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君捡了只阴湿反派》 第1章 绝症 初尘是被好友送过来的,虽然好友十二分不情愿。 城主府位于最南方,偏僻少人,也可能是凶名在外,初尘一路上几乎没碰见几个活人。 刚到门口,他便止不住往府里边瞄,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对好友打保证:“你放心啦,到时候我一定完整地出来,然后同你讲在里边的见闻。” 小姑娘叹了口气,像初尘这样没脑子的人,进去就是羊入虎口,连骨头渣都剩不出来的那种。偏偏这小子还念咒似的缠着她说什么理想和远方。 她不懂,只能祈祷城主不如传言那般凶神恶煞,转身往回走,嘴上百无聊赖道:“去吧去吧,等你出来带你去玩。” 大不了出事她来个美女救英雄是了。 府上的守卫面色冷漠,收了允准的消息就板着脸将人放进去,硬要形容的话,像是被随意雕刻出来的傀儡。 大门一开便是扑面的阴凉气。 一路虽也有人行走,却始终无人言语,初尘好奇地左顾右盼,只觉得这个城主着实有些本事,竟能把偌大府邸养出鬼气森寒的感觉。 就是道士来了,估计也会纳闷地算上一卦,看看是不是阴曹地府改换了地址搬到此处。 进了宫殿,一个纯黑衣袍的女子,形容不苟,黑色的眼眸只轻轻对视便很快柔顺离开。 她检查过后,领人到了重重垂帘旁,说了个请字,便垂眸后退一步,静静观看。 初尘怕闹笑话,一直都等着别人动作,见他们总算完成仪式,迫不及待地扒开好几层的床帘,欣赏自己极具研究价值的新病人。 手爪子正要搭上黑紫的胳膊,就被一只手立刻挑开。 初尘疑惑地回望过去。 黑袍女子似乎等待了一秒,确认初尘没反应过来,解释道:“告示说了,疾病具有传染性,你不戴口罩和手套吗?” 初尘眨眼,认真想了想,随后摇头温和一笑:“谢谢,我不需要啦。” 神木不怕寻常毒物,他也不需要这样碍事的东西,自己也有做类似效果的措施,是一层薄薄的灵力,可以将双方隔开而避免接触。 不过这样做与避免传染无关,他不会被传染疾病,连生病都需要模仿。 落星握住的手迟疑了须臾,随后还是恢复方才的平淡,收回手没有再说话。 她目光落在这年轻的医修的脑袋上,十指白净,身量稍矮,看模样直觉像十六七岁不经世事的少年。 无论如何都是一副不靠谱的模样。 初尘不知道自己的风评被踩了一下,重新扒开床帘搭上手腕要给人探灵。 床帘是薄纱质地,几块堆叠在一起呈密实的黑色,使床内空间笼罩在弱光之下,只刚好能看清大题的轮廓。 初尘下意识顺着床上的手臂抬起视线,正巧看见病人轮廓分明的脸。 他瞳孔猛然一震,在大脑反应过来情况时,双手已然抓上床帘重新盖住,不留一丝空隙,只觉一阵心惊肉跳。 黑袍女子似乎早做有准备,一开始就站在初尘两步远,在他抓上床帘的同时抓上他肩膀,将人往后轻轻一带。 初尘惊魂未定地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埋头在自己身上四处翻找,翻来覆去也只拿出来一个装满钱的储物袋和几张符纸,一点能遮掩模样的东西都没有。 他有些懊恼,不理解卫琮怎么突然变成新城主。 早知道他就听话回药谷了。 “还好吗?”落星轻声问,声音似乎有些迟疑。 “你别过来,我没事。”初尘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左思右想一番,索性在颧骨直接生出几根花枝当做面具,为免吓着人,还小心地用床帘挡了一下自己的生长。 花枝多分叉,几片叶子乖巧地遮住空隙,三两朵白花点缀其上,很快便只剩下一双澄澈好看的鹿眼,宛若深林里俏皮的精灵。 清淡梨花香气中和重重屏障下的沉闷,平铺在榻上的手不经意间轻微动了一下。 卫琮眉头紧皱,脸上肌肉紧绷,似在经历一场及其厌恶的梦魇。 初尘犹豫半晌,最后认命的撤下手上一层轻薄的灵力膜,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卫琮眉间。 梦里浑浑噩噩,黑夜暴雨,恶鬼穿行嘶叫,萦绕在卫琮叫嚣着拉起落万丈深渊,雷电闪过,冷白的光打在他冷漠无波的脸上,宛若九重地狱出来的冷面判官。 “我是无辜的啊!” “求你、我求你放过我们,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雷雨下,求饶声被掩盖其中,显得苍白无力,冷面判官微垂的眼眸终于有一丝波动,抬手,狠厉一剑刺向心脏。 第七个。 