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犀》 第2章 嫁给他 温柒屿接收到意思。 他笑脸未变,话音一转:“那姐姐再见,早点休息!” 舟姝可对两人颔首:“好,再见。” 没有多逗留,转身寻来时的共享单车。 往家方向返回程中,黑色车跟了上来。 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没超过她,行驶非常缓慢。 前方道路一片大亮。 她没停,心安理得收下温姓男人的好意。 车内,温柒屿主驾驶。 他早敛去笑意,神态严肃:“哥,需不需要我联系人查一下那个司机?” 后座车窗大降,温秉洲点燃了一支烟。 目光盯在前方孤单瘦弱的女人身上未移开,他说:“不用。” “...”温柒屿通过后视镜瞟了眼,“那哥你自己擦下伤吧,医药箱在夹层。” 温秉承视线下垂,落夹着烟的左手背上,几道细小浅痕有血珠慢渗。他一言未发,也没什么动作。 倏地手机一声“叮”响。 温柒屿解锁屏幕看了眼,“栩子说人到了,安排在医院附近,没问题后天就可以安排手术。” 温秉洲闻言,面上无表情依旧,不冷不淡应了声“嗯”,重新抬眸看向车外的人。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气息冷峻。 温柒屿不再作声。 夜色更沉了,身后光线不变。 愈近愈浓的桂花扑鼻。 舟姝可蓦地想起十来分钟前的怀抱,男人衣服上好闻的气味不是香水,而是烟,和桂花味道极其相近。 见识过不少富家子弟,个个手中烟牌子听都没听过,共同点是不难闻,气味清。 而温秉洲身上的也清,另外还带点甜。 第一次,嗅到那样特殊的烟,惊奇。 停好共享单车,不远黑车匀速好似更慢,舟姝可往降下的后座车窗看了眼,男人身形匿在昏暗不清。 当转身走进小区,黑车速度提上来,再往后瞥,已然消失于无声的夜色中。 到家拿出写了温秉洲联系号码的方巾,舟姝可盯着长时间,心中怪异久而不散。她试图回忆今晚与温姓三兄弟的每一对话细节,没有任何问题。 可就是没问题,代表了更大未知问题。 舟姝可眉头皱紧,发现怎么也捉摸不透,决定不再想,明天交给校长吧。 ... 隔天,十月一号,小长假的第一天。 上午九点,拨出的电话没人接,显示同他人在通话中。舟姝可没法,简单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校长。 排骨汤炖好分装好,出门近十点半。 乘坐上出租,离市里越近,街头熙熙攘攘,大的小的红色旗帜飞扬,数不胜数。 舟姝可心情难得不错。 打开手机,微信置顶备注了“李老师”的联系人在清晨七点来消息,有两条。 【小可,肾源有了。】 【不过家属要求面谈,中午十二点,来我办公室。】 她激动回复过去:【好的老师!】 亲生父母都是无国界医生,在小升初那年同于前线牺牲,自往后舟姝可就由父母好友林家收养,养父林广,养母阮开梅,妹妹林莺。 一年前,养母突检查出肾病,当时养父还是派出所的公职人员,为照顾爱人于半年前提前退休,日日在医院陪护。 长时间以来,舟姝可为肾源问题跑过多家医院,也跨市跨省拜访过不少前辈和师兄姐们。能轮到一个肾源机会的难,她知道。 车在市医院停。 舟姝可轻车熟路来到病房,房里电视机开着,养母和另位同龄病人在认真观看阅兵仪式。 原本最开始安排是单人间,阮开梅任职高中历史教师二十多年,喜热闹。 舟姝可笑着:“梅姨,广叔人呢?” 从小到大,养父母不让她喊爸妈。 “小可来了啊!” 