抢过自己的竹篓,反驳道:“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那个人多吓人啊,我就卖乐两包红枣糕,他就冲上来问我赚了多少钱,那样子,好像想把钱从我手上抢走一样,太可怕了!” “你也说是上次了,今天他又不在,你怕啥?”见小姑娘闹别扭了,王春花也不逗她,把空竹篓往背上一背,招呼她往巷口走,“咱们比上回多带了二十斤红枣糕,都卖得七七八八,今天生意这么好,婶子也大方一回,请你吃国营食堂吃鸡汤面好不好?” 听到有鸡汤面吃,宋娇也不忸怩了,背起竹篓就小跑着跟了上去。 宋娇跑到王春花前面,眨巴着大眼睛,满心期待地看着她,“婶,你真请我吃鸡汤面啊?” “什么真的假的,我王春花什么时候说过大话了!”王春花笑着捏了下她脸蛋,小姑娘的脸皮子就是嫩,没费多大力气,脸皮子就红了,“你早上一起床就跑过来,坐了一路车到县城,又卖了一中午的红枣糕,肚子肯定早就饿了吧?婶子大方,请你碗面,明儿才能继续使唤你干活不是?” 宋娇揉了揉被捏得微红的脸颊,笑嘻嘻地挽住王春花的手臂,“婶,我和你说啊,卖红枣糕的时候我的肚子就叫过好几回了,红枣糕的香味直往我鼻子里钻。可我想着不能把咱们拿来卖钱的东西吃了,咬着牙忍着饿,继续卖红枣糕。看来我这想法果然没错,现在不就有回报了,国营食堂的鸡汤面我可见都没见过,等会儿我一定要吃一大碗!” 王春花正要说你能吃几碗都行,请客的就没有小气人,这时,巷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是什么一群人在骂一个人,被骂的人似乎也很委屈,解释的声音比骂他的人还大。 宋娇也注意到不远处的骚.动,她垫着脚朝巷口看去,想看个热闹,也看看那个被这么多人包围在中间的倒霉蛋长什么模样,谁知,那个倒霉蛋居然长得和李青河一模一样。 就在她揉了揉揉眼睛,准备定睛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时,忽然从人群里传出一个愤怒的声音,“知青有什么了不起的?知青就都是好人了?别以为我们没见识,你们这些知青就是在乡下种地的,农村的泥腿子!你一个泥腿子,为了几毛钱,故意害了我们城里人,同志们,咱们把他送去公安局认罪伏法!” 旁边的人也帮腔道:“就是,乡下来的泥腿子就是心黑,为了几毛钱害死人,咱们现在就把他捆起来,我去找绳子,你们可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他是自己忽然倒下去的,我根本没有骂他,我都没有和他吵起来!” 李青河微弱的反驳声在义愤填膺的“热心群众”面前毫无作用,他们甚至觉得李青河就是趁着被害人昏迷,故意扯谎,想要洗清自己的罪名。 “他都倒在地上不喘气了,当然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了,我们可不傻,不会被你蒙骗的,也不要拿什么绳子了,这个人诡计多端得很,咱们亲手把他压到公安局,还能给这位倒霉的同志做证人,大家说,好不好啊?” 为首的人一说完,围观的人纷纷响应,眼看着他们真的要把李青河压上公安局了,宋娇也顾不上那么多,放下背上的竹篓就往人群里冲,王春花想拦都拦不住。 “住手!”宋娇挤开人群,冲到最中间,面对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陌生人,小脸上毫无畏惧之色,“你们干什么呢?没听到他说自己根本没有和这些同志吵架吗?” 为首的人被宋娇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气“你个小姑娘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我们的事情不用你管!” 宋娇看了眼李青河,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以她对李青河的了解,他虽然整天嘻嘻哈哈的有点不正经,但肯定不干不出害死人的事情。 “他是我们村的知青,我们一个村的,我怎么不能管他的事了?”宋娇反驳道。 为首的人冷笑一声,奸邪的眼神中在宋娇和李青河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这么帮着这个坏人,我看你们不是老乡,是老相好啊!” 本来王春花还想劝宋娇不要惹事,毕竟她们是乡下的,在城里没亲没故的,惹不起这么多城里人,可是听到他们这样污蔑宋娇,她也忍不住了,冲进人群中,双手叉腰,对着说话的人就是一顿猛喷,唾沫星子直往他脸上飞,骂得他连连后退。 “泥腿子!文盲!泼妇!”为首的人一脸气急败坏。 见宋娇和王春花因为帮自己被对方辱骂,李青河三两步走上前来,把她们挡在自己身后,独自对上面前盛气凌人的城里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各位,你们污蔑我,我可以忍受,但请不要随意污蔑我的乡亲们!还有,我现在是每天都在乡下劳动,可乡里人淳朴大方,不会像你们这些所谓的‘城里人’一样,是非不分,蛮不讲理!” “哟呵,你个杀人犯还有理了。”对方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赶紧不动手,不要和这几个下乡人打嘴仗,“你们能说是吧?我们偏偏就不和你们说了,同志们,大家一起上,把这个杀人犯押上公安局,至于那两个村姑,她们喜欢跟着,就让她们跟着好了,反正咱们城里人一定要团结一心,不能让咱们城里的同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年轻人,本来就年轻气盛,现在被为首的人一煽动,顿时各个心里都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好像今天不惩治这个胡作非为的知青就对不起全丰水的父老乡亲一样。 “压上公安局!压上公安局!” 眼看着他们就要冲上来,李青河咬了咬牙,催促宋娇和王春花赶快趁机跑人,不要被自己牵连。 王春花有点犹豫,她心里想走,可她也不放心李青河跟着这群人上公安局。