求饶之人目眦欲裂,嘴唇剧烈抽搐地发出几个可笑的音节,然后,死了。 “不得、好死!!” 大雨滂沱,血水混杂雨水之间,一切冤魂厉鬼仿佛被震慑一般,一剑之后全都由尖啸转变为呜呜咽咽的哭诉。 卫琮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死人,抽取散碎成渣的魂魄,同其他呜咽魂魄一样,塞进一个囚禁的魂灯之中。 “脏的。” 点点灵力随之渗进皮肤,卫琮眉头渐渐放松。 同时的,初尘恍若置身江海之中,瓢泼大雨自头顶浇灌而下,透心凉。 他打了个寒颤,眼角无意识落下的泪浸润面上的枝桠面具,下意识撤开手,幽怨地拍了闭着眼的人一巴掌。 不重,纯泄愤。 卫琮的心境竟然又是下雨,初尘屡战屡败,每次偷看都会被冻个透心凉,不是下雨就是在下雨的路上,实在离谱。 初尘起身要去写方子,一只宽大用力的手猛地抓过来,他反应不及,被力道结结实实掼下去。 他闷哼一声,面具上的梨花轻动,散出丝缕清香。 卫琮的手一点点收紧,迷蒙的瞳孔渐渐凝聚,气息随之沸腾颤抖,他嘴唇张合,却因为太久没说话,干涩不成音调。 落星作势要过来,被一个眼神摁住了脚。 初尘惊愕抬头,疼痛让他忍不住抽开手,换来却是愈加强烈的力道,仿佛要将骨头磨成齑粉。 他不住抽气,纵然万般劫难当头也只顾得上自己胳膊了,连连道:“城主大人你松手,我胳膊、胳膊疼!” 为什么叫城主大人? 卫琮面容空白一瞬,原本惊喜而燃起的炎火被披头盖灭,汹涌的江海还未来的翻腾就被尽数冻结。 记忆地从半空狠狠摔在石子路面,硌得生疼。 是了,他早就死了。 他目光一寸一寸冷下,一根一根折起用力过度而僵硬的手指,像是拔掉自己心脏赖以生长的根脉,就好似那不是自己的手,站在世界之外,冷漠地看自己狼狈和痛苦。 胳膊上的力道撤下,骨节折断的闷响连续几声,青天白日下,整个室内如坠冰窟。 初尘被吓得叶子要蔫,此刻终于认同了好友的话,卫琮这样的状态确实有可能一刀捅了他。 只是叫松手而已,卸点力的事,怎么也不至于折断指骨吧,什么疯病逻辑? 他胆怂的偷偷看一眼:“还、还好吗?” 卫琮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冷眼抬眸,不发一言。 貌似不太好。 初尘被这一顿插曲闹得有些迷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向旁边看起来有点话语权的落星求助。 落星却只是看见他的脸微微一愣,随后点头示意他继续,连句话也没再说。 其他人也噤若寒蝉,连眼神也不波动半分。 卫琮的病放在以前确实有点挑战性,但现在等于没有,因为这家伙上一次中毒也是他治的。 背后目光如炬,初尘做贼心虚,心下只想快快离去,快手写完药方递给落星,无害地笑了笑,背着卫琮偷偷指了他一下,道:“照这个,煎给他吃,另一个外敷,磨成粉后,用冰玉降温至冰凉再敷在患处。” 落星接过药方的时候,看着初尘的脸道:“您的脸是?” 初尘晃了晃脑袋,下意识摸上自己脸颊,指尖落在崎岖的枝条上,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摆手道:“防护用的法器。” “药方上的东西确实有相应的疗效,只是……”落星眉头微蹙,放下药方,斟酌道:“三百年一株的冰魄莲,尽力搜寻也能凑到,只是梦尘和归心这两味修真界早已了无踪迹,即使运气好找到,恐怕城主也等不及了。” “这也没有?”初尘皱起脸,这药方他特地修改过,专挑常见药材写,不明白为什么会了无踪迹,明明药谷的烂屋顶就长有一大堆梦尘。 师傅甚至懒得单独开块地,需要就使唤初尘爬屋顶,有次不小心摔个狗吃屎,还被师父留影下来嘲笑了好几天。 因为赶时间,他苦着脸在师傅给的芥子空间翻腾一遍,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株长成花束的梦尘,又屈指一勾,随便挖了根归心,想起她可能还缺别的物什,临出去前又拐个弯,把用得上的药全拿一份出来。 于是过了大概两刻钟,一个脑袋从半空探出来,随后是整个人,初尘抱着一大簇药材塞给落星,抹了把汗,一手撑腰拍了拍药材道:“都给你,现在没问题了吧!” 说话间,他余光瞄了眼卫琮,他依旧静静地撑坐在床上,诡异幽紫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抓住他所有余光,让人心脏不由咯噔一跳。 初尘眨眨眼,鬼使神差下,走向床上的人,递出一朵新鲜洁净的小白花。 