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位》 第1章 天差地别 七月是北城的雨季,整个市区都沉浸在这场连续下了两周的雨里,低八度的空气打在裸露的皮肤上,潮湿黏腻。 任尔霜在两天前收到了枫林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全家人一起揪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的中考成绩并不是很好,刚好踩在枫林中学的分数线上。 任宗祥跑前跑后塞钱送礼的,这条走后门的路还是没能行通。 好在任尔霜运气好,这也是替任宗祥省了一大笔钱。 “妈,我和程卓儿约好了出去玩,晚饭别给我做了,我俩在外面吃。” 任尔霜急冲冲地从二楼跑下来,手里拎着的米白色斜挎帆布包还没还得及背上身。 冯林燕见自家闺女这冲动的性格,不由得制止:“哎哟祖宗,跑慢点,一天天的着急什么。” “冯女士,程卓儿已经在公交车站等我了。” “那我晚饭就不给你做了?” “好——”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冯林燕看着任尔霜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禁想起了她在西城上大学的亲生儿子汤肄白。 - “霜儿——这里!” 任尔霜手里撑着的伞是草绿色,在一众黑白灰里显得异常扎眼。 “228来了!快点任尔霜!” “来啦——”任尔霜快跑两步,冲向公交车前门。 “别挤别挤。” “后面的别挤啊!” ...... 最终两人在大爷大妈的双重夹击下,挤进了公交车。 雨天开车出行不便,很多人都会选择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而且任尔霜发现,越是下雨天和早晚高峰,老年人出现的几率越大,这好像是个玄学。 不管是公交还是地铁,老年人总是会在早晚高峰要求年轻人给他们让座,没素质的老年人在遭到拒绝后甚至会破口大骂。 他们不会问拒绝的理由,口中只会说“尊老爱幼”四个大字。 今天这一幕还真是让任尔霜遇上了。 228路公交车人多到能从前门挤到后门,任尔霜和程卓儿被夹在车的中间部位。 她俩旁边站了一个看起来六十几岁,但身体矫健的大爷。 而大爷面前坐着的是一个身穿枫林中学校服,面色惨淡的女学生。 “有些学生真没素质,也不知道尊老爱幼,就看着老人站在这,自己却心安理得地坐在座位上。” 一时间车里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消失,所有人都把目光转移到说话的人身上。 任尔霜艰难地转头看向周围,除了她们面前坐着的这个女生,车上再没有别的学生了。 大爷说完后车上并没有人回应他,他面漏难色,直接指向坐着的当事人: “你的父母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我孙子都知道看见老人要让座,要尊老爱幼,就你不知道?” “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太舒服。” 坐下的女学生说话都是有气无力,任尔霜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很不舒服。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回答,都会说一声“不好意思”,但这个人并没有,反而是咄咄逼人。 “谁知道你是装的还是真的?” 这么刻薄的话从一个体温为36.8℃的老年人嘴里说出,任尔霜也是活久见。 女学生并没有反驳,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低头沉闷。 任尔霜并不认为她是懦弱胆怯,反倒觉得她是因为身体不适而保持沉默。 她低头,正好对上了女生递来求助的眼神,于是任尔霜安慰:“没必要和他见识,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爷打断:“你说得对,姑娘,我自然不和她一般见识。” 任尔霜两眼一黑。 谁和他说话了啊,怎么那么喜欢自作多情? “不是,大爷,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让这个女孩别和你一般见识。” “你......” 大爷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一时间没想好措辞,只是结巴的说不出话。 “毕竟我们学生要懂得尊老爱幼!” -前方到站市图书馆站,请准备下车- 公交车上的喇叭声响起,任尔霜问女学生:“你下车吗?” “嗯,我从这一站下。” 任尔霜想着,要是她不下车,她就在陪她多坐几站,反正她和程卓儿也不急。 “好,那一起吧!” 公交车开进市图书馆站,三人一起下了车。 “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们送你回家?” 任尔霜下车之后问那个女学生,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我可以,谢谢你们。” 被拒绝之后任尔霜倒也没有再坚持,说了声“不客气”就走了。 往前走了两步她又不放心地回头,只见女生微躬着上身,往公交车的另一边慢慢挪去。 “霜儿,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们就跟在她身后吧,万一有事还能帮忙。” “算了,走吧。” 对陌生人还是要时刻保持警惕心。 人多的场合任尔霜自然会帮助她,但如果要跟着她走,任尔霜就有些担心,毕竟一些“卖惨求助被拐”的案例真实发生在眼前。 任尔霜和程卓儿都是十足漫画迷,不过喜欢的类型不一样,程卓儿喜欢热血青春的《灌篮高手》,任尔霜喜欢悬疑探案的《名侦探柯南》。 在学校上课时任尔霜总觉得一节课恍如隔世,但在图书馆里静下心来看漫画时,时间却一晃而过。 傍晚七点十分,任尔霜的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 她看向不远处的程卓儿,那副花痴样子恨不得穿进书里去现场给流川枫喊加油。她拿出手机给程卓儿发消息。 霜打的茄子:【吃什么?】 橙子皮涩:【再等五分钟,出去吃KFC。】 霜打的茄子:【ok.jpg.】 从图书馆出来,200米处就是肯德基的门店。 任尔霜和程卓儿走到店门口,店内人满为患。 “这……” “这……” 两人站在门口发愣。 店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先不说没有座位,连人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要不……回家吧……” “要不……回家吧……” 话音刚落,任尔霜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妈,怎么了?” “还没吃呢。” “我哥回来了?” “好,那我现在回来。” 任尔霜挂了电话,有些抱歉的看着程卓儿,并且指了指电话。 “你哥回来了?是汤肄白?” 任尔霜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她上次见汤肄白还是过年的时候。 “那你快回吧,我回家吃饭。” 程卓儿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和任尔霜在公交车站就分开了。 任尔霜走到巷子口正好碰到了汤肄白。 “四哥?”任尔霜走在汤肄白身后,试探地叫了一句。 “哎。” 汤肄白慢吞吞地走在路上,他明显走神了,所以才会被任尔霜突然地声音吓一跳。 没等汤肄白说话,任尔霜又问:“家里没醋了?冯女士刚才打电话怎么不说,也省的你跑一趟。” “没事,我就当出来透透气。” 汤肄白这才用眼神上下扫视了一圈,发现眼前的小孩比过年时又长高了不少,现如今已经长到他肩膀处了。 “比我上次见你长高了不少嘛,看来冯女士的营养没白补给你。”汤肄白说着俏皮话,还不忘拿手打量任尔霜的身高。 “那自然,说不定下次见你,我就比你高了。” “那不可能,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女孩子到高中基本上就不长身高了。”汤肄白边说着话边用手压任尔霜蓬松的羊毛卷头发。 “别碰我头,真长不高了。”任尔霜半蹲着,从汤肄白的手底下逃脱,期间还不忘扒拉着自己的头发。 “得,这下还没我肩膀高呢。二霜,我估摸着你身高里有3cm都是沾了头发的光。” “说了别叫我二霜!” 汤肄白从小到大都怕麻烦事,但对于“逗任尔霜”这件事,倒是乐此不疲。 “谁后跑回家谁洗碗!”任尔霜说完话便往家门口跑。 汤肄白站在原地不动,失笑:“从小到大,哪回不是我后回家的。” 任尔霜一路跑回家,连进门的时候也气喘吁吁。 冯林燕见状,从厨房伸出头来:“是有人追你吗?一天风风火火的。” “没有啊。” “奥对了,见你哥没,我让他去买醋了。” “看见了,在我后面。” 冯林燕算是知道她急冲冲跑回家的原因了,“后回来者洗碗”这个打赌游戏也就只有任尔霜会认真对待了,且每次她都会认真的跑回家,汤肄白则跟在后面慢条斯理的。 十几年来惯是如此。 “换衣服洗手吃饭。” “得嘞。” 任尔霜换好家居服,从二楼下来时,汤肄白才慢悠悠地推门而进。 一时不知道是她换衣服速度太快,还是汤肄白行走速度太慢。 “霜霜,喊你爸吃饭。” “好。” -叩叩叩- “进。” 得到允许后任尔霜才推门,但只开了缝隙,她从门缝露出个头:“爸,吃饭了。” “好,马上下来,你先去。” 饭桌上主要围绕任尔霜和汤肄白展开话题。 任宗祥夹了一筷子面前的鱼香肉丝:“肄白,开学就大三了,想好未来的职业规划了吗?” “任叔,我还没想好。”汤肄白如实告知,因为他确实还没开始想。 “有想过考研吗?虽然任叔不太懂,但我也听我的老伙计说过,他闺女就是考了研和博,如今在大学里当老师,我觉得这也是条出路,你说呢?” “我会考虑的,任叔。” 任尔霜和汤肄白一起长大,但她却不了解汤肄白,或许是相差六岁的原因,又或许是汤肄白的情绪从不外露。 总之,汤肄白给旁人的感觉就是踏实,性格好。 “爸,人还在上学呢你就想这么远,你还不如想想去哪玩。” 任尔霜不说话还不要紧,一说话就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还玩呢,你看你中考考的那点分数,我说出去都嫌丢人。”任宗祥说话的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柔和,反倒是多了几分严厉。 自知理亏的任尔霜不敢大声嚷嚷,只敢低声嘀咕:“那也是考上了。” 说完快速扒拉了两口碗里的饭,就迅速跑上楼。 任宗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暗自叹了两口气。 虽然说两个孩子是异父异母,但在同一个家里长大,怎么就天差地别。 “大概还是基因的问题吧。” 任尔霜也没想到,他爹最后竟然把一切原因归集到了基因身上。 晚上任宗祥让汤肄白留在这里过夜,被他拒绝了。 他一个人背着包回家了。 汤家和任家隔两条街,汤肄白上高中时经常两边跑,但从来不在任家过夜。 即使是大年三十,他都要在过了零点回到自己家。 他从来都不怪冯林燕急着嫁人,给别人当妈。 他一个男的皮糙肉厚,怎么着都能活,可是冯林燕不行。 在被汤则全家暴的那些日日夜夜里,冯林燕和汤肄白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直到汤则全和冯林燕离婚去了外地,一切才恢复如初。 第2章 相亲相爱 晚上任尔霜下楼喝水时听见任宗祥和冯林燕在客厅密谈。 “宗祥,不知道拆迁这个事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太着急把肄白叫回来了?” 随着汤肄白年龄的增长,冯林燕和他的关系也渐渐疏远。 汤肄白平时话也不少,但就是给人一种疏离感,看起来客客套套的,和冯林燕完全不像是母子。 所以冯林燕有时候也拿不准汤肄白的想法,生怕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让两人的关系愈发糟糕。 任宗祥叹了口气,才说:“街道办已经发了通知,我猜这事应该**不离十了。再说你也半年没看见儿子了,正好放暑假,也让他在家多待一些时日,正好可以帮咱俩辅导霜霜的作业。” 任尔霜一愣,定在原地。 怎么还有她的事儿?看任宗祥的意思,这个暑假应该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但她四哥怎么也不和她提前透露风声呢?她俩还是最好的兄妹吗? 任尔霜没敢吭声,蹑手蹑脚的上楼回了卧室。 下午那会儿任尔霜和程卓儿还在商量过几天去海边玩,结果晚上就被打脸。 霜打的茄子:【彻底丸辣,最新情报,我爸可能要给我报暑期班!!!】 橙子皮涩:【???】 橙子皮涩:【初升高还要报补习班?】 霜打的茄子:【我刚偷听我爸的。】 霜打的茄子:【看来咱俩的海边之旅要泡汤了……】 橙子皮涩:【要不你再争取一下?】 霜打的茄子:【我…尽力…】 任尔霜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平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 作为一个从小在内陆长大的孩子,她是十分渴望去沿海城市看海的。 -叩叩叩- “霜霜,出来跟你说点事。”门口是任宗祥的声音。 该来的总会来。 任尔霜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噢,知道啦。” 随后才有些不情愿的从床上下来。 一楼客厅里任宗祥和冯林燕都坐在沙发上,电视里还放着老版的《还珠格格》,冯林燕很喜欢看这版,但任尔霜喜欢看新版。 果然是一代人一代剧。 任尔霜走到冯林燕旁边,顺势坐了下去。 “爸,叫我下来什么事?”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实际上也害怕自己会错了意。 任宗祥从茶几上拿起来遥控器,按了暂停键。 “叫你下来是安排一下你之后的学习计划。” 任尔霜悬着的心终究是死了,假意震惊:“啊——不是,为什么啊?” 任宗祥沉着嗓音:“你再喊大点声?让邻居都听见。” “咱家隔音好,听不见。”任尔霜小声嘀咕,但被任宗祥瞪了一眼。 “这事没商量,要么给你报补习班,要么让肄白给你补习功课。” “让我四哥补习?他怕是都忘了吧。” “那也比你强,你看你中考那点分数,我都不想提……”任宗祥撇过头叹了口气,不愿意再看他那不争气的女儿。 “宗祥,孩子考上高中了也是一桩好事儿,要不这样,先出去玩一趟,回来之后再报补习班,提前学习高一的功课?” 任尔霜在心里臣服于冯林燕的聪明才智和临场应变能力,她立刻递过去自己感激涕零的眼神。 “你就惯着她吧。” 冯林燕回给任尔霜一个胜利的眼神。 “这样吧,肄白正好放暑假了,你和同学出去玩我也不放心,就让他跟你一起去吧。” 任宗祥开口必出精品,他每次总能精准的踩到任尔霜的雷点上。 当然,任尔霜也一样。 按冯林燕的话来说,父女俩半斤八两,谁也不要说谁。 任尔霜纵使有万般的不情愿,也不敢反抗,她生怕任宗祥后悔,不让她出去玩。 静默十秒后她只好咬牙切齿,面带微笑地说:“嗯好,我一定和四哥相亲相爱,平安归来。” “人家叫汤肄白不是汤肆白,能不能好好叫人?” “他还叫我二霜呢,你怎么不说?” 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任宗祥睨了任尔霜一眼,摆了摆手说:“上楼吧上楼吧。” 能出去玩了,任尔霜自然乐意,屁颠屁颠的上了楼,边上楼还边哼歌,惹得任宗祥哭笑不得。 “看她那出息,唉,要是她妈还在,看见她这样子估计也头疼。”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 冯林燕聪明,从来不在任宗祥面前过多评价任尔霜,每次都是唱白脸的那个角色。 - 去海城要坐飞机,所以任尔霜,汤肄白,程卓儿和程卓儿的青梅竹马柯洛西一起在任家汇合,由任宗祥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他们三人在几天前都收到了枫林中学的录取通知书,自然无比开心,再加上能一块出去玩,喜悦更是翻倍。 在车上,任宗祥叮嘱任尔霜:“出去听你哥话,别瞎跑,跑到最后还得让肄白找你。” “噢,知道啦!!” 任尔霜就差把“啰嗦”两字说出来,看在车上还有外人的份上,她想了想,还是算了,给他爹留点爹面吧。 把他们送到机场后任宗祥就驱车离开了,这时任尔霜才有机会单独当面问汤肄白。 “四哥,我爸是怎么说服你帮我补课的,你一向不是最怕麻烦了吗?我爸竟然也能说动你和几个小屁孩出去旅游?” “你真的不怕麻烦吗?” “你会不会把我们半路扔在海城自己一个人回来?” “你……” 汤肄白被任尔霜问烦了,才不情愿开口:“二霜,我现在叫你爸把你接回去还来得及。” 任尔霜迅速的闭上了自己的嘴,说了一半的话也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飞到海城需要两个小时,任尔霜全程都处于禁言状态,因为她晕机。 作为第一次坐飞机的准高中生,任尔霜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去的,她想在空中看积厚的云层和傍晚的夕阳。 结果飞机刚开始飞时,她就晕睡了过去。 当然大家都没有看到好看的云层,因为空中没有出现。 她一路上都把头斜靠在汤肄白的肩膀上,害的汤肄白一动不能动。 航程剩最后半小时时,汤肄白的半边身体都是麻的,他轻轻推了推任尔霜的胳膊。 “二霜,醒醒,醒醒,马上到了。” 任尔霜迷迷糊糊醒来,嘴里嘟囔了一句,但汤肄白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肩膀太硌人了,睡的我不舒服。” 汤肄白直接被这句话气笑了,他一时无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二霜,我胳膊被你压麻了,我都还没说什么,你还先抱怨起来了。” “怎么?想把我送回去?晚了,已经到海城了。” 下午五点,飞机安全落地海城,汤肄白在手机上叫了车,四人站在航站楼的出口等车。 “二霜,还难受吗?”汤肄白看任尔霜比刚才好点,又再多问了一句。 “吹吹风就好多了。”任尔霜拿出来两个皮筋,一边扎了一个低马尾,把前面的刘海掀起来让额头也吹吹风。 柯洛西借机和汤肄白搭话:“肄白哥,为什么任尔霜叫你四哥?你名字里也没有这个音啊。” 每次有旁人问这个称呼时,汤肄白总是不厌其烦的解释:“二霜第一次看见我名字时,正在学着写大写的一到十。