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后宫文它崩坏了》 第1章 黑土星 黑土星位于阿尔法星系最边缘地带,天空常年灰暗,空气湿冷。 这里百分之八十都是走投无路的逃犯和穷凶极恶的星盗,道德与秩序十分薄弱,有着自成一套独属于这个星球的社交系统。 晔城下了一整夜的雨,天灰蒙蒙的。 青年踩着泥泞的道路走到一座门面矮小的赌场门前,黑色的伞收拢,他伸手拍了拍衣摆的雨水,推开门走了进去。 店面外型已经破败,里面却出奇的敞亮,五颜六色的氛围灯交织变幻,悠扬的音乐旋律令虫放松身心,暖气驱散了从外面沾染的寒风。 而穿着棕色大衣手持黑伞的雌虫甫一进入,便引来无数视线停留。 他虽然戴着口罩,但一双琥珀色的瞳仁净透澄澈,身形清隽,与这里混浊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样气质清奇的雌虫存在于黑土星,不是某位大佬的私有玩物就是依附于某个星盗组织的公共情虫。 大厅纷乱的气氛静了几秒,又很快恢复如常,或探究或侵略的目光在赌场老板对着他面露讨好后略略收回。 虽然如此,青年仍然感觉到有几道视线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老板名为肯尼,体格矮小肌肉精壮,青绿色的鳞甲和触须暴露在皮肤外面,俨然一副没有进化完全的低等虫族模样。不光他,在场的所有虫或多或少都保留了几分虫兽形态,几乎看不见一只等级合格的雌虫。 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亚雌”,老板目光大亮,连忙迎了上去,“阁下,好久不见,首领特意嘱咐让我在此等候您!” 首领。 听到这个称呼,气氛又静了一瞬,最后几道停留在陆槿身上的视线也消失了,隐晦的远离了些。 “缺点材料。” 肯尼了然,笑道:“正好!您猜我这回给您备了多少好东西?有些晶矿连大星上都罕见呢,是一些独立星的特产,保证让您挑花了眼!” 青年将黑伞放到他伸出的双手上,淡淡“嗯”了一声,跟着雌虫一路穿过酒吧前厅,往后门最深处的地下通道走去。 通道光线黑暗,等走过这一段路却别有洞天,里面竟藏着一个比酒吧空间大了十几倍不止的地下拍卖场。 青年没有被带到主拍场,想要的东西主办方已经提前打好招呼存放在仓库了,直接去后面的交易厅挑选。 走到一半,青年的目光落在远处台子上的拍卖品上,突然停下了脚步。 肯尼不明所以,跟着抬头望去。 场地已经进行了很久,宽大的拍卖台上正热火朝天的拍着一颗被封在白晶箱里的幽紫色宝石。 拍卖场很少出现能用白晶存放的东西,足以堪见那颗宝石的珍稀程度。 “据说那是一颗稀有级别的宝石,里面产生的能量对精神力有着轻微的抚慰作用。”肯尼眯着眼喟叹道,“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精神力抚慰,虫族亿万年来最大的无解难题。 这场拍卖进行了快一个小时,数字几乎要被炒上了天价,黑土星民风彪悍,地下的雌虫争的热火朝天,面红耳赤,就差站起来和竞争对手干起来了。 陆槿收回目光,问:“宝石哪来儿的?” “从一只亚雌身上搜刮来的。”肯尼没有半点掩藏,诚实道:“几个月前有一艘飞梭坠毁在坎贝东星区,正好撞上了我们的一艘船,里面的虫没活下来几只。其中有只雌虫十分漂亮,衣着打扮也不简单,宝石就是从他的箱子里找到的,很可能是来自二等星或更高的星球。” 因为坐着民用飞梭,不可能是贵族就行了。 “那只雌虫呢?”陆槿问。 刚才肯尼说“漂亮”这两个字的时候咬字很重,按照黑土星的“风土虫情”,肯定已经带回来了。 肯尼闻言扬起嘴角,面露深意的看着陆槿,自以为了解什么,语气含着暗示意味的说道:“嗯……那只漂亮雌虫当然已经上了拍卖名单,却被首领突然拦下来…您知道吧,这足以证明他的容貌确实不俗,连我这个恐雌同看了都不禁心痒难耐……” 陆槿轻轻蹙眉。 肯尼更加笃定,仿佛自觉抓住了眼前虫不得了的命脉,气势都张开了几分,紧接着道:“组织过两天就会送到索马港验货,并通知在这之前不允许任何虫染指,如果您担心发生什么……您知道的,我一直是向着您这边,当然不想看到那位首领对您的宠———” 肯尼瞳仁颤栗,额角冷汗没几秒就冒了出来,下颚僵直,余光惊恐瞪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抵到他喉结处的刀尖! “你话多了。”陆槿目光平静,语气认真的陈述着。 肯尼颤颤巍巍的仰着脖颈,闭紧嘴巴,哀求的注视着雌虫琉璃珠般的眸子,似乎在说饶他一命。 陆槿轻叹一声,他也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就要掏武器的方式,但黑土星的处事风格就是这样,不狠点就会被视作软弱可欺,呆得久了连他都染上了点不良恶习。 