公安局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建国前的衙门啊,李青河一个外地来的知青,被本地人押进本地衙门,那不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同志们,大家动手啊!” 就在对方即将一拥而上的的时候,这时,宋娇的一个动作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齐刷刷看向她。 “你想干嘛?”为首的人紧张万分。 宋娇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异状,她慢慢地抬起脚,正对昏倒在地那人的脸,小脸露出天真的笑容,语调温柔地对他说道:“你再不起来,我就踹扁你的脸哦!” 20、020 离巷口都有二里地远了,宋娇还笑得直不起腰。 “你们看到没,他吓得脸都青了,还伸手护住自己的脸,生怕我真的一脚踩下去,那么怕死,还有胆子装死骗钱,笑死人了!” 王春花拉了拉她背上的竹篓,防止她笑得太开心把竹篓给摔了。 “我看那几个闹事和这个装死的就是一伙的,挑着日子到黑市诈骗,李青河,你心里不要有负担,就当被老鼠咬了一口,随他去了。” 李青河一路上都低着脑袋,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嗯”了一声,但始终没有抬起头,让王春花和宋娇都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这事是他们坏心眼,李青河,和你没关系的,你不用难过。”宋娇看向李青河,安慰道,“而且我们几天战胜了坏人,所以我们要开心才对,有了这次的教训,下次他们就不敢再轻易骗人了。” 王春花附和道:“宋娇说的有道理,你今天是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咱们揭穿了他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该高兴才是,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样吧,婶请你们吃鸡汤面,咱们庆祝一下做了好事,开心开心。” 宋娇第一个发出了欢呼声。 “婶,你刚才就说了请我吃鸡汤面,现在又请,这得算两回,我等会儿得吃两碗面!” 说完,她弯起唇角,脸颊上露出一对梨涡,显得娇憨又可爱。 王春花佯装为难,朝她摇了摇头,“那可不行,一碗鸡汤面得两毛钱,两碗就四毛了,太贵了太贵了。” 宋娇正想着怎么回,看到王春花朝自己眨了眨眼,顿时明白过来,也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反驳道:“婶,你说话不算话,晚上要尿炕的!” 王春花两手一摊,一脸的毫不在乎,“我这么大年纪了,可不受你这个骗,我就知道这样能省下两毛钱,你让你这个小机灵鬼占不了我的便宜!” 宋娇一个劲儿地不答应,和王春花你来我往,三人之间顿时好不热闹,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青河忽然开了口,“春花婶,宋娇,我们院另外两个知青让我顺便买点过年的东西回去,供销社就在前面不远,我想先去把东西买好,再和你们一起去国营食堂,省得等会儿走回头路。” 供销社、国营食堂和粮食局正好是一条路走到底,折来绕去的也麻烦,王春花点头说了行,还问李青河身上带的钱和票够不够,要是不够她先借他一点,回了村里再还就行了。 李青河拒绝了她,说自己身上还带了徐涛和谢桁的钱票,够买东西了,不用她们操心,然后头也不回地往供销社的方向走去。 看他越走越快,没过多久,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宋娇还真有点担心他不小心把自己给摔了。 “走这么快也不怕摔跤了。”宋娇嘟囔道,“他要怕赶不上我们,和我们说一声,我们走慢点等他就是啦。” 王春花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目光却看向李青河消失的方向,慈爱又温柔,“没事,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他个大小伙子,摔破了相也没关系,只要不是鼻歪眼斜,就不怕姑娘嫌他丑!” 宋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村里的小伙子就没谁脸上手上没个疤的,不过,当她回过头看向王春花时,心里又觉得奇怪,春花婶看着李青河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倒不像是在看李青河,好像是还在别的什么人一样。 没等宋娇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来,王春花忽然收回了目光,招呼着宋娇往国营食堂走。 宋娇眨了眨眼,回了个好,眼角的余光悄悄看向王春花那边,见她神情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这才和她说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婶,剩下的红枣糕我们等会儿吃碗面去医院旁边卖吗?” 王春花朝她背上的竹篓里看了一眼,否定了她的提议,“也没剩下多少了,去医院边上的黑市卖还要白白站老半天,浪费时间,等会儿吃完我拿到医院后厨去,就当下次的货提前给了,反正本来后天也要给他们送货的。” 说到医院,宋娇又想起一件事来,赶忙和王春花说道:“还有个事,本来我一见你就想和你说的,被那群骗子一搅合,我差点给忘了。” “什么事啊?”王春花笑笑,看了她一眼,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说,我听着。” “我在后门卖红枣糕时,好几个女工都来问还有没有别的卖,之前你不是问了我几张别的点心方子吗,要不我们把那些也做出来,十五那天带过来一起卖吗?”宋娇越说越觉得女工们的提议很有道理,“下回过来就是过年前最后一次集市了吧?大家都要置办年货,咱们多弄些花样出来,肯定不会卖不完。” 