他把肄当成了肆,所以一直叫我小四哥哥,他爸根本纠正不过来。后来长大了她自己改不过来,就省略了俩字,叫我四哥。” 柯洛西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不由得哈哈大笑,一旁的任尔霜自然是笑不出来。 她喊道:“笑什么?你没认错过字?柯总?” 柯洛西才不理她,又问:“那二霜是什么意思?” 这次汤肄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柯洛西:“你们平时都怎么叫她?” “我基本上都叫任尔霜,叫的快了就是任霜,中间的尔字一笔带过。” 程卓儿紧接着说:“我一般叫霜霜吧。” “‘二霜’这个称呼我可以喊,但你们别这样叫她,她小心眼儿。”说“小心眼儿”的时候汤肄白捂着嘴,刻意压低了音量。 “第一次见她时她正在院子里坐着和狗玩,听到动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觉得她有点傻,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 “再加上我吃不准她是哪个er字,所以试探性地叫了句二霜,她竟然答应了,我就那样一直叫下去了。” 柯洛西心想,不愧是一家子出来的兄妹俩,称呼都一样的别出心裁。 “车来了,海C17748。” “好。” “好。” “好。” 幸好他们四个人都带了小号的行李箱,不然这个车的后备箱真塞不下。 这次出行的机票,住宿,游玩路线都是汤肄白确定的。 任尔霜实在想不通带孩子这么麻烦的事汤肄白怎么会答应,汤肄白打岔不想说,她自然也就不再多问了,反正受益者是她,她玩得开心就好了。 汤肄白订了两间房,任尔霜和程卓儿一间,他和柯洛西一间。 他订房时特意说明,两间房要挨着,毕竟两个女孩子单独住,他还是会有些不放心。 汤肄白把房卡给任尔霜:“呐二霜,你们在0355,我俩就在隔壁,0356,有什么事就来敲门。”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继续说:“收拾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去海边玩,正好赶得上夕阳落日,大家拍拍照,晚上再去店里吃饭。” “好。” “好。” 第3章 海城末日 傍晚七点,正是海城看日落的最佳时间。 落日的余晖洒在海面上,远处的地平线上还悬挂着一颗金灿且圆整的蛋黄。 任尔霜第一次来海边,自然是新奇无比,所以拉着程卓儿和柯洛西一个劲儿的拍照,而负责拍照的自然是年长六岁的汤肄白。 汤肄白拿起相机拍了几张,任尔霜就嚷嚷着要看,但汤肄白把相机高高举过头顶。由于身高差的原因,任尔霜不得不跳起来抢相机。 不过汤肄白还是很人性化的,在任尔霜蹦了五六七八次之后便把相机放下来给她看。 “我靠四哥,你拍的是什么啊,你大学不会学的是抽象派艺术吧?画风都这么诡异的嘛?” “我谢谢你啊,我可没有那么高雅的艺术细胞。” 对于没有耐心的汤肄白来说,拍照就等于象征性的完成任务。 “还有,别说脏话!”汤肄白又补充道。 任尔霜转过头偷偷翻了个白眼,解释:“‘我靠’是语气助词,谢谢。” “哦,你还怪有礼貌。” “卓儿,咱俩过去拍!我哥不行!”任尔霜搂着程卓儿的肩往海边走。 “二霜,你把话说清楚。” “好好好,拍照不行,行了吧?” 任尔霜才不管汤肄白说什么,转身就走。 “霜霜,你这么说你哥不会生气吧?”程卓儿和汤肄白不熟,摸不准他的性子。 任尔霜一脸无所谓,见怪不怪地说:“没事,他才不生气呢,从小到大我俩都这样,我不怼他两句他好像还不适应。” “噢噢,好吧。” “哎呀,别想那么多了,咱俩互相给对方拍。” 任尔霜推着程卓儿往海边走,两人站在浅水区拍起了照。 作为内陆人的任尔霜是只旱鸭子,不仅不会游泳还有点怕海,所以她只敢在浅水区停留。 程卓儿比任尔霜好不到哪里去,也只敢在浅水区活动。 柯洛西作为一个男生,自然紧随汤肄白的脚步。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会把大哥哥当做偶像或者学习榜样,柯洛西就是这么想汤肄白的。 在柯洛西眼里,汤肄白不仅个高人帅,而且还比较神秘。 他试图探究但却被拒之门外。 “洛西,你要不和她们去玩吧,你们是同龄人,应该有很多话题能聊。”汤肄白这是在下逐客令。 他当时答应带这几个小孩来海城玩,纯属就是脑子一热,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后悔。 柯洛西很聪明,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尴尬一笑之后就离开了。 这么一来,柯洛西觉得汤肄白更有探究性了。 汤肄白独自坐在沙滩上,沙子上还留有白天太阳烤过的余温。 他看着柯洛西疯跑过去找任尔霜她们玩,突然想到了他初升高的那个暑假,好像过得并不是很好。 因为汤则全在家,所以他不快乐。 而远处的任尔霜穿着卡其色棉麻短裤和细肩带黑色背心,正和两位好友玩的火热朝天。 不知不觉间任尔霜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腰以下是一双雪白修长的腿,腿上没有一丝赘肉。 “无忧无力的青春可真好啊!”汤肄白自言自语。 突然他的电话声音响起,汤肄白淡淡地看了眼屏幕,并未接起,但来电人似乎很执着,不间断地打来一个又一个电话。 终于,在第五个电话来时他滑动了屏幕。 “喂。” “汤肄白,你在干什么呢?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 “我没看手机,不好意思。” “你骗鬼呢,连着一周不看手机谁信?” 汤肄白沉默不语,电话那头接着说:“我爸过些天喊你来家里吃饭,有个新项目,我提前通知你一声。” “我回北城了,没在西城待。” “哎呀,北城和西城之间离得又不远,高铁四十分钟就到了,一个半小时一趟呢,就这么说定了,挂了,拜拜。” 没等汤肄白说出拒绝的话,对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留给他的只有手机里的“嘟嘟”声。 来电人是老师梁和平的独女梁琳,和他是同专业同班级同一项目组的同学,目前在追他。 碍于老师梁和平的面子,汤肄白没把话说的太过,但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大学期间是不会谈恋爱的。 本以为梁琳会就此退缩,谁承想人家可倒好,开始提前排起了队,对外宣称是汤肄白大学毕业后的准女友。 刚开始有人来问他,他都会解释这是一场乌龙,但时间长了,他也就懒得解释,随他们去吧。 不过汤肄白从来没在老师面前提过这个事,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梁和平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好几次都把梁琳叫过去呵斥,不过效果甚微。 梁和平私下偷偷问过汤肄白,喜不喜欢自己女儿,汤肄白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回答。 “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可不是那种给人穿小鞋的老师。” 听梁和平说完这句话,汤肄白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解释:“老师,梁琳挺好的,但我俩不合适。” 汤肄白说出这句话,梁和平自然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打了个哈哈就转移了这个话题。 “四哥,想什么呢?盯着一个方向看老半天了。” 任尔霜突然出现的声音才把汤肄白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在看刚才那边跑的像小狗一样的人是谁。” 汤肄白一本正经地说,任尔霜一脸认真地往汤肄白指的方向看。 “诶,你指的是哪个?” “身穿卡其色短裤,黑色背心的那个人。” 任尔霜左顾右盼,瞪圆了自己的大眼睛也没找到。突然,她眼神往下瞟,看到了自己的穿着打扮。 “我靠四哥,你才是狗!” “说了别讲脏话,二霜。” “我也讲了,那是语气助词。” 任尔霜说着便坐在了汤肄白身边,和他排排坐,不远处的程卓儿和柯洛西还在玩水呢。 “四哥,你刚才真没想什么?” 任尔霜虽然成天和汤肄白打打闹闹,但她还是能看得出来此时的汤肄白和以往不一样。 “我在想,前几天答应你爸的事儿估计要食言了。” “啊,什么事?”任尔霜才来海城第一天,就已经把她过几天补课的事情忘记了。 “二霜你脑子还真是……”脑子不灵光。 任尔霜睨了汤肄白一眼,后面几个字汤肄白才没说出来。 “你暑假补课的事情估计得找培训班了,学校临时有事儿,我要回去。” “噢。” “嗯?暑假有什么事情?你们学校不当人啊。”任尔霜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汤肄白说的话。 …… 汤肄白也懒得和她解释,毕竟这个小屁孩什么也不懂,还傻着呢。 晚上汤肄白带着几个人在附近吃了海鲜烧烤。 吃之前汤肄白特意问:“没人海鲜过敏吧?” 得到的回答都是“不”。 结果晚上十二点,任尔霜开始过敏发烧,浑身起疹子。 程卓儿半夜“咣咣咣”敲门的时候汤肄白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他打车把任尔霜送到最近的医院急诊,输上液之后才放下心。 问了医生之后才知道是吹了海风外加吃海鲜轻微过敏的原因。但汤肄白记得,以前在家里吃海鲜的时候任尔霜是没过敏反应的。 看来内陆生物是不适合来海边的。 汤肄白在医院陪了任尔霜一夜,凌晨五点的时候任尔霜的烧终于退了下去,但身上的疹子还有印记。 输完液汤肄白带她回了酒店,让她在酒店多休息一会。 最终海城的一周之旅因为任尔霜身体的变故,缩短到了三天,回去汤肄白也把机票改成了高铁票。 任尔霜也没想到自己不仅晕机,还晕海,最重要的是还海鲜过敏。 她以前吃海鲜的次数也不多,每次吃完不舒服她以为只是碰巧,结果没想到过敏反应。 她这只旱鸭子应该是不会再去海边了,体验感真是太差了。 回去的时候任宗祥还问怎么提前回来了,汤肄白就大概简述事情经过,结果就是任尔霜被任宗祥大骂一顿。 当然是在程卓儿和柯洛西下车之后骂的,任宗祥知道,孩子大了,需要给留点面子。 “让你别去别去,你非得去,结果可倒好,晕机晕水生病发烧,是一样都没落下。” 任宗祥虽然开着车,但任尔霜觉得,她爸的火气能从前排转移到后排。 她小心翼翼地解释:“都是轻微。” “轻微?轻微都不得了,你还想再严重点?”任宗祥可算是等到红绿灯的间隙,转过头冲任尔霜嚷嚷。 任尔霜只能陪着笑脸说:“没有没有,我再也不去海边了。” 在车上已经被任宗祥骂了,回去之后冯林燕自然是呵护关心,给予关爱。 在唱红白脸这方面,任宗祥和冯林燕已经默契斐然了。 冯林燕在关心的同时,任宗祥还不忘补刀:“你生病了,折腾的可是全家人,特别是肄白,人家还照顾你一晚上。” 突然被q到的汤肄白连忙说:“没事任叔,她没事就好,也怪我出去一趟没照顾他们几个。” 任宗祥傲气的冷哼了一声:“没照顾好他们?你该做的都做了,她就等着吃喝玩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任尔霜全程都闭口不言,这点眼力见儿她是有的。 “肄白,今晚住下吧,别来回折腾了。”但凡汤肄白来家里,任宗祥都会让他留下过夜,家里也有一间房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不了任叔,我还是先回去了。” 汤肄白不住,任宗祥也不强求,只是叮嘱他随时来玩儿。 走之前汤肄白突然想起那天梁琳打来的电话。 “任叔,之前您说的给霜霜补课那个事儿,我怕是没时间了,学校有点事情,我过几天得赶回去。” “噢这样啊,没事儿,我给他报补习班也是一样的。” 任宗祥顿了会儿,继续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有个新项目要开,所以得回一趟学校。” “那还是学业要紧,我这里都不是什么大事。”任宗祥这点还是清楚地,他不能耽搁人家孩子的学业。 “行,那我就先走了,约了朋友聚聚。” “行,在外面注意安全。” 出了门之后汤肄白手机响了,他点开一看,是任宗祥发来的支付宝转账,金额五千元。 以前任宗祥给汤肄白微信的转账红包,他都没有收过,后来任宗祥不知道从哪学的,改用支付宝转账了,钱不需要他收,就自动转到支付宝的账户里了。 这些年,任宗祥基本上是在担任汤肄白父亲这个角色,而任宗祥也很有分寸感,不会做僭越的事儿。 想想任宗祥,再想想汤则全,汤肄白苦笑,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第4章 大闹坪林 从海城回来之后,任尔霜就在任宗祥的带领下,去了一家补习班补课。 她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补习班里好多学生都在学习高一部分的课程,就为了高考多争取些复习时间。 任尔霜拿起手机给程卓儿发消息。 霜打的茄子:【我靠卓儿,现在这些家长也太卷了,我们学生也太惨了吧。】 程卓儿家里对她也没有设么要求,考上大学就行,所以她自然体会不到任尔霜现在的痛苦。 橙子皮涩:【祝你好运,我的霜~】 橙子皮涩:【加油.jpg】 …… 任尔霜没再理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上课集中精力时,时间过得就很快,任尔霜还没觉得,就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她从补习班出来,才看到汤肄白十点那会儿给她发的消息。 TYB:【二霜,哥先回学校一步,你在补习班好好备受折磨吧!】 …… 汤肄白犯贱的性格还是没能改掉,任尔霜有时候会觉得汤肄白在心智上或许才是弟弟! 霜打的茄子:【四哥,彼此彼此。】 任尔霜按部就班的补习生涯转眼间就过去半个月,只有前一周的她在认真听讲,时间一长,她上课爱睡觉的毛病就又出现了。 但是在这半个月里,她每天很准时的去上课,准时回家,这样做的情况下任宗祥才给了她久违的好脸色。 任尔霜了解任宗祥的性格,他可能本意是想关心她,结果总是会弄巧成拙,闹得大家都很不舒服,总是需要冯林燕女士在二人之间打圆场。 但她知道,他爹还是关心她的,只是用的方式不对而已。 这段时间任尔霜总是能听到街里街坊在讨论拆迁的事情,她家和汤家也在规划范围之内。 下午任尔霜从补习班往回走,刚走到枫桥巷就听见一阵吵嚷,她秉着好奇的心理过去凑热闹,结果好巧不巧,吃瓜吃到了自家身上。 冯林燕正和她前夫在院内吵得天翻地覆。 任尔霜见过汤则全几次,这人一般都是一年不出现,出现待半年。 她不可能看着冯林燕被欺负,所以任尔霜拿出手机先给汤肄白发了消息,然后给任宗祥打电话。 “爸,汤则全回来了,你快来汤家,你老婆正和人骂架呢。”任尔霜边说边从人群中往里挤。 “你进去先劝劝你妈,让她别冲动,我马上就来。” 任宗祥在电话那头也是着急了起来,因为汤则全每回来一次。就要和冯林燕大闹一场。 “嗯好。” “你俩都注意安全,都别冲动!” 任尔霜硬生生地扒开人群,从中挤进了院子。 “妈!!”任尔霜一嗓子叫醒了冯林燕。 冯林燕秒回头,看到站在院子中央的任尔霜。 “你怎么来了?” “我爸让你别冲动,他马上就来。” 冯林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汤则全抢了先。 “哟,这是任家那个闺女吗?都长这么大了?长得怪水灵的。” 任尔霜今天穿了黑白格子短裤和纯白色短袖,但汤则全看她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不堪和下流。 冯林燕这么多年一直在庆幸,自己当年生的是儿子,汤则全这种禽兽,什么事好像都干得出来。 冯林燕一把把任尔霜护在身后,告诉她别怕。 汤则全发出“啧啧啧”的腌臜声:“哦哟哟哟,还护上了,她是你亲生的吗?你就护,把自己亲生儿子晾在一边不管,倒把别人的崽护的紧实,你儿子真的不恨你吗?。” 冯林燕心里一怔,缓了几秒才开口:“我真心实意的把肄白养到现在,你呢?你做什么了?脑子里只有那点破事儿,不恶心吗?儿子恨的应该是你吧?” 任尔霜也开始帮腔:“我四哥估计看见你都恶心吧?” 听到别的话汤则全没反应,但任尔霜这几个字却惹毛汤则全了。 他作势走上前,用食指指着任尔霜:“你个小丫头片子,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的事儿?” 旁边的邻居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个男的在人群里喊:“人家霜霜就见不得你欺负她妈,人家给她妈报仇不应该吗?” 汤则全也是急了乱咬人,指着那人:“有你什么事儿?闭上你的狗嘴。” “让让!让让!”任宗祥的声音及时出现在大门外。 大伙儿看见另一个正主来了纷纷给任宗祥让路。任宗祥身后跟着几个民警,其中一个还是任宗祥的铁哥们儿。 民警进去之后问汤则全:“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跟我去派出所说,别在这里扰民。” 汤则全根本不怕民警,他嚷嚷着:“我就要在这里说。” 民警看了眼任宗祥,无可奈何:“行,你说。” “我这里的房子要拆迁,为什么没人通知我?这可是我的房子。” 民警两眼一黑的程度,又是一个因为房子而吵的死去活来的人。 “这房子写你名没?” “没有。”汤则全这两个字说的理直气壮,民警听完都笑出声了。 当时冯林燕和汤则全离婚时,汤则全不给冯林燕汤肄白的抚养权,起初冯林燕不肯让步,后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汤则全不给抚养权也可以,但名下的这间房子必须在汤肄白十八岁时过户给他。 现如今这间房子的房本上只写了汤肄白一个人的名字,拆迁办不给汤则全打电话也是合乎情理的。 不知道汤则全从哪里听到了风声,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准备索要补偿款。 “这件事情你得去问坪林区拆迁办的人,你找别人干什么,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这种人民警见得多了,一直在好言相劝,想尽快阻止这场无厘头的闹剧。 “她肯定给我儿子教了些什么,所以我儿子才偷偷摸摸的,我是他爹,他能不告诉我吗?。” 汤则全并不打算放过冯林燕,同时也试图在人群中博得一丝同情。 民警也厉色了起来,大声:“你再这样胡搅蛮缠,就跟我去派出所!!!” “那我在家门口等儿子回来总可以吧,你们民警也不能撵我走。” 