不过如果能让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停止在他耳边聒噪,稍微动动手也没什么。 他收回手:“那只虫在哪。” 肯尼惊魂未定,忙弯腰指路:“就在前面,那只雌虫过两天就要送上去,但他醒来后极不安分,有一次就让他给逃了,所以我们暂时对他注射了抑制剂……” 拍卖场后不仅有私密的交易包间,还有三四个独立的仓库,有的仓库专门放置活物,里面不乏有被定性为奴隶的雌虫,还有的就是珍品分类,再则就是已经被内定的“货品”。 陆槿今天来确实只想看看稀有矿石。 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它 ——帕梅星眼宝石,A-311矿星区的特产,上面的能量波动的确有抚慰精神力的作用,虽然效果甚微,但已是虫族多年来研究的一大突破。 这种东西数量稀少,仅供首都星第一研究院使用,外界鲜少透露。 它首次出现暴露在星媒上,是五年前的帝国第一世家的继承虫典礼上,以袖扣的形式出现在了帝国下任继承者的衣服上。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东西在一等星都供不应求,怎么会出现在这颗贫瘠的荒星上? “阁下,我们到了。”肯尼恭敬指了指仓库里那个光线昏暗看不真切的大笼子,掩去眼底隐藏的一丝阴鸷。 装的再高贵有什么用!还不是别的虫手里的玩物? 还不是知道对方会被首领买去,非要来看看? 肯尼不信这只虫见了那雌虫容貌后会无动于衷,甚至可能会醋意大发对他的脸造成伤害,但最好会这样。 到时候添油加醋传到首领耳中,等那位厌了腻了,还不是会被卖到索马港变成一只任虫玩弄的奴隶! 陆槿拿着雌虫递过来的灯,轻抬脚步,缓缓走到笼子旁。 柔和的光线洒在笼中雌虫的身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银色长发,被鲜血和泥水浸透,湿漉漉的紧贴着脸颊,面容模糊看不真切。 笼子里雌虫的头发虽也是泠泠的银灰色,却隐隐发白,灰色几乎不显,枯槁苍颓。 陆槿拧了拧眉,走进一步。 然而上一秒还神智不清的雌虫仿佛本能反应,铁栏咯吱响起,一股充斥着决绝癫狂的精神力瞬间从笼内迸发出来,带着致命的攻击性。 肯尼欲冲上前,青年却背后好似长了双眼睛,抬手阻止了他。 精神攻击在冲到陆槿眼前的刹那消散,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化解。 肯尼脸色不太好,从上回逃跑事件他就怀疑雌虫的精神力可能不低,但安定剂的药效就算放在军雌身上起码也能管个四五天。 可这才第二天,怎么就醒了? “钥匙。”就在这时,青年开口。 “画师,开笼子太危险了,不如等过几天调教好了再给您碰?” 肯尼说着,伸手捞起一根铁棍伸进笼子,拨开雌虫挡在脸上的银灰色发丝,露出那张惊心动魄的漂亮脸庞来。 “您先看看,是不是高等货?我可没骗您,这只雌虫少说也有b级,放进索马港不知道能惹多少虫慕名前来呢。”虽然这样说着,肯尼的眼底却流出一丝阴郁忮忌。 虫族的等级是生来的天赋,一道永远不可跨越的鸿沟,而这个世界偏偏以等级为尊,以雄虫为尊,像他们这种低等雌虫,在星际中就是底层中的底层,永远别想翻身。 啪嗒、 室内光影一晃,陆槿手上的照明灯具兀地掉在地上。 雌虫的脸在光芒中渐渐清晰,一双紫罗兰般瑰美的宝石眸摄人心魄,五官深邃,昏黄的光笼罩着他狼狈的身躯,裸/露在外的肩胛锁骨白皙如雪,几道鞭笞的红痕在上面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雌虫身上的衣服显然被换过,灰色的麻料堪堪遮住重要的部分,皮肤上隐有被掐出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眼神涣散,似乎并未清醒,脸颊苍白唇无血色,紫色的瞳仁美则美矣,却无神,仿佛蒙在一层雾里。 多漂亮的眼睛,可惜瞎了。 空气静的可怕。 陆槿默不作声捡起掉在地上的灯,盯着那张即使苍白仍精致到惊心动魄的脸,唇线缓缓扯直,喃道:“真让人意外。” 肯尼不明所以:“画师? “钥匙。” 肯尼不放心,道:“画师,您别看他一副没动静的样子,指不定是装的,您——” 瞳仁倒映着匕首泠泠寒光,肯尼只觉脸颊一疼,顾不得在意脸上被划出多深的口子,僵硬道:“好、好、这就给您!”随即从兜里掏出来开笼子的钥匙,递到他手中。 笼子的门锁晃荡一声,发出吱呀磨损的声响,陆槿脱掉长衣,单膝跪地,包裹着将其抱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那只谁碰谁倒霉的银发雌虫竟然没有半点反应,似乎真是到了强弩之末。 “唔……”怀里的雌虫闷哼一声,抓着陆槿衣服的指骨泛白,挣扎的动作瞬间牵扯到伤口,引发的猛烈疼痛又刺激的晕了过去。 他双膝有虐打过的淤青,手腕,脚腕,以及裸露在外的手臂锁骨,青紫血痕一层覆盖交错另一层,触目惊心,只留下了那张完好无损的脸。 肯尼适时道:“这家伙太能跑了,稍有看不住就差点让他翻了天,所以给了点教训,不过您放心,他的脸和其他地方都好好的,不影响玩。” “他的精神力怎么回事?” 肯尼回过神,忙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这只虫的精神图景已经接近崩溃了,但黑土星没有能治疗他的医疗舱,治疗的费用也不低……我们检查过后给他用了点特效药,短时间内死不了,所以上面说等首领回来把他带走再….” 首领两个字出来,陆槿意味不明勾唇,似笑非笑,道,“这个人我带走了。” 肯尼脸色一变,没想到一只首领情虫这么大胆狂妄,更无心注意话中‘人’这个字眼:“可那边——” “直接报我的名字。”陆槿抱着虫转身就走,肯尼下意识让开道路,那只雌虫被衣服包裹着,连脸都看不见了,被稳稳地护在怀中。 这…… 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仓库,临走时又吩咐叫辆飞行器来,徒留肯尼呆愣在原地。 这…… 敢情不仅是您金主看上了,您也看上了是吗?!! “等等阁下,矿石您还没看呢!”肯尼急忙挽留道,同时给守在仓库外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心领神会,忙不迭的伸手拦,正要开口,猝不防对上青年掀眸瞥来的一眼,瞬间卡了壳。 那双淬着凉意的琥珀瞳仁分明并不凌厉,只是没有情绪的淡,却让他霎时哑口无言。 “阁下,别急着走啊!您真的不打算看看?我这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仅为您搜刮了一些色彩漂亮的颜料,还有些稀奇罕见的矿料、说不定里面就有您要找的晶、晶、晶核?”肯尼瞪了眼不生气的下属,然后不确定的吐出最后两个字。 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 效果奇佳,最后两个字落下后,一只脚已经踏出仓库大门的黑发亚雌兀地顿住脚步,微微侧眸,道:“……晶核?“ 肯尼生怕这只亚雌不由分说把组织点名要的虫奴带走,烂摊子全留给他收拾,忙挽留道:“现下正好,您要不去看看?” 空气沉默了几秒。 肯尼的视线在亚雌和奴隶身上来回打转,等待中紧张的瞪着眼珠子,方才那个拦门的手下早就不见虫影,跑去报信了。 结果让肯尼大失所望,晶核这两个字还是他无意间从画师和首领的对话中听到的,两只虫似乎很重视,一直在找,画师常来拍卖会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 “不必了。”黑发雌虫平静道,“那批东西全部打包送到萨尔州,我都要了。” “这、这价格可不便宜,您确定?”头一次地,赚了钱的肯尼没有半点开心,反而神色踌躇。 陆槿头也不回道:“让兰德报销。” 兰德。 竟敢直呼星盗首领的名字,这小情虫什么来头? 肯尼想不通一只奴隶怎么就引发了现在的局面,恰巧此时出去报信的小弟赶了回来,撞见门口的陆槿时不由嗫嚅,飞快越过去跑到肯尼跟前,小声说了几句。 肯尼心头一跳,对这只黑发雌虫的身份多了几分微妙,不由得换上一副友好谄媚的笑脸,连连道:“不用不用!刚才对阁下多有冒犯,这次的东西就送你当做赔罪了!我这就派虫把货都给您送过去,还请阁下务必千万别怪罪!” 一边说着,穿着棕色大衣的身姿修长的黑发雌虫已经穿过嘈杂的拍卖场,往出口走去。 路过酒台赌桌时,数道视线似有若无的往陆槿身上打量,陆槿皱了皱眉头,将盖在雌虫上身的外衣往上提,将他的脸和头发完全笼罩。 肯尼一路陪笑,举着伞把两只虫送到外面的飞行器。 赌场有上百人,空旷萧索的街道却只有黑发雌虫的那架飞行器静静伫立,这颗星球的贫瘠程度可见一斑。 第2章 雌虫 * 气温越来越低,上飞行器时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 窗门缓缓收起,嘈杂的雨声隔绝窗外,空气静了下来。 大衣没能将雌虫的身躯完全包裹,于是下意识往有温度的地方瑟缩,陆槿抱着他去休息舱,找来一条薄绒毯。 打开AI驾驶模式,周遭亮起柔和的灯光,暖气释放出来,很快抹去从外界带进来的瑟凉。 在吩咐手下准备些生活衣物送到私宅后,陆槿收回光屏,才终于垂下眼来,好好的打量怀中陌生的雌虫。 风衣包裹下微露出的锁骨与下颚透着几分病态嶙峋的苍白,眉形流畅鼻梁直挺,唇形优美线条清晰,五官的硬与柔把寸色极好,犹如希腊油画沐浴光影的美神,漂亮的不可思议。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陆槿少有为某样东西驻足停留。 