安神的灵力熏香,可以帮助平息紊乱的心境。 卫琮垂眸,盯着那朵花,须臾,嗓音低哑:“你是谁?” 初尘尽职伪装起来,礼貌垂首拱手,动作略显生疏和笨拙:“一位无名医修。” 卫琮极轻地嗤笑一声,在初尘抬头时与他目光相对,咬字重复:“无名?” 师父说装逼的人都喜欢这样重复说话,初尘不理解,但尊重,不作怀疑地点头应下。 卫琮躺下,抬手,帷幔放下,两人之间被隔开,看不见彼此。 与人交往一直是初尘的弱项,他就算有窥心境的能力也猜不准人的脾性,还总是闹笑话,便只能挠了挠头,干巴巴地转身往外走。 却被拦下。 “我们需要确认城主完全恢复您才可以走。”落星淡淡道,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一眼帷幔。 至于什么时候,可能要看城主大人心情。 初尘不高兴了,指尖揉捻衣袖,犹豫是把所有人打晕麻烦,还是留在这里更麻烦。 最后初尘还是妥协下来,反正有面具在,应该不会被认出来,打晕所有人后还要善后,工作量大还枯燥无味。 初尘垂头郁闷地被领下去,一只白发小孩从门口看进来,恰巧四目相对。 白发小孩原本要去找小白的,只是路过,不想理会这边的动静,只是有种莫名的牵连,让他忍不住偷看一眼。 “小黑!”初尘压下声音挥手招呼。 漂浮的白发灵偶手里拖着个半人高的棒槌,小黑上上下下的浮动间,转头看过去。 屋内床帘极小幅度地晃了晃。 漂浮的动作停顿一瞬,小黑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顺着之前的方向离开。 初尘:耶? 他自言自语嘀咕一声,难道认错了? 引路的随从出声提醒一句,打断他的思路。 初尘望着逐渐远离的白色汤圆,只好暂时将疑惑压下,同其他人一同走出了门。 最后一点银白衣袍擦过门框,垂下的床帘再次动了动,从其中探出一只骨节有力的手,手掌抓上帘帐,往旁边一推,露出内里阴影笼罩的脸,发丝垂落其上,让人看不清情绪。 清凉的梨花香气只剩丝缕,浅淡地萦绕在鼻尖。 第2章 庸医 初尘被领北边的房子了,他在那里发现了小白,黑黑一团躲在梨花树下乘凉,他恍然明白自己方才确实没有认错人。 小白同小黑一样都是灵偶,除了发色和额头印记不同之外,几乎一模一样。当时取名时,师父觉得直接按发色来太好猜,念叨什么不想自己的灵偶被人捡到后能正常使用,所以给两人取了相反的名字。 此时被初尘抱在怀里,高高兴兴地说个不停,一下是昨日屋檐的鸟雀,一下是池里的金鱼。 “春水居,名字倒是好听,”初尘饶有兴致地戳了戳小白的脑袋,垂头问:“这也是你取的名字?” 小白跟着探出脑袋,认真看去,长长的黑色辫子搭在初尘手臂,他摇头道:“卫琮写的,小黑说字太丑,要帮他拆。” 春水居位于卫琮的房子的后方,右边是参天梨花树,左边是池塘假山和石子路,睡莲卧于水面,在明亮日光下格外生机盎然。 与先前看到的阴森寒凉完全不同,仿佛单独开辟出来的世外桃源。 初尘将小白放下地面,把人摆正,自己坐在廊下问话:“你同我说说,是卫琮把你们带过来的吗,来多久了,住的怎么样?” 小白托着脑袋消化了一会,“唔”了一声,说一段就掰一根手指头,回答道:“是他,他还带了你过来,多久,有好久吧,住的也挺好的。” 说完他想了想,脑袋蔫下来:“就是小黑不喜欢这里,总和卫琮不对付的样子,我也有点想回药谷了。” 这回糟糕了,初尘心想。 他到春景城前,曾拿三个月的劳动力担保,有小白小黑在,药谷一定不会荒废的。 现在却告诉他,两只小灵偶早就不在药谷了。 初尘不敢想那些失去控制的药草会野蛮生长成什么模样,弱势的小花一定会嘎巴一下死给他看。 等师傅发现了,他也会嘎巴一下死在那里,烂在那里给他们当花肥的。 一阵风过,引起簌簌声响,花落如雪,小白被飘下的白色吸引兴趣,只犹豫了半秒,就转头丢下初尘,浮浮沉沉地飘去捡花瓣玩了。 卫琮站在角落隐匿气息,目光疯狂而压抑,翻滚复杂又汹涌的情绪,紧紧盯着廊下初尘。 初尘从坐着变成躺着,望着长廊顶端,苦恼地唉了好几声:“不是说晚点就放我走吗,天都见黑了怎么还没有人来?” “阿梨要出去,你也不喜欢卫琮吗?”小白在树下垂着脑袋问,一边捡起一片洁净新鲜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初尘现在全是对卫琮的怨气,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放着好端端的药谷不敢回,便气闷地捶了下地板,答道:“不喜欢了,当初我怎么死的你也知道,自然是先躲着他好,而且药谷一个人都没有,我得赶在师傅之前回去。” 