阮开梅的气色和神采很好,看完她一眼就兴致勃勃盯回电视,“你广叔他接开水去了。” 屏幕里,背景音乐宏大,播报的男音字字清晰、铿锵有力,齐整的队伍和军装亮眼。 舟姝可瞅了瞅,没多看。 将保温饭盒一一取出,不忘提醒说:“梅姨,我去趟李老师那儿,你记得吃饭,多喝点汤。” 阮开梅眼里尽是怜爱:“好好好。” 出了病房左拐右拐上楼,精神心理科楼层安静,每间门诊亮着,不少各年龄段的患者与家属依然在等候。 舟姝可一路往里走,在挂着副主任医师李芹芹门牌前停住,敲门两下里边传来:“进。” 推门而入,办公桌边的中年女人面善,和蔼可亲道:“小可。” “他们已经来了。” 李芹芹没多话,轻抬下巴示意旁边的隔门,“你一个人进去聊聊吧。” 舟姝可不知怎么回事,心跳变得慢了。 有点紧张。 她看向通往里间的另道门,门未紧闭,有条极小的缝隙,什么也看不见。 点点头,无声走近。 左手搭上门把手瞬间,有微风拂过,一道熟悉的气味从里飘至鼻尖,她身子微滞。 慢推开后,舟姝可心道果然。 昨晚双胞胎中的不知哪个,随意倚在书柜边,他手上拿着本书在翻看,听到动静瞧来,半边眉轻挑,冲她微微笑,些许意味深长。 应该是温柒栩。 进门右手边的沙发上,温秉洲侧对,还是一身正装,衣服为深咖色,质感粗呢厚重,整体类似英伦复古穿搭,身材比例完美。 比起夜里,白天男人的脸部轮廓更为流畅凌厉,眉骨高,眼窝深,鼻梁高而挺,冷硬感与压迫感迎面袭来,彰显他天纵骄子的富家身份。 隔间空间不大,舟姝可停在了他面前。 “你就是李老师说的..肾源家属?” 温秉洲的眸光从她脚下往上扫,最后停落在她眼里,说:“是。” 一个字,冷冰冰。 男人的眼睛细长,偏丹凤眼,眼尾锋利,即便以坐着的姿态抬脸看她,有略微下三白,瞳孔漆黑,极强的凝视让人窒息。 舟姝可保持沉着自若,盯紧了男人:“什么要求?” 气氛静了三四秒。 两人对视未移开半分,温秉洲终于开口:“一,嫁给我。” 嗓音比方才的“是”要低沉,或许错觉,男人眼神里多了点什么情感。舟姝可强忍震惊,硬吞下质问,故作冷静应:“好。” “明早七点半,”温秉洲顿了顿,“我去接你。” 舟姝可无表情:“行,二呢?” 温秉洲:“加入我的团队。” 舟姝可皱眉,怀疑听错:“什么,团队?” 温秉洲瞥了眼某方向。 书柜边看戏的温柒栩一合书,笑着接话:“对。大嫂,接下来就由我详细给你介绍吧!” 这调调,舟姝可差点以为是双胞胎的另一个。她没看他,反继续盯沙发的男人:“三呢?” 温秉洲深深看了她眼,忽然起身就走,又在门边临时停住,不回头说:“明天十点,阮阿姨手术开始。” 舟姝可:“......” 她看着男人走出隔间,甚至同李老师轻颔首告别,彻底消失门口不见。 短短几句对话,有效消息太少,又都是有效消息,交织一起形成巨大谜团。 “你们老大为什么让我嫁他?” 舟姝可单刀直入问。 温柒栩摊手笑:“不知道啊。大、嫂。” 舟姝可心里头不太爽快,瞪他:“别瞎喊!” 男生眯起眼:“你都答应大哥了,想反悔啊?” “..没有。” 舟姝可想了想,说不出的感觉,对于男人的现身不惊讶,对于他给出的两个条件竟也能不生气接受。 为什么? 她嘴上说:“别喊大嫂,叫姐。” “行,舟姐。”温柒栩喊完反应,“啧,不行,姝可姐吧。” 舟姝可随他。 之后男生拿出一个牛皮文件袋,解释起温秉洲嘴里说的团队。原来是那男人手底有支心理咨询与治疗团队,不分国界,带有公益性质,为全球各地人民提供心理帮助。 大致明白,舟姝可兴趣强烈,提问:“你们团队叫什么名字?” 温柒栩:“心听万语吧。” “?” “近段时间新取的。”男生解释。 舟姝可掏手机,却听温柒栩直接:“你搜不到的。