说到赚钱的事,王春花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她放慢了脚步,心里把好处坏处都想了一遍,最终还是朝宋娇摇了摇头,“不行,你之前给我的另外几个方子,我是做好了给人送上家门的,当时说好了,保证是别的地方买不到的稀罕东西,人家才肯试一试。现在咱们把它们做出来还拿出来卖,被她们知道了,婶子我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宋娇还以为王春花是担心什么呢,原来就是点心方子啊,别的她不敢说,可要说新鲜古怪的点心方子,丰水县肯定都没人能比得过她! “也对,是我刚才没想到,那几个方子用料复杂,而且用的好几样都是精贵东西,就说那个蜂蜜桂花丸子吧,新鲜野蜂蜜加桂花揉了面做成的,要是真的做出来卖,最少得买五毛钱一斤,咱们才能赚回买蜂蜜桂花的钱,棉纺厂的女工也不舍得买啊!”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的,王春花跟着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做得出,卖不出,还是没戏。” 宋娇又说道:“不过纺织厂的女工提出这个要求,我觉得我们也得考虑一下。红枣糕它再卖也是红枣糕,就算咱们半个月来卖一回,其他地方也不是买不到,婶你不就把红枣糕寄放在县医院卖吗?而且红枣糕这种糕点做起来也容易,碰上手巧的,自己试着弄几次也就弄出来了,所以,咱们还是得出新品,只要一直保持新鲜,上门的客人才不会觉得没意思,你说我说的对吧,婶?” 一看她的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王春花就知道,这个小机灵鬼心里肯定有了主意,这是憋着等自己问她呢。 “对对对,那你还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婶学习学习,保持进步!” 宋娇张口正要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忽然,她远远地看见李青河正甩着膀子地朝她们这边跑来,赶忙挥着手朝他喊道:“你慢点,不用急,我们走得慢!” 看到李青河回来了,王春花也闭上了嘴,准备回到家再和宋娇商量这件事。 这么想着,她转头朝宋娇说道:“算了,咱们走快点赶上他吧,看他这个样子也没听清你说什么。” 宋娇深以为然。 于是,她们俩也加快了脚步,走到近处,看见李青河满头大汗的样子,王春花忍不住说了他两句,让他大冬天不要这么跑这么快,当心受凉感冒了,对身体不好,还耽误事情。 让宋娇惊讶的是,明明去供销社前李青河还一脸不想说话的样子,这才去买了一趟东西,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活蹦乱跳,王春花说他他也不生气,还嬉皮笑脸地和王春花说知道了,多谢婶子对他的关心,嘴甜得王春花一路上和他说了好多话,直到进了国营饭店才停下来。 “青河,你带着宋娇到靠墙那张桌子上坐吧,婶子去买鸡汤面。” 王春花说完就往收票窗口走去,宋娇本想跟过去看一看,谁知,她才迈出脚,就被李青河从后面拉住,拽到了靠墙的桌子边。 “坐好了,春花婶让咱们坐在这里等她。” 宋娇抿了抿唇,满脸都是不高兴,“我就想过去看看,你拉着我过来干嘛?” 李青河没说话,指了指她背上背着的竹篓,示意她把竹篓先放下来。 虽然红枣糕剩的不多,但背着走了一路,宋娇也觉得自己肩膀上沉沉的,她侧着身体把背上的竹篓往地上放,再回过身时,忽然看到国营饭店里的女服务员一直朝他们这边看,再仔细一看,宋娇发现她看的可不是自己,而是李青河一个人,而且看着他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脸上还带着笑,灿烂得和春天里开的小红花似的。 “噗嘶噗嘶~”宋娇朝李青河做了个鬼脸,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你看边上那个女同志,我看到她一直盯着你看,你猜,她会不会是想和你处对象啊?” 李青河被她的鬼脸逗得一乐,一个没忍住,笑得喷了出来,吓得宋娇从凳子上跳出了老远。 “不是,宋娇,我,哈哈哈哈,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哎呦,可笑死我了!” 宋娇掏出口袋里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胸前的衣服,擦干净了,拎起竹篓就往隔壁桌走。 “唉,你怎么还换了张桌子?”李青河追过来问道。 宋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张桌子上被你喷的全是口水,我可不要坐在那里吃面,鸡汤面该不香了!” 21、021 李青河挠了挠头,也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他现在更好奇地是宋娇为什么有那样的想法。 “嘿,那啥,我这不是一时激动嘛,你怎么会觉得那位服务员同志对我有意思呢?” 宋娇默默地凳子往后拉一点,“她刚才一直偷偷看着你,还笑得那么开心,不是对你有意思,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笑?” “哎呀,这事吧,是……” 李青河正想着要怎么和宋娇解释,去窗口付钱的王春花正好端着三碗鸡汤面走过来,她嘴里还喊着烫死了,宋娇和李青河也顾不上说话,赶忙从她手里把热乎乎的鸡汤面给接过来。 “婶,你怎么不喊我们过去端呢?”说着,宋娇把最后一碗鸡汤面也从王春花手里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木桌上,“这多烫啊。” 王春花在他们俩中间的位置上坐下,朝宋娇使了个眼神,示意她看李青河。 “喊你们过去干啥?让国营食堂的人再看一看他长什么样吗?” 王春花这话一说出来,宋娇就更迷糊了,端碗怎么也和李青河有什么关系了? “婶子,你说的我听不懂。” 王春花瞟了李青河一眼,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让他自己来说吧,我可不能抢他的功劳。” 宋娇这下更一脸懵了。 “咳咳,那个,春花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自己来解释一下吧。”李青河从长凳上站起来,双手端起碗,表情肃然,“春花婶、宋娇,要不是遇上你们,今天那伙人肯定已经把我送进了公安局,可能要讹上一大笔钱才肯放我走,我李青河无以为报,今天只能请你们吃一碗面,我现在就以面汤代酒,谢谢你们今天对我的帮助,以后你们有任何事,尽管喊我,喊我李青河一定万死不辞!” 说完,李青河端起碗,一仰头,鸡汤噗嗤噗嗤地往嘴里灌,面条也跟着往他嘴里钻,他一时没刹住车,被汹涌而来的面条灌得喉咙一噎,又咳嗽起来了。 还好,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他迅速地转过身,没有再喷了个满桌子鸡汤面条。 看着他背过身咳嗽的样子,宋娇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难怪他说了要去供销社后一溜就跑没影了,原来是偷偷来了国营食堂买鸡汤面,那个女服务员同志刚才一直盯着他看也就不奇怪了,估计她也没看过这么奇怪的人吧,请人吃饭还提前跑过来付钱的,也不怕他们收了钱赖账。 桌子另一边,李青河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咳嗽声,他又转回身,看着王春花和宋娇,目光真挚又坚定,“你们相信我,我这人不说大话,也不说谎,以后只要你们有用到我的地方,随便招呼我。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我在丰水县的亲人,我一定长出息,照顾你们一辈子!” ———— 吃完面,李青河已经重整旗鼓,在王春花的建议下,他准备去县政府附近卖春联,王春花则带着宋娇去了县医院。 说来也是巧合,王春花到医院厨房送红枣糕时,宋娇坐在医院大厅里等她,看着来往的病人护士看累了,宋娇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忽然一片阴影罩头而来,她抬头一看,正是那天的守着方卫国的卢芳卢护士。 “宋娇同志,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呢!” 卢芳的脸上里充满了惊喜。 宋娇对她那天恶意仇视自己的态度还记忆犹新,不过,一想到她最后勉强也算是和自己道了歉,宋娇忍住了想她甩脸子的冲动,淡淡地问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卢芳顺势在宋娇旁边坐了下来。 “宋娇同志,你可太厉害了,李医生都看不好的病,你不用动手术就治好了,后来李医生还来病房打听过你,赵排长和方战士被他问烦了,把他给赶了出去呢!” 卢芳说话的时候,宋娇也正看着她,她发现卢芳嘴里是在夸自己厉害,可看着自己的眼神闪闪烁烁的,一看就有古怪。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宋娇干脆地说道,“再说了,我厉害我当然知道了,用不着你说。” 卢芳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是啊,你真的很厉害。宋娇同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了,我就想问问你方战士他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他还会不会回医院复诊吗?” 宋娇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方卫国出院了吗?我不知道啊。” 卢芳大惊,“方战士清醒后不,身体各项机能都恢复了正常,当晚就办了出院手续,跟着赵排长返回部队驻地,他后来没有再到村子里找你吗?” 宋娇摇了摇头,“没有,他没有来找过我,我也不知道他出院了。” 卢芳一脸失望。 看到宋娇坐在医院大厅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确定真的是那个治好了方战士的宋娇,可是卢芳怎么也没又想到,自己鼓足了勇气过来和她打听方战士的事情,她连却方战士回部队了都不知道,现在卢芳只觉得心里一阵失落,但隐约又感到一丝窃喜。 “好吧,宋娇同志,那还是谢谢你了。”卢芳站起身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低头看向宋娇,叮嘱道,“如果之后方战士去找你,你可不可以让他到医院来看一看,这样比较安全,也保险一点。” 宋娇正想敷衍她几句,送走了她就算了,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卢芳却忽然变了脸色,一脸慌张地看向她,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宋娇同志,我不是在怀疑你的医术,就是我很担心方战士的健康,他可是为国家人民作出贡献的人,他的生命是很宝贵的,我们医院有专门研发出来检查身体的医疗设备,这些可是人眼经验都比不上的。”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我们医院的老大夫也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她努力给自己找补的样子,宋娇撇了撇嘴,一改先前的淡漠,变得专注又认真。 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看着卢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医院的医生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医术可以不需要任何医疗设备的辅助,我有这个自信,毕竟,方卫国的醒来不就佐证了这一点吗?” “可是,你……” 卢芳还想解释什么,只是她话才说出口,就被宋娇怼了回去。