汤则全说完就从斜跨的皮包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证件。 民警看了一眼便作罢,让围起来的众人都散了。 他们确实没有办法阻拦一个群众在家门口等儿子。 傍晚九点,汤肄白从西城赶回北城,在回家之前,他先去了趟任家。 任宗祥亲自给他打电话了,他不能不去。 汤肄白到任家门口,先碰到的是任宗祥。 “肄白,按理来说你家的事情不该任叔插手,但我还是要多说一句,你有赡养你爸的责任和义务,但他的错误不能让你买单。我听别人说,你爸在外面还欠了债,但具体金额是多少我不清楚。” “任叔,我知道了。” 任宗祥拍了拍汤肄白的右肩:“进去吧,你妈在我们那间卧室等你。” “嗯好。” 汤肄白先敲了两下,接着才推开卧室门。 “妈。” “哎,你来了,来坐。” 汤肄白坐下后,冯林燕才开口:“肄白,我从来没问过你,今天我就问你一次。” “什么?”汤肄白不明所以。 “你恨过我吗?”冯林燕说着,眼眶里的泪珠已经从脸颊落下。 冯林燕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今天汤则全那么一问,冯林燕却不敢斩钉截铁地说出那句“肄白不恨”。 汤肄白沉默,冯林燕就再次问了一遍:“你恨我吗?肄白。” “没什么好恨的,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活法,更何况当时是我让你走的,不是吗?” 汤肄白顿了几秒,接着说:“你这些年一直在照顾我,我应该也没什么理由恨你。所以不管汤则全跟你说什么,你都不用管,好好过你现在的日子就成。我成年了,他没什么筹码能威胁到你。” 在汤肄白说话的间隙,冯林燕止不住的落泪,汤肄白从床头抽了几张纸递给冯林燕。 冯林燕擦干脸上的泪痕,她生的儿子她清楚,绝不是那种不分好歹之人,可为什么她下午没有底气说出那句话呢? 她现在想想,大约是愧疚感多过于信任感吧。 任尔霜一直趴在卧室门上听动静,在听到二楼卧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小心翼翼地把头探了出来。 左右一转,正好对上了汤肄白看过来的眼神。 汤肄白刻意压低声音:“二霜,偷偷摸摸的干嘛?” 任尔霜轻轻地推开门,悄声问:“冯女士没事吧?需要我过去吗?” 汤肄白抬手抓了一把她卷呼呼的头发:“没事儿,不用,她现在可能需要一个人待会儿。” 任尔霜鼓了口气,说了句“噢”,刚说完她肚子就“咕咕”叫。 “没吃饭?”汤肄白无奈地看着任尔霜,真是个麻烦精。 “噢噢,还没有。”任尔霜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低头。 “走吧,换衣服,我带你出去吃。” “好。” 两人经过客厅,汤肄白主动说:“任叔,回来太急就没吃晚饭,正好霜霜也饿了,我顺便带她出去吃点儿。” “行,早去早回,她明天还有课。” “嗯,知道了。” 任尔霜像个小宠物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汤肄白身后,出了家门。 第5章 无名大火 晚上和任尔霜吃完饭后汤肄白就回了家,他在不远处看见了蹲在墙角的汤则全,那一刻他内心竟然生出一丝怜悯。 汤则全虽然蜷缩着,但汤肄白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那掉漆的皮包。 他走上前,高大的身形把汤则全面前的亮光全部挡住了,这时汤则全才抬头看了一眼。 “儿子回来啦?快给爹开门!在这蹲了一下午腿都蹲麻了,你咋这么晚才回来?” 每次都是这样,汤则全一开口,汤肄白心底的那点怜悯就会转瞬即逝。 因为他是爹,所以理所当然的使唤儿子,因为他是爹,所以可以不闻不问自己的亲生儿子。 汤肄白背着光,暗自苦笑,他这个爹倒是过得潇洒极致。 他没理会汤则全,自顾自地走到家门口,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家门。 “要不你给我配一把钥匙,这样我回来也不需要在门外等了。”汤则全进家门连鞋也不换,径直往客厅里走,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汤肄白白天做了一天数据,晚上再从西城赶回来,已经疲惫不堪了。 “我先去洗澡了。”他并未接汤则全的话茬,把东西放在卧室就去卫生间了。 这栋房子在他十八岁时重新装修了一次,原本老旧的布局痕迹早已被覆盖掉。 装修好之后的这几年内汤则全也就回来过一次,但那次进来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 半小时后,汤肄白从卫生间光着膀子出来,他看汤则全还是坐在那一动不动,刚准备走过去叫人,结果就听见沙发上传来的打呼声。 ...... 汤肄白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他从客卧拿了件毛毯给汤则全盖上,自己也回屋内睡觉了。 汤肄白暑假剩余的假期都留在北城,因为在拆迁的决定下来之前,汤则全一时半会还不会走。 在和汤则全一起住的这大半个月里,汤肄白每天都是早晨出门,晚上回家。汤则全问他去哪里,他也不应,父子俩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二十句。 今天早晨出门早,汤肄白还在路上碰到了要去补习班的任尔霜。 “二霜!” 汤肄白一嗓子吼醒了还迷迷瞪瞪的任尔霜。 任尔霜听音识人,她知道是汤肄白,所以缓慢的转身,一边应和一边揉搓自己的眼睛。 “四哥,你去干啥?” “去钟南那里待着。” 任尔霜也猜得到,汤肄白应该是不想和汤则全待在同一屋檐下。 她直白了当:“让你来家里住,你还不乐意?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 矫情? 汤肄白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个词形容他。 “二霜,看你这话说的,我去了你爸还能成天给你好脸吗?那不得天天拿我和你对比啊?” 任尔霜一激灵,她怎么没想到这茬呢。 她抓了抓自己不太规整的小卷毛,笑眯眯地说:“那你还是别来了,我爹那嘴怕是淬了毒的,专门攻击自个闺女。” 两人去的是相反方向,所以走到地铁里就分开了,分开前汤肄白问任尔霜下午几点下课。 “五点多吧。” “今天钟南在家里煮火锅,要来吃吗?” 汤肄白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大约是吃火锅人多,可以更热闹一点吧。 “可以啊,那你给钟南哥说一声,一定等我来。” 任尔霜这段时间就是两点一线,早就想出去待会儿了。有了“汤肄白”这个人形借口,任宗祥应该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有了下午吃火锅的约定,任尔霜自然期盼放学。 她一下课就从补习班里往出跑,从补习班这里到钟南那儿得坐十站地铁。 钟南开了个汽修厂,任尔霜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初一,当时还是尾随汤肄白去的。 久而久之,任尔霜去的次数就多了。 但刚开始的汤肄白可不愿意带她玩了,时间一长,汤肄白的性子也被磨了下来,任由她去了。 “钟南哥!!!” 任尔霜人还未到声先到,引得屋内一阵哄笑。 她走进屋内,才看见一群人在,钟南和他的女朋友唐青,修车的员工阿伟和大成,以及大成的妹妹小和。 “霜霜每次来都是声音先进门,穿透力不错!”钟南边系垃圾袋边冲着门口说。 “钟南哥,伟哥,大成哥,好久不见啊。”任尔霜走到客厅,把书包放在沙发一角。 “唐青姐呢?”任尔霜和唐青也算是比较熟悉,每次来都先找她。 “她在二楼呢,去找她玩吧!” “得嘞!” 任尔霜蹦跶着上了楼,踩得木质地板“咯吱咯吱”响。 钟南和唐青十七岁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钟南才刚开了这家店,而唐青和汤肄白一样,在枫林中学上高二。 如今唐青和汤肄白开学准备上大三,钟南的这家汽修厂也开的风生水起,在这一片都是出了名的存在,很多人来了黄家渠就会找钟南。 任尔霜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声音后她才推门而进。 “唐青姐,好久不见呀!” “霜霜,好久不见。” 唐青坐在电脑面前,疯狂的敲键盘:“你稍等一下,我把手里这点活干完。” “没事儿,不着急。” 书桌旁边是个深灰色懒人沙发,任尔霜顺势坐了下去。 十分钟后,唐青把事情忙完,才从转椅上起来:“早晨听你哥说你要来,所以给你准备了些你爱吃的零食,都放在楼下了。” “谢谢唐青姐。” “走,那下楼吧!” “好。” “我哥呢?”任尔霜跟在唐青身后,还不忘记询问她哥汤肄白的行踪。 “你哥在隔壁干活呢,你要找他吗?”唐青说着就停下了下楼的脚步,一只脚悬在楼梯半空,转头看向任尔霜。 “噢噢,没事儿,我就是问问。” 唐青莞尔一笑,没有再说话,继续从楼梯上往下走。 两人下去之后钟南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随时都能开饭。 “霜霜,辛苦你跑一趟,去楼上叫下你哥,下来吃饭!” “行。” 任尔霜又返回二楼,敲了隔壁书房的门。 “四哥!吃饭啦!”任尔霜斜着身子,探了半个头进去,右脚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好,五分钟我就结束了,你们先吃。”汤肄白同样是坐在电脑跟前,不过是背对着门口的。 任尔霜发现,汤肄白早晨还算规整的头发如今已然变得乱糟糟。 汤肄白的发色有些偏棕调,任尔霜经常调侃他省了染头发的钱。 说是五分钟,结果大伙已经吃了二十分钟,汤肄白才慢悠悠地从楼梯上晃下来。 “你再不下来我们就该吃完了,给你剩个锅底吃,让你汤泡饭。”钟南打趣道。 汤肄白笑笑没说话,径直走去厨房,他洗了手出来,坐在任尔霜旁边的空位上。 “霜霜,补课补的怎样?”唐青给任尔霜夹她最爱吃的宽粉。 任尔霜拿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凑合吧,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 汤肄白在一旁吃饭,并未言语,任尔霜摸不准他此刻在想什么。 这时钟南开口了:“青青,饶了孩子吧,学一天习够累的了,好不容易下课,就别想这事儿了。” 话音刚落,唐青就给了钟南一记白眼,钟南只得悻悻地埋头吃饭。 “肄白哥,多吃点这个。”说话的人是大成的妹妹小和。 她竟然主动给汤肄白夹菜,在座的几人都愣了几秒。 出于礼貌,汤肄白说了声“谢谢”,但筷子并没有去碰白色陶瓷碟上的那块鱼豆腐。 任尔霜不知道他是不喜欢吃,还是只是不接受异性递来的食物。 大成也是在此时知晓妹妹小和的心意。 小和今年刚十八岁,前段时间高考通知书下来,考到了北城师范学院。 按理来说也是个大姑娘了,可以谈恋爱了,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她喜欢的人竟然是汤肄白。 这一桌子人,除了今年准备上高一的任尔霜,其余人都是成年人。 一个微小的动作,众人便能心知肚明。 任尔霜虽然情窦未开,但饭桌上微妙的气氛她是能感受到的。 她是第三次见小和,和她也算不上熟络,顶多是走在路上能打招呼的程度。 在看到她给汤肄白碗里放东西时,任尔霜的内心活动竟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说不上来具体的不同,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家的小白狗被卖家盯上的危机感。 任尔霜垂下了眼眸,只从正中央的锅里捞菜和肉。 “蟹棒你能吃?”汤肄白眼看着任尔霜夹了好几筷子的蟹棒放在碗里,他忍不住出声,想要提醒她。 “哦,那给你。”任尔霜把自己的碗推过去,示意汤肄白用筷子夹走。 汤肄白从小到大也习惯了,很自然的接过任尔霜碗里的蟹棒。 晚上收拾好客厅,任尔霜顺手扔厨余垃圾,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大成和小和在门外说话。 “你了解他吗?”任尔霜知道,这个“他”自然是指汤肄白。 “我见过他很多次。” “见过就叫了解?” “所以我现在在抓紧时间多多了解。” “他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 “总之我不同意。” 大成高中都没念完,自然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需要你同意。”小和也是倔强,和她哥正面硬刚。 “你……” 大成不忍心让小和受伤害,谁知道小和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小和,听哥说,你肯定会后悔。” “我不会。” 大成叹了口气,并未再说话。 任尔霜适时发出动静,推开大门,门外的两人显然没预料到里面有人,双双被吓了一跳。 “诶霜霜,你去干啥?” 任尔霜抬了抬手,拎起垃圾袋:“我扔个垃圾,大成哥。” “给我吧,我去扔,你回屋待会。”大成接过垃圾袋往巷子口走。 九点,汤肄白和任尔霜从汽修厂离开。 “二霜,你刚刚在饭桌上怎么回事?明知道自己不能吃蟹棒,还夹了整碗。” “咋了,耽误你吃饭了?” 任尔霜也不知道自己发哪门子火,说话夹枪带棒的。 “你吃枪药了?” 汤肄白一脸懵逼,虽然他和任尔霜平时会互怼,但鲜少有这种生气的时候。 任尔霜并没有回答,直到两人走到任家门口,她都没有再次开口,甚至连平时的“晚安”也不说就回家了。 留在原地的汤肄白一脸问号,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惹怒了这个祖宗。 第6章 靠近一点 汤肄白没想到任尔霜闹别扭能闹这么久,直到他开学,任尔霜都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他发过去的微信消息她也一直不回。 “嘿,这破小孩咋回事儿?都十天了还不理人。”汤肄白在火车站盯着手机聊天框自言自语。 任尔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 或许是她在那一刻意识到了汤肄白以后终究会属于别人,而她只是瞧不起她自私的占有欲而已。 他是她哥,毫无血缘且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的继哥,她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谈恋爱,结婚。 高一开学后,任尔霜如愿和程卓儿分到一个班,两人甚至坐在了前后桌,没被好运之神眷顾的柯洛西分到了隔壁班。 高一第一学期,任尔霜都没在家见到过汤肄白的身影,只是听冯女士说他在学校忙项目,忙到不可开交,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了。 后来在冯林燕的软磨硬泡下,汤肄白在他生日前一天赶回来了。 汤肄白的生日在大雪,冯林燕当时生他的时候外面正是下了一夜雪,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所以冯林燕给他取的名字里就带了“白”字。 三个月未见的兄妹俩,突然一见还有些许的不习惯。 毕竟到现在都还没和好。 这段时间任尔霜时不时地会想起,她那晚无厘头的对汤肄白发脾气。 她找了各种理由说服自己,白天这些理由可以奏效,但一到晚上,她的脑海中就会不自觉的浮现出汤肄白那张人畜无害的侧脸。 暑假的那次声势浩大的搬迁到最后也杳无音信,所以汤则全在九月份就从北城溜走了。 汤肄白是打车到任家的,结果还没进家门就碰到了任尔霜。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穿着夏装,如今彼此已经裹上了笨拙的羽绒外套。 任尔霜穿了件深棕色的长款羽绒服,羽绒服的帽子严实的扣在她的脑袋上。 汤肄白发现,她好像又长高了点,如今她的头已经和自己比肩了。 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抬起胳膊在她头上压了压。 “二霜,在门口接我呢?” 任尔霜被吓一跳,脖子带动着整个身体一同转过来。 她如今还是得仰起头看他。 “啊,没…有,我在门口透透气。”好几个月不见,任尔霜说话都有些结巴,结巴的同时也多了些紧张。 “进屋吧,外面怪冷的。” “好。” 家里的蛋糕的饭菜早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汤肄白回来开饭呢。 汤肄白看着客厅桌子上满当当的饭菜和蛋糕,笑着说:“妈,我都这么大了,早就不想过生日了。” “诶乱说,每个人的生日都是很重要的,不管你长到多少岁,你在我们眼里,就是孩子。”任宗祥正从酒柜里往外拿酒。 “听见你任叔说的了吧?就算你八十岁了,你也是小孩。” “害,好,小孩就小孩。” 任尔霜在一旁沉默不语,没有往日的吵闹嘈杂。 “霜霜,快给你哥把蜡烛插上!” “嗯好。”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和你往日唧唧喳喳的性格不相符啊?”任宗祥一边鼓捣着酒,一边说。 任尔霜也是服了他爸,每次说话都让人下不来台。 “我今天不想说话,不行吗?” “得得得,你随意,但是你能把你那别人欠你二五八万的表情收起来吗?” 任尔霜深呼吸一口气,抬头便给了她爸一个假笑:“这样可以吗?任总。” 任宗祥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肄白,21岁生日快乐,这是我和你任叔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他出钱,我出心意。”冯林燕递给汤肄白一张银行卡,卡里有十万块钱。 “妈,这我不能要。”汤肄白推脱着,他实在是不能拿这笔钱。 “收下吧,肄白,这也算是我和你妈的心意,留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任宗祥顿了顿,接着说:“现在也不知道你将来在哪工作,所以房子还没给你买,等你将来安顿好了,我再把房给你买到附近的楼盘。” 汤肄白听到这明显怔了一下,胳膊也滞在半空,冯林燕趁着这个间隙,把那张银行卡又重新塞回他怀里。 “快收好,赶紧切蛋糕。”冯林燕把切蛋糕的刀递给汤肄白。 今天晚上冯林燕做的菜基本上都是汤肄白爱吃的。 寿星为大,这是任家的优良传统。 晚饭后,冯林燕边收拾碗筷边说:“今晚就住下吧,你那边几个月没住人了,冷嗖嗖的,我都把床给你铺好了,还是老地方,霜霜房间隔壁。” “好。” 