我们团队不对外公布,有自己的私域网站,保密性高,除了心理方面的社会救助,还有其他。” “说说?” “等你自己加入,慢慢了解。” 舟姝可:“......” 温柒栩又讲了些加入团队后的工作内容。 简单来说会结合个人时间和能力,委派线上任务,给需要的人进行线上心理咨询治疗。至于线下任务,分简单和困难,前者是些普通线下心理帮助,后者则会派往前线,与无国界医生相似。 再多,温柒栩没有详尽。 翻阅他给出的文件,上边不少案例与照片,心理治疗的人群以国外不同肤色青少年为主。舟姝可看见了多位熟悉的主治医师名字,皆是医学和心理学上杰出或有过小名气的前辈们。 惊讶不已间,男生眨了眨眼,低声说:“你老师也是我们的人哦。” 舟姝可:“......”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温柒栩掏出两样东西,“这我名片,U盘回去看,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当然,直接call我大哥也成。” 男生离开,同他那位大哥一样果断。 舟姝可收好东西走出隔间,老师像是什么都知道样,仍然用温柔笑脸对她:“坐。” 她安静听话,落座接过递来的温水浅抿,李芹芹慢声道:“小可,你很聪明,也很优秀,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当年发生那种事,你选择了离开医院,我很难过。因为老师相信,以你的能力,有天定能有所成就。” 舟姝可垂下了眸,面对前辈这番真心实意的言语,她羞愧难当。只能小声回以一句:“谢谢老师..” 李芹芹满眼怜惜地摇摇头,轻叹气,“不瞒你说,我有提交过你的资料给他们,他们拒绝了。” 舟姝可一顿,很快听明白过来。 第3章 结婚 舟姝可回到了病房。 将好消息一公布,养父养母都高兴,包括隔壁病床的阿姨。她带着笑:“不出意外,明天上午就可以进行手术。” “这么快?”阮开梅惊讶。 舟姝可笑意不变:“嗯,肾源家属要求。” 林广职业病犯了,敏感觉出不对,眉头轻皱:“小可,有没有打听肾源本人具体情况?还有他家属...” 舟姝可及时打断:“问了,医生说有规定,不能告诉我们,只让放心,等着交钱做手术就好。” 见林广仍思索着,她佯装无奈又宽慰:“广叔,你就安啦,肾源是我老师帮忙,不会有问题。” 阮开梅不悦:“没错,大广,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林广眉间松了松,问:“李老师?” “对。”舟姝可未显露一分异样,眼里笑意不减反增,“叔你现在找医生交钱去吧,我下楼买点水果,顺便给莺子打个电话。” 林广不再怀疑,出病房寻主治医生。 舟姝可后出病房,进了下行的电梯安静,她面上维持的假笑在这会儿消失殆尽,眼里无悲无喜。 几分钟前老师的话历历在耳。 “..如今他主动找来,确实是意料之外。” 李芹芹这样说完,默了片刻,“但..小可,你放心,他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 “外人都怕他,说他冷酷、残忍,却没人否认他强大,一个个恨他又不得不求助于他的庇护。” “小可,他需要你。” 老师声音语重心长,似夹带各种未出口的千言万语。舟姝可沉默,为什么是她? “未来,你或许会面临许多危险与困难,老师相信他,也相信你,希望你好好陪伴他。” “你们会成为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 舟姝可最后起身,对前辈鞠了一躬,声音平稳郑重:“谢谢老师。” 