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事实就是如此,还有,你喜欢方卫国,或者想和他处对象,都和我没关系,我不想帮你做什么,我也不需要帮你做什么,所以,请你不要用这种虚伪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很不舒服。” 卢芳紧咬着嘴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往厨房送红枣糕的王春花也回来了,看到宋娇和一个小护士面对面站着,王春花还以为她生病了,赶忙上前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上次的病还没好?” 宋娇看也不看面前一脸惨白的卢芳,弯起唇角,笑呵呵地挽住王春花的手臂,撒娇道:“没有呢,婶子,咱们回去吧,出来一天可太累了,咱们早点到粮食局门口等着,不然,回去没位置坐可就糟糕了。” 一边说着,宋娇一边拉着王春花往外走,路过卢芳时,王春花扫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眼神,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和宋娇有说有笑地出了医院大厅。 “你也知道去晚了没地方坐啊?那你早上还起那么晚,今天要不是有青河,你现在还在走来县城的路上呢!” “婶子,你笑话我!” …… 卢芳站在原地,听着她们的声音越传越远,整个人还是惨白着一张脸,直到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才醒过神来。 “卢芳,你这是怎么了,不对劲,生病了吗?” 卢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过身,礼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刘姨好,我没生病,就是刚才有点头晕,站不住,你知道的,李医生说了,我有点低血糖,少吃了糖分就容易这样。对了,刘姨你怎么来医院了,是赵顺哥又不舒服了吗?” 刘梅干笑了两声,对儿子的事情避而不谈,“你还是个小姑娘,身体就成了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生孩子?听刘姨的话,你眼皮子不要太大了,咱们棉纺厂院子里挑一个就成了。对了,刚才我怎么看到你和一个女同志在说话,那个女同志看着很眼生,不是咱们棉纺厂家属院的人啊。” 卢芳朝宋娇走远的方向看去,淡淡地说道:“是个乡下来的村姑,仗着自己学过点医术就自视甚高,随意批评我们医院的大夫。刚才我看到她在大厅里随便帮病人搭脉看病,就走过来批评她,她这种行为是对病人的生命极大的不负责任!” 刘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宋娇和王春花撒娇的模样,娇俏又可爱,刘梅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深了…… 长得这么好看,还会医术,家里又穷,真是个顶破天都找不到的好媳妇呢! 22、022 宋娇和王春花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异常的目光,出了县医院,她们直奔粮食局而去,就为了回去能占个好位置,不用再被人为难。 日色渐暗,距离约定好的回村时间还有一小时,周华强在供销社买完家里交代的东西,早早回了粮食局门口等着,和往常一样,等了半天,他只等回来嬉皮笑脸的李青河。 “不是我说,咱们村里的人真的是不讲时候,进了城恨不得一天都耗在城里,不要回村里了,你看看,青河,这个点还没一个人回来的,真是……” 周华强正吐槽着,忽然,他远远地看见王春花和宋娇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高兴事,宋娇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整个人看起来狡黠又可爱。 “婶子,你看,这回咱们到的最早,位置任我们挑,看谁还敢给我们脸色看!” 王春花嗤笑了一声,抬手戳了下她的脑袋,宋娇也配合的把脑袋歪向一边,一副乖巧的模样。 周华强靠在拖拉机上看着,看到她笑得眉眼弯弯的,耳后根不知什么时候就红了一片,说话的声音也有点不正常了。 “宋娇,宋娇以前不这样啊……他摸着下巴,一双眼却紧紧盯着前边的,目光中还带着探究,好像在比较着什么,“她磕了脑袋后,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就是,人还是那个人,但是更好看了,更,嗯,讨人喜欢了。” 李青河靠着周华强站着,听到这句话,他动了动手肘,直接给了周华强一拐子,正中他的的心窝子,戳得他心肝疼。 “你干嘛呢?”周华强跳脚道,转身对着李青河就是一顿乱拳,“那是我们村的人,又不是你们知青院的人,我还说不得了?李青河我告诉你,你再这么欺负我,小心我下次把副驾驶的位置让给别人坐!” 李青河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按住周华强的手,和他打起商量,“华强兄弟,你这话说的,拿我李青河不当村里人了是不?和你商量个事,回去那趟把副驾驶给春花婶和宋娇坐,她们累了一天了,坐副驾驶路上也舒服点。” “我可没说那话,别诬赖我。”周华强说完,琢磨过来了什么,使劲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反手给了李青河一巴掌,拍得他骨头都响了,“李青河,不对劲啊,上回你们知青院的薛倩丽嚷着要坐副驾驶,你都没搭理她,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不会是看上了我们村里的姑娘了吧?” 李青河两手一摊,把今天自己在巷口卖春联被诈骗,还有宋娇是如何发现对方装死,帮他逼退骗子的事情一说,听得周华强一愣一愣的,拍着胸口,一脸庆幸地说道,“难怪我爹让我别一天到晚想着进城,你这么猴儿精的人都会被城里人骗,就我这脑子,我要是进了城,还不得被城里人欺负死啊!” 宋娇跟着王春花走到他们面前时,正好听到这一段,王春花当即就指着周华强笑道:“老远走过来就听到你们说什么死啊笨的,让婶子听听,你们说啥这么高兴呢!” 