没办法,谁让对方完全长在了一个美术生的审美上。 陆槿端详半晌,仗着人看不见,没忍住,捞起垂落在雌虫肩前的一缕银发捻在指腹。 银发雌虫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唇齿呓语,不安的躁动着。 “……没事了。”他轻声安抚,开启光脑,查询有关雌虫的生理资料。 好在流放星的光脑虽然和外界星系完全断联,但最基本的功能都还有,百度百科什么的虽然版本老旧,胜在能用。 光脑嗡嗡响动,第二块蓝色光屏在半空展开。 是星盗组织来讯,这半年来,兰德几乎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副首领奥格特。 奥格特:[画师,我现在让虫去接你。] 画师:[不用。] 奥格特:[那只奴隶伤的不轻,你如果喜欢,今晚玩过之后最好先把他丢进医疗舱。] 医疗舱在这个贫瘠的星球是个稀缺玩意儿,不超过十台,克利星盗组织里却有足足七台。 画师:[有高级医疗舱吗?] 虫族的医疗舱也分等级,普通医疗舱对高级虫族效果甚微。 奥格特:[有的,我现在联系它们。] 画师:[兰德在哪。] 「首领去了克里瓦洲。」 兰德从来不佩戴光脑,所以只要出门,几乎没有虫能联系得上。 画师:「他回来了告诉我。」 奥格特心下微松,道:「好的。画师,还有一件事,索马港下放了一批军雌罪犯,我们打算挑些素质不错的增加成员,您要不去一趟?」 兰德这段时间行踪不定,极少回星舰,给予了画师极大的话语权,所以组织内大小事都要过问这只黑发亚雌的意见。 可惜…… 画师道:「不用了,你自己做决定。」 奥格登眸光闪烁,唇角微微勾起。 可惜这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亚雌,心里只有他的那间稀奇古怪的画室,对身边从不理会。 奥格登:「明白。」 离开了那座唯余亮光的城市,飞行器越过漆黑的荒野,冷色调的屏光反射在青年白皙的脸庞上。 地球2239年,世界末日,丧尸肆虐。 他的父母死在了末日第二年,陆槿身受重伤,却没有产生变异,而是高烧昏厥患病一场,醒来后觉醒了异能。 末日第七年,和平的时代化为史书一页,陆槿和唯一幸存于世的妹妹相依为命,加入异能者基地,靠猎取丧尸晶核续命。 没错,异能者的生存也并非一帆风顺,人类的身躯难以承受强大的力量,于是只能容纳于随之诞生的识海当中,也就是精神力。 异能者的精神力越强,所能发挥的异能威力越大,同时消耗也越快,一旦精神力透支,异能者将会力量耗竭而死。所以每一位异能者都需要丧尸晶核中蕴含的能源帮助,补充消耗掉的精神力。 陆槿是身穿,在穿越的前夜,他还在外边执行任务,刚猎杀没几颗低级丧尸,就眼前一黑身首异处。 两年来他从不轻易使用异能,可即便如此,作为罕见的s级,天生就要比一般的异能者承受更大的风险。这颗星球根本找不到可以替代晶核的能源,不出三年,他可能就要落得个精神崩溃而亡的下场。 怀中轻微的蹭动让陆槿豁然睁开双眼,低头看去,雌虫依旧沉沉昏睡着,仿佛那一瞬间的惊动只是错觉。 好看的东西能让他沉重的心情缓解很多,陆槿指腹轻抬,摩挲着他的眉宇,一点点抚平上面的皱痕。 他一定不属于这里。 黑土星不乏有从大星上投放下来的凶恶罪虫,即使等级和地位再高,初到时再光鲜亮丽,也不如眼前这里美丽的惊心动魄,肩头垂着的每一根发丝都宛若浸在暖玉池子里精养而成,长在了陆槿的审美基因上。 — - 夜幕深沉,月色混沌。 几颗星辰点缀其间明灭闪烁,飞行器行驶了几个小时,来到比之晔城更为虫烟稀少的荒凉地界,停在了一艘巨型船舰前。 抱着虫走下飞行器,通过虹膜识别,舰门缓缓打开,里面的光线明亮如昼,陆槿抬手遮住了雌虫的眼。 星舰里有几只星盗恰好路过,看到黑发雌虫抱了只虫回来,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直到黑发雌虫逐渐走远,其中一只星盗呆呆出声,迟疑问道:“……画师怀里的是什么?” “笨,那一看就是只虫啊!” “我去!那只虫什么来历!” “罪虫?” “奴隶?” “画师有洁癖,能让他把衣服脱下来抱着的能是普通虫?” “难道是……情虫。” 气氛戛然而止,面对数只颜色各异的眼睛,雌虫讪讪后退,尴尬道:“我就随便说说,怎么想也不可能……” 到嘴边的声音越来越弱,颇有些底气不足的呆滞,随即顿了顿,倒抽一口冷气道:“难道真是——!” 几只虫左看右看,彼此对视,陷入沉默。 在抑制剂稀缺的黑土星,奴隶的用处只有一个。 “画师这是精神图景出问题了吧。” “……首领知道吗?” “首领出门从来不带联络器,目前应该还不知道。” “那、首领是不是快回来了?”肌肉壮硕的黑皮雌虫讷讷开口,粗犷的面容莫名显得几分畏缩的可怜。 “……” “卢巴州兽潮刚褪,正好需要支援,正好这边开采点没多少了,咱们去那边….帮帮忙?”有虫举手道。 “对对,卢巴州星舰不多,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咱们明天就去!” “今晚收拾收拾!” 几只虫一拍即合,不约而同呵呵笑道,抹了抹头上莫名冒出的冷汗,各自散开回去收拾东西。 “别想了,那是画师买回去的助手,不是情虫。”一声笑音从后方传来,几只虫转身望去,只见一只皮肤苍白身材削薄的褐发雌虫倚在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圣迦叶?你小子还没死呢?!”星盗惊诧出声,上下打量他,感叹道:“我嘞个乖乖!你这两步一喘三步一咳的痨病鬼,有十天半个月没冒头了吧,我还以为首领把你扔进底盘当燃料了呢。” “没办法,命大嘛。”圣迦叶抵唇笑道,清俊的眉眼透着一股虚弱的病气,但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清亮盈盈,没有半点久经病痛折磨的颓然。 “嘿,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你知道画师怀里抱的那虫是谁?”有虫问。 “不知道啊,但那只虫是个瞎的,浑身上下被打的没一块好皮。所以画师把他带回来,除了当助手,应该没有其他原因了。”圣迦叶摊手道。 “原来是个瞎子。”几只虫似有所悟。 整个组织都知道画师独来独往的习惯,它从不与虫交际,最忌被窥探私虫**。上一只妄想偷摸进画师房间欲图谋不轨的星盗,到如今还在脚底下当燃料呢! 这两年不是没有好看的雌虫对画师投怀送抱,所以它是万万不可能看上一只瞎奴隶的。 这么想着,几只虫也算歇了心思,兴致缺缺又颇为艳羡道:“便宜那家伙了,也算因祸得福,被画师捡了去。” “你怎么知道那只虫是瞎子的?”星盗狐疑道。 圣迦叶看了眼远处紧闭的房门,随口道:“拍卖场联系副首领,他们说的话被我听见了。” 说罢,不再理会众虫的反应,转身离去。 — - 陆槿关上门,就着昏沉的光线把虫放在沙发上。 人在失明的状态下仍会对刺目的光线有反应,虫族的感官比人类还敏锐,应该也会如此。 这里是兰德的私人舰,陆槿大多数时间住在这里,但极少现身虫前,众虫只知道他的名号是“画师”,其他一概不知。 桌上的台灯亮起柔和的光,暖风沙沙的输送声凭添一丝静谧祥和,雌虫眉眼间的躁动渐渐褪去了。 陆槿翻出日常用的医药箱,动作小心的抬起他的手腕,一点点擦拭伤口附近的泥泞,但再小的动作也会牵扯到伤口,陷入沉梦的雌虫无意识蹙眉。 “没事了。”陆槿安抚道:“好好休息吧。” 不知道哪里牵动到雌虫的神经,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空气中传来异样的精神波动,带着即将崩坍的摇摇欲坠。 陆槿默然几秒,平静伸手拿过桌上裁剪纱布的小刀,在指腹划了一道。 鲜红的血珠溢出,这种程度的伤口闻不出什么血腥味儿,但信息素却在皮肤破开的刹那疯狂溢散,在客厅中弥漫。 怀里的躯体似有所觉,眉宇间的沟壑渐渐抚平,终于安定下来。 从进门就被拒绝帮忙的机器虫管家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家主人亲力亲为,等到沙发上的雌虫彻底安分下来后,道:“主虫,需要为他换身衣服吗?” “去卧室拿个睡衣过来,要料子软的。”陆瑾说道,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雌虫的左脚腕上。 他才注意到这个地方竟然有个细小的铁环——抑制环。 这种东西,陆槿再清楚不过,是专门放在雌奴身上的。 虫族在结婚行房事时,雌虫一般都要佩戴抑制环,为了压制佩戴者的攻击力和自愈能力,高级点的抑制环还有控制效果,能定位,检测状态,施行电击和麻醉,核心目的是防止雌虫与雄虫距离过界时发生反应不及的伤害行为。 这个世界的雌雄比例相当极端,因此社会对雄虫的保护欲逐渐极端化,到后来已演变成雄尊雌卑的潜规则,虫族好战,雄虫却生来孱弱易碎情绪化,因此忮忌军雌健康的体魄,再加上被雄虫保护协会惯出了毛病,养出了肆意妄为的暴虐天性,恶劣且傲慢。 但陆槿前世只见过戴在脖颈上的环锁,所以一开始没注意到脚腕位置。 雌虫一旦戴上抑制环,三天就能好的伤起码要养上三个月,他模糊记得这只雌虫是s级,自愈能力应该十分优越,如果能解开…… 陆槿点开光脑,问拍卖场要钥匙。 拍卖场很快回应,却给了陆槿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抑制环不是他们放上去的。 肯尼回复道:“画师,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东西就在身上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把他抓回来?