思绪回到当下。 纵使太多问号,想来只能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她无声叹气,拿出手机给妹妹拨电话。 林莺小她三岁,是名美术老师,很早就同好友创办了一间画室,最开始接收的学生并不多,只教学小学至初中阶段。 阮开梅得病后,考虑到治疗费用,增加了课节数,接收的学生也扩至各年龄段,整天忙于画室,极为辛苦。 知晓了明天手术,林莺非常高兴,甚至带着哭腔连声道:“小可姐,谢谢!太谢谢你了!要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舟姝可温声安抚她:“不管怎么说,梅姨也是我的妈妈,应该的。” “谢谢姐!” 林莺抹了一把泪,“今天课程全满,晚上九点下课我就去医院,明天请一天假。” 电话挂断,舟姝可注意到手机短信有个小红点。打开才想起是校长:【我知道了,对方已来过电,后续不用再管。】 舟姝可了然,回两字:【收到。】 ... 晚九点半。 等来林莺到医院,舟姝可告别一家离开,独自打上车回家。 路上,她给赵铭发了条消息问昨晚。 赵铭:【不好意思姐,忙忘了】 【说来那个男生真奇怪,车上一直沉默,拐弯抹角问他话都不开口。小姑娘也全程安静盯着他,跟看上人家了似的,而且到了她家,小姑娘竟然不让我们进去,只让那男生陪她!】 【没办法,我们站门外就听里边哐里哐当,有个男人骂骂咧咧,最后一声尖叫没动静了,十分合理怀疑,那男生揍了人。我想冲进去,小姑娘把大门锁着,到男生出来我都不知道里边发生什么。】 【不管怎样问怎样唬,还是不搭理。所以姐,我是没办法了,回头你自己找小姑娘了解清楚吧。】 舟姝可心中大致有数,敲下字:【辛苦了,改天请你吃饭。】 一进家门,普通的两室一厅,冷清。 她在电脑桌前坐下,拿出白天温柒栩给的U盘插上,顺利弹出后,各种文件视频众多。 舟姝可随意双击打开滑了几下,又切换下个,重复几次,每个都未看全部,她的眉头拧得越来越深。 太多的心理治疗案例了。 什么病人都有,还全是严重心理问题,焦虑症、强迫症、精神分裂、PTSD...患者多孤儿,经历过重大创伤或前线战争,或手里沾过血,不少同时不止一条心理问题。 参与其中治疗的前辈优秀,记录下的过程详细,有视频,还有诸多心得。 舟姝可压下震撼之情,认真看完了一篇。 很长,花半个多小时。 案例的末尾,这位有过犯罪的十八岁女性经五年治疗,患有的严重抑郁症、边缘性人格障碍病情显著好转,今后仍需多加关注。 底下,参与治疗的几位医师里,有位前辈名字被标上黑框,拖动鼠标选中能知晓: 柳丹,女,52岁,xx年06月01日于T国救援现场遭流弹击中身亡,开枪者十三岁,男,后经鉴定患有严重创伤应激障碍、恐慌障碍。 舟姝可久久沉默。 网上进行搜索,名柳丹的心理治疗医师毕业名校,京市医院就职,曾为多所高校开设讲课,学生桃李满天下。 获无数成就条条清晰,然—— 对于她的死亡,网络新闻是这样写:xx年06月于家中突发脑梗猝死。 舟姝可从头开始阅览。 聚精会神下,什么时间没撑住就桌趴睡过去的不记得,忽而睁眼是被背后一阵阵凉风惊醒。 她昏昏沉沉起身走至窗边。 窗外天色蒙蒙亮,叽喳鸟儿声杂乱。不经意间,要关窗户的手一顿,眸光定在了楼下某方向。 平日里,小区年轻人不多。 私家车一般都停里边来,即便是节假日,也鲜有外界车辆停附近。