今晚的汤肄白破例住在了任家。 在他看来,可能是他和任尔霜的矛盾没化解想留下,又或许是他真觉得汤家那边太冷,想留下。 其中的缘由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任宗祥忙了一天,晚上早早就歇下来了,冯林燕在客厅看了会电视,也回房休息了。 彼时,客厅沙发上只剩任尔霜和汤肄白,一个坐在沙发这头,一个坐在沙发那头,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两人之间毫无眼神的交流,双双盯着电视屏幕。 任尔霜哪能坐得住,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暗流涌动。 死嘴快想想办法啊! 我该怎么开口和四哥说第一句话! 任尔霜此刻把左右脑都调动了出来,却还是没能想好一个好的开场白。 最后还是汤肄白率先开了口。 “二霜,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惹得任尔霜一激灵,身体不受控的抖了一下:“啊…没有,我坐这边视野好。” 汤肄白轻佻着眉,来回扫视电视和任尔霜之间别扭的三角视野。 “你确定这样看你脖子会舒服?” 任尔霜坐在沙发边沿,身体和电视机形成垂直的九十度,其实不管怎么坐都会觉得别扭。 被说心虚的任尔霜屁股往左挪了挪,正好卡在沙发的拐角处,她索性又往里坐,半个身子都扎进了沙发。 她以前很喜欢坐在这个位置看电视,但时间一久,这个位置就被她坐的凹了下去。 任宗祥一直说要换掉这套沙发,但始终只是挂在嘴上说了说,好几年了一直都没动静。 “还生气呢?好几个月了都不给我发消息?我这几个月就像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 汤肄白边说边往沙发右侧挪了半尺,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像刚开始那样,隔了老远。 “那你应该叫汤宝钏。”任尔霜拿起身旁的遥控器把玩,“还有,我要重申一遍,我没有生气。” 汤肄白乐了,这小孩什么都好,就是嘴硬如磐石,以前天天都要联系的人如今几个月一言不发,说她没生气,哄傻子玩呢吧。 但迄今为止,汤肄白还是没搞明白任尔霜生气的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事发地点在钟南家。 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他有的是办法知道。 “钟南叫我周末去他家吃饭,你去吗?”既然上次体验感不好,那就用新的记忆覆盖掉旧的。 汤肄白刚问完,任尔霜就果断的拒绝,干脆利落到汤肄白都不好意思二次邀约。 得,人都叫不过去还怎么覆盖? 他拿出手机给唐青发消息,让唐青主动联络。 晚上十一点,汤肄白手机的专属提示音响了。 这独特的提示音还是任尔霜以前抢他手机设置的,刚开始他很不习惯,后来时间一长,听不到这个提示音还怪怀念的。 霜打的茄子:【我去。】 两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比外面零下十度的天气还要冰冷。 这一周是实践周,不用去教室上课,所以汤肄白的实践作业在哪儿都能写。 他一周不在学校,梁琳看不到他自然会打电话过来。 周六早晨汤肄白还在熟睡,就被梁琳的电话声音吵醒。 “喂,汤肄白,你这几天不在学校吗?” 梁琳的大嗓门一下震醒了汤肄白的睡意,他把手机拿远了点,扔在枕头边,侧了个身才张口:“大姐,你要不看看时间呢?现在才几点?” “八点啊,平时这个时间点都该在教室上课了。”梁琳顿了会,又接着说,“听我爸说你回家啦?家里有事?” “嗯。” 汤肄白刚睡醒,根本不想多说话。 “那你什么时候来学校?” “下周一。” “那我能过来找你玩吗?” “不能。” “噢噢。” 电话被挂点,汤肄白才松了口气。 梁琳高傲,骨子里有股韧劲儿。由于梁教授的原因,她从小就由极强的优越感,任谁都不会放在眼里,直到大学遇到了汤肄白,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药,成天追在汤肄白屁股后面,她爸梁和平三番五次的劝说都没用。 梁教授评价她: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 被梁琳这一番折腾,汤肄白也没了睡意,索性起床去洗脸刷牙。家里地暖的温度很高,他穿着薄睡衣就下了楼。 正当汤肄白接水的时候任宗祥从楼梯上往下走。 “肄白,起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任宗祥穿着整齐,像是要出门。 “任叔早,这几天睡多了不太困,想着起来倒杯水喝。” 任宗祥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摸脑门:“噢对,家里还有个加湿器,全新的没拆,一会让你妈拿到你房里,家里温度太高了,所以有些干,我一会儿给她说。” “不用麻烦了,任叔,我不常回来,省的挪来挪去的。” 汤肄白这几天住这里只是例外,他可不想以后回来都在这住,毕竟一个人住惯了,自由自在。 “奥对了,任叔,下午我带二霜出去吃饭,晚上回来。”带人家闺女出门自然还是要说一声的,这一点汤肄白心里清楚得很。 “行,那现在就把他叫起来写作业,下午让她跟你出去吃饭!” 任宗祥走到门口又折返:“算了,我上去叫,我怕你叫不起来。” 他说完便快步上楼去敲任尔霜的门。 “霜霜,起床了!起来把作业写了,下午跟你哥出去吃饭!作业写好后我晚上回来检查!” -咚咚咚- “快起来!任尔霜!!” 任宗祥敲了一分钟的门,里面终于传来了回应。 “噢——知道啦!!!!!!” 任宗祥只是初中文化水平,哪检查得了高中生的作业,不过是唬她罢了。 “肄白,她写完作业你帮着看看,省的她糊弄我。”任宗祥最终还是把检查作业的权利交给了汤肄白。 与其说是权利,倒不如说是一个得罪人的活。 “好,任叔,她写完我替您检查。” 汤肄白话是这么说,但他总归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能让任尔霜把作业写完,又不能让她反感。 第7章 信任游戏 说是起床,但任尔霜磨蹭到九点半才算坐在书桌面前。 一到写作业时间,她的间接性整理物品病就犯了,不是收拾书架就是擦桌面,不是笔没油了就是书本没拿。 汤肄白透过门缝看到任尔霜假装忙碌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四哥!要笑就大方的笑,别偷窥。” 经过这一周的朝夕相处,两个人之间倒是也恢复了往日的拌嘴场面。至于那次生气,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 “二霜,话可得讲清楚的,我这是碰巧看见了,可不是偷窥,这话被你爸听见那还得了?”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汤肄白在这方面十分严谨。 他和任尔霜虽然是名义上的兄妹,但到底是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且没有血缘关系。 男女有别,若是引起莫名的误会那可就是他不懂事了。 汤肄白拿了本杂志推门而进:“二霜,需要哥陪你写作业吗?” 和往常一样,他还是想要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写作业,毕竟任尔霜写起作业来,手上小动作太多了。 “好啊,那你来呗。”任尔霜也想早点写完作业,她爸刚才都说了,晚上回来是要检查的。 “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我应该从哪门开始写起呢?” 枫林中学刚过期中考试,所以每门课的试卷都要拿回来进行错题更正。 考好的任尔霜自然不愁,但她只有语文这一门考的还可以,别的都一般般,还有几门甚至不及格。 说起试卷,那自然逃不过家长签名这一项环节,任尔霜差点忘了这茬。 她开始认真的在书包里翻找,把每张考试卷都拿出来,工整地摆在书桌上,虽然有几张已经被折的翘起边了,但是不影响汤肄白给她签字。 在看到分数的那一刻,任尔霜已经决定汤肄白临时当她爸,替她签字了,不过汤肄白这个当事人并不清楚。 “四哥…”任尔霜开始示好,她扑闪着自己的大眼睛,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能帮我……” “不能。”她话还没说完汤肄白就果断拒绝。 任尔霜一张口,汤肄白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了解她就像是农民了解大粪的程度一样,话糙理不糙。 从小一起长大,任尔霜是什么德行,汤肄白心里还是清楚的。 她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以前每次考砸了,都会拜托他帮她签字,不过汤肄白每次都会拒绝。 隐瞒成绩代替家长签名这种事情他是做不来的,但他会在任宗祥骂完任尔霜之后,悄悄留下陪她写作业,一写就是大半夜,写完之后再偷摸溜回家。 任尔霜早就预料到了汤肄白的回答,她神色稍显淡然地“哦”了一声就开始拿出纸笔写了。 孩子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汤肄白知道她在盘算些别的东西,但猜不出是什么。 一上午,任尔霜在誊抄试卷上的错题,整理笔记,汤肄白则在一旁看杂志,时不时会拿起手机回复消息,他怕打扰任尔霜写作业,特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十二点多冯林燕上楼喊两人吃饭。 任尔霜下楼看见桌子上放了四个菜,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和青椒肉丝,两素一荤。 他们家人对肉类食物没有多大兴趣,所以每次吃饭多以素菜为主,为了营养均衡肉类也会有,但冯林燕每顿饭都做的不多。 “霜霜,多吃点儿,学了一早晨习了,得补充营养。”冯林燕说着就把肉往任尔霜碗里夹。 “够了够了妈,再塞真吃不下了!”任尔霜连忙用手捂着自己的小碗,“你给我哥吃吧,我真不要了。” 冯林燕微微一笑,把筷子换到了汤肄白碗的方向:“好好好,给你哥!” 吃完饭已经一点多了,任尔霜和汤肄白吃饱在床上躺了会儿,两点准时从家出发去钟南那里。 走之前任尔霜特地把早晨写好的作业摊在书桌上,门大敞,就为了任宗祥晚上回来检查作业方便。 “二霜,你包里背了什么?钟南那还能少得了你吃喝?”汤肄白狐疑地盯着任尔霜后背。 任尔霜被他看的发毛,不禁打了个冷颤:“哎呀,没什么,带给唐青姐的礼物,你就别问了。” 说完她就低头自顾自地往前走。 汤肄白淡然一笑,自言自语:“这小孩还有秘密了,也是,高中生也算大孩子了,心里肯定藏了不少事儿。” 今天周末,所以地铁人潮拥挤。 任尔霜和汤肄白正好挤在地铁门旁边,稍有不注意就会被里面人挤下去,所以任尔霜一手死死抓着汤肄白的羽绒服一角,不敢松手。 越往黄家渠的方向走人越多,因为那个方向的终点站是乐华园,很多家长都选择假期带孩子出门游玩。 乐华园是在任尔霜出生那年建在北城的,迄今为止已经15年了。 任尔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游乐园时的场景,那时候任宗祥和冯林燕才结婚不久,选了一个周末带一家人出去玩。 由于任尔霜太小,很多刺激的项目都玩不了,最终任宗祥把她带到了旋转木马的面前。 哪个女孩不幻想坐上旋转木马当小公主呢?任尔霜也不例外。 为了照顾她的安全,冯林燕让汤肄白陪同她一起去,她和任宗祥则在下面给他俩拍照。 任尔霜那时候年纪小,但依旧看见汤肄白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嘴角向下撇着,迈出的步伐沉重缓慢,就像腿脚绑了铅球一样。 他其实全身都写着抗拒,但那个时间点无人在意,只想着如果妹妹需要人陪,那哥哥就得顶上。 那次的旋转木马玩的并不好,因为任尔霜坐着转圈容易晕,玩一次旋转木马是十五分钟,任尔霜就忍了十四分钟的眩晕,在最后一分钟时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而在她一旁的汤肄白才算是遭了殃,被她吐得全身都是。 汤肄白皱着眉把任尔霜扔下旋转木马,转头就跑去了卫生间,任凭冯林燕怎么叫都不回头。幸好那个时候是夏天,衣服洗了很容易干。 虽然汤肄白用清水把衣服洗了,但T恤干了之后还有呕泄物的印记。 如任尔霜所料,第二天她在汤家的垃圾桶里看见了那件被自己吐过的纯白T恤。 汤肄白讨厌一切麻烦,但从“旋转木马”事件之后,任尔霜惹的麻烦他也习惯去处理了,有时候任尔霜不敢找任宗祥,都会拜托他去帮忙,只要不是大事或触碰原则的问题,他都能去帮着解决。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兄妹情吗?那个时候刚上初中的汤肄白也不清楚。 任尔霜和汤肄白一路上都靠在地铁门口处,地铁里的人上上下下,旁人的胳膊肘每次都会怼到任尔霜身上,汤肄白注意到之后,在自己身后腾了个空隙,让任尔霜钻进去。 就这样,任尔霜在汤肄白胳膊的环绕下,安全无虞地从黄家渠地铁站下了车。 刚下车的两个人都同时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在地铁里面闷太久,急需吸收外界的新鲜空气。 一出地铁口,任尔霜就习惯性的把衣服上的帽子套在头上,相较于其他地方冷,她更在意自己的头会不会冷到。 “二霜,跟着我点,别走丢了。”汤肄白没有像任尔霜那样,虽然外面温度不高,但不至于裹得像粽子一样。 “我闭着眼都能找到。”任尔霜早都驾轻就熟,去钟南家就像回自己家一样,熟悉得很。 “二霜,你相信我吗?” “信啊。” “那你闭眼,按照我的指令走。” 汤肄白总想逗逗任尔霜,这会儿两个人仿佛又回到没有吵架之前的状态。 任尔霜有些疑惑,但还是秉着新人哥哥的原则,选择闭上了双眼。 黄家渠这条路虽然老旧,但却笔直畅通,人们都很爱护这条老旧巷子。 “二霜,直走,前面无任何障碍物。” 听到汤肄白发号施令,任尔霜就按着他的意思走。 汤肄白一路上都小心护着她,生怕她摔倒打磕绊。任尔霜也能感受到汤肄白离她很近。 “四哥,你再离我近点就要上我身了,既然你这么怕我摔倒,搞这一出的目的又是什么?” “逗你玩啊。”汤肄白想让任尔霜知道,不管吵架与否,他还是她的好大哥,她也是他的好小妹。 …… “快走,马上就到家门口了。” “噢。” “右转,走两步,跨台阶,向前走。” 任尔霜默念: “右转——” “走——两——步——” “跨——台——阶——向前——” “啪”的一声巨响,任尔霜话还没说完就摔了个狗吃屎。 里屋的人闻声也急忙跑出来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任尔霜在踏实的拥抱大地。 “汤肄白!!!你故意的!!!” 任尔霜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汤肄白在她摔倒的下一秒就赶紧去扶,但被任尔霜一胳膊甩了回去。 “天地良心,二霜,我真没有,我没想到你的两步那么小。” 唐青也赶紧跑过来扶任尔霜,边扶边说:“你们兄妹俩在搞什么鬼?” 说完还不忘拍拍任尔霜身上的尘土。 “汤肄白!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说什么信不信任的,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身边围着的人七嘴八舌,任尔霜那不争气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诶霜儿,别哭别哭,你哥再也不敢逗你了。”钟南真心看不得女孩哭,所以连忙劝着。 “二霜,很不好意思啊,这样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汤肄白今天也是豁了出去,本意是想逗她开心,结果可倒好,直接给人整哭了。 一听到“都可以满足”这几个字,任尔霜的大眼睛瞬间扑闪了起来,她现下最棘手的事情就是需要人在考卷上签字。 她试卷都带来了,本来想找钟南签的,那既然汤肄白都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还是让他签好了。 “我有,一会告诉你吧。” “好。” “那进去吧,洗洗手,外面怪冷的。”唐青比任尔霜高一点,搂着她的肩膀就进去了。 第8章 慢慢习惯 进到里屋任尔霜才发现小和也在。 小和如今已经是大学生了,穿着打扮也稍显成熟。 任尔霜低头看了看自己,再抬头看了眼小和,突然觉得自己穿的好幼稚。 她淡粉色带牛仔衣领的毛衣,小和穿中长款的米白色针织衫;她穿阔腿牛仔裤,小和穿黑色铅笔裤;她穿板鞋,小和穿过膝的黑色高筒靴。 仔细看,小和还画了淡妆,比往日更成熟些。 任尔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拿自己和小和比,难道是年纪相仿? 汤肄白主动搀着任尔霜去卫生间洗手。 “二霜,真不好意思啊。”汤肄白抱歉地看向镜子里的任尔霜。 任尔霜没抬头,只是边洗边回:“帮我在试卷上签字,这就是我想要的!” 汤肄白双眼瞪得老大,他没想到任尔霜还不死心,还想让自己给她签字。 “这个回去再说!” 汤肄白也机灵,他如果回去先一步告诉任宗祥,那任尔霜也无可奈何,肯定会乖乖的把试卷拿给她爸。 哪成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下一秒他就看着任尔霜走向客厅,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厚沓试卷,并且伸手递给他。 汤肄白这才回想起刚才两人出门时任尔霜一定执着背书包,说是给唐青带礼物,没想到带的是自己的私心。 那他是想谁帮他签字呢?唐青还是钟南? 看在人多的份上,汤肄白欣然接过这沓试卷,用任尔霜递过来的笔在上面签上了任宗祥的名字。 这时钟南走了过来,笑盈盈地说:“哎呦霜儿,怎么来这里还学习?你爸得是抓你学习抓太紧了?” 钟南不爱学习,一看见试卷头就疼,所以才会早早辍学出来打工。 “那不是,是我哥催我,让我爸作业带着来这里写!”任尔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汤肄白听到都乐了,这姑娘真是上下嘴皮一碰,全场就她最有理。 “小四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让我们亲爱的小霜妹妹出门还带作业呢?” 汤肄白不言语,只是低头签字,签完之后他才说:“你不知道她为什么带考试卷来?” 