不过一个抑制环应该不影响您使用吧?”想起什么又殷勤道:“我这儿还有几个新货,都是从大星上来的高等血,您要不要看看?” 雌虫之间等级为尊,相邻级别之间从身体素质到精神力都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s级的雌虫能在黑土星横着走,之所以了无声息的沦落拍卖场,完全得益于雌虫脚腕的那枚环锁。 陆槿本以为那是最低权限的劣质抑制环,毕竟从外观上看,很难和他以前见过的那些高级抑制环对上号——抑制环的设计一般遵从雄虫喜好,被研究出了各种花样,样式新颖独特,不仅仅为性能服务,还要美观,富有情趣意味。 他终于正眼打量起沙发上这只虫佩戴的环锁,摸了一下发现触感不一般。 环身冰寒却不冷涩,不是外界空气带来的温度,更像是材料本身的寒性,也不是金属的质地,触感固硬却细腻。 是黑晶。 一款用来锻造战舰武器主要原材料, 这种晶石比用以供能的灰晶还要难求,几乎被各大星球垄断。 究竟是什么样的虫想置他于死地? 过了后半夜,雌虫的状态步入稳定。陆槿把他抱进卧室,准备去画室休息。 他平时就呆在画室,几乎不在卧室休息,偶尔生出灵感废寝忘食,吃住都在一个房间。 看了眼雌虫安详的睡颜,陆槿暂时松下心来,转身离开。 信息素果然是个好东西,虽然不知道他一个人类为什么会和这个世界的雄虫血液高度相似。 难道和他进化成异能者有关? 地球2249年,人类末日,大批异能者觉醒,人的身上出现了“精神力”这个概念,和虫族的”精神图景”类似。 雌虫的精神图景坍塌会导致死亡,异能者的精神力枯竭后果一样。 但两者恢复的方式不同,前者需要雄虫的抚慰,后者则需要丧尸心脏处的晶核续命。 可惜的是穿越过来这么久,他始终找不到晶核的踪迹。 这就导致了除非必要时刻,绝不能轻易使用异能。 第3章 星盗 清晨,天边灰沉沉的,泛着苍茫欲颓的昏沉黄气。 没有天气系统的调控,这颗星球喜怒无常的温度折磨着一位没有坚硬鳞壳的人类的沧桑的心。 沧桑的陆槿早早起床,眼见窗外一夜之间从秋变冬,漫天大雪纷飞。 机器虫端了份早餐,陆槿伸手拿过营养液,揽着雌虫的手臂忽地一顿,稍稍转眸,便发现雌虫身后及腰的长发泛着清晖的光泽,柔顺地搭在他的手腕上。 一夜之间,他的体质竟自愈了大半,头发已经恢复到原本的光彩。 太漂亮了。 陆槿心痒的紧,只觉得这人从头到脚都长在了他的心尖上,想收藏的念头频繁冒出。 当然只是想想。 银色的发软乎乎的靠在肩头,柔滑的被褥发出窸窣的摩擦声,陆槿将温热的营养液一点点喂进他的嘴里。 可惜没喂进多少,过了一会儿,对方眉头开始微蹙,闪躲起送到唇边的杯沿,抗拒意味明显。 陆槿只好放弃,拿开杯子,指腹稍带抹去雌虫唇角的湿痕,重新掖好被褥。 兰洛特或许恢复了些意识,知道有虫救了他,不再向昨夜那般气息浮躁。但依然没有要睁眼的迹象,空气中游离的精神力如主人般浑噩。 “……怎么还不醒?”陆槿看着看着,不由喃喃。 喝完药不再耽搁,把雌虫从头到尾捂的严严实实走出房间,顶着路过星盗探究的目光坐上飞行器。 克利组织的星舰分别散在不同的位置,被视作各个据点,方便能源矿找到后以最快的速度占据。 这颗褐色的星球在浩渺的宇宙中毫不起眼,甚至没有被纳入星系联盟编号,正因如此,才让无处可逃的星盗钻了空子。 飞行器穿过黑沉沉的土地,来到一片无际的山脉,山势绵延起伏,深处盘踞着一架漆色深沉的灰黑色战舰,说是漆皮也不算,因为它真正的“外皮”早已被剥干净了,为了不被它原本的持有军团认出型号。 组织里的星舰都是在宇宙中大大小小战役里趁火打劫来的,成员则是上了宇宙统计名单的逃犯,因此臭名远扬,没有任何星球愿意接纳,只能在星海航行一辈子。 然而克利组织在最后一个战场捡漏的时候马失前蹄,被后赶来的联盟军团打的魂飞魄散,能源都在反抗中消耗的差不多了,只好暂时坐落在这颗不起眼的废星。 与之情况差不多的还有一个名为胡尔勒的星盗组织,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没有来往过,也都没怎么在雌虫生活聚集的地方走动,十分低调。 陆槿远远看见星舰上用颜料涂写着“辰星号”的虫文,把雌虫漏出来的发丝塞回去,压实兜帽,盖住脸。 几只看守的壮汉站在船舰外的空地,裸露的肌肉虬劲有力,眼球瞳仁尖利,目光凶狠中透着兽类的野性。 它们围在一起,时而呵斥时而发出恶意的嬉笑。 飞行器缓缓落地。 不远处,星舰的舱门也打开了,一个身影从里面走出来,雌虫们稍稍散开,围在里面的雌虫暴露出来。 地上的雌虫皮肤上覆满了青紫色的鳞甲,身后灰黑色的翅翼大张着,形态半人半兽呲牙咧嘴,已然进入虫化,发出凄厉痛苦的嚎叫。 