但此刻,书房窗边的位置恰好能清晰看小区门口有辆黑车,一眼豪华不菲。 舟姝可顿时轻笑出声。 回到电脑桌前见时间不过六点刚过。 那个男人,难不成还怕她跑了? 摸到私人手机打开,昨天夜里突发奇想加的两位好友已通过。年纪小的温柒栩头像很适合他,是张年轻人背影照,网名沐柒。 而温秉洲微信名Kairos,头像竟是条黑灰毛发的狗狗。两指稍放大,哈士奇? 眼睛不对,气质帅气,倒像只捷克狼犬。 舟姝可直接给对面发去消息: 【能吃辣吗?】 三秒未过,那头便显示正在输入中,回复她一个:【嗯】 【A姝可:两个小朋友呢?】 【Kairos:可以】 【A姝可:ok】 对话至此结束。 不禁蛐蛐男人话太少,结婚了可怎么办?应该问清楚有没有合约,尤其关乎以后的□□,分房睡? 冒出的想法有趣,舟姝可被自己逗笑。 伸了个懒腰离座去卫生间洗澡刷牙,又简单做了韭菜鸡蛋饼夹上里脊肉,刷甜辣酱,分装成四份。 出门时七点一十分。 直奔小区门口路边的黑车,后座车门打开温秉洲的侧脸轮廓分明,他面前摆放着台平板电脑,敲击键盘的手指漂亮,面色认真,应是在处理工作。 舟姝可大方上车,道了句:“早。” “早姝可姐!” 副驾驶双胞胎中的一个转过头,笑意爽朗,是温柒屿。 主驾驶另外是个没见过的年轻男人,文质彬彬,有礼地冲她颔首。 她回以笑笑:“小栩呢?” 温柒屿:“他啊,在医院那边陪着呢。” 舟姝可微顿,随即自然而然将两份早餐递出去:“给。没问清楚,就做了四份。” “哇!” 温柒屿惊喜接过,“不用管栩子!姐你自己做的啊?” 舟姝可应了一声,转而瞄向旁边。 男人手上动作已停,目光好似落在她左手剩下的两份早餐上。 她稍莞尔,顺势送出其中一份:“尝尝?” 温秉洲看了她眼,眸光晦涩,但还是抬手接过。温柒屿问:“哥,我们现在走吗?” 男人不冷不淡“嗯”了声。 车子缓缓启动,舟姝可不解:“这么早,民政局没开门吧?” “约了家化妆师,给姐你先做个妆造。” 温柒屿直接解释。 舟姝可点点头,余光注意到男人咬了口鸡蛋饼,表情有点儿奇怪,嚼得甚慢。 “不好吃?”她问。 温柒屿以为问他,吭哧吭哧吃得贼欢,夸道:“姐,太好吃了,你这手——” 他边说边转脸,话音戛然而止,默默缩回头去,不做声了。 温秉洲在之后出声,嗓音淡:“没有。” 停了下,他盯着手中香味萦绕的饼补充:“好吃。” 舟姝可意外地挑了下半边眉梢,心情不错说:“谢谢。” 一路无话。 车里安静,为阻止睡意发晕,舟姝可将手边车窗降了个彻底,凉风一个劲涌进来,盖住了男人时不时的键盘声。 在她未察觉期间,温秉洲侧眸,视线停留年轻女人面庞。两人之间座距隔得远,不用猜就知是女人有意为之。 这会儿她低头刷着手机专注。 虽然静音,通过左点右滑的指尖,还偶尔轻拧的秀眉来看,又玩上那款消消乐小游戏。 温秉洲眼底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情愫。 到达妆造店后,安排的化妆师温柔。 全程下来,舟姝可坐着几次差点睡过去,上下眼皮疯狂打架。 司机和温柒屿没下车。 反而是温秉洲一直坐不远沙发,静静看着她。开始确实芒刺在背,久了,心底升起种错觉,她与男人真是一对即将要结婚的夫妇... 化妆师就是信了的外人,她悄声:“妹妹,你老公真好,这么有耐心的不多见了,可千万把握住啊。祝你们幸福,百年好合。” 舟姝可抿唇一笑:“谢谢。” 化完妆,她随意在店挑选了款白色长裙。 男人无需换,一身黑色西装正好,以精致刺绣红色领带搭配,左胸的口袋巾也是红色,每处比初见那天更一丝不苟。 舟姝可开始紧张,手心冒汗。 