刚才看得自己耳根子发红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周华强脸一红,不好意思说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推搡着让李青河开口,李青河倒是没啥,三两句把话说清楚了,转身就把王春花和宋娇往副驾驶上带。 “春花婶、宋娇,你们坐这儿等吧,站着累,这儿舒服,华强铺了一层垫子,保管你们坐多久都不觉得累。” 王春花探头往副驾驶座上一看,还真是,副驾驶座不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上边还铺了一层旧衣服缝成的垫子,看着就宣软、舒服。 “那婶子就不和你们客气了,站了一下午了,我还真有点累了。”坐上副驾驶,王春花伸了个拦腰,朝候在车下的周华强发出一声喟叹,“小子,弄得挺不错,还真舒服。” 周华强忙不迭地点头赔笑,“春花婶,您坐得舒服就好,我爹说了,爱国哥不在家,您就拿我当亲儿子看,随便使唤。”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王春花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只是那神情很快就消失了,她朝周华强甩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那我还不如把青河当我亲儿子呢,我来城里多少回了,你可一次也没喊我来副驾驶坐过,婶子心里门儿清呢!” 周华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抬手拍了自己两嘴巴,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只能求救地看向站在一边的李青河,李青河也朝他摇了摇头。 万般无奈之下,周华强只能看向宋娇,那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得宋娇都不忍拒绝。 想了想,宋娇弯唇一笑,朝王春花撒娇道:“婶子,明明今天都是我和你一块儿忙活的,李青河招呼你坐副驾驶,你就偏心他了,我看等会儿回去你和他一块儿坐前边,可得让他再好好表现表现。” 说完,宋娇朝他们眨了眨眼,示意他们也说两句,别让自己冷场。 李青河明白过来,推搡着宋娇往副驾驶座上,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劝道:“我可不敢和你争宠,要说春花婶更喜欢谁,肯定是你了,回去的路上还是你和春花婶坐副驾驶吧,我个大老爷们不和你们女同志抢座位。” “就是,让我婶和妹子坐副驾驶才对,你个大老爷们做啥副驾驶?皮糙肉厚的,就该挤着。”挤兑完李青河,周华强又看向王春花,一脸讨好道,“婶,以前是我不懂是,从今儿起,这个副驾驶的位置,你在就是你和宋娇妹子的,你们不在,我也绝不给别人坐,可不能让别人弄脏了!” 王春花本来难过的心被他们三你我一语的逗着,心头的乌云渐渐散去,只见她朝周华强的方向啐了一口,一点面子也不给地戏谑道:“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婶子我可不是那种霸道人,我要不在,这个位置你该给谁坐给谁做,宋娇丫头,上来,今儿咱们也占个便宜,坐趟舒服的,回去睡个好觉,明天还有得忙活呢!” 看到王春花重新露出笑容,宋娇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脆生生地朝王春花回道:“好嘞!” ———— 也许真是副驾驶坐得舒服,第二天大清早,公鸡刚叫了两声,宋娇麻溜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洗了个脸,换了衣服,到厨房去给老宋家的人做早饭。 灶上烧一锅水,再倒入红薯和碎的高粱米碴,这就是老宋家的主食了;锅里的红薯高粱米碴粥烧着,宋娇到走赵三春那拿了钥匙,开了橱柜,取出柜子里的腌萝卜,切了半盘,又到院子鸡窝里摸出两个鸡蛋,洗掉壳上的鸡屎,扔到沸腾的粥里滚了几圈,最后捞出来拨壳,宋金贵的碗里放一个,剩下一个,宋娇一分为三,当然,蛋黄最多的那一块她留给了她自己,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她直接把自己那份鸡蛋给吃完了。 “吃饭了!” 宋娇站在厨房门口,朝正屋喊了一声,过了好一阵,才看到赵三春摇晃着丰腴的身体,慢慢悠悠地朝自己走来。 “早饭做好啦?”赵三春瞥了眼灶台上摆着的碗筷,朝宋娇伸出手,“钥匙还我。” 宋娇向来讨厌她这副拿腔拿调的做派,随手把钥匙一扔,转身抓了把茅草填进灶里,保持灶中余温,然后站到一边,等着赵三春的日常检查。 赵三春险险抓住钥匙,心里骂了句死丫头不知好歹,这才走到灶台边,一一检查灶台上的吃食和剩下的粮食。 “少放点高粱米碴,各个都在家猫冬,吃那么多也白吃。” 赵三春挑剔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再定睛一看,四个陈盛粥的碗里,三个上头浮着蛋,还有一碗空空荡荡的,她上去伸手想搅一搅,被宋娇拦住了。 “这碗是我的,你别伸手,不然我吃你那碗有蛋的啊!” 赵三春心里奇怪,反问她,“你那碗没蛋?” 宋娇弯起唇角,一副早知道你会这么问的模样,得意地回道:“有啊,我给吃了!” 死丫头果然是来克她的! 现在要拿回鸡蛋,只能抠死丫头的喉咙,赵三春只得放弃,转身走到橱柜边上,瞅着罐子里剩下的腌萝卜,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对啊,我刚看了碗里的腌萝卜,加上橱柜里剩下的,对不上数吧,少了一截,是不是你做饭时偷吃了?” 这种情况隔三差五就回来一回,刚开始时宋娇还会和她解释一番,不想被她平白冤枉,后来熟悉了她的做派,知道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找自己的茬呢,甭管她再说什么,宋娇就当自己没长耳朵,听就完事了。 宋娇心想,自己盛好粥后已经用锅里剩下的垫了肚子,赵三春想说就说呗,说得越久,她和她的宝贝儿子饿肚子饿得越久,反正饿不着她自己! “你刚看的时候不是自己吃了一截吗?