石子路的拐角处,忽然一阵碎石声响起,动静不大,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的闷响。 又是一阵风来。 初尘下意识支楞起脑袋,寻声看去,却没见着什么异常。 小白此时正好收集好一捧小白花,献宝似地举到初尘面前:“最漂亮的,阿梨吃!” 初尘有个小癖好,喜欢吃带点香气的花花草草,无聊就摘一点吃,能解决许多不好的心情。 于是在药谷卫琮不开心的时候,他就想当然的请他吃当时新发现的香菜,希望他不要再下雨了,只是卫琮可能不太喜欢,表情僵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刚吃一片叶子就吐了。 初尘又瘫了回去,睁眼就能看见那捧小白花。 药谷也有一棵梨花树,高大威猛,尽管是初尘的原身,但他也不记得这棵树在那里呆了多久。 他喜欢那棵梨花树,遇到有缘的人就折一枝花送出去,表示自己认可对方为自己很好的朋友,当初卫琮也被他送了一枝。 只是可惜现在不在药谷,不然也要给送自己来的好友折一枝最好看的。 初尘捏起两片往嘴里放,还不忘悠哉悠哉地点评道:“就是这味道诶,外面的梨花都不如药谷的清甜,这里的竟能有七八分像,你们是怎么种的?” “不知道啊。”小白忽然想起什么,托着脑袋认真补充道:“卫琮种的,大概在我们过来的第二天,他不要我们管。” “什么?”初尘一下子坐起来,不可置信地把三四层楼高的梨花树上下打量好几遍:“六天就种那么高,他下药了还是摆阵了,这般厉害?!” 说完,又抓了一把白花吃。 小白摇头表示不知道,眼巴巴看初尘吃的如此有滋味,自己也试着尝一口,依旧没有味道。 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石子路一端,瑰丽中掺杂诡谲。 初尘怔愣看去,清风扬起一缕发丝,划过面上的遮挡,染上轻薄的冷香。 不远处,卫琮长身而立,眼眸深而沉,看不出情绪,黑色的衣袍堪堪触地,随风扬起片缕薄纱。 天地仿佛都在此刻噤声。 初尘一时不知作何言语,直至卫琮停在面前,在自己身上落下一片投影,才恍惚回神。 他下意识往颧骨摸了一把,确认面具还长在脸上后,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缓缓抬头试探道:“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袍袖下指节微动,嘴唇张开一条缝,良久,才纡尊降贵地“嗯”了一声。 初尘想了想,既然他都亲自过来了,英爱就是要放自己走的意思。 他背过手,不着痕迹地牵来躲在后背的小黑,估量着能不能顺便拐回去:“可以走了吗,那我——” 一只银白色手镯忽然递至初尘面前,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语。 那手镯大抵是白玉做的,质地温润,银白色的走丝构成细密精巧的图纹,在阴影下流动温和的光影。 初尘疑惑地仰头看他,眨了一下眼。 卫琮五指捏在手镯环外侧,指腹用力到发白:“这个给你。” 初尘低头与小白面面相觑,站起身一手把手镯推回去,一手顺势拍了拍卫琮肩膀,不在意笑了一下:“不用啦,让我——” 手掌被顺势一拉,初尘整个人被带进坚实的怀抱中,四周全是冷淡的熏香,骨节微微痛了一霎,玉质镯子就挂在了手上。 连续被打断两次的初尘:……? “你就那么想走?”声音贴着头发自头顶传下,小声又含糊,初尘没听清,只感觉声音干哑地厉害。 “你说什么?”初尘从怀抱抽身出来,因着医师本职,忍不住问上一句:“你声音很干,醒来后没有喝水吗?” 卫琮垂眉抿唇:“……没有。” 小白跟在初尘后面,紧紧抓住他的一角衣摆。 “行吧,”初尘顺手牵羊,把小白带到自以为卫琮的视野盲区,一手偷摸把小白往前推,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尽力晃起每一片衣摆给自己打掩护,还不忘丢一句混淆视听:“那我先走了哈,你记得喝水。” 卫琮静静看着他,那人笑颜如山涧溪水,清冽无忧,不独属于任何一个人。 甚至要将他抛弃。 他抓在初尘胳膊上,不容抗拒地将人带回了室内。 哐当一声,正跟着要飘过门槛的小白被关在了外面,怔愣地抬起头。 初尘整个人被摁到位置上都还是懵的,呆呆地看着酷酷往外冒冰渣子的卫琮。 