当两人端坐在一起面对镜头,肩比肩,近在咫尺。 “来,夫人看镜头,笑一笑。” 摄影师提醒,“还有先生,对。” 舟姝可扯着嘴角上扬,看不见身侧男人的样子,但肯定也僵硬非常。她这样想,笑意反真实几分。 很快,照片出来。 温秉洲瞥了一眼就不再看,她盯着红底照暗笑。从早到现在,男人身上锋芒收得干净,没有特别冷冽,多点沉稳夹杂少许温柔。 可他那微微假扬的嘴角实在有趣,忍不住拿手机拍下存了两张。 最后一站,民政局。 几分钟不到,轻松盖章领到结婚证。 车子往医院行驶,舟姝可仍处于懵懵然。 翻来覆去将两小本本来回对比,说不清的感受,在心底追问自己:真结婚了? 红本上方突然放置来一个红木方形盒子。 温秉洲收回手,对上她迷惑抬脸的眸子顿了下,薄唇吐出两字:“婚戒。” 第1章 初见 夜幕深沉,不高的楼层窗户半开,有风裹挟着桂花清甜香味飘进来,弥漫整间书房。 “小可老师,我想清楚了。” 电脑屏幕那头的姑娘年纪不大,十七岁。 半个月以来,每晚八点半都与她进行一个小时的线上疗愈。 女孩气色越来越好,流露出的笑意真实,这会儿由衷说:“他们离婚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我无法挽回什么,所以我打算跟着我妈妈,明天就走。” 舟姝可替她感到高兴,柔和道:“恭喜你,做到了破土重生。” “谢谢老师这么多天的陪伴。” 女孩最后说,“明天开始,我们可以终止治疗了,费用上我妈结清。” 舟姝可轻颔首,真挚送上:“老师会永远祝福你,往后长路平顺,也许会有磕磕碰碰,但心存勇敢,万事如愿。” 随着互道完再见,这段为期十六天的线上治疗真正结束。她移动鼠标,点开了下午便看过的一封邮件: 【亲爱的舟姝可女士,祝贺您通过评核中心,将会获加入无国界医生的救援人员名单。我们...】 意料中的结果,没有了欣喜与激动。 舟姝可有点累地捂眼,手肘抵在桌面,任长发散落遮挡四周光线。 突然系统自带铃声响起,反扣旁边的手机有两部,以黑白两种壳子颜色区分,黑色是私人手机。 她接通得急:“喂?” “小可姐——” 原来是赵铭。 舟姝可略紧张的心放松几分。 五指下意识滑进发间打算轻撩,却在听清那边说什么时顿住,眉头皱起:“确定是九中的学生?” 赵铭:“还不能完全,看校服是的。” 舟姝可没有耽搁,拿过另部手机,抽走椅背的薄风衣便要出门。 “现在在哪?给我发定位。切记,我教过你的,好好说话,不要刺激她。” “一定姐!” 赵铭答得干脆,声音有力。 比起半年前他刚进派出所实习,已经成长许多,不再毛毛躁躁。 舟姝可以前是市精神科心理治疗师。 后面发生件麻烦事,辞职进了第九高中当心理老师。无需上课,每天自由打卡,为学生做些简单心理咨询疏导就好,偶尔会接接线上疗愈。 与赵铭相识,除了关系到她养父林广曾是派出所领导外,她个人与市不少部门有过宣讲心理知识方面的合作。 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来不及带上伞,出小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就出发。 路灯昏暗,两边人烟稀少,寂静一片。 骑出五百米左右路过九中校门,距离手机上发来的目的地还有1.7公里。 具体终点她熟悉。 因这边较为偏僻,去市里需要先乘公交再转地铁,有座小桥为必经路,桥下方是条长流河。 据赵铭所说,十分钟前派出所接到河边钓鱼佬报警,看见一年纪不大穿校服的女孩坐桥上哭泣,疑似轻生。 等到达,女孩情绪激动,坚决不准民警靠近。