汤肄白在试探一号“嫌疑人”,不过一号“嫌疑人”似乎不知情,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 钟南两手一摊,耸了耸肩:“我上哪知道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看见考试卷了,看见它我头疼。” 排除钟南。 今天的主厨是大成。 大成全名叫马其成,父母在他十四岁出车祸去世了,所以他早早就辍学出去打工,一个人把妹妹马其和抚养长大。 他辍学第二年就认识了钟南,两人一起在汽修厂学习,到现在一同搭伙开了这个店。 “大成哥,今天能吃到我最爱的糖醋小排吗?”任尔霜屁颠颠的跟在大成后面进了厨房。 大成从门后的挂钩上拿下围裙套在自己身上,笑着说:“正好今天买了排骨,一会儿就给你做!” “得嘞,谢谢哥!”任尔霜很喜欢大成做的糖醋小排,只要吃米饭炒菜她必点这道菜。 “需要我给你打下手吗,大成哥?” “不用了,你出去玩会儿,顺便帮我把小和叫进来吧。”大成已经在蹲着剥洋葱了。 “好!” 任尔霜从厨房出来就开始扫视马其和的身影,最终在沙发一角看见了她。 “小和姐,大成哥喊你去厨房。”任尔霜虽然不太喜欢马其和,但总不至于把这种表情挂在脸上。 “嗯好。” 马其和走了之后任尔霜就顺势坐在汤肄白旁边那个空位。 “四哥,干啥呢你?”任尔霜嘴说着头往汤肄白那边凑着,她想知道汤肄白到底在手机上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 “哎呀,是可爱小狗啊!哥,咱要不也养一个吧?”任尔霜听风就是雨,脑子活跃的很。 汤肄白半转头看向她,眼神中充满了无语:“你学习这么紧张哪有时间遛它?你爸同意你养?谁成天给它打扫卫生?” 任尔霜被汤肄白问的一脸懵,她只想着养,但没想过养狗带来的一切后续问题。 任尔霜从小就喜欢狗,汤肄白也喜欢。 汤肄白一直想着毕业工作了养一只小金毛,但今天任尔霜这么一撺掇,他倒是想立刻就买了。 要不就拿这个和任尔霜作为交换条件吧! 汤肄白灵机一动,如果能用狗来督促任尔霜好好学习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想必任宗祥也会答应。 任尔霜还在发懵中,汤肄白接着说:“要不这样,我买只狗,给你养,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养狗的前提条件是你好好学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吊儿郎当了。” 任尔霜不笨,知道这个承诺意味着什么。 她其实也不是不爱学习,只是学习习惯不好而已,如果真的养只狗,说不定还真能督促自己学习呢。 毕竟狗要天天遛,那她应该也能坚持天天学习。 “我考虑一下吧。”任尔霜没有一股脑儿的答应。 “好,给你时间考虑一下,但是我提前说好,如果养狗就要对它负责任,就和你要对你自己人生负责一样,听到了吗?” “嗯嗯知道了。” 养狗就像养小孩一样,作为它的衣食父母,就有责任照顾和爱护它。 虽然大成是主厨,但旁人也会帮忙打下手,唐青做了一道辣子鸡丁,钟南做了西红柿炒蛋,汤肄白选择了自己拿手的南宋汤。 大成做了青花椒鱼,鱼是钟南在早市买的新鲜鲈鱼。 “洗手吃饭!”大成从厨房出来,朝着沙发休闲区的几位喊道。 一行人听到声音都从沙发起来,去厨房端菜盛米饭。 钟南家的桌子是长方形的,一圈能做六个人,稍微挤挤也能坐七个人。 “小霜儿,你往你哥那边挤一挤,留个空位给阿伟,他马上就到。”钟南摆着胳膊让任尔霜挪一挪。 “他不是去相亲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汤肄白问。 任尔霜以前只听冯女士聊八卦时提到过相亲,但没想到冯伟真的去了。 钟南边盛米饭边说:“谁知道呢?隔壁王姨给介绍的,大他三岁,他不想去但又抹不开面子,想着今天过去吃顿饭就结束了,我也没想到这饭吃的这么快!” 大成端着鱼出来,笑呵呵地打趣:“女大三抱金砖嘛,阿伟回来这么快,估计是没这个福气了。” 任尔霜接话:“大成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大成,阿伟,钟南,汤肄白四个人都一样大,有的人在上学,有的人在赚钱养家,而有的人都已经开始相亲了。 果然相同的年纪,干不同的事儿。 “害我不行,给你哥,知识分子应该不在意这些,是吧他四哥?” 汤肄白拿起手边的抽纸盒作势要砸向大成:“屁,知识分子也是人,好吧?本知识分子只喜欢比自己小的。” 任尔霜是第一次听到汤肄白聊他的择偶标准。 比他小? 马其和也比他小,汤肄白不会真让她当自己嫂子吧…… “我回来了!!”冯伟气喘吁吁地走进来,把外套搭在门口的衣架上。 “金砖男主回来了?抱的怎么样?”钟南笑着说,但被唐青拍了一巴掌,“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被自家女朋友凶了,钟南哪敢反抗,悻悻地坐在原位。 “青姐,打的好!”冯伟立马鼓掌。 “不顺利?”汤肄白问。 冯伟坐在汤肄白旁边的空位上,拿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就“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我对这事也不着急,想着王姨介绍了那我就去一趟,本来人家也挺照顾我们的,谁知道我去了之后女方是带她妈来相亲的,处处都是她妈在说。” 任尔霜三好学生式的举起右手,适时插嘴:“这个我知道,这种行为叫妈宝女!” “小霜聪明,这个其实我能忍,主要是后面,我吃饭的时候发出了“吧唧”的声音,被母女俩教育了一个小时,说我吃饭不文明!” 冯伟在说“吧唧吧唧”的时候,把全桌的人都逗笑了,钟南贱兮兮地说:“那这以后可要叫你''吧唧''哥了。” 不出意外,钟南又被唐青拍了一巴掌。 “算了吧,我以后是不会再去这种相亲局了,打死老板都不去了!” “嘿,阿伟,怎么还有我的事呢?” …… “来,举个杯吧!” “祝小霜学业进进步,祝小和学业和恋爱都顺利,祝她四哥顺利毕业,祝''吧唧''哥不被人嫌弃,祝大成早日脱单,祝我俩永结同心!” 钟南按照年龄大小一一祝福了一遍,说到小和时,任尔霜细心观察,小和的眼神只停留在汤肄白身上,而大成在后方默默地注视着自家妹妹。 “今天并不是谁的生日或者什么纪念日,但还是希望我们能一辈子这样好!干杯!” “干!” “干!” …… 任尔霜拿起易拉罐瓶准备喝,被汤肄白拦了下来:“未成年不许喝酒,别想蒙混过关。呐,这杯橙汁是你的。” 汤肄白从一旁拿来一杯橙汁,放到她面前,把她面前的那瓶酒换了过去。 钟南前段时间在家里装了KTV,正好今天人多,也可以借此机会试一下效果。 “谁先唱?”钟南一手拿一个话筒,问沙发上的其余六个人。 大家都纷纷摇头,互相推诿。 “这样吧,我们抓阄,按1到7的顺序。”唐青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行。” “行。” “没问题。” …… 唐青写好纸条好,放在茶几上互相打乱,每个人都取走一个纸团。 任尔霜小心翼翼地拆开纸团,心里一直默念不要1,不要1。 她抓紧纸条,一点一点的拆开,在看到一竖的时候心凉了三分之一。 她抽到的概率只可能是1,4,7了,正当她小心翼翼时,身旁的汤肄白出声了:“二霜,你是几?” 任尔霜手一哆嗦,整个纸团都被她搓开了,纸条上赫然写着一个小写的“1”。 她咬牙切齿:“汤肄白,你今天是不是跟我犯冲?” “哎哎哎,又生气又生气,我是第二个,要不咱俩合唱一首吧,你挑一个。” “我们00后唱的歌你会吗?”任尔霜的言外之意是“你和我有代沟”。 “那必须会!我可是行走的宝典曲库。”汤肄白什么曲风都会一点,虽然不精但都听过。 “好,那就汪苏泷的《有点甜》吧!反正是男女对唱。” “行。” 钟南亮开自己的纸条:“我是4,你们呢?” 小和:“我是5。” 唐青:“我是3。” 大成:“我是6。” 阿伟:“我是7。” 汤肄白:“2。” 任尔霜双手抱头,把自己的纸条展开给大家看。 唐青笑盈盈地说:“那就我们的小霜先来吧!” 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了,任尔霜也不扭捏,大方站起来:“那就由我和我四哥给大家带来一首汪苏泷的《有点甜》。” “好!” “好!” …… 虽然还未开唱但气势要足,几个人都卖力的鼓起掌来。 “摘一颗苹果,等你从门前经过……” 汤肄白唱歌和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唱歌时声音更低沉些。 “像夏天的可乐,像冬天的可可……” 任尔霜唱歌不跑调,一字一句的卡好每个音调。 一曲结束,大伙用更热烈的掌声表示自己的喜欢。 有人开头了大家也就更放松了,边唱歌边喝酒,到最后也抢着麦克风去唱歌。 任尔霜喝了很多可乐,雪碧和橙汁,等她从厕所出来时,就看见马其和坐在了她原本的位置上,不知道在低声和汤肄白说些什么。 房间内灯光昏暗,任尔霜悄摸的缩在沙发后面,准备偷听。 “肄白哥,那如果我去西城玩的时候能去找你吗?我人生地不熟的。” “嗯好,你如果来玩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可以给你推荐一些好玩的景点和饭店。” “那我加你个微信吧?”马其和并没有听进去她哥的话,还是打算出手。 “行。”汤肄白拿出手机,应了这个请求,毕竟是朋友的妹妹,他不好拒绝。 任尔霜从蹲着变为坐在地上,此时她和汤肄白就隔着个沙发靠背。 她小声嘀咕:“人家让你加你就加啊,知道别人是什么目的吗?蠢死了!” “二霜!” 汤肄白突然出声,任尔霜吓得一激灵,缓了半分钟才稍微好点。 “乌漆嘛黑的你一个人坐这里干什么?”汤肄白以为她是刚坐在儿的。 “太热了,我坐在地上凉快凉快。”任尔霜胡编乱造。 “钟南这里是地暖。”汤肄白无语的看向他,好像是在告诉她“这么蹩脚的理由就别说出来丢人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任尔霜并未接着话茬说下去,反而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困了?”汤肄白看了眼表,已经晚上九点了。 “嗯,有点儿。” “那回吧。” 这次任尔霜没再耍自己的小脾气,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到那话不高兴,但还是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汤肄白总是会有女朋友的,他也不会因为她不喜欢就放弃他的女朋友。 二霜啊,日子还长,你要慢慢习惯这种感觉…… 第9章 百里送狗 那晚回家后,汤肄白才想起来他还没验证谁是给任尔霜签字的那个人,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试卷上的签名已经留下了他模仿任宗祥的字迹。 高中课程紧张,时间紧迫,期中考试没过多久,就该期末复习了,复习之余任尔霜心里也在惦记别的事。 自从上次汤肄白说过养狗的交换条件后,任尔霜就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养,该不该养,能不能养。 十二月初,任尔霜给汤肄白发消息。 霜打的茄子:【四哥,我决定好了,我养!】 TYB:【决定好了?】 霜打的茄子:【嗯!!】 TYB:【好。】 隔了一会儿,任尔霜又担心任宗祥不让她养,于是又给汤肄白发了消息过去。 霜打的茄子:【我爸那边怎么办?】 这次汤肄白并没有秒回,任尔霜猜他应该去忙了。 汤肄白自从上了大三之后就更忙了,每天有上不完的课和忙不完的项目,这也算是提早为毕业做准备吧。 但让汤肄白头疼的不是这些,而是梁琳。 由于项目的原因,汤肄白时不时的就会去老师梁和平的办公室讨论问题,而他每次到那里五分钟后,梁琳就会紧随其后。 最终两个人的讨论现场还是多了第三个人。 梁和平起先也轰过梁琳,奈何不起作用,汤肄白作为学生,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但内心想骂人的话攒了一箩筐。 周五下午汤肄白去找梁和平之前特地向别人打听了梁琳的行踪,知道她有课后才放心的去了办公室。 -叩叩叩- 汤肄白礼貌地敲响梁和平办公室的门,大约五秒钟,里面才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汤肄白推门而进,梁和平此刻正坐在电脑桌面前,看到他走进来才缓缓摘下自己的老花镜,并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老师,我有些问题来请教您。”汤肄白手提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你来的正好,帮我去派出所接个人,然后送到这个地址。”梁和平眉头紧蹙,在纸上写下地址递给他。 “哪个派出所?”不该细问的事情汤肄白从来不过问,梁和平吩咐,他去办就是了。 “青年路派出所。”梁和平顿了几秒,继续,“打车去,回来发票给我。” “好。” 汤肄白想,派出所这位应该是比较重要,但…… 是重要之余梁和平又不能出现的情形。 他把电脑重新放回宿舍,从离宿舍进的北门出去,打了出租车前往青年路派出所。 汤肄白在出租车上收到了任尔霜的微信消息。 霜打的茄子:【四哥,狗什么时候才来?】 自从上次说完之后,汤肄白从大学舍友家里抱了一只小金毛,准备过段时间闲了舍友车送回去,谁承想任尔霜着急的不行,三番两次的发消息。 当然在这之前汤肄白已经说通了任宗祥,但他给了时间期限,期限是一年时间。 TYB:【你上课玩手机?】 汤肄白如果没猜错,这个点应该是下午第二节课。 霜打的茄子:【狂躁.jpg】 霜打的茄子:【体育课。】 TYB:【噢。】 TYB:【让我看下时间,如果我明天没事,就明天给你送过来,正好是周末,你可以先和它熟悉熟悉。】 霜打的茄子:【好!!!!】 霜打的茄子:【开心.jpg】 出租车大约开了四十分钟才到青年路派出所,汤肄白刚下车,就接到了舍友孙蒋路的电话。 “喂,小汤汤~明天我不用车,你把车开走吧,车钥匙我一会儿给你放在宿舍桌子上。” 孙蒋路家里在他上初中时突然发家,于是他一下就成了暴发户二代,所以一上大学他爸就给买了辆奥迪开。 “嗯好,谢啦!” “客气,都是兄弟说什么谢。” 孙蒋路平时大大咧咧的,对宿舍其余三人都很大方,所以汤肄白借车这种事儿他根本不会在意。 车借了就借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汤肄白挂了电话才进的派出所大门。 “您好,我是来接人的。” “接谁?”和汤肄白接洽的民警一边忙手里工作一遍问,连头都没抬一下。 “梁致远。” 梁致远这个名字是梁和平打电话告诉汤肄白的,刚才走太急他没问名字,梁和平也没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来了。 梁和平在电话里郑重的叮嘱,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汤肄白知道事情轻重,自然不会多嘴。 “你是他什么人?” “他亲属梁和平让我来接的。” 大约五分钟,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男生从拐角处走来,嘴巴左侧和眼角处还有淤青未散。 汤肄白仔细观察,眼前的人年纪并不大,满脸的稚嫩,也就是十七八的样子,不过眉眼间倒是和梁和平有几分相像。 一个不好的念头游走在汤肄白的脑海中,但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汤肄白问:“是梁致远?” “他呢?没来?” 汤肄白知道他问的是谁,点了点头:“嗯,没来。” 梁致远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虽然梁致远没说话,但汤肄白还是一眼就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期待和落寞。 这一微小动作更加印证了汤肄白的猜测。 “走吧,我只负责接你,然后把你送到该送的地方。”汤肄白没那么多话跟他说,言简意赅的阐述自己的作用。 汤肄白在纸上签了字,就往门口走,梁致远也紧随其后。 “我能不……” “不能。”梁致远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汤肄白打断,因为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只是一个办事的下属,负责把你送到指定地点,其余事情随你便,你别让我难做,我就能安全送你回家。” 汤肄白笑眯眯地说,但语气中包含了几分异样的含义。 梁和平给的地址在西郊,所以汤肄白把梁致远送回檀山公寓时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他给梁和平发了消息,又让司机折回,把他放到远在南郊的西城大学。 汤肄白回到宿舍已经快十点了,宿舍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两个舍友都出去陪女朋友了,晚上不回来住,孙蒋路下午就出去了,晚上估计是要回家的。 四人间的宿舍就剩汤肄白一个人,也是久违的安静。 汤肄白其实挺喜欢安静的,他洗漱完躺在床上不断回想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难道是亲外甥或亲侄子? 或者是不想让旁人知道的远房表亲? 亦或是梁和平在外的私生子? 汤肄白正想着呢梁琳的电话就打来了,汤肄白许是心里有些愧疚,在梁琳要挂断电话之前接了起来。 “喂,汤肄白!你今天干嘛呢?听人说你在到处打听我下午的动向?” 汤肄白瞬间无语,不知道是哪个大喇叭说漏嘴的。 “啊没事,本来想叫你一起去梁老师办公室的,结果你在上课,我就自己去了。”汤肄白说谎话的能力也是信手拈来,都不带打草稿的。 不过这场面倒是和任尔霜如出一辙,脸不红心也不跳。 “奥这样啊,那行吧,明天你有事吗?” 梁琳除了一股子傲劲儿,人是挺好的,如果不是她死追着汤肄白不放,两人倒是可以处成朋友。 汤肄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才说:“明天早上我要回家一趟。” “又回家?” 汤肄白并没接话。 梁琳大约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错了,连忙说了两声“抱歉”。 “哎我的意思是我周末没事,正好我也没有去过北城,要不你带我去玩玩?” “不行,我回家有事。” “哦,好吧。” 