卫琮把手推到初尘面前,扯开衣袖,冷声道:“帮我看病。” 初尘双手靠在一起,撑着凳子,仰头不解地“啊”了一声。 “你不行?”卫琮语调上扬一分。 “谁不行了!”初尘一把抓过那条胳膊,咕哝着没礼貌之类的话,注入一丝灵力帮他检查。 复诊就复诊,搞那么大动静好像苦大仇深做什么,小心我一个不开心给你扎笑穴。 奇怪的是,灵力一路畅行无阻,一天不到,就算把药当饭吃也不可能好的那么快啊。 初尘严重怀疑病人不遵医嘱,一会扒拉人家胳膊检查淤青,一会扒拉口眼寻找异常。 但卫琮就是健健康康的。 他只能放弃,拱手道:“你病好了。” 卫琮冷笑一声:“庸医。” 初尘:“嗯??” 卫琮抓过初尘的手,强硬按在自己心口处,道:“既然病好了,为何我依旧周身痛楚?” 心脏在手掌之下灼热跳动,将原先有些发凉的手捂的温热。 初尘头一回被骂,终于信了城主性情不定的话。 他横臂挡下卫琮的逼近:“等等,你先别激动,你不满意那我再给你看看嘛!” 卫琮便由他再探。 可是初尘硬着头皮试了好几次,依旧没找出什么毛病,迫于淫威,他甚至把手上的灵力薄膜撤下,结果铺面就是叫嚣的风暴,凛冽狂风差点要将他刮地原地后摔个倒栽垂杨柳。 初尘被冻地打了个哆嗦,立刻将灵力薄膜重新覆上,努力晃手同卫琮解释:“你真的好了,你很健康!” 卫琮再次冷笑:“庸医。” 初尘头一回被这么欺负,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奇耻大辱,你了半天骂不出一个词,只能忍下来继续解决问题:“那你说,你有什么病!” 卫琮冷酷批判:“身为医师,连病人得什么病都不知。” 初尘睁大眼,满是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嘴唇张合说不出话。 于是转身要走。 卫琮冷眼看去,骨节有力地钳住对方胳膊。 他一点点地将万般挣扎的人扯过来,围困在方寸之间,阴冷逼仄的气息让人仿佛陷入被毒蛇包围的沼泽。 那面具真的碍事,他心下想着,拇指覆上初尘表情空茫的脸,指腹微微用力,在白皙的皮肤按下一抹惹眼的绯红,擦去湿热的泪痕。 “医师大人留在我府上,若想早点出去,就多费点心思帮我治病,如何?”卫琮嗓音轻哑道,带着一丝诡异的蛊惑,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初尘后背抵在门上,被他那摄魂般的眼神吓地心底发怵,想要离开,目光却像被死死拽住一样,怎么也不能动作。 这绝对不是卫琮,他脑袋混沌地想。 还欲开口,眼前先一黑,瘫倒下去。 卫琮接住了他,将人拥进怀里,手臂一寸寸收紧,唇瓣贪恋而执着贴在发顶,不停地呢喃初尘的名字,呼吸间全是初尘清冽的气息。 门外炸起一声轰鸣,整个春水居被震地发颤。 卫琮置若罔闻,一手环上初尘腿弯处,将人横抱起来,轻轻捂上初尘耳朵,往床榻送去。 约摸过了一刻钟,门扉轰然倒塌,月光下皎白的头发大幅晃动,小黑举着春水居的牌匾,看见门开了,便将牌匾随处一丢,甩开辫子就往里间去。 牌匾不知什么做的,如此折腾也只是边角微脏,旁边等候区的小白见怪不怪,见着小黑气汹汹的进去,喊了声“等等我”,也跟了上去。 屋内很安静,小白左顾右盼的飘着,一个不经意,和急停的小黑撞上,不疼,只是发出一声结实的脆响,权当敲了个鼓。 他好奇的随小黑视线看过去,只见昏黄烛火下,白天见着的面具已然褪下,睫毛垂下一片阴影,干净的面容恬静放松,脑袋枕在卫琮腿上,呼吸均匀。 小白呆呆看着,不知言语。 “你在做什么?”小黑质问道。 小白怕吵醒睡着的人,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小黑的衣袖,摇头示意。 但小黑好像没懂,反将棒槌塞到了他手里。 卫琮垂眸,手掌轻柔的捋着初尘的头发。 气氛凝滞,小□□:“他已经因为你死过一次了,这般躲着你,你为何还要纠缠他不放?” 卫琮凝视着初尘的脸,轻轻捏了捏,在初尘无意识的皱眉时面容微微地笑起来,轻声道:“何为纠缠,我不过是有病,得请医师大人治病罢了。” 他缓缓抬头,感慨似得轻轻重复道:“我有病啊。” 小白躲在小黑身后,扒着人肩膀,漏出两只眼睛,怂怂的小声道:“你们可以不说话吗,会吵醒阿梨的。” 问,对象太尽职怎么办 第3章 治病 次日,几声鸟啼清脆,初尘意识迷蒙的睁开眼,只觉这一觉睡得浑身不舒服,整个人头昏脑涨。 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可是费劲回想起来,又一点不落。 