现场除了赵铭和另位女实习生无其他人手,一时间,只好联系她。 舟姝可骑得很快。 闪着灯的警车在黑夜里如盏明灯,近了,发现还有一辆黑色汽车,牌号京A83开头。 一男人持黑伞倚在车头边,西装革履,身形颀长,气质矜贵,左侧修长指间还燃着抹淡淡煋火。 他似有所感,稍偏眸瞧来。 即便周围不那么明亮,男人五官立体清晰,眼神深邃,平静如水下藏不住的锋芒毕露,冷漠、薄情。 舟姝可的心脏重重跳了下。 以往不是没有见过这类人,可没一个有他般惊绝卓越的样貌,气场更是犹如与生俱来。 压迫感十足,令人些许胆寒。 避开对视,穿着绿色雨衣的赵铭和女警青小晓并排而立,呆呆看着同一方位,丝毫不见紧张急迫。 舟姝可忍不住皱眉。 顺着看去,近桥沿边确实坐着个穿九中校服的女生,不过现在同学身边一左一右多了其他人。 两个年轻的男生。 与轻生同学保持恰当距离在交谈,听不清具体内容,看起来聊得倒蛮欢乐,女孩子破涕而笑。 雨水没有渐大的迹象,他们没打伞。 左边沉稳递出纸巾,右边性子活泼,说话间手部动作幅度大,眼睛亮。 怪不得两位民警怔愣。 还是一对长相精致、有明显混血基因的双胞胎。 车边那个男人的弟弟们? 舟姝可猜测,一路的担忧随之消散许多。 停好共享单车。 女同学已经彻底放下警惕,伸手放在右边男生掌心,从桥沿边站起退到了安全位置。 “小铭。” 舟姝可正色提醒,朝三人走去。 赵铭后知后觉跟上,“小可姐!” “认识他们吗?” 话音轻落,舟姝可反应过来明知故问了。 赵铭飞快瞟了眼黑车方向,挠挠头低声说:“没见过这号人物啊。” 女警小青带着莫名兴奋劲细语:“那男人的车,包括全身上下衣服配饰,一看就价值不菲。大晚上的转到这边,难不成有秘密约会?在附近藏着位小情人?” 赵铭被吓到:“该不会是京市某部门的大佬吧?我们惹上麻烦了?” 舟姝可想了半秒,抿唇道:“应该不会。” 两个问题,相同的回答。 她不动声色打量双胞胎,身材皆高,估摸一米九朝上。 单纯通过容貌辨不出什么差别。 当下只能凭举手投足间的一冷一热来区分,实际上..表面而已,他们会藏。 舟姝可看人的直觉很准,多年来的心理学习更添上几分。至于那个男人,他无需藏,神秘与危险的讯息始终由内散发,拒绝外人探索。 “..舟老师。” 女同学样貌普通,短发,小心翼翼说出三字就垂下头。 舟姝可记性很好。 想起在学校和她有过一次交流,女孩主动找来咨询室,但当时连名字都没问完人就逃走。后边想找,怕给她带来烦恼便决定再等等,不曾想—— “没事就好。”她温声拍了拍女同学肩膀,转而抬脸看向双胞胎,认真说,“谢谢你们。” 外向的一笑:“不用谢,应该的。” 普通话不是很好,夹带不知哪国的口音。 “要谢就谢我大哥吧。” 另一位接话,国语却相当好听,唇边微翘,然笑未达眼底,有点儿意味不明。 舟姝可朝黑车望去。 那个男人倚车位置和姿势不变,唯黑伞向上倾抬稍许。也不知道他往这边看了多久,正正好地视线相撞,深眸幽静,瞧不出任何情绪。 她迈步,不紧不慢停在男人跟前。 率先礼貌伸出手:“您好,我姓舟,市第九中的老师。” 女人黑发及腰,肤白,骨相姣好,一双明眸澄澈,清正端方。男人目光始终凝她面上,此刻调换伞柄,递右手轻握:“温秉洲。” 嗓音低沉,没想象中那样冷。 温和有厚度。 舟姝可莞尔:“谢谢温先生今晚的援助,您的两个弟弟为人表现非常好。若方便,您可以留一下联系方式,学校这边后续会表达感谢。” 话里真感谢假托辞明朗。 假如真是什么“大佬”,不信听不出,只希望千万别来寻麻烦。 温秉洲:“好。” 舟姝可:? 