梁琳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没给汤肄白说话的机会。 汤肄白以为梁琳会就此放弃,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他在楼下看见了穿戴整齐的梁琳和睡眼惺忪的孙蒋路。 汤肄白指了指两人:“你俩什么情况?大清早的在宿舍楼下干嘛呢?” 因为小金毛还在舍友曲扬家里,所以汤肄白不到六点就起床洗漱好,等着六点整一到,宿舍门开了就往曲扬家里赶。 因此他才会在周六的早晨看见平时周末都看不见身影的两个人。 梁琳急着撇手:“我跟他纯属在学校门口偶遇,只是恰好目的地一样。” “目的地一样?”汤肄白发出疑问,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人能有什么相同的目的地。 “送金毛啊。” “送金毛啊。” 两个人异口同声。 汤肄白诧异地张大了嘴,随即又无奈一笑,自己这点破事不出一周,认识他的人估计都知道他周末回家送小金毛去了。 孙蒋路嘴上没把门的人和梁琳爱张扬的个性凑在一起,简直是王炸。 汤肄白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挂在食指上:“你开我开?” 孙蒋路咪咪一笑,汤肄白就明白了他那德行,自觉地走向了驾驶座。 孙蒋路虽然有车,但他自己很不喜欢开车,他们宿舍每次出门,孙蒋路都把自己的奥迪让给别人开,也不在乎这车会不会被剐蹭。 汤肄白开车,孙蒋路自然地坐在了副驾驶,梁琳也随即拉开车后门,往里坐。 “先去曲扬家抱狗,再走西北江高速。”汤肄白边启动车子边说。 “随便,能到你家就行,过路费你掏,我卡被冻结了。”孙蒋路说着便歪头睡了过去,汤肄白猜他估计又是一晚没睡。 八点整汤肄白准时从曲扬家出发,走的时候孙蒋路非要一人睡在后座,把梁琳硬生生的挤到了副驾驶。 当然,梁琳是非常乐意的。 汤肄白略显无奈,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第10章 很不得劲 任尔霜知道汤肄白第二天要把狗送回来,兴奋到凌晨三点才睡着。 任宗祥半夜应酬完回来,路过她房间,看灯还亮着,忍不住敲了两下门。 “赶紧睡!明天好跟你的狗弟见面!” 任尔霜倒是没回答,只是麻溜地关了房间大灯,等门口人走后,她又把床头的小夜灯打开。 这个弹簧狗小夜灯是汤肄白今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今年她特别痴迷迪士尼的联名款,所以汤肄白就给她买了玩具总动员里的弹簧狗摆件灯。 她生日恰好是节气霜降,在汤肄白前面,但那段时间她俩还不怎么说话,所以这件生日礼物也是汤肄白快递过来的。 她不语,只是一味地放在床头用。 后来还是汤肄白看见她收货了,主动发消息问的。 凌晨三点睡的后果就是,汤肄白已经到家了任尔霜还在睡梦中。 冯女士看见有汤肄白朋友来,着急忙慌地招呼几人来家里坐。 “妈,你要不上楼把二霜叫醒?说她的狗到家了。” “行。” 冯女士让几人先坐着,自己去去就来。 冯林燕上去不到一分钟,楼梯上就传来任尔霜叮里咣啷的脚步声。 “四哥!我的狗呢?” 任尔霜从楼梯上探出头,汤肄白一看就知道她才从被窝里起来,身上还穿着自己的棕色小熊睡衣。 “在院子里拴着呢,先洗漱再下楼,我大学同学还在呢!” 经汤肄白提醒,任尔霜才注意到沙发上还坐着两人,一男一女。 “哦,好。” 冯林燕今天约了美容院,这会准备出门,她在家里,孩子们也放不开。 “肄白,我一会儿有事,你中午带着同学和妹妹去外面吃吧。” “行。” 冯林燕穿好外衣:“那我就先走了,让肄白带你们出去逛逛。” 孙蒋路和梁琳同时:“好的,阿姨再见。” 长辈走了之后,这两人都同时大喘气,孙蒋路直接瘫坐在沙发上。 “汤儿,我们一会儿去哪玩?北城有什么著名景点吗?” 梁琳斜了孙蒋路一眼:“大哥!谁来逛景点啊,你以为是那些大爷大妈?” 孙蒋路瞬间弹坐起来:“那你说,咱去干嘛?” “当然是吃啊,我来之前好像看到北城有一家著名的面馆,我很想去尝尝!” 梁琳来昨晚可是做了美食攻略的。 “你不保持身材啦?”在孙蒋路眼里,女生应该会禁止自己摄入这些碳水。 “出来玩嘛,重要的是开心啦!” 这么一会儿,任尔霜也洗漱好下了楼。 汤肄白给她一一介绍:“我身边这个是孙蒋路,我大学舍友,另一个是梁琳。” …… 任尔霜还等着汤肄白介绍梁琳的身份呢,结果他好像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 “蒋路哥,梁琳姐,你们好。” “二霜妹妹好呀,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孙蒋路亲切且热情地回应着。 任尔霜笑着,然后看向汤肄白:“四哥,先去看狗吧。” “行,你把外套穿上出门,别感冒了。” 任尔霜快速冲到玄关处,把长款羽绒服往身上一套,拧开门把手走到院子里。 “汪汪汪-” 一只三个月大的小金毛映入眼帘,任尔霜小跑两步到墙角的桃树下。 她蹲到小狗身边,伸出手胡噜胡噜它的毛:“嗨喽,小金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呀~” “汪汪汪-” 小狗也热情地在回应。 “诶你怎么在发抖呀?是外面太冷了吗?”任尔霜发觉小狗有些轻微颤抖。 “哥!!!快出来!!!” 汤肄白闻声跑出来,出来时外套才套了一半,他赶紧穿上,问:“怎么了?” “哥,小狗怎么在抖?它应该是觉得很冷吧,我们要不把它放到家里吧。” 任尔霜蹲在地上,抬头眼巴巴的看向汤肄白,生怕他不同意。 “冯女士和你爸同意吗?”这毕竟不是自己家,汤肄白不敢轻易说“好”。 任尔霜沉下脑袋,半分钟后小声说:“我和他们说,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这么冷的天,把狗放外面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汤肄白继续道:“那先去把它送去洗个澡吧,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可以洗了。” 汤肄白在网上找好宠物店,开车拉其余三个人去店里。 今天是周六,所以店里的狗特别多。 在等待间隙,几个人去了隔壁万达商场吃饭。 本来想着去吃别家特色,结果孙蒋路饿得慌,根本等不到小狗洗完澡,嚷嚷着要去隔壁商场吃新疆大盘鸡。 梁琳气吁吁地喊:“咱仨早晨都没吃饭,我俩都不饿,就你饿死鬼转世啊!等一个小时吃别的不香吗?” “不香!”孙蒋路说完就往商场直梯的方向走。 其余几人见状也只好随着去,在这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去吃个饭呢。 汤肄白其实也有点饿了,但梁琳都说了前半句话,他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 “二霜,你饿吗?” “有点儿。” 任尔霜刚睡醒没觉得饿,这会儿倒是觉得肚子空空的。 汤肄白他们去的时候正好还没到饭店,所以人不多,他们选了靠墙角落的位置坐下。 孙蒋路和梁琳坐对面,汤肄白和任尔霜坐对面。 本来梁琳是想和汤肄白坐对面或者并排坐的,结果被孙蒋路这个家伙错开了。 坐定后,任尔霜开口:“这家商场里的大盘鸡还挺好吃的,我前段时间和朋友一起来吃过。” “什么朋友?校内还是校外的?”汤肄白立马用警觉的口吻反问。 如果是同学,任尔霜就会说同学,她什么时候有了同学之外的朋友? 他怎么不知道呢?任尔霜向来什么事都给他说的。 “哎呦,啧啧啧,二霜妹妹,你看给你四哥急得。”孙蒋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梁琳眼神中闪过一丝差异,但很快被自己掩盖过去了。 她知道任尔霜和汤肄白不是亲兄妹。 “是我们学校高三的学长,但那次吃饭还有别人,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图书角活动圆满完成。” 防止汤肄白问来问去的,任尔霜直接一次性解释到位。 “你们什么时候有活动了?你怎么没说?” 没等任尔霜张嘴说话,孙蒋路先接过话茬: “哎呀汤儿,你行了,人家干个啥都要给你汇报吗?高中生了,也该有自己的朋友圈了!” “滚你大爷的,我是怕她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汤肄白难得说了句脏话,不过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 “这学期一直在做这个,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任尔霜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 这个活动持续期间正好是两个人闹僵不说话的时间段,这也怪不了她不告诉他。 等了十分钟,服务员端着大盘子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份非常扎实的大盘鸡。 除了任尔霜,其余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个大盘,他们貌似今天吃不完。 梁琳先说:“孙蒋路,你的大盘鸡来了,你今天多吃点,我不跟你抢。” 孙蒋路咽了一口口水:“我的老天奶!” 汤肄白拿起任尔霜面前的筷子,拆了包装袋:“快吃吧,吃不完再说。” 吃饭的间隙,任尔霜问汤肄白:“四哥,你说给狗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汤肄白乐了,转头看向任尔霜:“合着你半天不说话是在想这个事呢?” 他继续道:“这段时间没想好它叫什么吗?奥也对,这段时间忙着和学长做活动呢!” 汤肄白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怎么感觉自己吃味的很,倒显得小家子气似的。 任尔霜才没理会他的后半句话,自顾自地说:“我觉得要不叫sorry吧,这样每次别人喊它时总感觉是在跟我道歉。” 孙蒋路一听这话,开心地拍了拍自己大腿:“二霜妹妹,你这个想法可以诶,顺道占了别人便宜。” “蒋路哥哥,你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吧,那就叫这个!” 蒋路哥哥,蒋路哥哥,叫的这么亲切,怎么没听这破小孩喊句“肄白哥哥”呢? 还有这个孙蒋路,“二霜妹妹”叫的也是热乎,是他妹吗他就乱叫。 汤肄白此时心里真是很不得劲儿。 “四哥——”任尔霜拿胳膊肘怼了怼出神的汤肄白,“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好听不?” “嗯还行,就这个吧。” 汤肄白的回答明显敷衍,任尔霜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继续用筷子夹肉吃了。 这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吃到最后实在吃不完了,开始一分为四,每人吃自己面前的那份大盘鸡。 孙蒋路还是很有点良心的,分了小小份给他的二霜妹妹。 剩余的两个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平等的分了剩余的那部分鸡肉和土豆块。 孙蒋路边吃边念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一定不能浪费农民伯伯辛勤的劳动成果,对吧?” 他先抬头看向汤肄白,汤肄白不接他话,只顾着一口一口把东西塞进自己嘴里。 他又往左看梁琳,梁琳翻了个白眼给他。 汤肄白结完账后宠物店也打来了电话,说小狗洗好澡,可以来接了。 他回了句“好的”便挂了电话。 第11章 想你回家 再去接狗之前,几人先去四楼宠物店买了狗粮,玩具和狗窝。 任尔霜准备在自己房间留一个小角落,用来给小狗当窝。 等电梯的间隙,汤肄白在看今日头条,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稍微侧了侧身:“二霜,你真的要叫它‘sorry’?” 任尔霜瘪气地抬头看了汤肄白一样,眼神中尽显无语:“对啊!” 任尔霜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你又不帮着选名字,还在这里指指点点? 汤肄白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到底是没说什么。 在宠物店买东西时,狗粮是好买的,但就在挑选玩具颜色和狗窝时,任尔霜犹豫不决。 “哥,狗是男的还是女的?”任尔霜这句话一问出口,身旁的几人连带店员都笑出了声。 任尔霜不明所以,一脸懵逼地看着大伙儿。 还是孙蒋路看不下去了,咳了两声才说:“嗯是这样的,霜妹,动物呢和人不一样,它们一般不分男女,只分公母。” 孙蒋路说完,任尔霜白皙的小脸蛋儿瞬间红透了,她用手挠了挠头发,略显尴尬的微微低下头。 “是母的,选粉的吧。”汤肄白自信的说出小金毛的性别,顺手就把东西拿去前台结了账。 到宠物店之后,女店员把小金毛从笼子里抱出来,递到任尔霜的怀里。 “已经洗好澡了,请给个五星好评!如果后续有需要做绝育手术,也可以优先选择我们店哦!” 绝育。。。 …… 不是母的吗?怎么到这里就变成公的了?洗澡还能顺带变性? 任尔霜此刻脑子里只有汤肄白那句斩钉截铁的“母的”。 不光是她,另外两个人也瞪圆了双眼看向汤肄白。 “我出去打个电话。”汤肄白也很纳闷,曲扬父母抱狗的时候没说,他也就没仔细看,把狗塞进后备箱就往这边赶,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搞岔了。 “喂,曲扬,你再问问你爸妈,早晨抱的狗确定是母的?” “行,我现在就问。”曲扬昨晚宿醉,这会儿正躺在酒店房里睡大觉呢。 不到两分钟,曲扬就把电话回了过来。 “喂,汤儿,我爸妈搞错了,你抱走的这个是公狗,不过也没事儿,到时候给做个绝育手术就完事了,咱妹不会嫌弃吧?实在不行……” “行,知道,先挂了。” 没等曲扬叭叭完,汤肄白就按了电话的挂断键。 这事也怪自己,临走之前没再检查一下。 按理来说,狗其实无所谓性别的,只不过他觉得是任尔霜养,那就挑个和她一样性别的,结果没想到还给抱错了。 汤肄白推门而进,门口的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他,都在等最终的确切答案。 “给错了,本来要母的,结果给成公的了,要不我给抱回去,换成母的下周给你送来?” 汤肄白给出了解决方法,但任尔霜没有采纳。 “没事儿,性别无所谓的,反正刚才说了,可以做绝育。” “真可以?” “嗯嗯。”怕汤肄白不信,任尔霜还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于是任宗祥傍晚回家之后看到的一幅场景就是:一只小公狗趴在粉嫩的狗窝里。 “谁选的颜色?公狗配粉窝?” 客厅只有任尔霜在,这句话自然也是问她的。 “我哥选的。”任尔霜现在也学机灵了,有些事她能往汤肄白身上推就推,反正她爸又不会骂汤肄白。 “你看你哥不在家,就往他身上推?跟谁学的臭毛病!”任宗祥转头瞪了她一眼。 “真是我哥,不信你问他?”最终拍板的人是汤肄白,任尔霜这么说也没错。 任宗祥哪能真的去问,轻哼了一声就回卧室了。 晚上那会汤肄白问她要不要跟他们出去玩,任尔霜此刻哪还看得见她哥,眼里全都是可爱的修狗。 任尔霜不出去玩也好,汤肄白他们几个说话也就不太需要顾忌什么了,有什么说什么。 梁琳在小红书上刷到北城有家特色的酒馆,想着晚上去看看。 “你妹不在也好,这样我们就能去些成年人该去的地方了。” 梁琳的话音刚落,另外两人就用警惕的眼神看向她。 现如今这世道,男人在外面也是要保护好自己,这是他们大一公共课的思政老师说的一句话。 孙蒋路立马双手交叉抱在自己胸前:“你要干嘛?” 梁琳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 “那咋了,本人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的一枚小帅哥呢!你要觊觎我就直说!” 不得不说,孙蒋路长得还不赖,整体给人的感觉是白白净净的小奶狗风格。 而汤肄白更多了些成熟稳重的帅气。 总体看,两人不是同一款帅哥。 而梁琳喜欢的是汤肄白这种类型,稳重踏实。 汤肄白打断两人:“你说的是‘樂熹’?” 这家店在网上很火,也算是网红的必经打卡地了,但汤肄白从来没去过。 今天周六,想来人应该很多。 决定好了目的地,三个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过去。 “樂熹”在市中心,那个位置很不好停车,所以汤肄白果断选择打车过去,把孙蒋路的车停在自家院子门口。 到了“樂熹”,发现周围一圈都是酒吧。 相较于樂熹,其他酒吧门口挤满了年轻人,汤肄白经过梁琳的科普才明白,这里的大部分酒吧都没有最低消费,除了樂熹。 所以学生党很喜欢去这些店,而打工人有了挣钱和消费的能力,就更倾向于樂熹这种稍微安静一点的环境。 三五好友坐在台下,静静地听着台上的乐手唱歌,也算是闲暇时光的一个好去处。 “您好,三位吗?” 樂熹门口站了一位带着黑色口罩的英俊年轻帅哥,约摸着有二十出头,染了一头金发,左边耳朵带了一个银色的星星耳钉。 “对,里面有位置吗?”汤肄白问。 门口的帅哥走了几步,掀开门口的门帘,半分钟后,才回头走来:“得等半个小时。” 汤肄白回头看了看梁琳和孙蒋路,那两人表示可以等,反正也无所事事。 周末夜晚的北城灯火璀璨,人群聚集,更何况是樂熹这个网红打卡地。 说是网红打卡地,不过也就是门口侧面那面涂鸦墙和诺大的“北城”俩字。 按着汤肄白的性子,是根本不会来的。 今天是梁琳主动开了口,他作为东道主,自然不能拒绝,这点分寸感他还是有的。 北城的专本科大学接近一百所,所以这个地方根本不愁没人来。 在外面等位子的间隙,汤肄白在这里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而大部分女生都身着暴露,即使现在是北城的十二月份。 汤肄白扪心自问,他们仨也是正当年的大好青年,怎么一个比一个裹得严实,比那些和他们同龄的俊男靓女老了七八岁。 此时已经是傍晚的十点钟,旁的街道都人烟稀少,只有这里,像个凹下去的小盆地,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樂熹旁边是一条宽长的台阶,很多等位的人都坐在这里休息。 汤肄白拿着预约号码牌,坐在台阶上,另外两人也紧随其后。 突然台阶最下方的那几个人吸引住了他们的视线。 一个女生喝的烂醉如泥,躺在台阶上,另外两名男生在尽力拽她起来,但却拽不动,还有随行的两男两女坐在一侧玩手机,对这种行为坐视不理。 