从寻找病人,然后发现卫琮,遇到小黑小白,然后……被骂庸医。 他好像,算是找到了一个疑难杂症,没病但有病? 他百无聊赖的睁开眼,恰巧同桌椅旁目光幽怨的小黑来了个四目相对。 两人大眼小眼互瞪了两秒,初尘不理解但尊重地试探一句:“早?” 小黑……小黑早不了一点,他被下了禁言,卫琮美名曰不能打扰休息,因而被困在桌子旁直到现在。 小白倒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被下禁言只愣了两秒,好像悟到了什么道理,也给卫琮下了禁言,高高兴兴地掏出枕头被子,在小黑旁边睡下了。 小黑熬了一晚上,还是没想明白小白到底在空间藏了多少被褥枕头,也没想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这种情况也能闭眼就睡的。 两人约摸继续睁眼互瞪了半刻钟,初尘终于发现蹊跷下去帮人解禁。 于是到了晌午,一灵偶、一人和一灵偶,排排坐在门口的长廊下,发呆。 城主府的人除了作息时间有仆人过来,其余时候对春水居完全就是放养状态。 初尘:“他到底有什么病啊?” 小黑抱手,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语气讥讽:“神经病,这种胡诌的话你信他做什么?” 初尘揉了把小黑炸毛的脑袋以作安抚:“安啦,等我把他治好就和你们一起回药谷,很快的。” 小白的手又短又胖,哼哧哼哧的鼓弄昨天睡着的被子道:“我们为什么不去问他本人?” 小黑本就有脾气没处落,听见又一个吃里扒外的帮别人说话,气得瞪了小白一眼。 小白瘪下嘴,拉初尘的衣袖申冤。 初尘也给他揉了下脑袋,附和起来。 小黑抗议,最后以两票同意的压倒性胜利而强制告终。 几人最先攻克的是两个侍卫,因为三个人中,两个胆怂,一个拎着棒槌严阵以待,总言之,没一个能和卫琮接近。 初尘凭借一张单纯无害的少年模样,与善良友好的医者仁心,不出三个回合就让两人临阵倒戈,七嘴八舌地把城主的事情都抖落出来。 “我眼睛也舒服了不少!!” “竟是如此,我颈椎的毛病一下子好了许多!” “初大人可真是年轻有为,据我所知,这三天来治病的人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全都束手无策,有的甚至差点命丧当场,唯有您不仅全身而退还治好了城主!” 初尘被夸的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真的吗,可是师父说我太笨,让我在外面不要说是他教的。” 文殊笑道:“都是骗人努力的话,我家老大也经常骂我,说我是他带过最差的一个,但我有次去看他的时候,他也这么对新兵说,最后你猜怎么着。” 他无所谓地摊手道:“回头我去问了所有他带过的兵,几乎每个人都说被骂过这样的话。” 白灼搭上他肩膀,挑眉友好提醒道:“那不还是有人中龙凤,只能说明你们都是山鸡啊。” 文殊上下看了白灼一眼,二话不说一个过肩摔巩固友谊。 初尘想了想,他好像没办法求证,因为师傅就他一个徒弟,于是他低头看小黑和小白。 小黑沉默了一秒,冷酷地告诉他真相道:“他说你笨其实是玩笑话,主要是不想你在外面做蠢事的时候把他们捅出来,破坏师傅高深莫测的形象而已。” 好了,这下是真中伤了。 小白听着几人南辕北辙的话头,来回确认了好几眼,短手抓上初尘的衣袖提醒:“阿梨。” 一边又转头向两个快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侍卫问:“你们知道城主有什么病吗?” 文殊一手按在白灼脑门上:“什么?” 小黑默默后退一步,与初尘拉开距离。 “就是卫琮的病啊,他说要我给他治好病才能走,又不说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初尘补充道。 白灼只迟疑半秒,很快反应过来,嘴快道:“城主的病应该好了吧,昨天虽瘫着,今天就能提刀出门砍人了。” 说完惊觉起来立刻闭上嘴,与文殊嫌弃的眼神四目相对间,丧气地垂下头试图补救道:“怪我爱八卦,我今天说过的话你全当没听见。” 初尘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下头。 小黑直觉早就给卫琮下了判书,见到这场面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偏头看小白试图共鸣。 