这是精神图景崩溃的征兆,雌虫步入成年期后,精神图景就会开始出现剧烈波动,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救治和缓解,最后就会狂化现出虫性,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直至力竭而亡。 然而治疗精神图景的方法只有两个。 一个是购买价格昂贵的抑制剂,一个是接受雄虫的信息素抚慰。比起后者,前者显然难度大大降低。 但无论哪种,在相当于物资荒漠的黑土星都是不可能的事,精神崩溃的虫族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 砰——! 一道沉闷的能源枪声破空而来,从对面的甲板上透过众虫穿透了地上雌虫的头颅,霎时红白浆液迸裂四溅,场面惊悚恶心。 “靠!该死的!溅老子一身!”背对着星舰的雌虫怒骂道,没注意身边的虫早已噤声,回头看是谁这么犯贱。 “迈、迈克尔首领。”雌虫愣了一下连忙鞠躬,讨好笑道:“您怎么出来了?这只虫交给我们就好,别脏了您的手。” 红发雌虫居高临下的靠在舱门口,手里把玩着能源枪,懒懒道:“平日里随你们玩,但今天不行,赶紧把他抬出去,一会儿有重要的虫要来。” “画师……?”话音未落,已经有虫注意到了远处降落的飞行器,一只带着面具的雌虫从里面走出来,标志性的黑色头发让他们立刻认出身份。 “画师,好久不见。”迈克尔走下甲板,在场只有他见过陆槿两次,笑眯眯的打招呼。 陆槿:“带我去高级治疗舱。” “请跟我来。”星盗忙伸手带路,转身时悄然瞥了眼,猜到那怀里的八成就是一夜之间传遍各地星舰的八卦源头了。 迈克尔大老远就注意到黑发亚雌怀里的东西,挑眉惊奇道:“画师,他们都说你昨天买了只雌虫,我还不信,没想到….嘶、首领知道吗?” 陆槿顿了顿,道:“他是我的助手。” “嘿!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迈克尔恍然大悟道:“那他的伤确实得好好治治了,别耽误您作画。” 昨晚那场面被拍卖场传的有鼻子有眼,说什么画师看到那只美貌雌虫第一眼就二话不说把虫抱走,连重要的颜料采买都不过问了,这才引起旁虫议论。 迈克尔:“说起来,这种事让首领误会了可不好,要不要我替您解释解释?把那群乱造谣的蠢货的嘴都堵死。”浑然忘了自己一开始也信了谣言。 “等兰德回来我亲自说。” 迈克尔点点头,他们俩的事让别虫来讲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组织大都默认了首领和画师是这种关系,偏偏两只虫也从未解释。 “噢对了,亚布隆他们发现了一批从坎贝拉星出发经过431星航道运送的灰晶,正准备出手拦截。” “军航道?”陆槿若有所思,问:“没虫拦着吗?” “画师,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迈克尔一提到这儿,唉声叹气道:“再耗下去,等最后两艘星舰的能源告罄,咱们就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迈克尔絮絮叨叨的说着,时不时瞟一眼黑发雌虫的脸色。 画师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但总给虫一种特别的气质,跟他们这群匪里匪气的星盗完全不一样,靠近时莫名让虫感到舒心。 虽然冷冷淡淡的不爱搭理人,但迈克尔每次看见他都莫名心痒,想多待一会儿。 为了找话题,迈克尔特意把组织最近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捞出来,当成八卦将给他听。 譬如哪只星盗去索马港买刚流放下来的罪虫时,被罪虫当场咬断了脖子。譬如最近黑市附近的一个小镇出现了变异飞禽类星兽,闹的虫心惶惶。 “胡尔勒那边突然回来了一艘星舰,不知道带回了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难道是灰晶?”迈克尔怀疑道。 他口中的胡尔勒,也是因为能源问题迫降黑土星的帮派。 陆槿摇摇头,道“应该不是。” 迈克尔想了想,反应过来道:“瞧我这脑子,要是灰晶他们早该跑了。” 克利和胡尔勒力量方面不相上下,眼看着一年年过去没有灰晶可采,指不定哪天双方就会拼的你死我活,把对方的储备能源拿来填仓库,这会儿找到能源不赶紧跑,留着当待宰的鱼吗? 陆槿道:“也许是得到了比灰晶更珍贵的东西,只可惜不是能源——而再珍贵的宝贝留在黑土星也无甚可用。” 而凡事总有例外。 比如,它们抓了一只雄虫,一种不亚于任何珍贵的存在。 这就是黑土星遭遇无妄之灾的原因之一。 至于陆槿是怎么知道的,就不得不提起那位跟他一块儿穿越过来的人类同伴了。 兰德,克利星盗组织首领,比自己早穿越一年,和他一样,也是异能者。 