少的那截就在你嘴摆着呗!我出去吃饭了,等会儿我还要去春花婶家里上工呢。” 宋娇端起自己和宋大根的碗就要往外走,气得赵三春在厨房里直跳脚。 赵三春想冲上去骂她一顿,还没跑出厨房,想到昨天在知青院门口看到的军车,那辆车可就接了谢桁一个人走,开车的还是个排长,她咬了咬牙,心里骂自己没事干嘛和这个死丫头较劲,死丫头可是有大用处的,等谢桁把他们金贵带到了首都,她再来收拾这个丫头片子也不迟! 进了正屋,宋娇把更大的碗递给宋大根,自己端着小碗坐了下来,父女两也话可说,各自喝着碗里的粥,正屋里只有他们大口喝粥的声音。 厨房里,赵三春埋怨了自己两句,这才锁好橱柜,端着自己和宋金贵的碗进了正屋。 把碗筷放在桌上,赵三春像往常一样去喊宋金贵起床,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把死丫头哄回来的事,伺候宋金贵洗脸时忘了加冷水,直接把他的脸往倒满热水的木盆里怼,烫得他手舞足蹈,圆脸通红赵三春看了可心痛了,顿时捶胸顿足,宋大根没办法,一口喝完了碗里的粥,赶忙跑过去帮忙。 宋娇当然也听到宋金贵母子的惨叫声,她正准备走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宋大根抱着宋金贵从自己面前飞奔而过,说带他去井边泡冷水,赵三春紧随其后,嘴里嘟囔着什么都怪谁谁谁。 她跑得太快,宋娇没听清楚她骂的到底是谁,不过看来也不需要自己帮忙了,宋娇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粥,又拿起宋大根放在桌上的空碗,走回厨房洗碗。 再回到正屋时,宋大根已经抱着宋金贵回来了,宋金贵本来是满脸通红,被冷水一泡,现在更红了,赵三春正哄他吃饭,承诺只要他吃完了,就给他拿家里留着过年待客的糖块。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一家人的样子,宋娇耸了耸肩,站在门边,一脸无所谓地朝里面说道:“碗筷洗好了,我去春花婶家上工了。” 宋大根问她怎么今天还要上工,宋娇照实回了,宋大根点了点头,交代她在王家多干活,不要让王春花觉得自己白花钱雇工。 “没别的要交代了吧?那我走了啊,今天活多,晚上我在春花婶家吃饭,不回来吃了。” 宋娇说完,转身往院子里走,这时,赵三春忽然喊住她。 “你等一下,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宋娇停住脚步,一脸惊讶地看向她,赵三春的好东西不留给她自己和她的宝贝儿子,还舍得拿出来给她? 宋大根也是一脸好奇,“三春,你要拿什么好东西给宋娇,怎么没和我说?” 赵三春白了他一眼,眉梢眼角带着风情,看得宋大根骨头都酥了。 “我怎么说也是宋娇的娘,我给她点好东西不是应该的?” 宋娇沉下了脸,冷冷地看着她,狐狸眼中满是不屑。 “你算什么东西,还想当我娘!” 23、023 王春花听到敲门声,马不停蹄地跑出来开门,看到宋娇板着一张脸站在门外,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是又和赵三春杠上了,那小脸绷的,和上次赵三春当众抢了她的工钱一模一样。 “又闹上了?”王春花问。 宋娇撇嘴,没说话,转身关上门,跟着王春花往屋里走,进了屋,才瘪着嘴说道:“她没事找事,早上又是挑刺我偷吃了家里的菜,又是说什么我没了娘,她就是我亲娘,我亲娘在地里躺着呢,我才没有她这么不要脸的娘!” “她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搭理她就是了,就是你爹那儿,你怼了赵三春,他脸色不好看吧?” 宋娇说完就冲出来了,根本没看宋大根是什么脸色,不过想想也知道,宋大根在她和赵三春之间就是个和稀泥的角色,对她这个女儿好都是偷偷的,还不是怕表现得太明显,赵三春生气嘛,宋娇甚至怀疑宋大根现在说不定就在家哄赵三春呢。 “那我总不能为了让他脸色好看,就让我自己心里不好受吧?”宋娇咬着唇,理直气壮地说道。 王春花叹了口气,家务事都是一团乱泥,旁人搅和不开,她想劝宋娇姿态软点,忍到出嫁就好了,可一到她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想起她也不容易,这些话就说不出口。 倒是宋娇,进来时还气得两颊鼓鼓的,坐下没多久,自己为了赵三春这样的人生气着实不划算,有这力气,她还不如多做些糕点好卖钱呢。 这么一想,宋娇挽起衣袖,催促王春花快把准备好的食材拿出来,一副她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婶,咱们干活吧,我今天做到睡觉前再回去,多做多卖钱,等我攒够了钱,我就买个村里没人住的房子,求村长叔帮我单独开个户,这样赵三春就再也不能来找我的茬了。” 王春花被她天真的模样逗得一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和她说起昨天商量的事情来。 “那你以后可得多多地给我干活,没想到啊,我王春花当了一辈子农民,现在也有雇佣被人给我打工的机会了。” 王春花笑着,拍了下宋娇露在外边的一截手,疼得宋娇龇牙咧嘴的。 “婶,你打我干嘛?”宋娇撒娇。 “昨天让你想的新点心方子你想好了没?”王春花威胁道,“要是没想到,今天你甭想吃饭了,做工做到回去睡觉,婶子也让你当一回旧社会被欺压的长工。” 宋娇佯装害怕,支支吾吾的,就在王春花以为她真的什么都没想,抬起手又要朝她手臂拍来时,宋娇往边上一躲,嘻嘻哈哈地说出自己想了一晚上的点子。 “我想好了,婶子,你别急,我想了两种点心,一种是瓜子酥糖,一种是芝□□子,一个甜口的,一个咸口的,两种口味不打架,说不定还能多招揽点买家呢。”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学会拿婶子开玩笑了!” 王春花手指着宋娇,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那你说说,这瓜子酥糖是什么做法,芝□□子又是什么做法,说得详细点,一步一步的,我还听听到底能不能做。” 