结果对方还在状态外,声音过耳不过脑地托脑袋呆滞听着,然后小黑沉默了一秒,扭头当做没看见。 白灼和文殊并不知道城主的意思,不敢妄自揣测,只提醒初尘要保持距离,不应该直呼高职人员名讳,在府邸内做好工作就不会被为难。 两人一人搭上初尘一边肩膀,同初尘天南海北聊了许多事,愈加觉得初尘可怜,他就跟个原始人一样,隐居的散修都比他知道的多。 浮在一旁的小白望着一点虚空出神,脑袋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转头惊呼:“阿梨好像被骗了!” 旁边守着的小黑看不下去,一巴掌拍他脑袋顶上,看看能不能修好他脑袋里老旧的阵法。 小白双手都用上,也碰不到被打的地方,抱脑袋转头问:“你打我做什么?” 小黑拍干净手道:“没什么,你头顶有虫子,我给你拍飞了。” 小白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仰头什么也没看到,回头礼尚往来道:“谢谢你。” 小黑:“不客气。” 到分别时,白灼还特地避着文殊的视线,偷摸塞给初尘几本书,挤眉弄眼,只说是可以助他与人交往的好东西。 初尘暗自揣着五本“秘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手一挥,给每人送了一堆名贵草药,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只留两个人抱着一堆无价之宝大眼瞪小眼。 初尘直到晚上都在研究那几本秘籍,里面的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唯一缺点就是,第三本的两个男主在一起了。 他起初大脑卡壳了许久,说不上排斥,只是震惊两个男人如何双修。 天道在上,人世自古就是阴阳相配,男人和男人,实在邪魔歪道。 他想写篇论策辩论这个“不合理”的剧情安排,但又实在放不下后续,便暂且记着,继续翻页。 初尘读起书来和以往没有差别,小黑在旁边起起落落的陪了半晌,打个呵欠睡觉去了。 夜晚,卫琮带纸笔过来,望见不亮一盏灯的春水居,眸光一寸寸暗下,周遭空气凝结冰晶,在剧烈摩擦下冰屑四溅,发出簌簌的不安声响。 幻瞳竟然失效了。 他指节收紧,由灵力指引往室内走去,却只在桌案上找到昨日送出的定魂镯。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簌簌的冰屑和时不时一阵的翻书声,好像昨日不过白日梦一场,此刻又将他拖入深深的无尽梦魇之中。 翻书? 他忽然想起什么,怔然回头,只见初尘背对着他,窝成一团,用身体圈出一块空间,脑袋靠在墙角上,柔光从衣服缝隙投出两缕,脚边堆叠书本,左右灵偶各一,蜷缩睡熟,初尘似乎完全沉浸在了书中世界。 焦躁的冰晶渐渐平息下来。 卫琮缓步走过去,叫了初尘一声,没有应答,接着,轻轻点了点他的背,不知疲倦的连唤几声,依旧没有应答。 于是他指尖发颤,抬手捂住初尘的眼,纤长的睫毛扫过掌心。 初尘懵懵的抓下他的手,在转头之际大脑及时刹住一息时间,在面面容上生出梨木面具。 “你干嘛?”他抬眸道,嗓音带着些许鼻音,听起来颇为幽怨,似乎非常不满卫琮在此时的打扰。 卫琮顺势反握上初尘的手,将自己手指扣进他的指缝,强行与对方十指相扣,眼眸里满是病态的执着,姿态却云淡风轻。 他眼睛扫过初尘看过的书页,问:“怎么不带手镯?” 初尘折下书本一角:“碍手,戴着不舒服。” 卫琮凝视着,良久,轻轻笑一声,牵人起身道:“罢了,同我过来。” 初尘被这突然的动作打个措手不及,差点扑进人怀里,他堪堪站起身,仰头对峙,怀疑是卫琮故意的。却正巧看到卫琮皱起的眉,和极轻的一声“啧”。 ……应该不是,他好像被嫌弃了。 胳膊被提拉着往前,初尘被迫踉跄跟上,期间还恋恋不忘地回头看了眼没看完的书,余光瞥见两只睡死的灵偶。刚才为了安静看书,初尘趁他们睡着偷偷做了些手脚,现在就是五雷轰顶来了也不一定能把他们闹醒。 他被带到圆桌坐下,橙黄的烛火点亮,初尘不喜欢这种光亮,看字累眼,他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看见桌上红白掺杂的纸张,还有笔墨。 卫琮此刻贴靠在他身后,扣紧的手一松,在初尘撤回前重新覆上他手背,牵引他抓住另一只手塞来的毛笔,伏在他肩膀轻声道:“昨日说给我治病,今日拟好契约,你来签字。” 