对方的异能是“预知”。 兰德说,如果那只雄虫来自联盟,或许黑土星不会遭受灭顶的灾难,因为联盟还能讲点道理,不会殃及他人。 可惜那只虫来自帝国。 亚赫帝国以雄虫为尊,伤害阁下是绝对的死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帝国有一个名为雄虫保护协会的东西,是连议会都要避让三分的存在,雄保会可不管你是军团虫还是贵族特权种,亦或是独立星和联盟。 它们背靠两大军团,是专门为雄虫而存在的清教徒武装势力,诞生最初只为虫族繁衍而战,为保护阁下而死,被某些反尊卑制的雌虫戏称阁下的狗。 你敢拿雄虫阁下的姓名挑衅,它们就敢跟你同归于尽,总而言之,那是一群谁也不想招惹的疯子。 偏偏胡尔勒星盗组织不知死活,把雄虫掳来也就算了,也不知道瞒紧点,间接导致黑土星能源暴露天光,沦为各方势力争相蚕食的“蜜巢”。 两人走到二层的治疗室,星舰上的治疗室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药剂器械,最昂贵的治疗舱单独放置在隔板后面,里面还有几个单独的病床。 星盗们几年没有参与过战斗,小打小闹简单包扎就能处理,虽然治疗舱很久没用过了,但每天有虫负责清洁检查。 “你可以出去了。” “画师,真不用我帮忙?”迈克尔怀疑一只常年死宅只会画画的虫能不能看懂显示器。 这可是组织里唯一的高级治疗舱。 “不用。”陆槿把怀里的虫安置在床上,走到治疗舱前观察了一会儿,循着记忆摸索找出开关,啪嗒一声打开。 治疗舱亮起一圈柔和的白光。 迈克尔没想到他竟然真会,眼底露出诧异,只好道,“那有什么事情喊我,我就在外面等你。” 黑发雌虫“嗯”了一声,道:“派几只虫在门外看着,谁也不准进来。” 迈克尔点点头,最后没忍住好奇,暗自透过帘子望了眼床上躺着的雌虫,却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白皙削尖的下颚和淡玫瑰色略显病态的唇瓣,遗憾的叹了口气,离开治疗室, 舱内液体充足,打发走殷勤的星盗,陆槿回到床边,替雌虫脱掉外袍后却突然犯了难。 宛若雕刻的古希腊神明美人静静沉睡,瓷白的肌肤上有几处伤口看起来狰狞又恐怖,令人心生唏嘘。 陆槿略微犹豫,要不要出去喊虫的想法此刻在脑子里天人交战。 然而本土虫族或许孤陋寡闻,但漫游宇宙多年的星盗见过的世面的可不少,指不定会认出这只虫的真实身份。 荒芜的星球最忌出现身份尊贵的同类,忮忌的烈火会焚烧低等种稀少的理智,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留一件应该没事吧……”陆槿指尖轻点,到底遵从了这个世界的性别意识,没有解开最后一件衣服,老老实实把雌虫抱进治疗舱。 大不了多在里面躺一会儿,对身体好。 治疗舱有条不紊的运转,陆槿坐在一旁把玩着光脑,偶尔看看玻璃舱外变化的数据。 时间过得很快,陆槿又查了许多这个世界的科普知识,想起兰洛特那速度极快的自愈能力。 初穿越时,陆槿曾作为阶下囚被关进星盗的牢房,见过星盗虐杀俘虏的血腥场面。 被折磨到鲜血淋漓的雌虫安静的躺在地上等待死亡,腹部的肠肉都被掏空,身体上百处割伤,四肢挑断,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 他艰难张唇,死死的盯着陆槿,试图哀求什么。 陆槿走进了听,那雌虫似乎在恳求他止住自己身上的血,用布料,用灰尘,用一切能堵住刀口的东西。 可牢房里干干净净,除了满地的鲜红,什么也没有。 雌虫满眼不甘,颈边虫化的鳞甲若隐若现,呢喃道:[不、求你……只要能止、血、我是A、A级……] 虫族生来就有等级划分,等级高的往往拥有绝大多数的优势,比如他认为用灰尘止血会病菌感染,而这在高等雌虫身上几乎不可能发生。 兰德说过,等级越高的虫族越强大,譬如那日被虐杀的A级雌虫。如果不是流放罪虫的颈上会佩戴抑制身体自愈的环锁,他或许还能多撑一会儿。 那夜,A级雌虫还是断气了。 而折磨死他的星盗,其中几只,就是以迈克尔为首的那些雌虫。 陆槿端详着玻璃舱内的这只银发虫族,思索他应该是什么等级。 伤的那样重,且看样子在笼子里待了不少时间,身躯却在停止增添新伤后逐渐恢复生机,一夜之间自愈大半。 A级? 再往上的话,应该不可能。 听说S级雌虫都属于大星上的资源,再怎么犯错也不可能被流放到这种鸟不拉屎的荒星,而是有专门的监狱星关押。 那就是A级了。 陆槿略微犯难起来。 他未必能控制住一只A级雌虫的威胁。 毕竟自己现在算是恶贯满盈的星盗,顶着这个身份可不好解释。 加上这只雌虫的脸完全是潜在风险,呆在星舰保不准会被那群家伙盯上。 想了想,陆槿打开光脑,点进管家的星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