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轻点点头间,男人从左胸兜取出口袋巾和一支钢笔。 她眼力见地拿过黑伞柄,看着温秉洲慢条斯理下笔。一方折叠的高奢口袋巾在他掌心不过小小半块,随着几个数字出来,巾面不再纯白,好在没洇墨,字迹清隽。 当男人将之送来,舟姝可维持谦恭接过。 摩挲两下带来的触感格外细腻,现在进到她口袋,不由内心感叹暴殄天物,可惜了。 “温先生放心,我回去就联系校长,让...” 话没有说完,背后几道声先后仓促响起: “哥小心!” “姐快躲开!” “小可姐!” 一辆白色汽车兀地出现,起初没人注意,直到察觉行驶路线奇怪,方向..似乎失控了。 极强的亮光打在黑色车边两人身上。 舟姝可听见车轮碾近的声音。 下意识想回头,然而温秉洲先做出了反应,身体靠近,大手覆上她的后脑勺,天昏地暗前,手里黑伞掉落,心竟异常冷静。 周围所有好像慢了下来。 视线停留在男人微动的唇间,两个字。 ..小可?还是小心? 眼前很快陷入黑暗,落入一个温热有重量的怀抱,夹带着某股熟悉清而绵长淡香。来不及深思,整个身子由他人轻易带动跌向了桥路中央。 “嘭”的一声。 车与车相撞,扬起灰尘又很快消失在雨天的空气里。 “......” 短暂的几秒过去,什么动静也没有。 一滴雨在这时溅落眼角。 舟姝可耳边倏然有声,“嗵”..“嗵”..“嗵”..是他人心脏跳动慢而沉稳的频率。 时间流动正常,赵铭的声音渐清楚。 “姐..姐?小可姐!” 舟姝可睁眼,反应过来狼狈躺地。有人扶起上半身,随之脸边多只手,还帮她撩了下鬓角乱糟糟的发丝。 “有哪里不舒服?” 相对视的男人问,语气些许凛冽,眉间微拧,眼里深如潭水,却泛起某种说不明的情愫。 舟姝可意识彻底回笼,不经意拨开大手,赶紧道:“没有,谢谢温先生!您有没有受伤?” 温秉洲眸光微动,神色不变说:“没有。” 舟姝可松了口气。 两人分别起身,看向撞车的位置,太近了。相对撞的两车之间燃起几缕白烟,地上散落不少碎片,全来自白车,而黑车不过略显偏移没视觉上的损坏。 她后怕地想。 幸好温秉洲速度够快,双双毫发无伤。 赵铭将司机拉了出来,那中年男人看起来吓不轻。一问,原是路过发现警车好奇,结果忘了还在开车,再回神手忙脚乱发生失误。 舟姝可:“......” 理由事实,差点笑了。 中年男人瞧出黑车主人不一般,各种低头哈腰递烟道歉。温秉洲全程漠视,边上的俩小孩挡下,直接不追究责任,放任中年人开车走了。 不愧是有钱人,大度。 舟姝可无声摇摇头,再看回怀里搂着的女同学说:“很晚了,老师送你回家?” 女同学面露怯色,微不可察地瞥了眼某方向,没应声。 舟姝可顿时了然。 女同学今晚的举动,极大可能来源于家庭问题。她想了想,可以带回自己那儿做详细了解。 温秉洲身边其中一小孩过来,“舟老师,不如您把这位小同学交给我吧?我随警察叔叔一起将她送回家。” “实不相瞒,我大学学的心理,”男生点了几下手机递来,“这是我的几个证书。” 舟姝可接过,认真翻了翻。 原来普通话好的这位叫温柒栩,心理证书没问题,不止国内还有国外更权威的,是她狭隘了。 见女同学对他有依赖与信任,她不好多说点头,只提醒赵铭开车小心,有情况随时联系。 赵铭懂话里意思:“好的姐,放心吧!” 目送几人离开,雨停。 温秉洲和剩下的双胞胎还未上车。 舟姝可走近,展露微笑重复道谢:“温先生,今晚实在太谢谢您了,天已深,您一路安全,我就先回家了。” “我们送你吧姐姐!” 开朗男生热情。 舟姝可婉拒:“不用了,不远。” 男生还要坚持,温秉洲喊住他:“柒屿。” 声线平而冷硬。