宋娇点了点头,坐回长凳上,从制作两种点心需要的食材说道制作步骤,半点没有遗漏,王春花听着,心里计算着做这两种点心的成本和可能性,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看到春花婶笑了,宋娇趁机把自己想的另一件事也说了出来,“婶子,这两种点心糖多油多,成本肯定不便宜,我就想着要不咱们往精细了做,用油纸把瓜子酥糖和芝□□子分别包成一个包,上面再粘上一张红纸写得福字,最后用细绳捆上,分量嘛就做成大包小包两种,这样钱多的能买,钱少的也不用担心买不起,而且上面贴了福字,看着喜气,送人也拿得出手,正适合咱们过年前去卖。” 王春花一琢磨,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刚才听的时候她就担心瓜子酥糖用糖多、芝□□子用油多,这两样点心的价格肯定不便宜,倒时候别人嫌太贵不肯买,她们可就亏了,现在宋娇提出把两样点心做成大小不一的包装,王春花又想到,这个点子也能用到红枣糕上,事先包装好再带到县城去卖,她和宋娇也能省事不是。 “主意是好主意,可婶子不会写字,你的字婶子我也看过,那狗爬样,往咱们的点心上一写,怕是再好吃的点心别人看了也不想买了。” 说完,王春花笑出了声,宋娇想到自己之前拿给王春花看得的手写点心方子,脸红得不行。 “婶子,我写字都是自学的,能把字写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嘛!”宋娇辩解道。 王春花知道宋娇学写字学得不容易。 赵三春那个女人就不是个好东西,宋娇小时候在村里上的小学,听说村小老师都说她聪明,肯定能考上初中,可赵三春偏说家里穷,供不起宋娇到镇上读初中。也是宋娇命不好,赵三春嫁给宋大根好几年都没怀上,居然这个时候怀上了,这下赵三春的底气更足了,挺着肚子说家里的钱得省钱下来给她肚子里的儿子,宋大根为了将来的儿子点了头,拦着不让宋娇去参加小考,之后宋娇就在村里跟着大家伙下田挣工分,再也没有说过读书的事。 知道宋娇会做点心后,她原想让宋娇把她想到的点心方子都记下来,即使现在用不上,以后说不定就用上了,宋娇扭扭捏捏回了句好,在家写了好几天,结果拿过来一张字写得东倒西歪的点心方子,王春花认得的字是不多,可她也看不过不少书本报纸上印的字,再一对比宋娇写出来的,当场就断了这个念头,最后还是宋娇想出了用画画到底写字的法子,才把这些点心方子一个个记录了下来。 “好,婶子知道,婶子不该笑话你,婶子自己打自己的嘴巴。”王春花抬手照着自己嘴巴拍了一下,“咱们都不能写,谁来写这个字,难道你还有法子这几天把字练得和书上的一样?” 宋娇知道机会来了,赶忙把自己想好的人说了出来。 “婶子,我和你不能写没关系啊,咱们村里有能写字的人就行了啊,李青河不是能写对联卖钱吗?咱们就请他来写,再给他算一份工钱,这不是一举两得嘛!” 见宋娇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王春花反应过来了,这小丫头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你个鬼灵精的,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让他来写字,所以想了个这样包装的主意” 宋娇嘿嘿一笑,上去抱住王春花的手臂,吹捧道:“婶子你太聪明了,我才说了这么几句就被你猜到了。我就是觉得昨天吃了李青河请的鸡汤面怪不好意思的,昨晚想点心方子的时候我就想着能不能做点什么,报答他一下,这不就想到了这个嘛。” 王春花抬手往她脑门上点了一下,宋娇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再说了,下次咱们去卖糕点时正好是过年前,把东西弄得喜庆点,说不定大家看了觉得吉利,纷纷掏钱来买呢,反正咱们肯定也不吃亏!” 这时,屋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宋娇竖起耳朵一听,惊讶得长大了嘴巴,扭头看向身边的王春花,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王春花拍开她的手,得意一笑,瞅着宋娇的眼神里充满了你个小丫头还不够和我玩心眼的意味。 “婶子,你本来就喊了李青河过来?”宋娇问道,一双狐狸眼睁得大大的,还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王春花站起身,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得意地说道:“你吃了他请的鸡汤面,婶子就没吃吗?李青河心眼实诚,昨天他那么倒霉还能想着报我们的恩,请了我们吃面,又把副驾驶让我们坐,这么好的小伙子,婶子不也想着能不能帮一把他。” 宋娇心里还是有疑问,追了上来,“可是婶子,咱们昨天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到家门口才分开的,你什么时候告诉李青河让他过来的啊?还有还有,婶子你喊李青河过来,你是不是想好了要给他安排什么工作,那他还有时间给咱们的点心写福字吗?” 王春花已经走到大门边,只见她三两下拉下门栓,把两扇门往里面一拉,李青河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看到王春花和宋娇,李青河又想起昨天自己被骗的事,黝黑的脸上泛着微红。 “春花婶、宋娇,早上好!” 宋娇回了句早上好,又眼巴巴地看向王春花。 王春花招呼李青河进屋,等三人都坐下了,她才神秘一笑,指着宋娇道:“昨晚回来后我让村里小六子去喊的他,不过婶本来也不知道该给他安排什么活计,村里写对联是别人看得起你,给把瓜子花生就是,可你不是想了个好主意吗,婶子就知道该让他干啥了。” 宋娇被王春花吊胃口吊了一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伸手指向自己,“我?” 王春花难得顽皮地朝宋娇眨了下眼睛。 “可不就是你嘛,你不是要我请李青河过来写福字吗?现在他的工作就是这个,明白了吧,笨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