正惦记着话本的初尘忽地僵住,也管不上为什么要拟契约,连忙摆手,干笑拒绝:“我无名无姓,没有名字。” 卫琮微微笑着,道:“那便现取一个,再按下指印。” 初尘有些害怕,不只是名字,更是卫琮本人,印象里卫琮一直是简单的,温和而悲伤,现在的感情却极其复杂,严重超出了他可理解范围,像是陷入漆黑的虚空,让他不安地微微蜷起指尖。 ——“他杀了风落九州大半修士,屠了整整一座城,怎么可能软弱可欺,初尘,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别被他蒙蔽了!!” 这是他们和另一位好友,三个人分道扬镳前,起的最激烈的争执。 一张红色碎金的纸张被推到面前,初尘怔然回神,看见页面首段赫然用大字写着契约二字。 卫琮带着他的手沾上文墨,在尾段落下第一笔——撇。 初尘刚要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卿卿君子,谓我心忧,谓我何求。”卫琮一笔一划,随着极轻的音调,缓慢从容:“初昭灿烂,尘世漫漫,卿卿君子,谓我所求。” ——卿君。 卫琮的声音很好听,淡淡的,除了个地方咬字像是怕他跑路一样刻意加重些许,导致破坏氛围外,恍然给人一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闲适悠然。 初尘呆呆听他唱完,没忍住:“什么意思?” “嘘。”卫琮没应,只是愉悦的靠近与他脸颊贴了贴,放下笔,牵引初尘的手按红画押。 初尘难得见他高兴,好奇下撤走手上的灵力,结果又是当头一瓢水,风雨无情地刮在脸上。 “……” 他沉默抬头看天,被幻象闪了一下,嚯——太阳雨。 “……” 他脸疼的恢复手上灵力,盯着卫琮唇角微微上扬两点的弧度,怀疑人生。 “你现在很开心吗?”初尘盯着他,不死心地问。 手印摁完,与朱红的纸几乎融为一体,看不出来,只有卿君二字明晃晃落款在那,旁边还空出大块地方,显得不大美观。 “自然。”卫琮垂眸轻轻道,不在乎的摩挲初尘的手指,把残留的印泥蹭到自己指腹上。 “那你难过吗?” 指尖碾压的动作一顿,眸光微动,卫琮没有答话,而是拿出另外一张纸,白纸黑字,罗列的全是名字,大多已经被划掉,只有两三个还顽强地待着。 “十日后,良辰吉日,城主府举办宴席,你来随身伺候。”他指尖点在一个尚未划掉的名字,唇角勾起一模弧度:“他们,都会过来的。” 初尘指着自己,不解道:“我只是个治病的,跟你做什么?” 没等卫琮答话,他忽然想明白什么,长长“哦”了一声,道:“你的病是突发性的。” 卫琮:“……嗯。” 初尘自顾地抓上他的手,一边诊脉一边絮絮叨叨:“不必自卑,人人都怕死,只是你也奇怪,既然都怕死了,怎么又不肯配合治病,别的病人都恨不得住我药、咳斋里,你却嚷嚷着要治病又不肯说哪病、不来看病,还医闹。” 他皱眉,想着白日两个守卫的话,仰头:“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病,你全身上下除了火气盛点就没别的毛病了,你是在骗我吗?” 夜里的风有些冷,穿过窗棂吹的人心忽地一颤。 卫琮忽地一手捂上初尘的嘴,眼眸将对方懵懂的眼神看个分明。 他偏头极轻地吐了口气,而后猛地呕出一口血,脆弱地环抱初尘的腰,整个人靠在他肩上。 “大人,救我。”他嗓音沙哑,虚弱地轻轻唤道。 初尘:!!! 他扶不住人,就势将人放下,手脚利落地将灵力探入其筋脉,封锁断裂的地方,又帮他引出莫名出现的毒。 期间卫琮还不住喊疼,声音闷闷地委屈,整个人像黏在他身上一样,怎么也撕不下来。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毒。 初尘学医,又几次在卫琮健康时全方位扫描,再榆木脑袋也该猜到,这突发状况不是疾病导致,而是自残。 他眼神复杂的看向怀里“脆弱”的人,“脆弱”的人嘴唇沾上一抹血,形容艳丽地回望他。 为什么骗人?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这样作践自己,人只有一条命,他不知道这样会死吗? 人类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初尘皱紧眉,生出一朵花枝塞进卫琮手心当做安慰,犹豫要不要趁机带小黑小白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