大约那名醉酒的女子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已经司空见惯。 汤肄白看着不远处,突然说了句:“可惜了。” 梁琳觉得他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汤肄白把玩着手里的号码牌:“真应该带二霜来这里看看,让她亲眼看到这个场景,好心里有个数。” 孙蒋路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想到白天吃饭时候,任尔霜说她认识了一个同校学长而汤肄白不知情的这件事儿。 “哦哟,汤儿,还记着呢?咱妹今年才多大?距离成年还有三年呢,你操之过急了哈。” 孙蒋路是觉得,汤肄白对任尔霜怎么比他爸对他都要上心。 也是,他爸一大老粗,成天把他训得跟孙子一样。 汤肄白没再接话,梁琳顺势转移话题。 “来都来了,那就在身后的标志物这儿打个卡吧!” “你俩去,我给你们拍。”汤肄白拿出手机,准备起身。 “诶别呀,汤儿,咱仨一起呗!” 孙蒋路说完,梁琳也附和着,毕竟她还是有私心在呢。 “我一北城人,用得着拍吗?你俩快过去,站好,摆好姿势。” 汤肄白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爱拍照,更别说让他和这块墙一起拍了。 “好,看镜头,三,二,一!” 拍好后梁琳并不关心她和孙蒋路的合照,反而是把孙蒋路撵走,让汤肄白给她单独拍一张,她好发朋友圈。 拍照刚结束,汤肄白手里的号码牌也震了起来,仨人小跑过去,有另外一个年轻帅哥在门口等着他们。 汤肄白把号码牌递给面前的男生,男生礼貌接过:“跟我走吧,我带你们进去。” 男生把他们带到舞台偏右的卡座,拿出iPad,让他们先挑选酒水。 汤肄白接过iPad,电话就响了,他顺手给了中间的孙蒋路,自己出门接电话。 是任尔霜打来的。 “喂,四哥,冯女士让我问你今晚怎么安排,是在家里住还是外面酒店?” “大约是在酒店住,你让她别忙活,不用管我们,你们先睡。” “嗷嗷。” 彼时电话里一阵沉默,安静到汤肄白以为自己手机信号不好。 良久,对面才缓缓开口:“那你呢?回家住不?” 任尔霜用的是“回家”而不是“回来”,她知道汤肄白不怎么肯在任家住,也一直没把这里当个家来看。 汤肄白叹了口气,问:“你想我回来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怎么自己还反问?属实是有点莫名其妙了。 “想你回家。” 汤肄白听到委屈巴巴的声音,就知道任尔霜在那头肯定是嘟着个嘴,眉眼耷拉下来说的这句话。 这破小孩肯定在家又被他爸骂了…… “行,我把他们安顿好就回来住。” “好,那…再见。” 第12章 愿望实现 电话挂断之后汤肄白就回到了卡座上,彼时梁琳和孙蒋路都已经点好了他们要喝的特调酒。 孙蒋路等汤肄白坐定,把自己手中的iPad递过去,凑到他耳边大声喊:“汤儿,我俩点好了,你自己挑着看!” 汤肄白接过iPad,用指尖上下滑动着屏幕,最终在名为“绿影青禾”的页面停了下来。 他点开详情页,图片下方写着配料表:朗姆酒,苏打水,青柠和薄荷叶。 汤肄白顿了几秒,把它加进了购物车。 散台没有低消,卡座是有的,他们三个点的特调正好够三百。 “一会想喝别的再加!”汤肄白身子凑到孙蒋路那边大声说。 其余两人纷纷点头。 今晚来这的目的也不是喝醉,这几个人就是想感受一下北城和西城夜生活的不同。 虽然汤肄白在北城长大,但这些热闹纷杂的场合他来的少之又少。 其实他的生活很简单,不是学习就是休息,偶尔和朋友待在一起也是惬意。 要说爱好和特长吧,汤肄白还真没有,他不像任尔霜,有自己喜欢的漫画,他也不像孙蒋路,活的自由潇洒,亦不像钟南那样,有一个兴趣相投爱打羽毛球的女朋友。 奥不对,应该马上是未婚妻了。 直到现在,冯女士每个月还是按时给他打生活费,即使汤肄白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大一刚开始,汤肄白还需要借用那笔钱作为自己的生活费。 第二学期,他已经可以自己接私活赚外快了,他再三嘱咐冯女士不要打钱了,却没什么用,当月月底还是会发来3000块的转账。 有时是早晨睡醒,有时是晚上睡觉前,再不济也会在第二天一大早补上,后面还会附带一句解释:妈妈昨天忙忘了。 汤肄白把那些钱都存到一张卡里,除非应急,否则不会动这笔钱。 他日常也不需要什么大的开销,又没有女朋友,所以每个月的存款只多不少。 月结账单出来后,唯一一笔大的开销也就是给任尔霜买礼物了。 有时是书包,有时是衣服,有时是最新款的手办,有时又是动漫联名款的物品…… 任尔霜的这些需求,都是汤肄白从日常聊天中得知的,破小孩经常抱怨她爸抠搜得很,不仅自己不买,还不让冯女士买。 一般情况下,任尔霜当天抱怨,隔两三天就能收到汤肄白寄来的包裹,里面尽是她想要的。 久而久之,满足任尔霜的心愿就成了汤肄白的常态。 刚开始两人配合的很好,任宗祥那段时间也经常出差,所以从未被发现。 直到有一次,提前回家的任宗祥在门口收到了写着任尔霜名字的包裹。 他把箱子搬进家里,在客厅拆开了密封口。 这是他第一次私自拆任尔霜的快递,主要是箱子又大又重,他搞不明白自家闺女成天神神叨叨的在干嘛。 任宗祥拆开后是半米高的达菲熊和奥乐米拉海龟,他对迪士尼的IP不了解,自然是不明白这个快有半人高的玩偶有什么稀奇的。 但他清楚,任尔霜一个月前给他看过这两个玩偶的照片。 放学后的任尔霜一进家门就觉得家里气压低至0度。 当时正值夏天,她一进家门也没敢大吵大闹,小心翼翼的换了拖鞋,脚底抬得老高从玄关处走进客厅。 映入眼帘的正是自己期许已久的两个大尺寸的玩偶。 任尔霜走到茶几前,问坐在沙发上冷脸的任宗祥:“爸,出差辛苦了,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你要……” “喝什么!!不喝!” 任宗祥没让任尔霜把话说完,他的一声“不喝”响彻家里两层楼,把正在睡美容觉的冯林燕吓一跳,她连忙从床上起来,打开卧室门一探究竟。 任尔霜低头,沉着不说话,只是两手的食指互戳。 “谁买的?” 任尔霜低头不说话。 “你买的?你有钱?” 任尔霜还是低头不说话。 “你……” 冯林燕见场面实在不对劲,赶紧出声:“老任,好好说话,别大声呵斥的,那是你亲闺女!!” 任宗祥对着冯林燕,到底是语气软了几分:“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了,一天天净不让我省心。” 他说完又转头对着任尔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样子对得起你妈吗?” 任尔霜知道这个“妈”指的是谁,她最烦别人讲她亲妈,即使是她爸也不行。 “那当时费心的把我生出来干嘛!我不过就是买了两个娃娃,我错哪了?我咋就对不起我妈了?我是啥杀人还是放火了?你私自拆我快递就没错吗?” 任尔霜气的面红耳赤,她大声冲着任宗祥吼,吼完之后跑回了房间。 其实任宗祥说出那句话就后悔了,他不是舍不得钱,就这一个宝贝闺女,钱不给她花给谁花呢? 他只单方面的考虑到任尔霜的学习态度,并没有想到适当的奖惩也能改善她的学习态度问题。 当晚任宗祥就让冯林燕去问汤肄白,是不是他买的,任宗祥也只能想到汤肄白了。 汤肄白自然也猜得到,大方的承认了,任宗祥到底也是没说什么,在网上搜了价格,用支付宝把钱转给了汤肄白。 支付宝就这点不好,钱不用收就自动到账了,汤肄白只好默默地把钱转进那张银行卡里。 第二天六点半,任尔霜一开门就看见工工整整坐在纸箱子里的达菲和奥乐米拉,她把纸箱子推进卧室,就跑下楼上学去了。 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一家四口都默契的没有再提。 今晚的酒吧驻唱是周杰伦的狂热爱好者,所以唱的歌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这位女歌手和周杰伦一样,把那首《七里香》昨晚结束曲。 随着鼓点声的结束,今晚她的演出也就到此为止。 汤肄白抬起胳膊,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此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不知道任尔霜睡了没有,反正她打完那个电话就再也没发来消息。 晚上出门时,他询问了梁琳和孙蒋路的意见,早早就给他们订好了家门口的酒店,这会儿回去洗漱完还能多睡几个小时。 酒吧营业到凌晨四点,所以听完歌不想离开的人还可以坐在这里喝酒,台上依然会有DJ打碟。 汤肄白在换场间隙问身旁的孙蒋路和梁琳:“要走吗?” 两人稍有默契的同时问:“几点了?” “两点零五分。” “那回吧,早晨起的也早。”梁琳先说,孙蒋路接连附和。 汤肄白把两个人送到酒店门口,自己才往家门口走。 “汤儿,今晚不和我睡一张床啦?”孙蒋路的眼皮都耷拉下来了,却仍和汤肄白开着玩笑。 “不了,我回去睡。”汤肄白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拒绝的干脆利落。 走到大门口时,他看见任尔霜的卧室还亮着微光,于是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条“睡了吗”的消息过去。 随后紧了紧自己的羽绒服领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枫林巷都是独栋二层楼,院内面积不大,但也够一家几口人居住。 任家和邻里的关系也处的十分融洽,关系好的逢年过节还会小聚。 汤肄白刚准备一脚踏上二楼楼梯时,手机里专属任尔霜的提示音响了。 霜打的茄子:【还没睡,你来我这儿吧。】 TYB:【…方便?】 霜打的茄子:【嗯,直接推门进。】 任尔霜已经长大了,再也不像小的时候那样,汤肄白可以毫无顾忌的进出她的房间。 毕竟亲疏有别,男女……也有别。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吵醒一楼的任宗祥和冯林燕。 冯林燕觉轻,稍微有一点动静她就醒了。 尽管任尔霜知道汤肄白要进来,但还是在他推门而进的时候吓了一跳。 “吓到你啦?”汤肄白小声询问。 “噢…没有。” 任尔霜斜靠在床头,看起来情绪并不高涨。 汤肄白把门轻轻关上,走到她床边,坐在了一旁的转椅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桌子下面的小狗。 “我刚才进来时怎么没看见狗?” “在桌子下面睡着。”任尔霜指了指桌子底下。 汤肄白这才转头,往地上看,小狗此时正呼呼大睡呢,鼻子上还有若隐若现的鼻涕泡。 “怎么了,今晚看起来不高兴?和你爸吵架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大约是任尔霜和任宗祥的吵架次数太多了,导致汤肄白有一个误区。 在他看来,任尔霜情绪不好,肯定就是和她爸吵架了。 但今天不然,任尔霜并没有和她爸吵架,傍晚她爸临时有应酬,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任宗祥是在北城开连锁超市的,现如今已经有五家分店了,东西南北中各有一家。 任尔霜反正是不明白,一个开超市的人哪有那么多应酬? 每次她这样说时她爸总是回怼:“小孩家家的,懂个屁。” 然后任尔霜就会无语的瘪瘪嘴,低头玩手机。 “四哥。”任尔霜叫完人后顿了几秒,才继续: “我可能要失去两个好朋友了。” 第13章 情愫朦胧 汤肄白心想,据他所知任尔霜的好朋友拢共就俩,一个程卓儿,一个柯洛西。 自从任尔霜上了高中,他从她口中听说这两人的几率也不大,也不知道是他太忙了还是旁的原因。 现如今他可能大概猜到原因了。 这个年纪的他们荷尔蒙正是大爆发阶段,难免会有些冒失的举动。 “因为什么事?”汤肄白没有贸然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毕竟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惯有思维想事情。 任尔霜的眼眶在昏暗的灯光下瞬间湿润,豆大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汤肄白赶紧从书桌一角拿来纸巾,递给任尔霜。 “到底出啥事了?”汤肄白说话的语气明显急了三分,他才不管旁的人如何,反正他妹是不能受到一点伤害。 任尔霜不敢大声哭,怕吵醒楼下的那两位,只敢小声抽噎,把自己憋的很难受。 汤肄白见状,也只好看着她哭,等哭够了再听她娓娓道来。 “哭好了?”汤肄白见任尔霜停了下来,故意逗趣。 “现在能说说为啥哭吗?” 任尔霜爸手里浸湿的纸巾扔到垃圾桶,猛的深呼吸一口气,才说:“程卓儿喜欢柯洛西,但柯洛西不喜欢程卓儿。” 嚯,果然如此。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汤肄白不解:“那为啥你会同时失去两个朋友呢?” 任尔霜急得解释,还把自己舌头咬了一下:“以前是我们三个关系很好,那现在他俩闹掰了,我该选谁?选谁好像都不公平吧?” 汤肄白继续问:“这些是程卓儿告诉你的?” “嗯啊。” “柯洛西不喜欢程卓儿,是柯洛西亲口说的吗?” “他还需要亲口说?他都暗示的很明显了。”说到这里任尔霜还很生气,仿佛故事的女主角是她一样。 “你从哪看出来的?或者说程卓儿从哪看出来的?” 任尔霜仔细认真的想了想: “比如,程卓儿不喜欢别人拽她头发,但柯洛西会一个劲儿的拽。” “比如,程卓儿不喜欢吃胡萝卜,柯洛西每次点的饭就必有胡萝卜,然后让程卓儿一个一个挑出来。” “还比如,上了高中,程卓儿找柯洛西出去玩,他每次都要问有没有第三个人在,如果是三人行,他才愿意出门。” …… 任尔霜列举了很多柯洛西的“罪行”,很替自己的好闺蜜打抱不平。 汤肄白甚至觉得这小孩都不把柯洛西当朋友,只是单方面的在控诉他。 “二霜,你好像偏题了?”汤肄白好心提醒。 任尔霜才不管,继续说:“我有自己的思路,别打断我。” 汤肄白突然有些同情柯洛西。 “二霜,青春期的男生几乎都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刷存在感,我想,你的好朋友柯洛西应该也是如此。” 他说到“好朋友”三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自己的语调,不过任尔霜听不懂话外音。 “程卓儿说的话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她没问出口,怎么就能一棍子打死所有可能呢?” 汤肄白这才开始和任尔霜讲其中的缘由。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更何况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呢。 懵懂的青春大约也就是如此了。 任尔霜手肘撑在膝盖上,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柯洛西也喜欢程卓儿?” 这种事情汤肄白可不敢乱打包票:“或许有可能,毕竟我不是柯洛西,但是……” “男人最懂男人。” 汤肄白这句话说的没错,男人的确很懂男人。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汤肄白乘胜追击,把问题指向任尔霜。 “啊——” 任尔霜显然没预料到她哥会问她这种问题,愣了几秒才回:“我啊——” “肯定没有啊,我还是不明白,喜欢到底是什么?” 喜欢到底是什么?这句话汤肄白也不太清楚。 或许喜欢就是想竭尽全力,把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送给对方吧。 汤肄白回到房间已经凌晨三点了,躺到床上的他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不禁想起了临走时任尔霜反问他的那句话: “那美好的东西你想送给谁?” 他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任尔霜。 汤肄白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小屁孩晚安”就关上走了。 知道他和任尔霜关系的人不止一次问过他,只是继妹而已,何必那么在意? 他其实也时常问自己,任尔霜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而已,可以完全不当回事儿。 他承认,最开始对她好只是因为想让冯林燕在任家过得好点而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任尔霜的“好”不是因为冯林燕,只是想单纯的对她好而已。 是她第一次来送饭时? 还是她第一次有麻烦喊他“四哥”时? 亦或是更早一些…… 汤肄白本就不清晰的思绪更是变得一团乱麻。 今晚本来只是想套出那破小孩的话,结果没想到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他这么怕麻烦一人,却时时刻刻的在替任尔霜处理麻烦。 第二天早晨,汤肄白是在狗挠门的刺挠声中苏醒的。 始作俑者自然是任尔霜。 任尔霜在门外:“sorry,sorry,快挠他门,喊他起床。” 而这只小金毛也格外的听话,似乎很享受“sorry”这个名字,任尔霜一叫,它就挠的更起劲儿了。 直到汤肄白开门,狗在停止了它的动作,还在开门的间隙扑了个空,直接闯进汤肄白的房间。 汤肄白不常在这里住,房间里除了一个床和衣柜就没别的东西了。 “sorry快出来,怎么乱闯别人房间?很没有礼貌诶。” 任尔霜像和小朋友对话一样,跟狗说着话。 “霜霜,肄白,下来吃饭了!”冯林燕在楼下喊,任尔霜连忙带着sorry去了楼下,边下楼梯边让sorry小心点。 汤肄白回房间洗漱好,换了衣服才下楼。 今天冯林燕特意起晚了些,就是想让俩孩子多睡会,所以这会儿才吃饭,平时她吃早饭的时间都是八点,一分不差。 “肄白,不知道你同学起来没,一会儿给带点饭过去。” “不用,那俩睡不到中午是不会起来的,一会儿等他俩起了我带出去随便吃点,然后就直接回学校了。” 听汤肄白说要回学校,任尔霜才想起来今天周天,而自己的假期作业还没开始写。 “二霜,一会儿跟我出去吃饭不?” “我看今天天气不好,就不出去了。” 汤肄白心里在犯嘀咕,这破小孩怎么今天很反常,莫非自己昨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以前即使天气再热再冷,只要汤肄白出门,任尔霜就像跟屁虫一样,非要出去。 今天还是第一次说不出去。 吃完饭后任尔霜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叩叩叩- 汤肄白敲响了任尔霜的房门。 “进。” 得到房间内人的准允后,汤肄白才拧开门把手。 只见任尔霜正埋头苦写,笔杆子都快抡冒烟了,头都没有往后转的时间。 “咳咳。”汤肄白轻咳两声,想引起任尔霜的注意,结果不然,任尔霜只是说了句“有事吗?”就继续沉默着写字了,全程都未抬头转头看一眼汤肄白。 “作业没写完?”汤肄白继续说。 “奥。” 任尔霜突然好学的样子不像往日,但汤肄白知道,她只是在努力的补完作业而已。 至于其中的准确率,不言而喻的低。 他看任尔霜没空理会,最后再问了一遍:“一会吃饭你真不去?” “不。” 得到确切答案后汤肄白也没再留,轻轻地关上了门,回了自己房间。 下午一点,该退房了,孙蒋路和梁琳才起床,一通收拾后在酒店门口等汤肄白来。 “咱今儿去吃一家面店吧,我在小红书上刷到的,看起来可好吃了。”梁琳昨晚刷小红书看到很多人发的帖子,说来北城必吃的一家店。 “一会儿等汤儿来了再看,你自己瞎决定什么?”孙蒋路一切以汤肄白为首,哪怕梁琳是位女同志。 梁琳不屑的翻了翻白眼,低头继续看手机。 十分钟后,汤肄白才来。 “吃什么,汤儿。”孙蒋路简直是汤肄白毒唯,梁琳都有点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汤肄白自然是先尊重他们的意见。 “去吃面吧,我看到一家很好吃的面店。”梁琳把手机凑到汤肄白跟前,让他看这家店的评价。 汤肄白一看就知道,这家店离钟南那里不远。 “行,那就吃这家吧。” 梁琳欣欣自得,冲孙蒋路得意的笑了笑:“看吧,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汤肄白的原因,尊重女性,懂不懂?” 孙蒋路无语的冷笑:“呵呵呵。” 三人又回到任家把车开了出来,临走时和冯女士打了招呼,说一会儿吃完饭就不回来了,从南边直接上高速回学校了。 至于任尔霜,汤肄白没在上去打扰她写作业,只是在手机上给她发了消息。 等到汤肄白把车停好时,任尔霜才给他回了消息。 霜打的茄子:【好嘞,路上注意安全。】 这会儿过了饭店,但店里人依旧很多,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肄白!!!” 一听到这声音,汤肄白就知道,是钟南。 这次回来匆忙,汤肄白就没告诉钟南,谁知道还是碰上了。 “你小子回来也没个信儿,是不是再过几天就把我忘了。”钟南估计打趣道。 “没,主要是来给二霜送狗的,临时决定的,想着下次回来再找你。” “那敢情好,哪天天气好了我给二霜发消息,把她狗带过来玩玩。” “嗯嗯可以啊。” “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孙蒋路,梁琳。” 说完又给孙蒋路和梁琳介绍:“这是我铁哥们儿钟南。” 钟南笑着打了招呼:“一会儿吃完饭回家待会儿?” “不了,下次吧,吃完饭我也该回学校了,唐青没回来?”汤肄白也挺久没见唐青了,虽然两人都在西城南边的大学城,但从来没遇到过。 “她这几周有点忙,就没回来。” “那你要跟我去西城吗?把你捎过去,给唐青一个惊喜。” 车上反正还能坐一个人,顺带的事儿。 汤肄白和唐青上大学三年了,钟南拢共就去过几次西城,平时都是唐青从西城回来。 “你好歹也多去几次啊,每次都只是开学送去学校,期末接回来。人家唐青长得漂亮,你该去学校正正名分了。” “算了,下次吧。” 汤肄白言尽于此,人真不愿意他也不能绑了去。 这时恰巧钟南电话响了,是阿伟打来的,说是店里有事儿。 “得了,下次再聚。”钟南摆了摆手就走了,连饭都没来得及点。 “汤儿,你这朋友是干嘛的?”孙蒋路八卦的心又重燃。 “开修车厂的,我上高中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开了,挺牛一人。” …… 吃过饭后三人也没敢在耽误,在天黑前下了高速。 周天返校返工,路上堵的水泄不通,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汤肄白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回到宿舍后他也给冯女士报了平安,思前想后的也给任尔霜发了微信。 TYP:【我到了。】 这次任尔霜秒回。 霜打的茄子:【得嘞。】 第14章 回家过年 时间飞逝,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新的一年。 汤肄白寒假在西城待着做项目,直到腊月二十七才回来。他如今跟着导师梁和平做,也算是为了大四实习积累一些经验。 对比任尔霜,她这个寒假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因为期末成绩还不错,所以任宗祥没有过多约束她。 每天除了出去逛还是出去逛,任宗祥评价她为“野猴子”。 三个人的家难免有些冷清,临近年关,任宗祥忙着打点各处,有时一天送礼都要送好几 家。 所以当汤肄白从西城回来后,整个家的过年氛围瞬间充实了起来,仿佛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圆满。 至于汤则全,汤肄白已经很久没想起来这个人了,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但他猜,应该还活着,否则派出所早该给他打电话认尸了。 北城过年不让放烟花炮竹,所以在除夕夜吃完饭后,汤肄白带任尔霜去了北城附近的镇子放,同行的自然有钟南一行人。 任宗祥吃完饭带着冯林燕去和好友们聚会,知道晚上要喝酒,所以任宗祥没有开车,把那辆帕萨特的使用权给了汤肄白。 任宗祥老早就想给汤肄白买辆车,但汤肄白一直没要,所以这件事也就暂且搁置了。 汤肄白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几年,却还是把自己当外人。 他清楚,别人或许只是客套,他不能坏了规矩。 汤肄白,任尔霜,程卓儿,柯洛西一辆车,钟南,唐青,马其成,马其和一辆车。两辆车先后行驶在乡镇的道上。 钟南往年都会买一些玩,所以今年已经提前联系好了镇上卖炮竹的卖家,就等着过去付款拿货。 大家都知道城里不能放烟花,所以都早早地来镇子里占据有利地势。 兴坊镇有一大片空地,是人们专门用来晒玉米用的,但是过年这个时候,往往会被人当做放烟花聚集地。 同样的,这里的执勤民警早就到岗,以防意外发生。 汤肄白他们也把买的烟花炮竹从后备箱中拿出来,几个女生就拿着买的仙女棒拍好看的照片,而男生则负责放那几个大型烟花。 钟南拆炮竹的间隙,还不忘打趣任尔霜:“霜妹,你今儿可劲拍,你四哥给你买的仙女棒可多着呢,不用怕不出片。” 唐青笑着说:“那我呢?” 钟南自然是不会忘了唐青:“你的管够!” “青姐,能不能帮我和我哥拍一张?”任尔霜凑过去唐青跟前,盯着她的相机屏幕。 “可以啊。” “汤肄白!汤肄白!”任尔霜隔着烟花和人群喊了两嗓子。 这里人很多,但任尔霜的嗓音在汤肄白面前还是有辨识度的,汤肄白闻声赶来,敲了两下任尔霜的脑袋:“没大没小的,不喊哥哥头打掉。” “哎呀哎呀,你快来,让青姐帮咱俩拍一个。” “我不拍。” “好,那我回去告诉我妈,说你欺负我。” “祖宗,我拍。” 汤肄白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配合任尔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 他本就不是一个爱拍照的人,现如今更是被当成了提线木偶,指令打哪他走哪。 最终唐青抓拍到一张汤肄白和任尔霜手拿心形烟花棒,两人互相对视的照片。 拍完后大伙商量好的大型烟花也即将开放。任尔霜往前站了几米,生怕错过双眼看烟花的盛大场景。 当所有烟花点燃的那一刻,刹那间空中出现了五颜六色的烟花,有金色,粉色,蓝色,绿色,所有颜色分开却又彼此交融,无一违和感。 汤肄白站在后方,拿出手机拍下了人群中那个他熟悉的背影。 汤肄白和任尔霜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了,两个人蹑手蹑脚的回了各自卧室,一个在欣赏自己今晚的大片,一个则抬头盯着天花板。 翌日一早,冯林燕就上来敲两个人的房门,大年初一这天,一定不能赖床,哪怕是吃了早饭再补觉也不迟。 任家亲戚不多,基本上也都不来往,所以任尔霜觉得过年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要非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汤肄白会在家里多待一些时日,这样就可以任他差遣。 一家四口,任宗祥和冯林燕她不敢使唤,所以遭殃的就只有汤肄白了。 每年初五都是汤肄白和钟南他们过年聚餐的日子,今年也不例外,汤肄白照例带着任尔霜出席。 人多的时候吃火锅往往是最方便的。今年汤肄白和任尔霜负责采购,不过和平时不同的是,马其和也跟了过来。 两个人世界进来了第三个人,终究还是会拥挤的。 任尔霜心里十分不爽,但也没敢表现在明面上,只是跟在两个成年人的身后,充当乖巧懂事的妹妹。 她也说不上来讨厌马其和,但总归是不喜欢,估计是两个人之间的磁场相斥吧。 她一路上的闷闷不乐早就被汤肄白看在了眼里,在大家吃完饭后,他把任尔霜单独叫到了二楼房间里。 任尔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既不吭声也不抬头。 汤肄白拉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怎么了,二霜?刚才饭桌上你一言不发,是谁欺负你了吗?” 任尔霜依旧不说话,只是低头用左手扣着右手食指。 “有事跟我说,别自己生闷气,有哥在呢!” 就是这一句“有哥在”,任尔霜的眼泪像泄洪的河水一样喷涌而出,汤肄白见状连忙坐了过去,抬起胳膊摸着任尔霜的头。不断地进行安抚。 片刻后,汤肄白适时的再问了一遍:“怎么了二霜,今天在这受委屈了?” 滚烫的热泪瞬间滴在汤肄白手背,仅停留一秒就从手的一侧滑落而下。 任尔霜吸了吸鼻子,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后才缓缓开口:“没被人欺负。” “那你哭……” 汤肄白及时咽回去后面那俩字,憋了一口气在心中。 真是个烦人精! “那是怎么了呢?”汤肄白用哄两三岁小朋友的亲昵语调来哄着任尔霜。 “别摸我头!”汤肄白悬在半空的手怔了两秒,才缓缓落下。 “好,不碰你头。” 他是真没招了,但小姑娘哭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那念头只是一瞬间,随即便烟消云散了。 到最后任尔霜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那样闷闷不乐的回了家。 平躺在床上的她眼睛瞪的直溜圆,此刻她根本睡不着。 回想起在钟南家里,那个狭小闭塞的空间,只有她和汤肄白两个人,在那种情况下,她该说什么? 她总不能说自己不喜欢马其和?不喜欢他和马其和走的近? 可是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想让其他人和汤肄白靠近的想法? 唐青和汤肄白说话她为什么不反感? 开学前的这些时日,任尔霜和汤肄白倒也照常交流,只是那晚的事两个人都默契地没在开口提。 任尔霜太迷茫,汤肄白太迟钝,迟钝到少女的心思他一眼看不穿。 第15章 重要时刻 新学期开始,任尔霜认真上课,放学放学就去补习班,连课外书都少看了很多。 这学期结束面临文理分科,她不知道该选文还是选理,索性全套抓,汤肄白知道她这一行为后特地打了电话过来。 他仔细给任尔霜分析文理科利弊,让她遵循自己心中想法。 作为旁观者,汤肄白一眼就看出来任尔霜适合学文,但他不能替她做决定,选文还是选理这种重要的时刻还是得看本人意愿。 高一暑假前,任尔霜递交了一张填写文科的分科表单。 她想,她应该是擅长文科的。 高二开始,枫林中学全面开启寄宿制教学,为的就是该校的升学率。 任尔霜离家那么近,也被迫住进了学校,成为一名住校生。 在校期间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的,所以任尔霜和汤肄白的聊天时间也有限。 任尔霜每月回家一次,在家住的那个晚上的时间都是留给和汤肄白打电话的。 汤肄白也会刻意把周六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和她打,有时候因为工作忙真的空不出来,也会在工作结束的第一时间打给任尔霜。 两人通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任尔霜在讲话,汤肄白倾听,不过偶尔也是会说两句的。 久而久之,一月一次的电话时间成了两个人放松的时光,也是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 除了他俩,谁也不知道。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三月份,距离任尔霜高考不过百天。 周五下午,学校组织了百日誓师大会,破天荒的给全体高三放了双休。 三月底,北城二模考试,任尔霜文科全级103名。 ……. 四月底,北城三模考试,任尔霜文科全级79名。 ……. 五月中旬,枫林中学成人礼。任宗祥,冯林燕,汤肄白作为家属都出席了任尔霜的成人礼。 任尔霜的生日在冬天,所以她高中毕业还不满十八岁,那酒吧什么的她都去不了,为此还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六月三号,枫林中学高三生全部放假,在家调理作息,迎接十八年以来最重要的考试。 这几天,任尔霜在家就是皇上的待遇,任宗祥和汤肄白特地休息回来伺候她。 渴了给倒水,饿了给端饭,生怕任尔霜有一点的不顺意。 除此之外,她胜似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出个门都有人跟着,害怕出意外。 高考前一天晚上,任尔霜的卧室门槛要被踩烂了,任宗祥和冯林燕前后脚进来检查她的考试用具,随后汤肄白也进来看了一遍才放心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任尔霜比闹钟还早醒。 吃完饭后冯林燕特地回卧室穿上了自己前些天刚买的大红色旗袍。 任尔霜都没想到,冯林燕也没告诉她。 “妈,好看!!”任尔霜带头夸赞。 “旗开得胜,图个好彩头!” 任尔霜运气比较好,分的考场就在枫林中学,这也算是好运气中的一部分了。 今天学校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所以他们一家四口步行前去考点。 “爸,妈,哥,我进去了。” 任尔霜双手拿着装有准考证,黑色签字笔笔,橡皮擦的透明密封袋,此时她也是挺紧张的,毕竟这种考试只有一次,说不定还能改变自己未来的命运,任谁都要重视些。 “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任宗祥拍了拍任尔霜的肩膀。 “加油,霜儿~”冯林燕给了任尔霜一个温暖的怀抱。 就剩汤肄白没开口了,任尔霜把视线转到他身上,意思是“你不说点什么?” 汤肄白自然接收到了这一信号:“好好考,你可以的。” 任尔霜背对他们,一步一步踏进学校大门,每往前走一步,她心中的紧张就多了一分。 考试持续了两天,三个人就在校外待了两天,直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校外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一年一度的高考终于结束了,汤肄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得偿所愿,但他知道,任尔霜肯定能心想事成。 - “爸,我要跟我一起去西城!” “你去干什么!肄白去上班,你去干什么?添乱吗?” 此时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任家上演一场父不慈女不孝的场面。 汤肄白作为话中人之一,是不敢开口的,冯林燕作为旁观者,还在观望军情,只有这俩父女吵得面红耳赤。 “谁高考结束不出去玩?我又没去过西城,跟我哥去怎么了?我一个成年人能自理!” “严谨点,还差半年才成年。”任宗祥这时候还不忘挑任尔霜毛病。 “你问你哥,愿意带你去不?人家不嫌你烦才怪了,成天竟惹事。” 任宗祥这招妙,他成功地把问题推给了汤肄白,汤肄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四哥,带不带我?”任尔霜本意是想求汤肄白带她的,谁知道开口却变成了威胁。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任尔霜?我是这么教你的?”任宗祥真是恨铁不成钢,他这傻闺女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汤肄白挑了挑眉,没开口,他在等任尔霜好好跟他说话。 任尔霜也知道自己冒失,说错了话,轻咳两声:“哥,带我去玩吧,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任尔霜也不是死脑筋,说着还把自己左手举起来发誓。 汤肄白仍旧没说话,任尔霜急的蹙起眉头,用眼神祈求汤肄白:求求了,哥哥,带带我吧。 “好,我带你!” “好的好的,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我亲爱的哥哥。” 任尔霜接话可是十分迅速,他害怕任宗祥反悔。 -支付宝转账20000元- 汤肄白手机亮了,他看到屏幕上的转账一愣:“任叔,这……” “拿着吧,霜霜这几天就拜托你照顾了,但也是不影响你工作的前提下,你别太惯着她,该打该骂随你。”任宗祥对汤肄白是十分放心的,他只是担心任尔霜太皮,汤肄白管不了她。 回西城路上,汤肄白好奇:“程卓儿他们呢?” 任尔霜也是直接:“人家小情侣出去玩,我凑什么热闹?” 程卓儿和柯洛西在高考结束当天就在一起了,所以两个人这会正腻乎呢,眼里哪还有任尔霜这个电灯泡。 “看吧,我就说柯洛西也喜欢程卓儿,你当时还不信,非要瞎操心。” 汤肄白作为男人,他了解男人,他也是从他们这个年龄段过来的,看他们就像看小孩过家家一样。 任尔霜也不再理会她,打开窗户冲着外面大喊:“我毕业啦!!西城,我来了!!” 汤肄白不像她那么傻大喊大叫,只是在心中默念:二霜,毕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